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绫在李籽琪房里睡下。
醉酒后头痛身酸,她脱水般瘫倒,身旁缠着李籽琪八爪鱼似的肢体,双人床被挤得很窄很逼。
明明很疲倦,沉绫却睡不着,不断回忆沉嘉禾抛下她离开时,他被黑夜渐渐抹去的细长身影。
还有从小到大,她跟他之间零零碎碎的片段。
读小学之前,她跟沉嘉禾关系极好,小豆丁总是黏在她屁股后面。
后来因为母亲的刻意偏心,她嫉妒沉嘉禾享受最好的待遇,痛恨自己所受的不公,慢慢开始讨厌他。
最大转折点,是沉嘉禾六岁那年。
母亲嘱托沉绫陪沉嘉禾回家,还拿了把伞塞她小书包里。
沉绫放学后,抛弃孤零零的沉嘉禾,跟同学手牵手离开。
回家路上,下起瓢泼大雨。
望着豆大的雨滴,她慢半拍想起那位体弱多病的弟弟,说不定现在已经淋成落汤鸡。
他身体那么差,受寒会生病的。
沉绫慌忙折回去寻他。被碾过水坑的车辆溅了身脏水,都没有找到矮矮瘦瘦的小男孩,
回到家,沉妈狠狠扇她一巴掌。
“贱货!你把你弟扔下了?”沉妈气急败坏的怒骂。
沉绫被扇倒在地上,耳朵嗡的一声,世界好像都碎裂了。
“他死了,你的贱命赔得了么?当初就该把你溺死,贱人!”
沉嘉禾的体质本来就弱,被淋得烧起肺炎,差点儿因此死掉。
沉嘉禾输液住院多久,沉绫就被父母关在家里多久。
屋门被锁死,七岁的她渴了就喝自来水,饿了就煮白米粥,冰箱里空无一物。
电话线被剪短了,二十层的高楼没人听得到她求救的呼喊。
沉绫后来揣测,父母可能想要活活饿死她。
直到沉嘉禾出院的一天,家里门锁传来解开的响动,沉爸背着他们家的大宝贝沉嘉禾回家,好吃好喝照顾着。
而她,饿了整整叁天,总算获救。
如果沉嘉禾在那时死掉,很可能她会被父母饿死在家里。
或许是真正的,同归于尽吧。
可是父母眼里,她生命跟沉嘉禾是不对等的。
后面的事她记忆模糊,只记得,两人关系因此彻底决裂。
沉嘉禾还喜欢欺负她,都是小男孩恶作剧,真的很惹人烦。
可是现在闹成这样,她勾引自己的亲弟弟,两人还上了床。
事情好似在朝不可收拾的方向偏了。
沉绫咬咬牙,只要毅力够,没什么她摆不平的。
凌晨两点睡不着,沉绫偷偷摸摸起身,小心翼翼不吵醒李籽琪,又回到沉嘉禾房门口。
这次,她轻轻敲几下,房门就开了。
沉嘉禾长腿杵在门边,头发睡乱,眼皮底下淡淡黑眼圈。
“你来干什么?”他口气很不好,散发侵略性,生怕领地被占领一般。
沉绫偏偏从他身侧闯进去:“来跟你睡觉啊。”
沉嘉禾眉头紧蹙:“出去!”
沉绫扑倒他睡皱的床铺,感受他残留在被褥里暖暖的体温,躁动的心奇妙地平静下来。
她朝他甜甜的笑:“没你我睡不着。”
沉嘉禾俊脸微怔一瞬,往旁边的沙发坐下,只开了盏床头小灯,昏黄黯淡的光远远罩着他疲惫的身影。
沉绫在柔软被褥翻来翻去:“听不到你呼噜声,我不能安心呢。”
“我不会打呼噜!”明知道她在逗自己,他仍然忍不住呛她。
“你都睡着了,怎么听得到自己呼噜声?”
他嗤笑:“你说的哪句真哪句假,我听不出来吗?”
这是他借指另一桩事吧?
只要她一直胡言乱语,他就分不清她哪句真话假话。
沉绫拍拍身旁的床铺:“哥哥,来跟我睡觉嘛~”
沉嘉禾躺沙发睡下,当她是耳边风。
沉绫腾地起身,挪到旁边看他。
即便仍是少年,他五官轮廓却已经成熟,忍不住伸手捏捏高挺鼻梁。
突然想起小时候,她在下铺睡懒觉,沉嘉禾也经常这样戏弄他。
干燥的手指把她小小鼻尖、红润嘴唇捏成唐老鸭。
她被弄醒了,抓起枕头呼他。小男孩跑得比风还快,笑声在屋里回蕩。
以前的沉嘉禾太惹人讨厌了,现在呢,同时好不到哪里去。
沉嘉禾拍开她作恶的手,翻过身背对她继续睡。
沉绫弯腰凑到他耳畔,嗓音像融化清水里的蜜糖。
“老公!”
这一声好似抢救垂死病人的起搏器,强烈电流脉沖进干涸的心脏。
他猝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