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浅开着车,準备去苏凝的诊所接她。
半路上,他就接到了何鹏给他打来的电话。
何鹏在电话里,语气低沉地告诉他。
「严武他……出事了。」
「车子以接近一百四十迈的速度,撞破了大桥的护栏,沖进了十多米深的河水里。」
「我们接到报警,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他已经……」
「何哥……你,你说什么……」
江浅重重踩下剎车。
他拿着手机的手,在疯狂的颤抖,另一只手更是几乎握不稳方向盘。
江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像严武那么聪明,又冷静的一个人,怎么会在他身上发生这样的事。
他几乎是风驰电掣一般地赶往出事地点。
赶到的时候,警方封锁了现场,打捞队正好把失事车辆打捞了上来。
江浅见到了严武这位儿时玩伴的最后一面。
当严武冰冷的尸体被装好带走的时候,江浅仍然呆呆地坐在桥边的草地上,一动也不动。
何鹏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节哀。」
江浅的神态木然,目光呆滞。
严武的死,比余宝的死更令他难以接受。
他脑袋里一片空白。
江浅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就这样出现。
虽然警方初步的调查结果显示,严武遇害的时候,车里只有他一个人。
但不要说江浅,连何鹏等一众警局的同事,没有人会认为严武是自杀的。
他一定是被人谋害的。
而所有人里,江浅是最了解当中内幕的人。
兇手终于把矛头,对準了正在调查这一连串案件的关键人严武身上。
严武必然是查出到了能严重威胁到对方的线索,所以,兇手才会不择手段的害死他。
目的,自然是要让调查进行不下去,让所有线索中断。
等等……线索中断……
江浅猛然想起一件事。
他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来不及,第一时间找到何鹏,「严武死了,对方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罗东!」
「何哥,我们必须立刻把罗东带回警局!」
何鹏听得一脸的诧异。
他皱着眉头:「你说……罗东?」
「没有时间解释了。」江浅无比迫切地说,「罗东是目前剩下的唯一线索,严武的三位同事眼下一直在密切监视着他。现在严武已经被害死,下一个目标一定是罗东。我们绝对不能让罗东死在对方手上!」
「你说什么!」
何鹏听后极度震惊。
他了解江浅的个性,知道江浅是绝对不会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说谎的。
再加上江浅的母亲又是他的顶头上司,何鹏当机立断。
「好,我现在跟你一起去。」
他把手头的工作交给留在现场的几位同事,带着江浅上了警车。
严武的三位同事,领头的人叫陈铁锋,是小队里的副组长,另两人分别名叫徐伟和李望,都是经验非常丰富的警员。
何鹏在车上联系了副组长的陈铁锋,问清了罗东现在的所在地,以及他们三人的位置,交待他们原地待命,待他一到就準备实施抓捕。
「罗东现在在市中心的一条步行街里,大概半个小时,坐好了。」
系好安全带,何鹏用力踩下油门,火速开着警车赶往步行街。
二十多分钟后,早已在街边候着的陈铁锋,看到他们抵达,立即上车。
「姓罗的,人在哪里?」何鹏问道。
「就在前面,小徐跟小李看着。」陈铁锋沉着声说道。
他们已经知道组长严武遇害的事,情绪并不好。
何鹏拍了拍他的肩膀。
刚把警车停在路旁,罗东就出现了。
陈铁锋跟何鹏对视一眼,后者微一点头,陈铁锋立即对着对讲机喊道:「开始行动。」
说完,车上的三人也同时下车,往罗东快步走动。
一身便衣的李望跟徐伟,从前后包抄,几个动作,就把罗东按倒在地。
「混蛋,你们谁啊!」
「知道我是谁吗,赶紧给我放手!」
罗东气极败坏地怒叫着。
「警察,跟我们回警局一趟!」陈铁锋亮出证件,冷喝着走上前来。
这时,一声惊慌的尖叫。
「你们干什么,放开他,否则我报警了!」
一个在江浅意料之中的人影出现,对着徐伟和李望怒目而视。
是安简。
罗东这种人能出现在步行街,自然是跟女朋友一起来。
当安简看见走过来的江浅时,她什么都明白了。
「江浅,你干什么?」
从安简愤怒的神情,江浅知道她一定误会了。
他神情复杂地说:「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但现在,我们要把他带回警局。」
安简盯着江浅,尖叫着:「罗东他做了什么?你们没有权力这么做,放开他!」
被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罗东,也沖着江浅破口大骂。
「姓江的混蛋,马上给我放开,否则我一定要你好看!」
