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见面有些猝不及防,顾廷泽堵在门口许久没有进来让朱砂过来看了一眼,却径直看到了门口站立的周昱时。
他与那一晚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同样淡漠的脸,黑沉的双眸看不出一丝情绪。
朱砂在一剎那调整了一下表情,带出三分意外,"顾先生,请进,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哎你们认识么"戳在中间的顾廷泽左右扭头,有些震惊。
"你好,朱小姐。"周昱时缓缓地点了下头致意,那一丝酒香消散了,原来她就是朱家回归的女儿,"我是周昱时,顾廷恩的朋友,顾廷泽这些天承蒙你照顾。"
"周先生叫我朱砂就好。"朱砂微笑了一下把周昱时让进房间。
顾廷泽拖着伤腿爬到了桌子边,"有没有人解释一下啊喂。"
"我和周先生在国内有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
顾廷泽的目光有些闪烁。
朱砂和周昱时吃饭时相当安静,连寒暄都没有,一如那个彼此不必问姓名的夜晚。
只有顾廷泽在活跃气氛,"我跟朱砂真是太有缘了,我们之前在珠城就见过,就是上去我去探亲那时候,我一天巧遇了朱砂三次,还给朱砂当了一天导游,本来都以为见不到了,没想到那真是天降奇兵,谁能想到我能跑到朱砂的车上呢,朱砂飙车真是厉害了那个叉子递给我一下,不是不是,是那个,算了我自己拿。"顾廷泽贴紧了朱砂,扶着朱砂的肩侧身伸手去盒子里拿了叉子。
周昱时看了一眼顾廷泽,他表现的很自然,拿完叉子转过身又坐好,刚才刻意做出的亲昵不复存在。
周昱时收回了视线。
但多动癥儿童没有停止他的动作,他对朱砂说,"喝水。"
"喝什么。"
"你知道的。"
朱砂起身去了厨房,倒了三杯水出来,给顾廷泽的水杯加了一块方糖。
"谢谢。"周昱时接过杯子。"顾叔叔最近事务繁多,之后会到朱家上门感谢。"
"不用客气,只是举手之劳,廷泽在这里也很乖。"
"应该的。"
"你才不要客气,你救了顾家最重要的东西。"最不客气的依然是顾廷泽。
吃完爱心意面,周昱时带着顾廷泽告别。
顾廷泽有一点乐不思蜀,但来日方长。
朱砂关上门的一剎那微笑敛了起来,事实上这次见面并不妙。
朱砂收拾好桌子站在了窗边,抱着手臂看着下面川流的马路。
周昱时表现的太过平静,如果说因为和朱玥相似的面容能够引起周昱时的兴趣,她并不介意做一个替身,但其实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这不足以打动他。
而且,顾廷泽刻意地表现出了一点暧昧。
原因很简单,他对她有一点兴趣,为了阻止会对和逝去未婚妻相像的她产生想法的周昱时,他抢先宣告着所有权。
朱砂的手指在胳膊上点了点,顾廷泽这是无形中为她设置了障碍,她思索着下一步要怎么做。
周昱时把顾廷泽送回家后回到了周家老宅。
这是一座巨大的宅邸,却极为寂静,只住着他的父母。
周家是一个封闭的家族,不上市,不对财产进行任何披露,资产信息掌握在家族内部,扎根北美却承袭着传统的文化。
周家的人丁尚算兴旺,但嫡系一支只有周昱时一个人。
周昱时的出生很晚,彼时他的父母已年过四十,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周家嫡系要传不下去。那时周家争产已是愈演愈烈,传承数代的家族面临分崩离析,为了争夺继承人的位置上演了无数场戏码。
但他的祖父、周家上一代掌舵者终究是在去世前,看到了真正的继承人的诞生。
周昱时推开书房的门,他的父亲周树昌正在写字。
周树昌写好了最好一笔,才抬起头,"马克今天被FBI约谈。"
马克是周家的族人,是大了周昱时将要20岁的表兄,他在那场争产风波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最终因为周昱时的出生而功亏一篑。
