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决回到房间后,换了套比较宽松的居家服,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拉伸了一下肩颈。
虽然今天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但他就是觉得累,从心里透出来的那种累。
从早上在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那会儿他就觉得累了,自己手动解决了半个多小时,才彻底释放,而且一点舒爽的感觉都没有,心里吊着口气儿似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眼下陆萦的情绪对他也有影响,再加上酒桌上陆老爷子说的那些话,说真的,他今天是真的打心底里觉得累,甚至都没有去找陆萦的念头。
也不是不想,就是觉得眼下这种情况去找,可能也问不出什么,又或者搞得两个人都不痛快,他觉得自己挺没种的,这种时候就想呆在自己的房间静一会儿。
直面问题这种事他向来不怕,遇到问题解决问题也一直是他的準则,可是这一次,他选择了消极面对。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去问,或是怎么去解释,可能是怕碰壁,说不上来,就是烦躁。
烦闷的厉害了,陆决就在地上做俯卧撑,一个接一个的,没一会儿身上就透出汗来,他也没想洗澡,直接往地上一躺,懒得起来。
索性家里铺的全是地暖,贴着床的地界也都铺了地毯,躺着不凉也不硬,陆决枕着自己的胳膊,躺在地上透过窗户往外看。
这会儿还不到傍晚,但天却灰灰的,透着一丝黄,是看一眼就让人憋闷的样子。
叁楼的视野范围不错,能看到外边影影绰绰许多排屋顶,有平的有尖的,有青瓦的有水泥的,各式各样,甚至还有纯黄泥垒起来的,看着敦敦厚厚的,古朴又踏实。
不过那间黄泥垒起来的房子现在估计是没人住了,早些年他跟陆萦回来的时候那里就没人住的,只有个邻居帮忙照看一下。
所以那时候他和陆萦挺喜欢去那里玩的,尤其是暑假,偶尔回来度假,下午大热的天就跑过去玩,黄泥垒的房子,壁厚足,冬暖夏凉,进去比在空调房里不遑多让,唯一有点不好的就是,有些毒虫喜欢在墻上挖洞筑窝,首当其沖的就是蝎子。
那时候他和陆萦胆子也大,有时候甚至会专挑了晚上过去,拿着手电筒,往墻上的小洞里照,一照就有蝎子往外爬,然后他和陆萦就用镊子夹住,把抓到的蝎子装进空瓶子里,一晚上大约能抓十几二十几只,然后白天就可以拿着去中药铺换钱。
大约是一块钱一只吧。
反正每次都能换十几块钱,换了钱就可以拿着去买雪糕,买喜欢的画册,也算是小时候比较有趣的事情之一。
仔细算算时间,距离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七八年。
陆决突然从地上站起身来,拿出手机,对着外面的黄泥房子拍了张照片,发到了陆萦的微信上。
「一起去玩吧。」陆决紧接着发了一条消息过去,然后就把手机扔在了床上,準备去沖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带陆萦去黄泥房子玩,算是一种破冰和好行为,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让陆萦不开心了,亦或是陆萦真的发现他晨勃,而不愿意面对他。
男生大抵洗澡都快,陆决前后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腰间裹了一条浴巾,肩上也搭了一条浴巾,边走边擦头发上的水,然后走到床边再次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
消息挺多的,唯独没有陆萦的回复。
他打开对话框,用手按住自己发的那条消息,想要撤回,但是早就过了撤回的时间,他有些烦躁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力气挺大,手机落在床上又弹起,掉到了地上。
陆决也懒得管,直接往床上一躺,心里是说不出的无力感,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皮越来越沉,然后便渐渐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城乡结合部比不上市里,天再黑,市里灯红酒绿的也能映亮半边天,而此时此刻,他只能透过窗看到外边零星的灯火,除了那星星点点的光,天空就像被泼了墨,黑漆漆的,衬托得星星都比市里的亮了几分。
他从床上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看了看,陆萦依旧没有回他的消息。