何鹏见状,跟江浅对视一眼,在后者微一颌首后,在安简面前亮出了证件。
「抱歉,安小姐,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带走。」
徐伟跟李望两人立即给罗东铐上了手铐,强压着他上了警车。
「你们不可以这样……」
安简尖叫着。
江浅拦住了她,紧紧捉住了她的手腕。
但安简盛怒下,毫不客气的甩开了他的手。
江浅突然大声叫道:「徐丽,你初中时最要好的同桌,你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辍学,从此消失吗?」
听到徐丽这个名字,安简愣住了。
江浅怒声说:「因为罗东强奸了她!」
「是罗东那个远房亲戚出钱摆平了这件事,还威胁了徐丽一家,让他们从此远走他乡,罗东这个人,骨子里早就已经坏透了!」
安简愣愣地听着,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你说谎,你骗人……」
「你不信,没有关系。」江浅沉着声,「这是徐丽的手机号码,还有她现在的住址,你随时可以亲自去问她,当年罗东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事。」
安简听得脸色苍白,犹自不敢相信。
江浅往身后看了一眼,就算他此刻很不情愿,也只能对安简说。
「我知道你可能很难相信,我们把罗东带到警局,实际上不是要对他怎么样,而是想保护他,因为有人想害死他……」
安简脸色茫然。
「我不信……你骗人的……」
「我骗人?」
江浅突然大声叫道,「你知不知道,严武死了,就在刚才,他的车子沖进了十多米深的河里,他是被人害死的!」
安简震惊地看着他。
她看到江浅已经发红的眼眶里,有眼泪在打着转。
安简目光茫然,不知所措。
她终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江浅背过身去,迅速的坐上了何鹏开来的警车。
警车一路疾驰。
步行街四周人流很多,刚刚发生的动静引来了许多人驻足围观。
加上今天又是节日周末,远远望去,步行街外的大路塞起了车。
众人紧迫于要赶紧带罗东回警局,于是何鹏开着车子,打算抄近路回去。
警车随后驶进了一条比较偏僻的长小巷。
一个黑影出现在小巷的前方,堵住了车子的去路。
借着昏暗的街灯,何鹏隐约看见那是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中年男性。
何鹏按了按喇叭,催促对方避开。
然而对方明明看到警车鸣笛到来,对依然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何鹏皱着眉头,车子只能在离对方五六米外的地方停下。
「警察办案,马上让开。」
那男人依然一动也不动,没有丝毫要抬脚的意思。
「我去吧。」
后座的徐伟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而江浅看着那个挡在巷子中间的男人,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
他只是本能的觉得,这个拦着他们去路的男人,可能来者不善。
这个念头刚刚泛起的时候,一股诡异的寒意,突然从后背冒了起来。
一阵诡异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江浅浑身寒毛倒竖。
何鹏跟陈铁锋等几人也都听到了声音,都有些奇怪的扭过头,朝警车的最后一排望去。
随后,几人便看到了令他们魂飞魄散的一幕。
一只毛发稀疏,头上布满了狰狞疤痕的鬼娃,手里提着一把染着干涸血液的尖刀,正站在最后一排处,阴森林地看着他们。
「啊啊啊……」
「这,这是什么……」
上了车后,一路叫嚣个不停的罗东,看见了鬼娃的模样后,吓得几乎屁滚尿流。
陈铁锋等几人,在调派来江城之前,也算是跟着严武执行过几件诡异的案件。
可就连他们,也是平生第一回亲眼目睹到这样恐怖的事物。
个个冷汗直冒。
江浅算是跟鬼娃打过交道,比较有定力。
看见鬼娃出现的一瞬间,他立即大喊一声:「快,全部下车!」
他话音刚落,鬼娃已亮起手里的尖刀,用力的朝最中间的罗东插下去。
陈铁锋眼急手快,用力扯过罗东。
「噗」的一声闷响。
鬼娃手里的尖刀深深的捅进了罗东身后背靠的座椅上。
「啊啊啊……」
罗东被吓破了胆,哭爹喊娘地惨叫着,被陈铁锋跟徐伟两人扯着下了车。
江浅朝几人喊首这:「车子先别管了,到人多的地方。」
他们这边弄出的动静很大,但数米外挡在巷子中间的男人,却一动也不动。
何鹏跑在最前头,最先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那是一个长得有点难看,年纪大约在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性。
