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世骁方才漫无目的走了几步,想自己十六年来,恪守祖训,遵从祖父、父亲教诲,从不曾行差就错。偏今晚竟这般荒唐,犯下这不可饶恕之错。
醉酒的是她,不是他。他只略沾了酒,毫无醉意,头脑清醒得很,还去二弟书房中给旁人指点文章。
她第一回亲他,他猝不及防,第二回亲他,他不但未及时推开她,任由她愈加胆大,自己还如同被迷了心窍般主动亲了上去。
他对她做下这般事,必要对她负责。
他忽得记得他第一回在公府遇到她,也是像今日这般晚,将他当作了貍奴,欲要掌掴他。彼时不觉甚么,此时却是很想知道,她为何要掌掴三弟,三弟如何得罪了她?是不是明日醒来,他同她坦白一切,她也会如那晚一般掌掴他。
他正胡乱想着,那头秋香匆匆来了,低声稟明事已办妥。主仆三人才返回大房。
祁世骧从阴影里走出来。他先头存了疑,便一直未走远,见青书、秋香二人过来不久,大哥和青书就走了。不多时,秋香便扶着个人自树后出来,往二房那头去。
即使灯烛晦暗,他仍能将安如莺辨得清楚,那张假做天真的脸儿,那招蜂引蝶的身姿。看她大半个身子靠在秋香身上,不知是饮了酒,还是被大哥疼得厉害了,竟脚步虚浮,连路也走不动了。
他心头似被火油燎着般难受,竟朝那株老树走过去,转到树背后,见着夹道,毫不迟疑地进了里面。他脚下踩着甚么东西,低头捡起一看,是一支茜色堆纱花。
这支头花他虽不识,但它与大哥书案上锦盒中那支嫣红堆纱花何其相似,一眼便能看出是出自一种料子,一人之手。
想来这头花是他大哥所赠了,二人头花传情,以为信物?他还道她怎地再不来叠翠楼,原是他的那支垂丝海棠露了馅?
他的好大哥,公府世子,十六年来规矩一丝不差,事事周全,活得清心寡欲,不想一朝着了安如莺的道,竟也这样不讲究,直接寻个僻静处便来行事。
安如莺这般脚踏两三只船,竟不怕翻了船。
他收了心思,出那夹道,还未走远,他大哥竟然又回了来。他忙闪身回那阴暗处。等上一会,见秋香回稟他大哥甚么,他大哥听后离了这处,他才出来。
他捏着那支头花,慢慢踱了回去。
如莺不知自己头花又落入祁世骧之手,她先时沉睡,而后身上越来越热,竟再难入睡,汗涔涔湿透了里衣。值夜丫鬟得了吩咐,不敢懈怠,端了水伺候她擦洗。
她被自己里衣中一块温润硬物硌着,伸手进去,将那物掏了出来,见是一块玉佩,便随手塞进枕下。
她醒醒睡睡,不甚安稳,身上汗水如注,丫鬟往她额上一探,似有些热,急道,“小姐,您昨晚上吹了风,恐是受凉了,奴婢去稟了前面,让他们请府医来瞧瞧吧?”
如莺昏沉沉,自己摸了摸额头,也不是很热,并不烫,道:“我们客居别人府上,不必再多事了,睡一觉便好。明日不见好,再找府上大夫瞧瞧。”
直到第二日早晨,如莺也未能起得了床。
祁思珍昨日没来,今日得空早早来了,见婢女进进出出,道:“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