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莺说到做到。
她再去叠翠楼时,真个又遇见祁世骧。他同那日一样,自二楼来下,她刚进了廊下,一眼就看到了他。
这回她没有躲他,也没有逃开,远远朝他福了福,自在从容地穿过回廊,选了一间她常去的屋室进去了。
祁世骁见那道樱桃红彩绣襕边锦缎裙身影袅娜迤逦而行,缓缓转进一间书屋,不复往日惊惶逃遁,他眼中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又有几回这般相遇的情形。
有时二人远远在虹影桥上遇见,如莺便及时退了回去,朝他福了福,绕道而行。
有时如莺会进一层中几间她不曾去过的书室,偶尔见他静静坐在几座上翻阅,便悄悄退了出来。
还有一回,她一转身,他便坐在离她不远的身后,同那回雨天一般。二人谁也不曾言语,只自顾看书。
她想她与祁世骧终能安然共处一室。
虽疑惑他为何转了性,但她先前已是用话儿试探过思珍姐姐,再缠着她问祁世骧的事,难免会让人生疑她与他之间有甚么纠葛,或是她对他有旁的居心。
遂也将这桩放下了。
这日,叠翠楼来了不速之客,教如莺撞上。
如莺拿了书卷正準备回去,见前头一人,长身玉立,簪缨羽纱银冠,外罩一件银白妆花立蟒倭缎袍,丰神俊朗,仪貌俱佳,正灼灼看着她。
她心下纳罕,暗暗侧目,周遭无人,恐那人看得就是她。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略福了福,佯装无事样儿自他身前过。
季淮不及掩饰,欲上前询上几句,见那少女似是有些不安,又生生忍着,知道自己贸贸然上前,是极为不妥的,只得看那道纤细身影愈行愈远。
祁世骁下了楼来,见季淮正盯着那道他时常在叠翠楼遇见的身影瞧,道:“阿淮?”
安阳郡王季淮转过头,眼中难掩惊喜,道:“阿骁,你可知方才那小娘子是谁?何方人氏?可是淮扬人氏?”
祁世骁与安阳郡王相识多年。
多年前,安阳王尚年幼,老英国公曾奉先帝之命教导过安阳王几年拳脚。后安阳王有了季淮,便让季淮也跟随老国公学上几年。
季淮长祁世骁六七岁余,他十一二之时,祁世骁还是个四五岁的玉雪小童子,二人随在老国公身后,自有一番师门兄弟般的情谊。
安阳王过世,几桩密事惹得皇上不快,季淮不能承亲王之爵,降至郡王爵,如旁的勛贵般领了羽林卫之职,在御前行走。
祁世骁极少见过他这般不加掩饰,喜怒由心的模样,道:“我并不识得她。她是府中二房的亲眷,住在府中已有一段时日。好似山西安源县人氏。她是阿淮故人?”
“是,不是。”季淮点头又摇头,“她极肖我的一位故人,不光长相、细微神情也是极像,她恐与我这位故人关系不浅!”
祁世骁见季淮眼中闪着异样光彩,惊喜之情难于言表。这些年,随着安阳王的去世,他再难见到他这般高兴模样,道:“我遣人帮你打探一番。”
季淮点头道:“我寻了她整整十年,她是淮扬人氏,庚戌年出生,算来,如今已是三十有三。”
祁世骁见季淮满脸的神采,双目光亮,若不是安家那少女年龄不对。他差点要以为他寻的是他的意中人。
不想却是位长辈,当下沉吟道:“明日便给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