他突然就叹了口气,打开了衣柜,仔细翻了翻,找了套比较厚实的衣服穿在身上,甚至还套了一件过膝的长款羽绒服,然后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往门口走去。
他要去走廊的另一面找陆萦,他不想被莫名其妙的事情给牵连,大不了就当面解释清楚,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陆萦卧室的门被敲响的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的陆萦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只睡意朦胧地说了句,门没锁,自己进,便又翻了个身继续睡。
索性陆决的听力极佳,这才没错过,直接从外面把门推开,看到陆萦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睡觉,他走过去,看到陆萦的手机被放在床头柜上,下意识用手碰了一下屏幕,看到屏幕正中间显示着自己给她发的微信消息,心情瞬间豁然开朗起来。
原来她是在睡觉,所以才没有看到自己的消息,并不是已读不回。
他在床边蹲下身去,语气耐心而柔和,“快醒醒,我带你去看星星。”
“不想去,我好困。”陆萦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丝含混。
“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陆决掀开被子的一角,让陆萦露出脑袋来。
“哎……”陆萦叹了口气,“我不想穿衣服。”
陆决闻言轻笑了一声,起身去衣柜给她拿衣服,然后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像照顾一个小宝宝一样,温柔引导:“来,抬起手来,我帮你穿衣服。”
陆萦就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陆决的指使,任由陆决帮自己穿衣服。
等到全都穿完了她也醒过盹来了。
站在地上透过全身镜看着穿的像个企鹅一样的自己有些懵,“给我穿这么厚干嘛?”
睡了一觉,好像早上那些憋屈的瞬间都被睡没了一样,暗暗闹别扭的情绪也缓和了很多。
“带你出去看星星。”陆决又耐心地说了一遍。
“哦。”陆萦穿着厚的胳膊都无法并拢的羽绒服,眨巴眨巴眼,“走吧。”
“去黄泥屋。”陆决看着已经转身要往卧室门外走的陆萦突然出声提醒。
“哦。”陆萦刚醒过盹来,话比平时少了很多。
陆决跟在陆萦身后,看她摇摇摆摆地往外走,心情多少是愉悦起来,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然后看着企鹅一样的陆萦的背影,默声笑起来。
……
黄泥房子被人打理的很好,这么多年来不见半点无人居住的颓败感,院子里还放着梯子,木头的,用麻绳一节一节缠着,到是结实。
陆决带着陆萦过来,是跟打理房子的邻居说过的,得了允许,才进了院子,搬了梯子往房檐一搭,和陆萦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屋顶爬。
那屋顶是人字型的,有坡度,但是不大,整体非常平滑,人爬上去也不觉得陡到脚滑。
昨日里又下过雪,经过太阳一天的烘烤,早就在融化初期就就着水润滑到了地上,此刻屋顶格外的干凈。
两个人爬上房顶后,直接就并排躺在了上面,索性都穿得足够厚,今晚也没有风,所以躺在房顶也不觉得冷,面对着夜幕星空,两人心中都出奇的平静。
夜空被大雪洗刷过,城乡结合部又没有什么灯红酒绿的街景,夜空是透彻纯凈的黑,星星是宝石一样的闪烁,这是在市里难得一见的夜空。
陆萦因为穿得厚,所以是双臂展开躺在房顶上的,手指刚好覆在陆决的手背上,指尖是温热的触觉。
竟然没有躲开。
陆萦侧过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陆决,心里一时间百转千回,最终还是犹豫着开了口:“你,今早……躲瘟疫一样跑出去,是……?”
“……”陆决沉默了一会,思考着陆萦既然是这样问,那大概就是没有发现他的生理反应,于是随后胡诌:“尿急。”
“……”陆萦顿时有些无语,“所以尿急要半个多小时?……”
“就……事后洗漱花费了点时间。”陆决被自己蠢到了,但还是淡定地找借口掩饰真实原因。
陆萦也不傻,他们住在一起十几年,陆决是什么速度,她心里有数,不过她没再多问,因为她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不过就算陆决在骗她也无所谓,只要不是讨厌她,就都可以。
“其实我今天挺不开心的。”陆萦突然坦言道。
“嗯,看出来了。”陆决回应。
“我以为你着急跑掉,是因为我碰了你。”陆萦继续道。
陆决有些意外地坐起身来,“所以你才不开心?”
