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迎接安庆林众人的是大郑氏遣来的几个国公府的小管事。
如莺见几个管事身着绸缎,干练体面,正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小厮搬运行李,便也放下心来,重上了国公府安排的马车,与众人一同上路。
岑云舟仍像从前那般,骑着马儿护在她车旁。
京城的官道阔大,数驾并驱仍有容余,近城门口,还未入城,便觉车马喧闹,人声鼎沸。
如莺不敢再如安源那般掀着帘儿或赏景,或与岑云舟说话。倒是长途跋涉生出的郁郁与失落,在这潮起喧闹中消弭得干凈。
岑云舟靠得近,方才众人前,他与如莺不过见礼,便是看她,也甚为克制。现下他就在他车窗前,隔着帘儿,忍不住道:“如莺妹妹!”
如莺亦是满腹话儿要同他说,不过是碍着礼仪,坐在车中闷声不吭。听他唤她,不由掀了一丝车帘缝儿,朝他抿嘴一笑。
岑云舟与如莺已是半年不见,乍见心上人黛眉弯弯、笑靥如花,亦是如饮醴酪,见她只笑着不出声,很是想念她声儿,道:“安如风可好?”顿了顿又道,“妹妹可好?”
安如风是那匹枣红小马儿,如莺为它取的名,二人书信必要提及它。
如莺头一回听岑云舟这般规规矩矩的好少年连名带姓喊一匹马,很是好笑,不由忍笑道:“云舟哥哥到底想问谁好?安如莺还是安如风?”
岑云舟听出她软侬话音里抑不住的笑意,知她坐在帘后笑他,问出这般促狭话儿又想捉弄他,耳根一红,心间微漾,声音低道:是想问如莺妹妹好。
还未待如莺再打趣,车马似是慢了下来,人声也不如方才喧沸,随着几声“让让!”,马蹄声儿由远及近,一阵得得疾蹄若重物相击,在如莺耳旁倏而擦过,又远了去。
如莺听得岑云舟轻轻地咦了一声,还未问,马车便停下不走了。
先头的喧闹声变作窃窃私语。
“是贵妃仪仗快到啦!莫要再行,小心你的狗腿!”
“你也莫要大声喧哗!小心你的狗嘴!”
“莫要莽撞,小心你们的狗命!”
“哎呀呀,今日出行遇着贵人啦!竟是贵妃从白马寺祈福回来!”
忽又一女声道:“英国公世子也在!姐姐你瞧瞧,马上那位,是也不是!”
“噤声!就你话儿多!回去看我不同母亲说!”
如莺在车中静静听着,不想京城百姓也这般八卦,这皇城下也有同安源城一般的小娘子。
又听说英国公世子,岂不是英国公长子,那人的兄长?
想到祁世骧,如莺一时心绪复杂。眼下他们一家要暂住英国公府,等买下宅院才能搬出。虽说是同二房往来,但同在一府,难免遇上。她打定主意在英国公客院做一只足不出户的鹌鹑。
等得一会儿,似有一队齐整脚步声临近,在她车马不远处停住。
想着有英国公府的管事安排,他们一行总能妥帖规避,不至于不知规矩,慌了手脚到处乱撞。
妹妹,先下车吧,一会贵妃车架要来。
如莺被岑云舟搀扶着下了马车,同旁的人一般,立在原处,眼一瞟,就见她面前不远处立着带刀侍卫,想来方才脚步声正是这些侍卫的。
岑云舟也下了马,与她并肩立在一处。
两人远远见着贵妃仪仗,明黄凤旗飘飘,大柄赤色、玄色鸾凤扇儿、曲柄花伞,珠帘翠幕、锦绣丛生。
又闻尖细声儿长长一声道:“回避”
众人行路驾车皆已止住,如莺同旁人一般噤声垂目,斗篷下的手却悄悄伸出一个指头,勾住了岑云舟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