对方明明看上去很普通,可是当何鹏看见他脸上泛起的阴冷笑意的时候,一股寒意从他后背蔓延了上来。
他第一时间把手摸到腰后,将手枪拔了出来。
那男人站在原地,开口说了几句晦涩难懂的话。
何鹏握着枪,把枪口指向了那个男人,正要开口叫他让开的时候,何鹏感觉两条腿好像有点痒。
就在何鹏错愣之间,他听到身后陈铁锋等人的惊声高喊。
「何队,你的脚下……」
「脚下……」
何鹏低下头,随即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他的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大群歪歪扭扭,疯狂蠕动着的长长虫子。
它们通体黝黑,浑身光滑粘腻,有点像黑色的蚯蚓,但要比蚯蚓大了数十倍,恶心得让人看上一眼都头皮发麻。
何鹏感觉到脚边有点痒,就是这些黑色的虫子正顺着他的腿往他身上爬。
他头皮一阵发麻。
他不敢用手去触碰,只能用手里的枪身去奋力地拍打掉爬到他脚上的蠕动虫只。
可就在这时,这群外形酷似蚯蚓的巨虫,受到何鹏的动作刺激,立即作出了攻击反应。
被何鹏拍打到的虫子,突然张开可怕的嘴部,一下子就咬中了何鹏手里的枪。
何鹏手里的枪猛然从手中脱落,掉进了卷成一大坨的虫堆里,眨眼间就被蠕动的虫堆所淹没。
这令人心悸的一幕,让何鹏瞬间懵了。
这些巨虫的咬力之大,让他心有余悸。
枪只被卷进虫堆里,一时间让他又惊又怒,想抢回来也不是,不抢更不是。
「何队,别管了,那东西追上来了!」
就在何鹏犹豫的时候,陈铁峰的喊声传来。
何鹏一扭头,看见那只大头鬼娃已迫进到众人的身后。
他一咬牙,也不管那把枪了,奋力踢开脚边的虫子,逃出了虫圈,朝前方那男人沖去跑去。
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当何鹏径直沖向那黑外套男人身前只有一两米的时候,何鹏感觉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下一刻,他整个人直直的栽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砰」的一声。
何鹏的身体直接和坚硬的水泥地碰撞在一起,嘴里鲜血直流。
「何哥……」
「何队!」
江浅等人还没来得及惊喊,就听到身后一声惨叫。
挟着罗东的陈铁峰,往身后扭过头去,接着就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鬼娃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徐伟的后背上,它手中的尖刀,毫不留情的一刀划破了徐伟的脖子。
徐伟立时喉咙鲜血直喷,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江浅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知道鬼娃可以生生吓死活人,却不知道,它还可以手持兇器直接杀人。
饶是以陈铁峰等人的经验丰富和胆大,一时间也直冒冷汗。
眼见同伴重伤倒地,陈铁峰只能舍下手里的罗东,与另一位同伴李望拼命的把徐伟的身体拖回来,并连忙找东西先给他止血。
一旁的罗东都没有工夫去理会了。
罗东早就差点吓傻。
看着面目狰狞的鬼娃,他表现得最为不堪,原本就已经发青的脸色,简直一片惨绿。
两条腿抖得像筛子,看上去更是站都站不稳。
鬼娃兇戾的目光,落在了罗东的身上。
江浅心叫不好,立即朝罗东大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何鹏,心里万分焦灼。
江浅一咬牙,「陈哥,我们一起上!」
「好!」
陈铁峰也是个硬汉,当机立断,跟江浅一左一右,打算用包抄的方式,从前方那个诡异的男人处作突围。
然而当陈铁峰往前跨了没两步,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背像被什么重重的东西压了上去,连腰都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
他额头泛起了冷汗,「怎么回事?」
「啊,啊,陈,陈哥……」
身后突然传来李望惊恐的叫声。
「你后背上,你的后背上……」
「那只东西,正趴在你的背上……」
江浅一惊,转过头去,登时寒气直冒。
那只大头鬼娃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陈铁峰的背上,它两条弯弯短短的罗圈腿,直接缠上了陈铁峰的脖颈。
陈铁峰人高马大,照理来讲,他应该有足够的力气把鬼娃甩下身去。
可不仅没有,他的腰被越压越弯,那双看似有力的大手,竟然还掰不开鬼娃的腿。
挣扎之间,陈铁峰的脸色迅速的变成了可怕的紫青色。
鬼娃狰狞着举起了手里那把染血的尖刀,就準备对陈铁峰捅下去。
