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品虹最近过得很晦气。
女人是最受岁月青睐的宠儿,也是保质期最短的鲜花。如今的薛品虹虽是徐娘半老,却也不复当年红灯街一枝花的风光。碎花群已不是时尚,躺在地上只是块旧抹布,一如薛品虹套进的模样。
女人染红甲面的指掌不再柔白,抚上男人胸膛时也少三分媚骨。她赤条条坐在床边,唇齿一开薄白雾袅就腾上了昏黄灯泡。出租屋肉体液的腥臊味儿混着劣质香水味儿,四只眼一对就冒血丝,十多年夫妇情分早碎成粉,一半飘去了喜新厌旧,一半飘去了负债累累。
“死三八,屄都给肏烂了还装你妈的清高。”楚国梁醉醺醺嚷嚷夺门而出,门框咣当一声震天响,随后砸上门板的玻璃酒瓶粉碎满地。
薛品虹满腔火气摁灭了劣质香烟,清清嗓一口浓痰钉去楼下男人头顶,醉得一步三晃的男人没理,一兜叮当响的破烂又去了某个烟熏缭绕的赌场。
楚国梁吃喝嫖赌毒都沾,干着保安的活儿小偷小摸。越欠越赌,越赌越欠,还要学上流人吸点劣质毒粉玩玩。上次被人堵在巷里打破了头,一点教训没吃,回家倒把薛品虹揍个半死,翻箱倒柜地找她卖屄赚的钱。
薛品虹有时也在想当初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渣凑活,思来想去还是懒惰和虚荣。楚国梁当初家里有点閑钱,没什么文化程度的薛品虹高中一毕业就巴结上了他。结果不到三年就败光了家,而人的下限是可以无限低的,当俩人搬到城中村后,就成了这个城市最好吃懒做的白日梦想家。
薛品虹不想工作,也没有廉耻之心,干脆仗着几分姿色,床上一躺腿一张,床柱吱呀地响就有钞票入兜。楚绡的出生并未让这一男一女丝毫收敛,事实上,薛品虹也不确定楚绡是不是楚国梁的种,日子接近也就当作是他的。而楚国梁呢,楚绡出生那天跟本没去产房。
薛品虹不待见楚绡,但毕竟是自己孕育的小生命。一开始出于新奇和所剩不多的责任感,喂养到她断奶。但接客不等人啊,小孩儿的吃喝拉撒简直烦死这位交际花了,甚至一度想把楚绡掐死在襁褓里。所幸邻居的婆婆看楚绡实在可怜,不时接她来家照顾,楚绡这个名字也是她起的,翻了字典很多遍。
在楚绡前13年的生命里,邻居婆婆是最疼她的人,可惜后来也一个人死在了家中,是楚绡撞开的门。
薛品虹靠在床头划弄手机。最近生意不好做,附近的人里能被她掏口袋的都快被掏了个遍。新搬来了一个妮子,水灵灵的,也干下流勾当,路上男人笑话薛品虹时总拿新来的陪衬,让她嫉妒得快要发狂。
她决定去拜访一下这个不知收敛的狐媚子,哪知人家一听她叫薛品虹,立马亲亲热热地迎她进屋去。
“姐姐,我最近才搬来,一落脚就听说街坊邻居里属您最漂亮和善,本来想过几天带点好吃的拜访拜访问候问候,没想到您先来了。”女人白肤丰腴,桃花眼勾人,讲话婉转动听,亲热得薛品虹不知所措。“我叫甄牡丹,姐姐,我对您其实早有耳闻。楚绡,是不是您的女儿呀?”
如果说新来的狐媚子让薛品虹看不惯,那楚绡绝对是薛品虹一辈子的心头刺。她看着楚绡长大,脸孔五官长开,像她从前甚至比她从前更漂亮。
有人欺负楚绡她一直都知道,但这样的生活早已抹干凈了薛品虹的一切应有的爱心和责任感,空留贪婪和虚荣。她甚至对白纸一样的楚绡在这样污浊的环境里逐渐被染得像她一样黑的未来产生扭曲的快意,当她听说楚绡被一个老板搭救后,薛品虹毒打了楚绡一顿,她不容许楚绡有任何意外变好的机会。
所以把楚绡卖给大混混这件事,薛品虹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虽然她听说楚绡后来被带走了,但她默认这个亲生女儿绝对也在遭受生活的折磨。
毕竟,谁不是这样的呢?
“那个小杂种?对,是我的女儿。”薛品虹没想到能以这种方式再得到离开五年的女儿的消息。
而甄牡丹笑了,真实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