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地下街道尽头一家不起眼的会所,拍卖会在珉金如期举行。
会所招牌老旧得风雨飘摇,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装修精致而豪华,地毯从走廊铺到会场,每一个角落都有精油的熏香。
会场光是中心的展示台直径就有近三十米,台下观众席容量很大,但今天人很少。大家三两成伴,坐得很开,都有各自的目的,交易既定,因而互相之间基本不打招呼。
穿着燕尾服的主持人在一片安静中走上台,简洁的开场白后直接进入正题,第一件竞品是一副现代书法,白纸黑墨的素帛楷体,简单裱了个框,起拍价一百二十万。
下面随即有人亮牌,竞价两百万。
没有人加价,主持人三锤定音,第一笔交易完成。
过程不到三分钟,流程走得飞快。
若是外人来看,这里每一件展品都肉眼可见的拉垮,连包装都潦草得要死,问就是浪漫主义抽象派,现代艺术你不懂。让人有种什么阿猫阿狗就上来卖了的滑稽感,而更滑稽的是还都卖得很快,卖得很高,东西一拉上来报完价就有人起拍,一个牌子举起来,举满三锤子直接成交下一件。无人竞拍。
当然,这里没有外人,都是内定。
“下面这件竞拍品是由日本画家黑泽黛森所创作的浮世绘《春山落日》,画作以北海道为主题背景,用色浓郁而不浮夸,采用木版手绘结合的方式,具有极高欣赏价值和收藏价值。”
《春山落日》一上来着实将台下人都惊艳了一把,质量比之前那些走个过场敷衍了事的好了太多,华丽而精致的风情感,几乎可以放到画廊展出的水平。
主持人介绍完,台下马上有人举牌,三百万。
原版安静的会场渐渐窃窃私语起来。
“才三百万?呵,这位黑泽小姐还真是不拘小节呢。”
“若是换作其他拍卖会,或许我就要竞争一下了。”
“该不会真是个日本人吧?”
閑话归閑话,依旧是无人竞拍。主持人敲下了第一锤,“三百万第一次!”
“三百万第二次!”
“三百万第三……”
“四百万。”
……???
无数道惊讶的目光循着声音望过去,西厢坐着两个西装男子,戴帽子和墨镜,看不清样貌,左边举牌子的那人听声音大概还不到三十岁。
郑洋弹了弹手中的竞价牌,在众目睽睽中又重复一遍,“春山落日,我出四百万。”
这样年轻,这样理直气壮。
谁给他的底气?
他右边坐着一个同样穿西装的男人,帽子墨镜,两腿交叠,坐姿随意而低调,气场却高出一截。刚刚那令所有人出其不意的四百万,必然是他指挥的。
主持人愣了愣,举锤子的手僵在半空,悄悄朝下面工作人员使眼色,“呃……这位先生出价四百万,有哪位出价比他更高吗?”
全场沉默了约莫十秒,首先出价三百万的人再次举牌——四百二十万。
一直盯着郑洋那里看的人随即眼尖地注意到,右边的男人手指屈起,在扶手上轻轻点了两下。
郑洋举牌回应:“四百五十万。”
“四百六十万!”两边开始隔空喊起价来。
“四百九十万。”江明宴这边依旧是三十万的追加。
气氛变得很微妙。犹如一枚石子投进水里,看似漾开几圈波纹,水面下是滚滚雷声。火药味逐渐弥漫开来。
几轮加码下来,对面明显有些力不从心,钱是一方面,主要被不知哪冒出来的人一个闷棍打懵了,不知道来头不知道诉求,只知道摆明了是来捣乱的,三百万加到四百九十万,这还怎么搞?
对面咬咬牙,放手一搏,索性加到了五百万。
“五百万!春山落日出到了五百万!还有哪位要追加吗,没有的话……”
“六百万。”
江明宴终于亮出了底牌。
所有人都傻眼了。谁也搞不懂怎么就来了个截胡的,一百万的叫板,看样子势在必得啊,靠,该不会要打起来吧?
“六百万第一次,六百万第二次,六百万第三次……成交!”
“啪!”装有现场转播镜头的休息室内,一只花瓶被狠狠掷在地上,直接碎作对半。
“这是怎么回事?!”问话的人怒气沖沖。
“很显然,被人盯上了。”
“你,还是我?”
“有区别吗?宋太太,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为什么今晚会出这种意外?”宋荷紧紧盯着她。
“没有完美的计划。但如果证据足够,对方也不必如此迂回。宋太太,你怕了?”阮绵面无表情,声音冷静到近乎机械。
“……接下来怎么办?”
阮绵上满弹匣,枪放进口袋,她戴上作战手套,披上沖锋衣,束起头发往外走,留给宋荷一个纤细力量的背影,
“我去会会他。”
会场这头,江明宴以六百万的价格拍下了《春山落日》,主办方给他发了一个领取牌,拿着这个牌去后台交易取货。
“先生,这边请。”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同时制止了郑洋的脚步,“抱歉,请您留步。”
江明宴隔着墨镜,对郑洋略一点头。
郑洋后退一步,让他进去了。
江明宴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前往后台。从会场过去连接一条走廊,走廊尽头就是提货交易间。
皮鞋踩在高级地毯上不发出一点声音。大概是在快到交易间的时候,江明宴觉察到身后跟着的工作人员消失了。
他停住脚步,听见走廊入口关闭的声音。
他身后一米的地方,一道铁门从天而降,牢牢地将他禁锢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