这个时候,江浅只能抛开对死亡的恐惧,朝鬼娃飞身扑去。
他死死的拦住了鬼娃朝下刺去的那只手腕。
当江浅的手一触碰到鬼娃的皮肤时,他浑身就一阵冷颤。
鬼娃的身体触碰着,就像碰到了从太平间里冰冻了不知多久的尸体。
那种刺骨的冰冷寒意,直透穿了身心。
而江浅也更是震骇地发现,鬼娃的力气大得难以想象。
他两只手死死抓住它看似瘦小的手臂,可它手中的刀依然在缓缓地往下沉。
这时李望也不得不舍下重伤的徐伟,沖过来帮忙拖住了鬼娃另一只手。
可是,江浅跟李望两个成年人,依然难以拦住鬼娃。
江浅看见这个情况,他只能沖着已经吓傻的罗东大吼。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帮忙!」
然而罗东听到江浅的喊话后,不仅没来帮忙,脚步反而不断的往后退。
待到看见鬼娃暂时没功夫搭理他之后,只见罗东喉咙咽了咽,竟是拔腿往来的方向逃了。
「混蛋!」
看见他的举动,江浅跟李望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鬼娃力气奇大,它手提的刀尖一点一点的朝着陈铁锋的喉咙接近。
它弯曲的两只腿,更是已经把陈铁锋夹得眼白都露出来了。
江浅心中焦灼万分。
照这样的情况下去,恐怕没等到鬼娃的刀尖刺下,陈铁锋都可能先一步断气。
徐伟重伤,何鹏倒地昏迷,罗东又跑了。
江浅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他是这么的近。
鬼娃出现,江浅就已经知道,那个拦住了众人去路男人,十有八九就是害死严武的兇手,也极可能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对方在害死严武之后,马不停蹄的要对罗东下手,连带着他们这些人,对方也一并打算赶尽杀绝。
更诡异的是,巷子外面明明就是大街,这里发生这么大的动静,不论是巷前还是巷尾,连一个人都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简直不合常理。
「啊,啊啊……」
就在这时,江浅的耳边听到了罗东的惊恐的叫声。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罗东的声音透着莫名的惊恐。
江浅跟李望望去,头皮一阵发麻。
罗东刚刚明明从巷子尾逃跑走了的,可是他现在竟然出现在了巷子的前面。
他跑到了那个黑外套男人的前方。
罗东脸色惨白,跌跌撞撞地往后倒退,拔腿再逃。
那个男人阴冷冷地笑着。
这时,江浅这才惊恐地发现,整条巷子的进出口不知什么时候陷入了一片黑暗。
印象里应该是明亮的大街,消失不见了。
没一会儿,他们听到身后传来跌撞的脚步声。
罗东喘着气,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罗东脸色惨白。
他逃不出这条小巷子。
江浅跟李望两人看得心里直冒寒意,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整条小巷子,突然间像变成了一条死胡同,逃都逃不出去。
「快过来帮忙!」
江浅额头已经布满冷汗,他怒声大叫。
但罗东依旧连一步都不肯踏出,脚下不断后退。
「混蛋!」
江浅怒不可遏。
鬼娃的尖刀一点一点的刺下。
江浅跟李望拼尽全力,仍然无法阻止它一点点的下沉。
陈铁锋已经被鬼娃勒得翻起了白眼,基本失去了意识,他丧命已经是可以预见。
而先他一步被鬼娃划破喉咙的徐伟,眼下没人止血照料,也已经陷入昏迷,徐伟大可能会比陈铁锋更先一步死去。
而倒在前方不远处的何鹏,那片蠕动的虫群,也正在朝他倒下的方向蠕动而去。
看样子,今晚他们这些人,都将无法逃离跟严武相同的命运。
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时刻,巷子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得并不快,但很沉稳。
鬼娃听到这阵脚步声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厉叫。
它突然放开了陈铁锋,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迅速地回到了那个黑衣男人的身旁。
而那个面上一直挂着阴冷笑意的男人,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的神情很奇怪。
起初是惊疑不定,很快,这一丝惊疑便化成了愤怒。
最后是几欲噬人的怨毒。
一个披着格子衫外套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江浅看到来人,登时瞪大了眼睛。
巨大的震惊和惊喜涌向了他。
「爸!」
来的人,赫然是本应该处于植物状态的江文景!
