“还是女人懂女人。看错哩,秀芝真是好人。看错哩。”王淑珍继续感叹。
不仅感叹,王淑珍的眼里还涌出了泪花。
王淑珍内心里的想法,牛小伟不知道,可王淑珍表情的变化,牛小伟全看到了。因为不了解王淑珍的内心,她表情的突然变化,让牛小伟很是担心。
“婶,这是咋的了?你为什么这样动感情呵?”牛小伟轻声试着问。
“伟呵,女人心里苦呵。女人一辈子做牛做马,一辈子就是吃苦受累,没个头。女人呵,一辈子的盼头就是能找一个好的男人,不求他多会疼人,只要那事儿上能体贴一下,就中哩。
“伟呵,女人受苦女人认命,可是要是一辈子没尝过甜的滋味,女人这一辈子真就成了牛马哩。都说城里生活好,人都兴往城里跑,可城里是咋好俺想不出来。俺也不想想。伟呵,婶有你就知足了哩。一年,有个几次,婶就过年哩。”
说到这儿,王淑珍居然像个少女似的羞红了脸,并弄出了羞涩的扭捏。
王淑珍的这番话,牛小伟听进去了,可是,牛小伟居然走神了。
听着王淑珍的话,牛小伟忽然想到了他家隔壁的小婶。
牛小伟还是小,不懂得人一辈子的事儿。
心里话说出来,王淑珍也痛快了。见牛小伟还在愣神,便说:“伟呵,我现在要去看秀芝,你去不?”
“你去看她?”牛小伟不相信地问。
“是哩,你去不?”王淑珍一脸坏笑地问。
看到王淑珍脸上的坏笑,牛小伟知道她又要逗自己,便赶紧说:“婶,该说的我都跟你说哩,俺回了。”
说完,牛小伟转身快步地走了。
看着牛小伟逃似地走了,王淑珍开心地说:“干出来的都是老爷们儿才能干出的事儿,人,还是一个孩子。”
感叹完牛小伟,王淑珍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真的去看范秀芝去了。
从来就没这样过,早上醒来,范秀芝怎么也都不想起。
不想起床这可不像是范秀芝,先前,只要睁开眼,范秀芝便立即起床。
范秀芝一睁眼就起,并不是因为范秀芝是那种特别勤快一年到头干个不停的妇女,范秀芝一睁眼就起,是因为她身边没有躺着的人。独守空床,对于一个成年的女性来说,这是一件很伤心的事儿。
可今天,她真是不想起,因为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感觉:床,真亲。
范秀芝先是抱着枕没继续偎在床上。
开始抱着枕头,是范秀芝本能的,可是一抱,她就又想起了牛小伟。
“这个小犊子,以前只知道是个愣小子,谁知道他是一个可人的人呢。老太太真是进过城的人,把个孙子调理得真是懂事儿。”想到这儿,范秀芝不由得“吃吃”地笑起来。
笑过以后,范秀芝感觉口渴,可是感觉身上像是散了一样,怎么也起不来。
“这个小犊子,真是下死力气。”范秀芝知道这是为什么,便骂了一句。
可是,虽然嘴上这样骂,可是范秀芝心里却是感觉甜丝丝的。
“还是年轻好,做事不掺假,不糊弄人,有劲就全使出来。人呵,要是总是这样年轻,该多好。”继而,范秀芝又在心里感叹起来。
范秀芝虽然岁数并不太大,当了一个妇女主任官也不算大,可是因为她好看,可是因为她是一个好看的妇女主任,也是因为她生性要强不肯落于人后,于是她经历的就要多些,特别是丈夫又是一个典型的农着媳妇过活的农民、在媳妇不能如意就又离家出走不像爷们的男人,范秀芝就经历就更丰富了。
靠山屯儿原本是闯关东人建立的村子,牛、范先祖是因为犯着了官府,才携家逃到这里,这里原本也是一片荒野,于是靠山屯儿就没有那么从的规矩。靠山屯儿的人除了敬自己的祖先,也没有别的乱七八糟有着各种说词的神可以供,于是更没有什么束服。所以,一个女人在靠山屯强起来,也没啥。可是,范秀芝因为长的好,从小就心气高,在她从小接触地知青,知道了外边的世界,在她走出山村、走出大乡进过县城后,范秀芝这个从小没受过拘束的女人,想要出人头地!
一个女人要出人头地,一个漂亮的女人要出人头地,这可是一件难事,因为外边的世界可比小山村复杂的多!于是,范秀芝虽然靠自己的打拼,在县里有了一号,可是她的愿望——在县里当部,还是没能实现。
无论是谁,当拼到一定程度后,都会回头的。一回头,拼搏的人就会权衡得失。一权衡,范秀芝就知道自己做为一个女,做为一个漂亮的女人,她亏透了。
谁都知道,做为一个漂亮的女人,一辈子得到最多的就是受宠,可是范秀芝这辈子,得到最少的就是这个。平心而论,村里宠自己的人不是没有,范书记就是一个。可是,咋说范书记和自己沾亲,而且总是像个长辈,于是他的宠,就有些像是长辈的宠,而且是长辈亲人的宠。长辈亲人的宠,应该是不能算数的。
发现自己这辈子却少宠爱,范秀芝就生气,人一生气,就冷了。在加上在外边,女人要是不冷,男人来的就更轻浮了。久而久之,范秀芝就变得像块冰了。一变成冰,男人就更躲着走了。
范秀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成了习惯,有意识也改不过来了。范秀芝明白,自己要改不了,早晚别人会不把自己当个女人。可是习惯了,怎么改呵?
