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大燕宫阴森,乌鸦叫唤声凄惨,两名太监挑灯,走在前面开路,晚洛走在中间,身后还有两名太监相随。
把晚洛从如意宫悄悄带走的这些太监们,没说要将她带去哪里,只让她别喧哗,安静跟着走便是了。
在这大燕宫里,太后是这宫里唯一的女主人,能从太后眼皮下拿人走的,晚洛已猜出了是谁。
加之这路行方向,分明是要去到圣上住的‘太极宫’,晚洛就更加确定了,要去见的人正是圣上。
太极宫内灯火通明,薛满正翻看着国库清单手册,想要挑出几样东西赏赐给怀上龙嗣有功的薛品玉。
晚洛跪在地上等了许久,都不见薛满开口,心里有些着急了,故意咳出声,好让薛满注意到她。
薛满用毛笔往手册上画了一个圈,把名为‘蓬莱海岛无极紫珍珠’这件宝物图圈了起来,对候在身边的尤礼吩咐道:“命工匠用这颗紫珍珠,照着小酒的头围大小,打造一顶头冠。”
“是。”尤礼瞄了一眼跪在下方的晚洛,好意提醒薛满,“圣上,晚洛姑娘是专门伺候太后娘娘饮食起居的人,圣上要做什么,还得赶早,若是让太后娘娘知道圣上把人叫来了,那可不好。”
薛满搁下笔,不满道:“朕的事,朕知道,不用你这奴才多嘴,出去。”
尤礼立刻噤声,巴不得离开这里。
殿内只剩薛满与晚洛时,薛满摘下灯罩,吹熄了桌上的一盏烛火。
太极宫暗了下来。
薛满在那片昏暗中,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背靠椅背,姿势放松,问道:“你是伺候母后多年的宫女,你今日也听见了,朕想接康静公主回宫,可母后不同意,你有什么好法子?”
“太极宫后,有一口深井,据说井下是海,幼时朕把老鼠、麻雀、小猫,丢进了那口井中,活物丢下去,从未见它们从那口井出来,你开口回答朕之前,先想好了。”
从薛满为了坐上这皇位,敢杀害太子,残害手足起,晚洛就知道,他和俞飞雁是一路人,都是一样的心狠手辣。
俞飞雁是递刀子的,他是用刀子的,他虽受俞飞雁牵制,但他要一个宫女消失,还是易如反掌。
晚洛有眼色,否则不会当上伺候余飞雁的贴身宫女。
她不敢看向上方与黑暗混为一体的薛满,她磕头点地,鞋子里的脚趾紧紧蜷缩在一块儿。
“回圣上,太后娘娘好男色,但不愿养男宠,每隔三日,司绫就要偷偷运些身家清白,不重复的男子进宫,送上太后的床榻,奴婢私以为,太后娘娘不同意公主的婚事,不同意公主回燕城,圣上可以断了太后娘娘享乐的源头,不让那些男子运入宫。”
“是吗?”薛满手撑在下巴,从暗处露出了脸。
晚洛连忙称是。
“太后娘娘自入宫起,就成为了先帝的独宠,两年间就升为了贵妃,打破了无子就晋升的先例,先帝驾崩前,身体空虚元气大耗,太医束手无策,服用再珍贵的药材都当是喝白水,不起一点用。”
安静片刻,上方丢出一块金腰带,落在晚洛面前。
“这是朕赏你的,回去吧。”
“谢圣上。”晚洛收好金腰带,藏进衣袖中,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告退了。
尤礼候在门外,看见晚洛衣衫完好,这么快就走出来了,又感到有些意外了。
这小皇帝,转性了?
他上前问晚洛,圣上对她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晚洛赶着回如意宫,没那閑工夫和他说。
就是有那閑工夫,都不会向一个太监道出此等秘事。
“尤礼公公,圣上只是问我,太后平日爱吃什么,爱做什么。”
尤礼一听,这明显不是薛满的作风,他才不会在意如意宫的那位爱吃什么,爱做什么。
半个时辰后,薛满从太极宫走出来,尤礼要跟着他,他摆摆手:“朕心里头烦,想一个人散散步,你们且不要跟着朕,让朕自己走一走,晒晒月光,去除内心杂念。”
奴才们也就止了步,望着薛满一个人远去。
薛满对大燕宫的一砖一瓦都很熟悉,他诞生在这座皇宫中,生长在这座皇宫中,从太极宫到如意宫,一共是要走五个宫门,拐过三道红墻。
当如意宫外的宫人们见到在这半夜三更里,薛满一个人走来,众人皆为一惊,正要去稟告俞飞雁,薛满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切勿张扬,不用稟报,朕愁心康静公主的婚事,头疼到睡不着觉,前来母后这里坐一坐,聊一聊,去去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