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这段时间以来也是操碎了心,自打世子爷随大军西行以后,小姐整个人就像没了魂儿,整日里行尸走肉般,膳食用不下,做什么都兴趣缺缺,倒是每天都支着一双耳朵等祁英向她汇报前线的战事。
这不,落月亲自下厨做了她最喜欢的梅香小排端来加到餐桌上也不见她用几块。
四人都为她的身体担忧,眼见着日渐消瘦。
吕黛卿却如何用得下膳,那日哥哥来到她的闺房,她其实根本没睡着,只不知要如何面对,遂装睡而已。
未想竟听到哥哥那一番剖白,她心中的震惊不可言说,早已猜到哥哥的情意,然而当那样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时,她的心仍旧跳动得剧烈飞快,无法平息。
当听到他说自己新年那日所愿之事时,她更是惊诧无比,因为他二人心愿竟无声地契合了。
那日里,她不知是怎么魔怔了,到许愿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打也打不住,稀里糊涂就许了那样一个荒唐的愿,却未想,这也是哥哥所愿之事。
他们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要上天这样惩罚。
如果可以的话,只盼上天可闻我心之所愿,叫来世你我二人……
“小姐,祁英求见。”敛春的声音打乱了她的胡思乱想,她立马回过神来,放下玉筷,焦急地道:“快,让他进来。”
敛春赶忙退下传话,没一会儿,祁英的身影便出现在珠帘外,单膝跪地,声音中充满着悲沉:“卑职参见小姐。”
祁英本是吕丹扶的贴身侍卫,后被他派至吕黛卿身边做她的侍卫长,专门负责保护她的安危。
他沉着冷静,武艺高强,做事也滴水不漏,很得吕黛卿重用。
如今他声音中却满是悲戚,吕黛卿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不必多礼,快起来,可是哥哥又有什么消息了?”玉手不禁捏紧了绣帕。
“世子爷他……”他欲言又止。
“他怎么了?你快说啊!”她急得站起身子,掀开珠帘,竟不顾男女大防与祁英面对面了。
落风落月扯住她的袖子,焦急地摇头:“小姐,快些回到内室。”
吕黛卿挣开二人,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哪还顾得这些!祁英,你快说,哥哥究竟怎么了?”双眼灼灼盯住祁英犹豫的脸,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上天啊,求求你。
祁英不得不硬着头皮据实以告,“回稟小姐,敌军衬夜色偷袭,我军防备不及,世子爷……负伤了,是生是死还未可知。”
吕黛卿闻言如遭雷击,眼前一黑,所见之物都渐模糊重影,喃喃着道:“不可能,不……不不……”身子一软,整个人厥了过去。
“小姐,天哪,快去请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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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黛卿在榻上休憩了几日才能起身,后来有最新军报传吕丹扶并无大碍,遂安了心。
与吕丹扶互通几封书信后,人渐渐鲜活起来。
春去秋来,这一日,她正在花园里陪吕丹扶送的那只小兔子玩耍,便听得急促的脚步声,之后是落风气喘吁吁地道:“小姐,世子爷回来了。”
她猛地回头,撩起裙摆便跑出了碧云小筑。
见到那张绝代无双的脸,才明白自己心中的思念如潮,泪水奔涌而出,那中是喜悦,是依恋,是缠绵。
只她自己并不得见。
后来前去安国公府祝寿,在湖心亭内赏景,一阵推力从身后传来,她躲闪不及,整个人扎进水池。
正千钧一发之际身子一轻,丝缕缠绕的莲香传来,不同于哥哥身上的檀香味道,那莲香她从未嗅到过,那般清新高雅。
蓦然抬首,一张带笑的俊颜映入眼帘,是她一切噩梦的开始。
她方知救下自己的原是自己的表哥,敬王拓跋溟楠,怪不得她看他有几分眼熟。
回府以后,拓跋溟楠的身影时时在她脑中浮现,她想着,她要喜欢的心上人必当是这般人物,而不该是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与自己一母同胞的人。
吕丹扶素来对她无微不至,自然注意到她的反常,看在眼里不言语,心中却痛到不能呼吸,那日安国公府寿宴,他知道贵女公子们被安排隔亭相望,却故意没有现身。
想着,这样正好,可让妹妹有心相看公子俊秀们,看是否有心悦之人,若有他在,她必定要时时注意自己,哪还会有心思相看别人呢。
如今看妹妹这失神模样,再结合那日发生的事情,他如何猜不到妹妹这是对拓跋溟楠动心了。
苦涩不已。
但他必须忍住,既然妹妹对拓跋溟楠有意,他便静待一段时日,看是否拓跋溟楠也对妹妹真心相待,如果真能两情相悦,他便逼迫拓跋溟楠休妻,再助他夺来皇位,势必要让妹妹成为全天下最高贵的女人。
等一段时日吧,妹妹才刚满十四岁,还未及笄,出嫁还需要几年,这段时间正好用来观察拓跋溟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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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入腊月,这日腊月初八,正是腊八节。
因是岁终大祭,祭祀祭祖,击鼓驱疫自不必说,还会有狩猎,游园等活动。
