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宛宛一直到下午才慢吞吞地去许婉家,敲门的时候她还有些忐忑,怕碰见不该碰见的人。不过还好,只有许婉一个人在家。
她进门的时候许婉坐在沙发上,只穿了一套低胸的睡衣。屋内暖气开得足,穿得少也不会冷。
宛宛忍住低头不看她,打了招呼后自顾自脱下大衣,戴着口罩在墻边画画。
昨天已经上色了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很简单,没花多长时间就可以完成了。
冬天天黑得早,宛宛收拾好画具,抬头看见窗外黑乎乎的天空。寒风呼啸,冰天雪地,但房内温暖如春。
手机收到一条银行实时转账消息,宛宛看了一眼,足足一万。这是许婉之前跟她说好的价钱,也是宛宛接壁画单子以来收到的最大一笔报酬。
许婉坐在沙发上对她摇了摇手机:“我转过去了哦!”
宛宛看着她娇美的一张脸,温温地笑了笑:“谢谢。”
“我刚刚点了酒店的外卖,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个饭?我点了好多,吃不完。我男朋友待会儿要来,他昨晚看见你的画有点喜欢,打算也在他家墻上画一幅呢!你待会儿和他聊聊,省得今后还要我联系你。”
宛宛拎着画具的手短暂地抖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的白,但很快恢复正常,“不用了谢谢,我还有事。”
说完她穿好外套,打开门匆匆走了。
从楼下到小区门口这段路不长,但她好像走了好久,摇摇晃晃好几次要摔倒。肺里灌进了冷空气,难受得要命,她蹲在马路边咳嗽,一辆车从她面前开过,溅起一些雪沫。她下意思抬头看了一眼,便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宛宛连忙埋下头,将整张脸都埋进大衣外套里,只露出一双冻得通红的耳朵。
殷商今天本不想过来,毕竟昨晚才过来陪许婉吃了一顿饭。
但不知道是不是许婉撒娇让他心软,还是昨天在她家看到的那幅壁画让他想起那个同样爱撒娇也会画画的小姑娘。
犹豫的那一瞬间,他答应了。
他有点想见见画那幅壁画的人,如果能在他别墅的卧室给他也画一幅他的小姑娘就好了。那样每天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她。
车子开进小区大门的时候,殷商拐了个弯,视线不经意扫到了旁边的马路牙子。马路牙子上埋头坐着一个人,冰天雪地的,穿得厚厚实实,但她似乎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他没多想,甚至内心没有一点波澜地收回视线。
眼看着车子驶进小区,宛宛立即从雪地里站起来,不顾冷风灌入喉咙的刺痛和干痒,匆匆忙忙跑了。
门刚一打开,许婉便迫不及待扑上来,抱着殷商的腰娇笑。殷商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看了一眼客厅,最后视线停留在刚完成不久的梦幻蒲公英壁画上。
许婉察觉到他的视线,拉着他的手往里面走:“你来得真不巧,她刚刚走。”
“刚走?”
“你上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她吗?”
殷商忽然想起刚才蹲在马路牙子上那个佝偻的小背影,很迟钝的,沉寂了叁年的心脏忽然被撕扯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开始隐秘升起。
许婉没有察觉,“我刚才还想留她下来吃饭呢,但她有事先走了。你什么时候要画壁画了再告诉我,我帮你联系她。”许婉攥着他想往沙发的方向走,攥不动,不由得停下来抬头看他:“你怎么了?”
“她叫什么?”
许婉皱了一下眉,摇头:“我不知道呀,我叫她赵小姐。”许婉有些不满了,小声嘀咕:“我连人家脸都没见着。”
“我还有点工作没处理。”殷商没去管许婉,转身往门口走。
“唉你怎么了?才刚来就要走!”许婉摸不着头脑,跺脚,连忙追上去叫他,但殷商好像没听到一样,他甚至连电梯都没有走,直接从楼梯快速下去了,任许婉在后面怎么气急败坏地叫都没理。
外面下了雪,刚来时的脚印已经被雪覆盖得差不多。殷商迎着风雪往小区门口跑,门口的安保见他一幅神色惶恐茫然的样子,好奇地探出个头。
马路牙子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人,就连刚才那个背影坐着的地方也被雪轻而易举覆盖了,厚厚的雪掩盖了所有的蛛丝马迹。
殷商站在路边,看着那个方向,一颗急躁跳动的心忽然空了,肆虐的风雪灌进来,席卷了他身体仅剩的一点暖意。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头炸裂了一样难受。
好奇怪,不过是一个跟她一样会画画的女生而已,连人都没见到,就能这样轻而易举地搅乱他胸腔那颗心。
叁年前失去她的那种感觉重新造访,甚至比叁年前更严重,天旋地转的感觉快要把他逼疯。
保安一直探着个头观察雪地站着的那个高大男人,刚想开口询问什么,但下一秒,那个男人便直挺挺地倒在雪地。
殷商好像做了一个冗长又痛苦的梦,梦里的景象残忍又真实,他失去了此生挚爱。后来他到处去找她,却哪里都找不到。
他好像发了狂,自虐一样伤害自己,像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精神病。
所有人都在指责他染指自己的亲表妹,他是个禽兽,罔顾伦理道德和妹妹在一起,又把她给害死。
是不是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迈出那条警戒线?殷商无数次问过自己,却又在自责反省之后执拗地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仍旧还会跨出那条线,去拥抱他的女孩,去深深拥吻他的爱人。
他不后悔,他只后悔为什么没有看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