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捂着眼睛的温热大掌撤去,晏鸾才看清了眼前的惨状,前一秒还口中杀令不断的黑衣人,这会已经死了大半,统统是一剑毙命,扩散的瞳孔狰狞还透着震惊和恐惧。
再观晏璟,若不是面庞上溅了几滴血珠,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着鲜血,这般淡然的他,怎么看都像是儒雅翩然的贵公子般。
浓郁的血腥味沖鼻,晏鸾捂住了反胃的嘴,她不知道晏璟是怎么做到的,这样兇残的杀人手段,实在是太逆天。
大抵是意识到刺杀行动注定惨败,寥寥无几的黑衣人不再恋战,迅速撤离了。
晏焘过来时,淡青色的衣摆都被鲜血浸湿了,看着格外渗人,那是晨间晏鸾选给他的衣裳,说他的脸太冷,需要搭点秀气的衣服遮遮冷厉,就这么毁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虎头令牌,不耐的说道:「是王家的死士。」
晏璟点了点头,扔了手中擦拭血珠的手绢,轻嘲道:「这么迫不及待,倒不像是王雍的作风,邺城里应该出事了。」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就收到了淮阴侯府发来的飞鸽传书,晏荣在操练晏家军时,自军营中回府的途中遇刺了,好在永康公主带人去的快,方才保住了性命。
「母亲让我们速速回府,怕是要变天了。」
傍晚的火烧云染红了天际,翻涌的晚霞看着极其不祥。
回程赶的急,全然没了来时的轻松欢愉,短短五日的时间回到邺城时,皇都已经风起云涌了。
晏荣遇刺太过突然,大抵是没料到王家敢做到这一步,猝不及防的他被刺客一剑捅入了腹中,伤势过重,现今还处于昏迷中。
「娘,爹会没事的。」
晏鸾还是头一次见永康公主如此沉重的面色,前世他们夫妻二人并不和睦,晏璟夺得天下时,晏荣贪图皇位派人刺杀晏璟,被永康公主秘密处死了,后世史书曾记载过此事,不过晏璟登基后依然追封了晏荣太皇的謚号。
「我与你爹爹夫妻这么多年,虽早已对他失望,可若是现在看着他离开,我这心……」
当年他们一个是年轻有为的王侯,一个是雍容绝美的帝姬,两相结合羡煞了天下众人,晏荣给过元宓最美的爱情,也给了她心冷的绝望,可再如何恨,也抹不掉这个人在她心中存了多年的位置。
骄傲如永康公主也颓然了,握紧了晏鸾的手,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的晏荣,他早已不如当初的俊雅了,岁月在他的两鬓留下了风霜,额间皱纹愈见加深。
「他的心比我狠,当年我杀了卞氏,他一声不吭忍至如今,若非怀中还收着卞( Bian)氏送他的玉佩,我还真以为他什么都不计较了。」
冷寂的话语让晏鸾脸色微变,想要劝慰却不知该怎么说,只能默默地抓着永康公主发凉的手。
「当年你皇外祖父便说过,终有一日我是会后悔的,谁都拦过我,可我还是一意孤行的嫁了,我知他喜爱卞氏,便忍痛为他纳妾,邺城哪个人不说我疯了,看了我多年的笑话。」
只是因为爱,身为明帝最宠爱的女儿,永康公主选择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抛弃了公主的尊严,徒惹了多少人的笑柄,最后还落得妒杀妾室的恶名,不为晏荣所喜。
说来说去,还是情字伤了人。
……
皇后宫中来了懿旨,急招晏鸾入宫,晏焘不放心便一路送了她进帝宫才离去,走时还叮嘱了晏鸾几句,就匆匆离去了。
站在高高的玉阶上,看着晏焘离去的高大背影,莫名的孤寂意味让晏鸾下意识想要出声喊住他,最后还是咬着唇目送着他消失在视线中。
这几天无论是晏璟还是晏焘都太累了,尽管此前已经做好了一切準备,可这一步步走起来也不是那么的容易。
希望这一世,他们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翁主,这边请吧,皇后娘娘已经等多时了。」
「嗯。」
初初入主中宫的姜福媛看起来并不好,昔日笑意不断的艳冶面颊上透着丝丝憔悴,见到晏鸾的到来,便挥退了所有宫女太监。
「你可算来了,快过来坐吧。」
晏鸾哪还有心情坐,走近了去,就抓起了姜福媛的手,发现凉的刺骨,不禁惊愕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初秋的天儿,还残留着未散的暑气,偌大的肃穆中宫里,竟然燃了地龙,绣着青鸟的明黄窗纱紧闭着不透风,香炉里袅袅佛手香入了空气,生生闷的人心中不适。
「我……我的孩子没了。」
「你说什么!」
晏鸾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距离封后大典不过才二十来日的时光,怎么……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显然,姜福媛并不是在与她开玩笑,蓦然消瘦的五指隔着飞凤的金罗宫装按在小腹上,晦暗的面色让她整个人格外阴沉。
「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天前,有人在我的安胎药里做了手脚,当天夜里孩子就没了。」
因为还是头三个月,姜福媛有孕之事,即使在入宫之后,齐灵帝也不曾在朝堂上明说过,可也不乏有心人探知,显然下毒的人是不想让齐灵帝有后,以至于姜福媛流产后,也只能忍痛吃下哑巴亏,没流出消息来。
「可查出是谁做的?」
姜福媛微微抬头,咬牙切齿道:「是柯盈,她已经自缢了。」
柯盈这个名字晏鸾不陌生,就是此前姜福媛与她提及过的海昏侯家的三姑娘,姜福媛入宫后,她也被送进了宫,封了贵嫔。
「莎莎,你振作点,这事没有这么简单,柯盈只怕是枚棋子罢了,她后面还有人。」
晏鸾心头也不好受,此前她与姜福媛还为了这个孩子而欣喜若狂,转头不过二十几天的时间,就这么没了……
「我知道,一定是王雍老贼,陛下的御膳里也发现了毒药,他们这是要谋朝篡位了,小婉,你一定要帮我,帮我的孩子报仇!」
姜福媛再也忍不住了,扑在晏鸾的怀中大哭了起来,任她以往个性再坚强,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不痛。晏鸾鼻头发酸,眼眶微红的抚着她的后背。
「这个仇会报的,莎莎,不要哭了,你现在身子不好……」
说着晏鸾也落了泪,她早该料到会出事的,却没想到他们会从姜福媛这里下手,暗害一个还未成型的胎儿,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