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两名太医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踱步在眼前的薛满,就怕一抬头,眼里的慌张出卖了他们。
“小酒与她腹中胎儿无事,你们功不可没,朕想来想去,不知赏你们什么才好。”
那两名太医一听,皆跪在地上,齐声道:“谢主隆恩,救死扶伤是为人医者本该做的,无需犒赏。”
戴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转个不停,薛满总算是停下焦躁的脚步,坐了下来。
“朕一向赏罚分明,说了要赏你们,那就一定要赏。”
“但。”
薛满话锋一转,两个太医的心都提了起来,手心攥着汗,以为薛满是察觉了不对。
殿内大门紧闭,幽暗密闭,只他们三人,连时常跟在薛满身边的太监总管尤礼,都没在场。
烛火闪烁,光影在墻上拉长变大,就好像那坐在椅子上阴晴不定的薛满。
“朕在赏你们前,你们要先为朕办一件事。”
两个太医的心还是悬在半空中,这事在没讲出来前,两人就猜出了不是什么好事。
帝王心,海底针,居心叵测,代代帝王皆是如此,无一个善类,笑面虎是他们,阴狠恶毒是他们。
“张太医与你们是同僚,同在太医院共事,他如今在诊治俞婕妤,你们可知俞婕妤腹泻。”
正因为俞婕妤腹泻,这事辗转,才牵连到了薛品玉。
跪在地上的两个太医对望一眼,说道:“不知。”
薛满张开腿,向后仰坐在椅子上,手仍是转动着玉扳指,说道:“不知也没关系,朕交代给你们的事,不难,你们同去给俞婕妤请个脉,朕要你们,为她请完脉,慢慢的就要了她命。”
拇指上的扳指停止转动,周遭温度骤然降下,炉内的炭火却一切如常。
医术是用来救命的,不是用来杀人的。
两名太医惶恐不安,心中嘀咕这兄妹俩,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一个要假孕,一个要杀妃。
俞婕妤是太后之妹,圣上宠爱的妃嫔,他一句话说要了她命,就不顾往日情谊,要她香魂远去。
纵是受宠百日,风光无限,亦被他朝夕间说变就变的无情,给踩在了脚下。
“两位太医,可有疑问?”薛满声音压低,说道,“若有,还请讲出来。”
白太医道:“回圣上,恕微臣无法办到,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杀人一命,下地府油锅炸尖刀刺。”
那枚碧玉扳指重新在薛满大拇指上转动起来。
他不信神佛,不信天上人间,不信阴曹地府,他只知,只要手握权利,身处高位,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命运,那他便是神。
“白太医这话,是说朕日后会下地府,被油锅炸,被尖刀刺?”
“微臣绝无此意,请圣上恕罪……”
可一切为时已晚。
从他说无法办到,不将人命视为一根灯草,就晚了。
初六寅时,俞婕妤病故身亡,离立春还有三日。
一个时辰后,太医白明礼家人,发现他在睡梦中悄然逝去。
消息传去公主府,薛品玉惋惜白太医就这样过世了,走得太早,日后前来请平安脉的太医,就只剩下那一位受皇兄信任,姓丁的太医了。
她再次叮嘱桃夭,一定要打点好那一位丁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