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蔓和益星火坐在车的后座,这段路会很长,雇了一个司机,和星火轮流着开。
这会儿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了。
安静得只能听见发动机的声音和外头的风声。
外面风怎么这么大。
黎蔓又裹了裹身上的毛毯。
“冷吗?”益星火问。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被他注意着。
她摇了摇头,想起什么,握了握他的手,竟是冰凉的。
刚入秋,这会儿又是更深露重的时候,他穿的那样单薄。
“靠过来一些。”
他总是喜欢挤着车门坐。
益星火低下头,听话的往她身边挪了挪。
她身上总是有股味道,让人无法忽视又上瘾的味道。
黎蔓侧过身子,从一边的包里取出一个绒布的小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抓过星火的左手,将他腕上的手表摘了下来。
“表带都磨的发白了,我托人打听了好久才找到能配你这款表的表带。”她将换好表带的手表给他显摆了一下。
没有路灯,只能通过前面的车灯看清楚些,是同款的,瞬间就新了很多。
他的表是十几年前的了,怪不得她难找,花了好些功夫。
“怎么样?”她笑着问。
益星火抿着唇,没看表,看着她点了点头。
黎蔓就这手,帮他将表重新带上,又将一边的皮绒盒子递给他:“打开看看。”
益星火接过,沉甸甸的。
打开是一只新的手表,和他戴着的那只有些像,是她给他买的。
“你一直戴着那只表,戴旧了也不换,我想一定是意义重大,你继续戴着,这只是我送的,觉得适合你,就想买给你,你可得好好收着。”
益星火有些愣神。
“不喜欢吗?”她问,两条秀气的眉毛都沮丧的皱在了一起。
“没有,很喜欢。”
益星火合上盖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黎蔓笑了起来,抓起他的手伸进沾上她体温的毯子里。
暖暖。
黎蔓太累了,即使路程颠簸,没多久就靠着益星火的肩睡着了。
益星火的左手伸在她的毯子里,虚虚靠着她的腿侧,能感受到她的体温,手心一点一点开始发热,偶尔车子过坎儿时他的指尖会碰到她,隔着衣服,也够让他心猿意马。
他侧过头,看她的睡颜。
少了梦醒时的灵动,多了一份恬静。
他少有的能这样正大光明的看她,舍不得挪开眼,眼里只有她,天肚什么时候翻白的都不知道。
去京浦是要坐船的。
黎蔓坐了小半夜的车,坐的脖子和腰都酸疼的厉害。
船也得坐一天,估摸着今天晚上才能到京浦。益星火给她安排了一个包房,可以睡一会儿。
黎蔓撑着墻往里走,一上来就有些晕船。昏昏沉沉的,找到自己的房间,刚想关上门,就有一只手推着门进来。
黎蔓吓了一跳,惊愣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她问。
司娄翘着嘴角反问:“你又怎么会在这?”
黎蔓哼了一声:“要你管……”
“仇泽应该不知道你在这吧?”司娄走近她,“要不要我让人传个消息回去?”
“你!”黎蔓眼睛瞪的圆,“就晓得威胁我!”
司娄走过去,坐在她的床上:“对你这种喜欢蹬鼻子上脸的人,就该用硬的。”
黎蔓真不懂,他那么讨厌她,每次都要赖在她面前,就为了说这些难听话气她。
她实在累极了,没力气跟他吵:“起开,这是我的房间。”
“这船上最好的房间被你占了,我一睡那种差的吧,身上就起红疹子,要不小姨母心疼心疼外甥?”
“你!”船一阵晃蕩,黎蔓摁着太阳穴晕的不行。
“晕船了?”司娄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橘子,剥着皮。
黎蔓将手里的毛毯扔到他身上,鼻子一酸,眼泪就就收不住。
那晓得眼前这个嘚嘚叭叭的人就喜欢看她哭。
司娄起身走近她,一口将整个橘子塞到嘴里,股着嘴低头看她红眼睛的模样。
橘子的汁水润了发干的嗓子。
他抬起手,食指的关节抹掉她眼尾的水汽。
黎蔓没想到他会这样,慌了一下,眼睛躲闪着拍开他的手往床边走。
“你做什么……”
司娄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橘子皮扔到她手里。
她刚想开口骂,司娄就说:“放在鼻尖闻就不会那么晕了。不然这一路下来,得吐死你!”
黎蔓撅着嘴,听他的试了一下,果然就舒服多了。
他这么好心,倒惹得黎蔓有些不习惯了。
司娄在她身旁坐下,她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缩了缩。
她这样提防着他,惹得他心里一阵烦。
“你躲什么!”
“你要干嘛?”黎蔓瞪着他。
司娄没回答,只叫她侧过身子去背对着他。
一双手落到她脖颈间,力度适中,揉缓她颈肩的酸涩。
她上船时就一直搭着肩。
手心的温度隔着衣物传到酸涩的地方。司娄一言不发,耐心地给她按。
他今天怎么这么奇怪。黎蔓垂着头想着,有些不自在。
橘子的味道很清新,一直萦绕在她周围。
她肩角处长得标志,衬得她脖颈愈发纤细,颈后有几簇调皮的碎头发,司娄忍不住摸了摸,黎蔓受了痒,缩了一下脖子。
耳垂有些红了。
娇气的可爱。
手底下单薄的背脊,司娄能感觉到她一直是绷着身子的,有些僵硬。他抬起右手做手刀状,在她颈侧打了一下:“放松点。”
黎蔓忍不住笑了,放松下来。
“还有腰上呢!”腰上也酸。
“你怎么这么烦!”司娄语气兇,眉头皱着,嘴角却是上扬的。
手落到她腰上:“这里吗?”
“再下面一点。”
腰间曲线明显,一只手就能掐的过来。
没想到她看上去瘦,捏起来还是有几两肉的。
司娄沉着眼睛,往她说的地方按。
“啊……”黎蔓轻轻叫了一声。
“你哼唧什么!”
“你轻点呀!”
“……”
老宅里头又翻了天了。
老张在仇家干了几十年了,看着仇泽长大的,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昨夜里益星火把底下干事的人都支走了,他平时是先生和小夫人身边亲近的人,也没人觉得不对。
等一夜过去,谁晓得他和小夫人一块儿消失了!
仇泽看着镜中的自己,要不是身上都是她昨夜里抓出来的印子,他还以为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她昨夜里的反常,原来都是在跟他告别?
小狗?
他怎么能忘了,她不是小狗,她是野猫。
小狗认家,她不认。
一直到了下午,才有了些消息。
罗文翔拱了拱眼镜:“码头那边有了消息,说小夫人和益星火今天早晨已经上了去京浦的船。”
他猜到了。
“那我们要……”
“算了。”仇泽说。
他捧出一颗心给她,不是让她这样糟蹋的。
她丢下他走了,难道还要他马上摇着尾巴去找她吗。
仇泽独自在后园坐了一天,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下来。
花圃里的花有的虽过了花期,但平日里一直有人细心照顾着,如今也开的正艳,在风里摇摇摆摆。
往日总能在这里看见一个娇小身影提着一只翠绿的水壶,得意洋洋地显摆她养的兰花有多好。
如今显得多可怜。
它们尽全力开放着,平日里照料它们的人却已经走了,不知道泥土里那些养分还够他们汲取多久。
“参事!!先生!!”老张一手撩着长袍,脚步不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顾不得擦满头的汗,眼里闪着惊慌:
“出事了!党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