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皓之面庞微热,拱手道:“谢大学士成全。”
顾德明摆手,“我与你父亲在你们幼年便为你们订下亲事,你和轻音是青梅竹马,也难得你们感情好,成婚是自然的,相信你父亲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阮皓之神情一敛,没有说话。
顾德明察觉到他的沉默,问道:“你父亲身体可还康健?”
“近日家父身子越发不好了,总是咳。”阮皓之低沉回道。
“他们总不至于苛待了他,到底不是囚禁,我明日就让太医去瞧瞧他。”顾德明道。
“劳烦大学士想着,家父这也是旧疾,只是待在那种地方压抑着,这次发作的更重些。”
顾德明双眉间皱纹深刻,他深深看了眼阮皓之,才道:“你父亲是真君子,可惜生不逢时啊。”
阮皓之心中感慨父亲境遇,一时觉得悲苦,半晌,才转了话题,道:“大学士,御史台宋大人的事,您都知晓了吧?”
顾德明点头,冷然道:“韩锦卿这是拿宋奕坤开刀,杀鸡儆猴,他真正想要对付的另有其人。”
“那他想要对付之人……”
“我们都心知肚明,不是么?”顾德明看着他。
“既如此,轻音若还继续留在御史台,岂不是……”阮皓之担忧道。
“哼,他有什么理由动轻音,况且,他也很清楚轻音的背后是什么,他倒是想动,也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顾德明冷冷道。
阮皓之陷入沉思,眉间不免几分忧色,“大学士,御史台掌史的继任人选可有着落?”若继任者是韩锦卿的人,顾轻音今后在御史台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顾德明摇摇头,“目前人选未定,就看圣上的意思了。”
顾德明口中尚未定论的人选两天后经由圣旨发布,原御史台掌史宋奕坤因渎职被贬至祁县任知县,由明筱鹤暂代掌史一职。
这道圣旨一出,满朝皆惊,原本有部分元老级的保皇党,也不得不承认,皇上真的是被酒色所惑,识人不清了。
这明筱鹤是何人?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浪蕩公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仗着堂姐正得皇上专宠,在京城捐了个六品的官当着,并无实权,整日游手好閑,在街市里混着,去年竟还开起了酒楼,专门招待些富人权贵,生意倒做得颇有声色。
就这么一个人,皇上竟然让他去御史台任掌史,官职直接从六品提拔至从四品,实在令人叹息,恐怕他连奏折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震惊朝野的任命自然飞快的传至翠屏山庄,传到韩锦卿的耳朵里。
“明筱鹤?”纪卓云蹙眉想了想,“就是那个开酒楼的?”
韩锦卿手里端着茶碗,轻抿一口,指尖一枚黑玉棋子,挑眉看他,“连你也知道他,看来此人名气不小。”
两人在临湖的敞轩中坐着对弈,韩锦卿的肩头重新包扎过了,青丝垂泄,穿着立领的深紫宽大锦袍,长眉斜挑,凤目微扬,纪卓云则一袭湖蓝长袍,墨发以一根湖蓝锦带束着,剑眉星目,面容英挺。
纪卓云放下一子,目光清明的看着他,道:“明筱鹤上任,也是在相爷计算之中么?”
韩锦卿唇角上扬,看着面前的棋局,道:“即是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此话怎讲?”
“宋奕坤走了,御史台的位子可不是那么好坐的,暂时安一个閑人在上面也无可厚非,不过,本相也没想到,几方角力的结果竟是为这人搭了戏台子。”韩锦卿凤目微瞇,将黑子落下。
“相爷的意思是,此人是副空架子,不足为惧?”
“但愿如此。不过,对于此人本相也了解不多,还要好好查探一番再作打算。”
纪卓云沉思片刻,又落下一子,缓缓道:“宋奕坤被贬是相爷您暗中周旋,这也您不让顾轻音离开山庄的原因?”他看着韩锦卿,不闪不避。
韩锦卿看着他落的白子,轻笑起来,“本相留她,或者放她,与你有何相干?”
“我……”纪卓云一时口拙,神色间有些不自然,“我只是,不想她受到伤害。”
韩锦卿看着他有些困扰的表情,淡淡道:“你应知道,本相看不惯宋奕坤,与顾轻音有很大关系,可本相一时半会又动不了她,若是放了她回去,难免节外生枝。”
纪卓云微微点头,他知道,这是韩锦卿对他做的最大程度的解释。
“不过,她现在回不去,可怪不了我了。”他眸中带一点戏谑,声音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