看到江浅,江文景向儿子微微点了点头。
「你们处理伤者,这里交给我。」
随后,他便把目光投向前方不远处的黑衣男人。
「别来无恙,刘大军。」
江文景似乎认识对方,用像老朋友打招呼的字眼跟对方说话。
但他的语气却很平淡,平淡得像在跟个陌生人打招呼。
那叫刘大军的男人,死死地盯着江文景,一字一字地说。
「江文景,你……为什么……」
「你想问,我不是早成植物人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文景笑了笑,反问他:「你那么聪明,难道猜不到答案吗?」
刘大军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死死瞪着江文景,那份从容已然消失不见。
「什么车祸?」
「什么植物人?」
「全都是你跟那女人联合在演的戏!」
江文景神态淡然,并不否认,「不错,若不是这样,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引你们出现。」
他看着刘大军,很认真地问。
「现在我来了,你是自己就范呢,还是我亲自动手?」
刘大军用几欲吃人的怨毒目光盯着他,厉声怒喝道。
「去,杀了他!」
他脚旁的鬼娃听到命令,立即用恶狠狠的目光看向江文景,但没有第一时间扑过去,像是有些犹豫。
「还愣着干什么,马上杀了他!」刘大军发疯般地狂吼。
鬼娃脸上现出厉色,终于向江文景沖了过去。
眨眼间,就沖到了江文景的跟前。
「爸,小心!」
正拖着陈铁锋到巷子后的江浅,高声惊喊。
但随后,江浅就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力气大到连两个成年人都难以对抗的鬼娃,竟被江文景一只手掐住脖子,整个提了起来。
兇戾的鬼娃在江文景手中,仿佛成了毫无缚鸡之力的幼小孩童。
江文景那只并不算强壮的手,此刻像铁钳一样的抓着它,任鬼娃疯狂的挣扎,都只是徒劳。
江文景的目光落在鬼娃那张兇戾的脸上。
面对它阴毒的目光,他眼里却是流露出一丝同情,和怜悯。
「它曾是鲜活的生命,更是你的孩子,你们怎能如此狠心?」
江文景这话,自然是对刘大军说的。
「你懂什么?」刘大军怨毒地看着他,「你什么都不懂!」
「跟你们这种泯灭了人性的人,真的是沟通不了。」
江文景摇了摇头。
他微微一叹。
「从今往后,你不用再听从他的命令害人了。」
「走吧。」
江文景从身上拿出了一支黑色的画笔,在鬼娃硕大的额头上画出了几个奇怪的字符。
笔尖触碰到鬼娃的额头时,像是烧红的铁钳碰到了水。
「滋」的冒起了白色的烟。
鬼娃凄厉地尖叫。
它在江文景的手中拼命的挣扎,但没有用。
当那几个符号画完的时候,它在众人面前慢慢化成了一缕缕烟尘。
江文景淡淡地说:「二十年前你就已经很清楚,这些手段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现在,到你了。」
刘大军用异常怨毒的眼神看着江文景。
他从身上拿出一把匕首,什么话都没有说,对着脖子一抹。
在众人面前,当场自尽。
江浅看着这短短几分钟里发生的一切,只觉得脑袋完全不够用。
刘大军一死,笼罩在小巷两边的黑暗,像浓雾一样瞬间驱散。
两边巷子口外的马路又恢复了车水马龙。
巷子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通知了警方到场处理。
罗东完全吓傻了,裤子湿了一大片。
之前还叫嚣着不愿意去警局的,看到警察来了之后,几乎是哭爹喊娘地爬过去求助。
何鹏跟陈铁锋过后也醒了。
陈铁锋问题不大,何鹏则摔在地上,磕伤了,但问题也不算大。
最伤最重的是徐伟,救护车来的时候他已经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不过江文景看了情况,说应该没什么大碍。
陈铁锋跟何鹏等人对江文景出手相救,非常的感激。
如不是他及时到来,今晚的结局必然是所有人都死在这条小巷子里。
江文景的苏醒,江浅是最为惊喜的。
他真的有太多的话,想要跟他父亲说。
在警方忙碌的当儿,江浅坐上了江文景开来的那台桑塔纳。