现在好了,牛小伟这愣小子,用自己的蛮横,生生地用过成人礼,把自己给化了。范秀芝知道,自己这块冰,这回是化了,因为自己连床都懒得下了。
想起这个,不知怎么的,范秀芝脸一红,害起羞来。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拍门声。
“秀芝呵,是我,你婶子。”有人边拍门,还边叫道。
听着像是牛村长的老婆王淑珍,可是,她咋自称是婶子呢?
按辈分,范淑珍应该管牛村长叫叔,可是因为两姓闹生分,他们从来没叫过。
“她来干什么?莫不是为咋我把牛村长顶倒的事儿?可是又不像呵,她的口气不是兴师问罪的呵?”范秀芝在心里嘀咕着。
“不管她,先看看去。”想着,范秀芝一咬牙,下了地。
身上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好容易范秀芝才挪到大门口。
大门根本没拴上,因为昨天牛小伟走的时候,范秀芝跟本就没下床。
拍了一阵门,见里面没动静,王淑珍便试着推了一下大门,没想到,这一推,还真给推开了。
王淑珍推开大门,范淑珍正好也挪到了。
两个人一照面,都是一愣。
还是王淑珍反应快,一愣过后,她赶紧进来,然后反身把门关了,然后不由分说便搀住范秀芝。
“这个该杀的小子,咋这么没轻没重的呀。”说了一句,王淑珍扶着范秀芝就往里走。
王淑珍说话是本能的,可这句话让范秀芝一下就明白了,王淑珍这是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儿了。
“狗肚子真盛不下二两香油。”有心不让王淑珍扶,可是身上真没劲儿,于是范秀芝只能骂了一句。
王淑珍一听,明白范秀芝这是在骂牛小伟,于是便说:“不是的。昨个你跟牛小伟说的话,他没听懂,一早他就去问村长消防员该怎么干,村长没在。小伟跟我这婶子贴心,我就给套出来了。不怪小伟。”
说着话,王淑珍把范秀芝扶到了炕上,让她躺下。
王淑珍没空手来,让范秀芝躺下后,她便转身出去了。没一会儿,她端了碗荷包蛋进来了。
“秀芝,喝了它,喝了就有劲儿了。这小犊子,太生性了。”王淑珍一边劝范秀芝,一边骂牛小伟。
虽然王淑珍一进来说话,就处处地向着范秀芝,可是范秀芝本能地还是防着。
“咋,婶子,你咋这热情?有事你就说。”范秀芝不客气地说。
“没事儿。秀芝,你甭防着我。秀芝呵,我是沖你对牛小伟说的话来的。秀芝呵,你有这分心,想着村里的女人,你这个妇女主任当的就够格。牛小伟打小就练把式,身体好,我看你想的事儿,能成。”王淑珍一点没瞒着,掏心窝子地说。
听王淑珍这样说,范秀芝脸一红,说:“婶子,我也是没办法。村里只要能出去的,都走了,再走下去,村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可咋办呵。”
“是哩,秀芝,要不咋说你是好人哩。事到如今,也别啥牛家范家的哩,留住人,让咱靠山屯儿还像个屯子,才是最重要的。”王淑珍也应和着说。
听到王淑珍这样说,范秀芝的防范全部解除了,她开心地说:“婶子,真不知道,你这透亮。婶子,真这样,你心疼牛家的小公马不?”
范秀芝说完,脸一红,还“吃吃”地笑起来。
一看范秀芝这样,王淑珍也笑了。
“不怕,小公马干活前,给他上足了料。哎,这老母马可不能上料呵,不然谁吃谁就说不準哩。”王淑珍边笑,边说。
“咦——!还能有人吃他?瞧他把我整的。”说完,范秀芝又“吃吃”地笑起来。
“不怕,给你也加点好料,一眨眼你也能起来。”说着,王淑珍就把那碗荷包蛋端起来,递给,范秀芝。
范秀芝笑着接过来,吃了起来。
“这事儿,咱还得好好商良一下,按排好了。别累着他,可也别让他閑着。”看着范秀芝,王淑珍又笑着说。
“中哩。”应和了一声,范秀芝快速地吃起来。
三口并做两口,把荷包蛋吃完,两个人便一起商良起来。
这两个人,原本是想拢住村里的人,不让靠山屯儿的乡亲们走光同时解决问题,可是没想到,这却锻炼了牛小伟,让他成为一个有能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