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世骧给自家祖母问安后尚未离去,坐在一旁吃着果子,陪祖母说话,便见仆妇掀了门帘,领了小郑氏母子三人进来。
他愣了一愣。方才听得仆妇稟是二房郑姨娘的亲妹,他一时未反应过来,是安源县的安家人。
他忍不住往这母子三人身后看了一眼,珠帘晃动,团花福寿门帘已是放了下来,密实实将外头冷风挡住。
他心头嗤了一声,仍记得脸上挨了那奸滑丫头的两巴掌。想他祁世骧自小在天宁寺强身健体多年,不曾教旁人近过身,更遑论挨旁人的打,还打在他脸上。
他谅她也不敢来公府。
他心中盛满对那奸滑丫头的不满与愤愤,脸上不免带出几分,故尔听着小郑氏与老太君寒暄,眼皮也未动一下。
安如蕓初入公府,见着府中老太君,那老人虽带着翡翠抹额,慈眉善目端坐着,但旁边丫鬟、小姐锦衣华服、珠翠环绕,屋中布置贵重端雅,这般气派令她浑身不适,好似旁人都在盯着她瞧。
她坐立难安,便同第一回骑马般,难免缩手缩脚。
满屋子的人,她只认得一个祁世骧。她偷偷拿眼觑他,见他始终未抬眼皮,正眼也不给他们母子三人,暗自垂头撇嘴。想着好歹他来自己家两回,家中回回卯足劲儿待他,眼下他倒装不识。
安贤良是个心大的,他也不畏缩,老太君让他上前,他便大大方方上前,问他话儿,问一句,他便回上一句。
安贤良虽有几分癡肥,但生得白凈,五官多随了安庆林,长得不赖,且眉眼间隐隐同二房唯一的子嗣祁世骆有几分相像,想是随了郑氏姐妹,难免教老太君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她这般年岁的老人,见着个白白凈凈、圆团一般的少年,觉得讨喜,不免多问几句。无非是在哪进学,安源那地听说好些消遣,说罢转过头去,对着身边的祁世骧道:“貍奴自天宁寺回京,不也去过安源么?你这闹腾性子,今日怎得一言不发?”
安贤良不由瞪大眼儿看着祁世骧。
祁世骧方要回自家祖母话,瞟到安贤良那一脸呆样,心中颇不自在,道:“祖母这果子好吃,我忍不住多用了些,没空说话。”
老太君对小郑氏道:老二与貍奴他们过往安源,亏得你们招待。又对安贤良道:“日后若再来京城,便让貍奴带你玩儿。”
小郑氏凑趣道“不敢劳祁三公子,眼下在京城相看宅子,已是劳动公府管事,待来年入京,万事妥当,再重来给老太君道谢……”云云。
祁世骧本也不耐听妇人间寒暄,正要起身跟祖母说一声便準备回去,却听小郑氏说他们安家来年要举家入京之事。不知为何,他又重新坐了回去,耐着性儿听小郑氏说话。
小郑氏母子三人辞出,被二房的主事领了回去。祁世骁进老太君屋子时,正听祁世骧道:“祖母怎地又忘?又在外人面前叫我小名!我如今年满十五,翻了年便十六了!”
老太君笑瞇瞇道:“是是是,是祖母的不是。我的好貍奴,祖母有错儿。不过你倒是说说,安源的安家人怎地得罪你了?你再不愿搭理旁人,也别一副眼中冒火的样儿?”
祁世骧不屑道:“哼!安家人?就凭他们也敢得罪我?”
祁世骁摸了摸腕侧的牙印,两道弯弯的月牙状咬痕,咬得用力,出了点血,已是结了薄痂。今早洗漱时不慎碰着,有些刺痛。
他是没记错,昨夜那张牙舞爪之人自称安如莺,看来貍奴恐是得罪了她,她便也将他这个假貍奴来得罪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