今年一年五风十雨,国泰民安,腊日也自要更为盛大,以祈求来年一样。
吕黛卿受邀赏游御花园。
皇后娘娘亲自举办游园大会,邀请的均是京中的贵女命妇们,匍一进御花园,太监尖声唱和,莺声燕语便已充斥到耳边。
“姝敏郡主到————”
花园倏地安静下来,身无品级的贵女们纷纷行礼请安。
吕黛卿挂着恬淡的笑容,抬手免了礼。
“给诸位世家婶婶请安了。”接着对着众人轻轻颔首。
话音刚落,就听得皇后仪仗声,接着也是太监唱和:“皇后娘娘驾到————”
吕黛卿赶忙退到一旁与众人一同行稽首大礼。
“免礼。”还是印象中温婉柔和的声音,吕黛卿起身抬手,只见陈皇后一身金丝凤袍,头戴十二凤钗,细长的眉眼配上带笑的双唇,保养得宜,岁月丝毫未留下痕迹。
陈皇后与她母妃乃是少时的闺中好友,她能嫁给皇上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的母妃撮合,打从她有记忆起,她的这位舅母就对她十分疼爱,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她缺失的母爱。
“我的卿儿又长高些许,快让舅母看看。”还不来得及想,人已被陈皇后拉到席上,与她同席而坐。
她摒除脑中的杂念,绽开灿烂的笑容,亲昵地靠在陈皇后的身上,撒娇地道:“卿儿没长高,还是小孩子,要舅母疼爱的小孩子。”
陈皇后被她逗得哭笑不得,点点她如玉的小鼻尖,边笑边道:“好好好,没长高没长高,我们卿儿还小。”
“姝敏郡主果然国色天香,娇憨可人,看来外面那些刁蛮任性的传言到底不可信。”下首突然传来一句话,吕黛卿转头一看,只见这人着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外披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梳着鸾凤凌云髻,上顶着累金掐丝牡丹花冠,丹凤眼流转间媚意横生,粉面朱唇,举手投足都是魅惑。
吕黛卿尽管没见过她几面,更别提有印象,但一看她这样貌,便猜出她就是生了敬王的皇贵妃。
这位皇贵妃的言辞可不客气啊,吕黛卿心里暗忖,垂下眼眸,温声道:“娘娘谬赞了,不怪外头传言,黛卿从前不懂事,确是任性了些,传言也是有根据的,就像都传言娘娘您娇媚万千,为人直率,今日黛卿一见果真所言非虚。”
她这一番话,先听似乎在承认自己刁蛮任性,可话锋一转,借传言可信暗讽皇贵妃只会以色侍人不端庄贤淑上不得台面,说话还口无遮拦。
皇贵妃闻言笑容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笑起来,莺声道:“你这孩子真是招人喜爱,心思活络,怪不得你表哥打从那日祝寿回来就对你念念不忘呢。”
她这一说,整个花园登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再交谈,纷纷立着耳朵细听。
吕黛卿心里咯噔一下,陈皇后见此赶忙道:“嗐,莫说是溟楠了,就是女子见了卿儿也该茶饭不思了,是吧?”
皇后都这么说了,谁敢不应,遂纷纷附和起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个狐媚子,竟敢借你来攻击我,实在罪不可恕!”陈皇后气愤地低声道。
吕黛卿赶忙为她捋抚胸口,“舅母莫气,不过几句话罢了,卿儿不放在心上。”拓跋溟楠,又是拓跋溟楠。
陈皇后抓住她的小手,也平静下来,“舅母没事,不过气她想悔你名誉罢了,听说那拓跋溟楠在安国公府寿宴时救了你,可确有其事?”
吕黛卿点点头。
“你可莫要被那厮骗了,救了你叫你哥哥送去谢礼便是,万不可与他私下见面,他可不像你看见的那么风光月霁,当心被他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陈皇后的确真心疼爱她,己经把话说得不能再明了了。
吕黛卿心里有些迟疑,但仍是听话地点头了。
陈皇后这才满意,复又展开笑容,“莫提那些了,你和你哥哥最近相处得怎么样?可是吵架了?我看你们俩有些不对劲。”
吕黛卿吓了一跳,舅母怎么看出来她和哥哥不对劲的?
她这般表现,陈皇后完全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搂住她的肩膀,徐徐劝道:“有什么事情都不要兀自生闷气,你哥哥他性格淡泊,不善言辞,只有在你面前才有了些活人气儿,鲜活起来,你二人亲密无间,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或事而心存芥蒂。”
吕黛卿沉默了,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或事,只是命运弄人,是他们自身的问题,无论如何也回不到从前了。
半晌,她静静开口:“舅母是如何看出来的?”
陈皇后闻言笑了,“你这傻孩子,舅母若看不出来才怪了,从前你见了我三句不离你哥哥,不是你哥哥为你亲自设计珠花,就是你哥哥又给你找来什么稀奇的话本了,今日一句未提,我还没老到这点小事也注意不到。”
吕黛卿心中一惊,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原来从前她竟是这般的吗?三句离不开哥哥,整个人整个生活都是以哥哥为中心的。
抛去心中的震惊,她摇摇头:“舅母不必担心,我和哥哥没事,不过前几日有了个小争执,现下已好了。”
陈皇后放心了,搂着她又说了很多体己话,直到吕黛卿说想出恭,这才叫了心腹的大宫女蒹葭随着她一块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