但他并没有就此消停。
周家坚定着自己的继承人体系,但依旧要保证所有周家族人的生活。
周家从一开始专门设立了信托基金来确保这一点,每一个周家人成年后都可以得到。
有人安于现状,有人不是。
顾廷泽把受伤的腿搭在妈妈的腿上,躺在沙发上吃着一颗巨大的车厘子,"我发现有人在跟蹤我,当时就觉得不对,拐了个弯蹲了一下想绕开,结果一枪就过来了,好在我反应快,啧,疼死了。"
吴安琼瞟了一眼她的小儿子,"你不是没有中弹。"
顾廷泽被他妈的冷漠气的唧哇乱叫,"我要不是被人救了,你就看不到你的小儿子了。"
"这个周末我和你爸去一下朱家,表示一下感谢。"吴安琼终于伸手揉了揉顾廷泽,其实有的时候她对于有一个小儿子还是感到快慰的。
"那应该的。"顾廷泽又摸了一粒。
"你觉得朱家的女儿怎么样"
"很好啊,漂亮,车技又赞,还很会做饭。"顾廷泽不吝于赞美。
吴安琼露出一点中年妇女的八卦神情,"你觉得,和你哥合适么"
"我哥"顾廷泽是真的惊到了。
为什么是他哥他不行么
"你哥那时候好像还挺喜欢朱玥的,也是可惜了。不知道这个女孩你哥有没有想法。"
"那可能不行了。"顾廷泽脱口而出,"又被周昱时抢先了。"
"这么快"
"还没回来的时候就见过。"顾廷泽露出一个沉痛的表情。
吴安琼点点头,表示出一点遗憾。
她真的没往她的小儿子身上想,她始终觉得顾廷泽还是一个小孩子。
顾廷泽摸出手机摁了几个字,"不好意思啊,我妈刚才想撮合朱砂和我哥,情急之下我说朱砂和你在一起了,别说漏了啊,过几天就说你们分手了。"
TO周昱时。
刚刚说出口顾廷泽就有点后悔了,干脆承认是自己对朱砂有想法又能怎么样呢
为什么不能对妈妈承认呢
被康桥打击到害怕
还是别的什么
他一时间有点患得患失,颓丧地爬了起来,"睡了。"
周昱时看完了顾廷泽的短信,把手机放在了桌上。
他坐在椅子中,看向桌子前的日历,距离他的生日还有五个月。
许久,周昱时打开了桌下的保险柜,拿出了一个档案袋。
档案袋里是一份协议,周昱时的手指在祖父的签名上摩挲了一下。
一份陈旧的信托协议,立于25年前。
这是一份属于周昱时自己的信托基金,在25年中运作良好,相比初始资金已扩大数倍,但周昱时几乎无法控制这笔庞大的财富。
这是属于祖父的全部的私产。
周家继承人的问题困扰了祖父许久,周树昌也曾年少轻狂,拒绝结婚,终于在35岁时步入了婚姻殿堂,却迟迟没能有孩子。
这个问题一度导致了周家的危机。
他的祖父惧怕这种情形再一次出现。
在这份协议里,周昱时在24岁前订婚,可以获得信托基金的10,26岁前结婚,可以获得40,30岁前生子不论男女,可以获得剩下的全部。
如果没有按时完成,该部分将自动进入周家公共基金,所有周家人都将从中获取一杯羹。
这同样是对于周家族人的一种保护。
周昱时把协议重新放进保险柜,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马克的兴风作浪愈发严重,他想从别的途径来获取利益。
周昱时知道他私下的动作,但在看出明确后果前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直至这次的政治献金做的太出格让他直接被FBI约谈。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马克的诉求将不会校
这个属于他又不属于他的信托基金在25年运作后已经变得极为庞大。
这里的百分之四十如果流入公共基金,周家族人的身家将全部暴涨。
他一度想过放弃掉其中的一半,只当做对家族的扶持。
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继续增加对马克供给,这无疑将要引火烧身。
周昱时的脑海中闪过了马克献金的那位议员的脸,垂下的眼眸掩住了一闪而过的冰冷。
周昱时拿过旁边的手机,屏幕自动感应而亮起,他看着锁屏界面的短信图标,陷入某种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