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下班,办公室的气氛就已经热烈起来。年轻的员工们早早换好了外套,有站着的有坐着的,就等着五点三十分那一刻的到来,飞快地涌向人脸识别的打卡机前排起长队。
李旭这时候,早就到了餐厅候着了,电话一个个打过来催促:“赶紧着,别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傻等。”
反正不过是隔一条街的距离,大伙也不着急,有说有笑地朝目的地走去。
傅征临行前接了个电话,说了不知些什么,刚要进电梯,又停住了脚步。
“你们先过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就到。”
他沖着洛晴和几个丫头摆手,让她们先下楼,自己又返回了办公室里。
电话是个老同学打来的,说是有点事要傅征帮忙。
傅征耐心地听着,拿笔在本子上把事情记录下来,答应帮他去找找人。这边电话停了,那边电话又响起来……忙了半天,才得了个空閑喘口气。
傅征坐在桌子上,双脚交叠,只觉得脊椎和肩胛骨疼得厉害。看起来,休假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再这样撑下去,铁打得也受不了。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铃响起来,接起来一听,李旭在电话那头都急了。
“老大,你还不来啊!”
傅征一笑:“你急什么,我过去付钱不就行了。”
那边声音吵闹嘈杂,李旭扯着脖子喊道:“您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清!”
傅征说:“挂了吧。我这就过去了。”
李旭那边可能还是听不清楚,对着电话又吼,傅征啪地一声,把电话掐断了。
今天的天气倒是格外好的。
日落的彼方呈现出奇妙的紫色,越是远离天际线颜色就越深,直至与漆黑的夜空融成了一体。
傅征夹着烟,在饭店楼下徘徊了很久,最后还是走进店内。
这家喧闹的餐厅并不是什么高档次的酒店,不过开在办公楼林立的闹市中,回头客不断,自然有他独到之处。氤氲着暖意和热情的空气把人团团包围,傅征深吸一口气,把外套搭在手臂上,推开包间的门。
里面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李旭站在两个圆桌之间,不知又在秀什么宝,惹得大伙笑成了一团。
傅征刚一进屋,就有人端着酒杯沖了过来。
“老大,来,敬你!”
傅征笑着推拒着,脸上却透着坚决:“不喝,晚上还要开车回去。”
年轻的小伙子们耷拉着脑袋走了,姑娘们却不甘示弱地又围了上来:“来嘛,傅总,就喝一杯,啤酒!”
傅征被几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围住,脱不了身,手里拿着玻璃酒杯苦笑不得:“感情你们有人接送,不怕喝酒。我喝多了要怎么回家?”
李旭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背后:“老大,你喝吧,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旁边人都哄笑了起来:“喝!喝!”
傅征冷笑着,捏着李旭的脖子把酒杯给他抵在了嘴边:“你既然这么乐意做好人,就干脆替我喝了吧。”
屋里的气氛很快被炒得更加热烈,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熟悉与不熟悉的全都勾肩搭背,两两三三的围在了一起。借着酒精的力量,让彼此放得更开,即使是平时不茍言笑的人,这一刻也都喜笑颜开着,分享着彼此的欢乐。
傅征灌着可乐,心想着果然还是要多带这些小崽子出来闹一闹的,没什么比酒桌更能增进办公室感情的了。
傅征正打太极似的敷衍着来往的敬酒,眼角忽然飘到了对面的角落。
那几个实习的学生不知怎地受到了部门姑娘们一致的欢迎,甚至还有个女孩用胸口直贴着袁艺的背,一双白嫩的手臂从后面绕过来,一杯杯地给他灌酒。
傅征皱着眉头,别过了视线。
可没过几分钟,脸色发白的袁艺,腾地一下从酒桌前站起,捂着嘴,脚底下打着飘就沖出了屋门。
傅征把李旭从旁边揪了过来:“怎么连小孩都灌酒了?”
李旭两眼都直了,舌头转不过弯来:“小……小孩?傅……傅总,你带小孩……孩来了?”
傅征气得把李旭推在桌上:“没用。”
“傅……傅总?”李旭无辜地瞪着眼睛,不明白上司的火气是从何而来。
“我去趟洗手间。”傅征站起身来。
门外的服务生站得笔直,见傅征出来,忙问需要什么帮助。
傅征问:“刚才这屋里出来的那个客人,去了哪里?是不是吐了?”
服务生想了想:“是问我洗手间的方向了,我带您……”
话还没说完,傅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了。
推开洗手间的门,就听见隔间里传来呕吐的声音。
傅征倚着门口站了一会儿,数着那里面沖水的声音响了一次又一次,袁艺才终于打开隔间的门,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抬眼见到傅征,也是一愣,随即低下头,走到水池边,洗脸漱口。
“不要喝了,赶紧回去吧。”
袁艺撑着水台,不悦地答道:“这是命令吗?”
傅征叹了口气:“是请求。”
袁艺抹了把脸,从洗手台前拽下几张纸,擦去手背和额头的水滴,将纸团起,精準地扔进不远处的篓筐里。
“借光。”袁艺远远地与他对峙,等待他让出路来。
傅征却没有动。
“袁艺,下周我要休假一段时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傅征一笑:“没什么。我想了想,你们既然是集体活动,不来参加实习是不可能的,那不如我休息几天,把这段时间错开。”
“……”
“你不用每天都把弦绷得那么紧。”傅征为他扭开把手,轻轻地拉开一道缝隙,“都过去了,袁艺,都过去了……”
年轻人的脸上交织着难堪又复杂的神情,他慢慢地走向出口,在与傅征擦肩而过的剎那,又停了下来。
“傅征。”
“嗯?”傅征微微一笑。
夹杂着风声的拳头忽然逼到了眼前,傅征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右侧的脸颊结结实实地遭到了重击,新换的眼镜应声落地,碎片摔出去老远。
傅征咳嗽了一声,抹了抹嘴角,鲜血顺着袖口滴了下来。
坏了,傅征心想。
家里已经没有备用的眼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