这辆车之前出了车祸,因为车子已经很老,修理也需要大修,江浅没精力去管,过后就忘了。
江文景开来的时候,车子看上去已经修理好,新了不少,看样子应该是江浅妈安排去修理的。
上车后,重逢的惊喜渐去,江浅心里的余悸仍然未消。
「对了,爸,那个叫刘大军的男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还有,你说那只兇戾的鬼娃,其实是他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文景对他解释说:「那人是一个邪降师,二十年前,他和他的同伴一手策划了数起血腥的命案,被我追蹤到,刘大军的同伴被我破了修为,投河自尽,刘大军则侥幸逃了,并在十多年后,接连不断的制造命案。」
「那只鬼娃,是他专门炼出来杀人的工具。在它怀胎两三个月的时候,强行将其引产,并用邪恶的手法把活胎生生炼成鬼婴,并用活人血供养它,将其养大。它已泯灭了人性,只听命于它亲生父母的命令。」
江浅一阵沉默。
他终于明白,为何江浅爸刚才会对鬼娃投去怜悯的目光。
那本是一个该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鲜活小生命,却被刘大军用邪术炼成鬼娃来害人,失去了人性,最终化作飞灰。
口袋里的手机接连传来了很多声震动。
江浅拿出来一看,便愣住了。
屏幕上显示着六七个未接电话。
是安简打来的。
看时间,是十几分钟前,他们跟刘大军搏斗的时候,但那个时候江浅的手机一次都没有响过,像是整条小巷的信号被完全隔绝了。
看着这些未接电话,江浅一阵沉默。
坐在驾驶位上的江浅爸看他一眼。
「安简打过来的,你不回拨过去吗?」
江浅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了,我跟安简她……已经……」
江浅爸这时对他说了一句话。
「来之前,我刚见过安简。我解除了她身上的催眠术跟降头术,她已经恢复原来的意识和精神了。」
「什……什么?」
江浅愣愣地看着江浅爸,一时间转不过神来。
「安简其实是被人无意识的影响和控制了,她跟你分手,并不是出自于她的本意。我解毒了她身上所有的异常,这段时间她所发生的事,有一些她可能已经记不起来,但她的意识,已经恢复到了跟你分手前的状态。」
江浅吃惊地看着江浅爸。
他张大嘴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身体微微在颤抖着。
犹豫着不知要不要按下去。
半响,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在手指即将按下去之前,江浅又停了下来。
「这些事,妈她都知道吗?」
「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不过绝大多数事情,她都是知道的。」
江浅爸的回答,验证了严武此前的猜测。
整件事,的确是江浅的爸妈联合起来,演的一出引蛇出洞的戏。
「妈她现在在哪里?」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们两个。」江浅爸略一沉吟,说,「我们会全部告诉你的,不过,不是现在,因为你妈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江浅爸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关于苏凝的,不过,你要作好心理準备。」
听到江浅爸突然提起苏凝,不知怎么的,江浅心里忽然一阵强烈的不安。
※※※
晚上九点四十七分。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停到了路旁。
车门打开,一条裹着肉色薄丝袜的修长美腿从车里率先踏了出来。
一个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的美丽女人,从车上走下。
女人乌黑的秀发高高盘着,容颜绝美,气质更是优雅出众。