“嗯。”陆萦依旧躺着,以仰视的视角去看陆决,但这种死亡角度下她依旧觉得陆决很好看,没有双下巴,下颌骨线条清晰,鼻梁高挺,眼眼睛也亮晶晶的,虽然在夜空的衬托下多了一丝阴郁的气质。
陆决突然伸手把她拉起来,和她面对面,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从未排斥过你的接触,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永远都不会,我想这世上我可以排斥所有人与我的接触,但我唯独不会排斥你,你要知道,在我这,你永远是最特别的。”
陆决的语气空前的认真,眼神也格外的坚定,亮晶晶地看进陆萦的心底。
陆萦突然就觉得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陆决心疼地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声音有一种穿脑而过的魔力:“就像现在这个拥抱,我所有的一切,永远都只会属于你。”
陆萦的眼泪顺着脸颊一点点渗进陆决的衣服里,无声无息的,虽然很不想扫兴,但陆萦还是带着哭腔说,“可是,可是以后你总会是别人的,然后对着别人说这些。”
她觉得自己今晚又僭越了,可是她控制不住,就像一个已经陷入爱情的小女生,每天患得患失,会因为陆决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小举动,每一个小表情,而患得患失,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控制不住,她努力过,可就是控制不住。
“就像现在,眼下的这个拥抱确实只属于我,可你知道的,我想要的是以后你的每个拥抱都只属于我,我挺贪心的,也知道后者是不可能的,但就是忍不住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可能是病了,这里有问题。”陆萦从陆决的怀抱里退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尔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或许这里也有问题。”
陆决捧住她的脸,用拇指轻轻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神情专注而柔和,而后他低着头,语气真诚而肯定:“没有别人,我的拥抱会属于你,也只属于你。”这类似于表白的话语被他说出来,让陆萦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头重脚轻,一张小嘴还有些惊讶地张着,说不出什么话来,此时她的脑子已经宕机了。
陆决看着她,身子不自觉前倾,仿佛下一秒就要对着她的唇吻上去,他都能够感觉到温热地呼吸扑面而来,眼睛也一错不错地盯着陆萦的嘴唇,他喉头翻滚一下,却终究还是没有吻上去。
他怕吓到陆萦,今晚已经说得足够明了露骨,以陆萦的心智,恐怕这已经是她心里承受范围的极限了,如果他今晚真的吻上去,他不敢保证陆萦会有怎样的应激反应,因为他知道,陆萦很多时候说的话都是头脑一热,想说就说了,没有计较过后果,如果真的在此刻把两个人之间的暧昧氛围推进到更深层,她一定会接受不了。
她的心理防线远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弱,就算她已经隐约察觉自己对他的感情与寻常姐弟不同,也会因为他一些无意的举动而生气,甚至吃醋,但是他深知她心里是有那道悖德鸿沟的,可能终有一日会越过去,但绝不是现在。
果然,就在这喘息之间,陆萦突然回过神来,伸手将他推开了,然后神情紧张又飘忽地说:“干嘛搞得跟表白一样,我们可是姐弟。”
陆决笑了一声,重新坐回到她身边,“对,我们是姐弟,但我的拥抱可以只属于你,这点小要求,我还是能够满足你的。”
说完,故意揉了揉陆萦的头发,“满足陆萦小朋友的占有欲,是我应该做到的事情。”
陆萦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没头没脑地问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像小狗?”
“嗯?”陆决不解。
“你这手法很像在揉狗狗欸!”陆萦一句话成功让气氛重新回到正轨。
陆决忍不住躺到房顶上,哈哈大笑起来,她也跟着笑,心里却祈祷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