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音只觉一阵幽幽檀香鉆入鼻尖,神智空茫,面颊滚烫,耳边话语在心中反复鼓蕩,待回过神来,上官容钦已在三步之遥处,唇角含笑,温和看她。
顾轻音不敢细想,又随着上官容钦的步伐向前行去,一路上,上官容钦略提几句朝中局势,她只沉默的听着,自己一个从五品的官职,身在官场,又何时看得清过。
身为女官,她既不像前朝叶从眉那般奋发鉆营,步步升迁,又不与本朝诸多女官一般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甚至心甘情愿成为官场玩物,她步入官场后颇为顺遂,心中秉持着公正清廉,于公务之上亦是兢兢业业,但却不好鉆营,许是从小出身的关系,她对权力并不敏感,升迁与否也从不放在心上,对朝廷中事亦不甚关心。
上官容钦又问起此次巡查之事,她便有一句答一句,中规中矩,直到两人走出好远,上官容钦才道:“今夜劳烦顾大人相伴说话,时辰不早,这就回吧。”
顾轻音点头,与他始终相隔两三步远,跟在他身后,他周身笼在月色中,显得越发柔和,眼中有些涩然,她用力眨一眨,仍旧追随着他缓缓而行。
有些伤痛,在经历之时尚不觉如何,待有人为你细心包扎伤口,为你盖上锦被,让你好生歇一歇,你才会躲在被中暗自垂泪。
上官容钦和她走回集议厅,在厅门口静静看她,柔声道:“若有难处,可来寻我。”
彼时月光洒落在他肩头,一片皎洁之色。
那一夜军饷登记核对颇有斩获,直到四更天,顾轻音才回到营帐歇下。
第二日醒来,天光大亮,顾轻音匆匆洗漱,待要离开,忽见桌案上放着一张折叠工整的信纸,她有些疑惑,展平细看,脸上瞬间变色,仅廖廖数十字,全是其父顾德明近况。
曰顾德明已失了江陵王信任,被其党羽排挤,又因其长年为江陵王做事,与朝中同僚关系微妙,近期更有人直接向大理寺匿名举报其涉及十数年前一桩旧案,此案牵涉甚广,大理寺向圣上稟明后暂停其朝中职务,听候发落。
顾轻音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自她懂事起,父亲就是府中所有人的天,随着年岁渐长,她虽偶尔会与父亲争执,但她心中对父亲的尊重和敬意却始终如一。
恰逢春巡最后一日,顾轻音强撑着走出营帐,将所有资料整理归档,做好记录,以备回御史台后再仔细核对,整理成卷宗。
冯时远一直与她一处做事,见她脸色苍白,心事重重的模样,道:“顾大人,你身体不舒服就去休息,这里有我,我会让负责做好最后确认的。”
“冯大人说的没错,顾大人身体若有不适,不必硬撑,本官知道昨夜你们实在辛苦,今天有本官在,顾大人还是多顾着些身体为好。”明筱鹤不知何时走进来,站在她身边,语气恳切道。
顾轻音的确觉得头脑昏沉,头上穴位突突的跳,也不知是因昨夜劳累还是今早父亲的消息,熬了这一会已觉有些吃不消,遂不再坚持,先回了营帐,而明筱鹤执意要亲自送她,她也任他一路相随,偶尔轻轻扶一把她的手臂。
“顾大人,要不要请随军大夫来瞧瞧?”到了她营帐中,明筱鹤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先倒了杯水给顾轻音,自己不慌不忙的坐下来。
顾轻音有些虚弱道:“多谢大人相送,下官歇歇就好,不必再麻烦大夫跑一趟了。”
“顾大人,”明筱鹤轻叹一声,“你我同在御史台为官,实在不必如此客气。本官见你气色不佳,想是伤势初愈就过度劳累所致,想来本官也有责任,于巡查事务上事事仰赖你,让你操劳太多,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