她穿着黑色的西装套裙,脚下踩着黑色的高跟鞋,手里拿着白色的手提小包,高跟鞋清脆地敲击着地面,风情款款地步向前方的心理诊所。
天色已晚,诊所大门紧闭,但中间的小门有昏暗的灯光透出。
女人刚走近,一道悦耳的女声从里面平静地传了出来。
「是晴姨吧,请进。」
「咯噔」一声。
费晴脚下的高跟鞋微微一顿,随即踏进门里。
诊所里只点着一盏橘黄色的灯,苏凝一个人坐在布艺沙发上,纤长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单。
「请坐,晴姨。」
费晴双腿斜拢,姿态优雅地坐在她的面前。
她的眼睛与苏凝静静地对视着,美眸里流露出深邃的复杂。
费晴开口对她说了一句话。
「刘大军死了。」
苏凝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她显得非常平静。
「我已经知道了,是江叔叔亲自出手对吧?」
费晴沉默了一下,像是想对她解释似的,回答她。
「他是自尽的。」
苏凝目光微垂,像是忽然走神,没有在听她说话似的。
她随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晴姨不用跟我解释,因为那些事情,现在跟我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费晴眼眸微动。
她心想着,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手安排的,怎么能说跟你没有关系?
苏凝捕捉到了费晴脸上的一丝微表情。
她轻轻一笑,「我知道,晴姨你可能在想,所有事都是我一手安排,怎么能说跟我没有关系?」
费晴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着苏凝。
苏凝第二次垂下了眼帘。
费晴注意到,她的目光两度都落在了自己的肚子,或者说小腹上。
费晴先是有些不解,接着她想到了什么,一丝震惊浮现在她那张美艳的脸庞上。
「你……怀孕了?」
「怀孕」这两个字,像是一下子触动到了苏凝的内心。
她的唇角浮起一抹幸福的弧度。
她伸出手摸了摸小腹,目光无比的温柔。
「是的。」
「我……怀孕了。」
费晴终于露出毫不掩饰的震惊之色,「孩子是?」
苏凝迎上她的目光,轻声地说:「这个孩子当然是江浅的。」
「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现在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你们要问什么,要做什么,我都会配合。哪怕要我的命,我也无所谓,我只希望这个孩子,可以亲眼看到这个美丽的世界……」
她凝视着费晴,美眸迷蒙。
「晴姨,这孩子是您的亲孙女,您也不希望她还没有看到这个世界,就夭折在她妈妈的肚子里吧?」
费晴同样凝视着苏凝,神色无比复杂。
苏凝竟然怀孕了。
怀的还是江浅的孩子。
由于左汉江近来很急切地想让费晴怀上他的孩子,近来这段时间,两人性生活过得非常频繁,几乎每晚都要做爱。
但费晴并不想为左汉江怀孕,因而她一直很小心地在暗地里口服避孕药,对这方面的事,她也变得异常敏感。
在江浅爸苏醒来后,用短信的方式告诉她苏凝身上有异时,费晴就留起了心。
费晴很清楚地记得苏凝跟江浅交往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验孕都不一定能验得出来,更不要说,苏凝就已经确定了这孩子会是个女孩子。
可费晴很清楚苏凝的与众不同。
既然她是二十年前那对邪降师夫妇留下的女儿,她必定有特殊的手段。
她既然说自己怀了孕,就没有说谎的必要。
苏凝的怀孕,彻底打乱了费晴所有的部署和计划。
一时之间,饶是以费晴的果断决绝,也乱了阵脚。
她心中惊疑,苏凝是否想以怀孕作为她逃避法律惩罚的手段。
可是当费晴的目光落在苏凝脸上,看到她温柔流露出的母性之爱时,费晴默然。
她已经看出来,苏凝脸上流露出的幸福和温柔都是发自真心的。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