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月份的天黑的晚。
任之初和往常一样在校门口和陈清道别。
挥挥手,笑着说再见。
等人走了。
笑容消散,就又是一身的落寞。
她深吸一口气,眼眶红了一片。
街上人来人往的,她没坐车,沿着街道一步一步的走回家。
四周的风景在变换,她的心却一直是酸涩的。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像是缝在骨头上的一节软肉。
碰一下是很酸,可真被生生刮去,又是种撕心裂肺。
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是空了。
任之初沿着街道一直一直往前走,从天亮到天黑。
可她不知道的是。
在她不远处的身后。
一直有一道黑色的身影。
他带着口罩和帽子,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顾随的眉头皱的很紧。
他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
他们争斗、打闹,面红耳赤。
一个劝他别逃。
一个说操你妈逼,我他妈求你了放手吧。
理智劝他是要放下的,因为未来的事情他无法掌控。
原来他觉得自己很牛逼,牛逼到将来能超过他老子,牛逼到能创造一个世界。
现在不了。
出现了一个任之初。
她的出现,打碎了他的钢瓶,露出他的玻璃外壳。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原来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为情所困的这一天。
明明最初。
他只是想和她睡一觉的。
掌心渐渐攥紧。
他看着姑娘走到对面公交车站,然后失魂落魄的盯着手机发呆。
好像打了字。
好像轻笑了一秒。
好像抿了下唇瓣。
条件反射,他就去摸口袋。
那里空空如也。
对了。
手机给摔了。
隔着宽宽的马路。
顾随点燃了一支烟。
炊烟袅袅之间,他看到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眶。
这是这几天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她哭。
其实这个时候的他已经算是强弩之末,这几天他总失眠。
整夜整夜睡不着。
可每次穿上衣服出了门,站在她家楼下的时候。
他又总会想。
凭什么让人家等自己呢?
人小姑娘清清白白给了他,一腔热血的爱意浇灌着他。
他最开始接近人家就是为了身体,总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前一秒说我喜欢你。
下一秒又说,但你能等我几年吗?
真他妈操蛋。
任之初搭上车子离开。
顾随没走。
他站在夜风里,心随着她的方向飘去。
烟一支一支抽。
他发现自己不论和她说什么,都他妈巨糟糕。
他是个很没有良心的混子,自我又自私,从没觉得女人这种生物有什么特别的。
十多年的人生里,他只有一个梦想,而现在这个就给跟前摆着,他已经攥手里头了,按理说不该有任何的动摇。
可是因为任之初,他的心动摇了一次又一次。
小姑娘当真是生气了。
他又想起四碎的手机屏。
最后一个画面,是他发出去的一个信息。
【想爷了吗?】
秒回了一句话。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然后就是红的刺眼的感叹号。
身边的路灯隐隐绰绰,他盯着灯光发呆。
眼眶有点酸涩。
烟一盒一盒的抽。
最后见了底。
鞋底碾过烟头,猩红色的火光倏然灭掉。
顾随顺着街道原路返回。
车子就给不远处等着。
他眼底黑圆圈有些吓人,人坐上车子,陷入黑暗。
符瑀安还在副驾驶嚼口香糖,透过后视镜瞅他一眼。
她没说废话,拿过来个盒子递给他。
“喏。”
顾随没接。
符瑀安说拿着真他妈累,随手一丢,丢顾随身边。
“妹妹的礼物,拿着吧。”
是个新的手机。
“喂没必要闹这么僵吧。”
符瑀安就不理解。
“就算是单方面给人甩了,也得当面说一句吧。”
这他妈的,五天了。
天天都得陪他过来搞跟蹤人那一套,真挺烦的。
顾随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嗤笑。
“你懂个屁!”
有些事儿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可就不能告诉符瑀安,更不能告诉任之初。
比如出事当天,宋荷接到一通电话。
内容大概就是人小姑娘父母知道了两人的事儿,然后旁敲侧击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就是让你家儿子离我家女儿远点,小姑娘要考大学的,不能和纨绔子弟混在一起。
逃课的事儿都能干了,还有什么干不了的。
总之。
就是觉着,既然你家儿子要走,就趁早掰了吧。
小姑娘深情啊,玩不起。
你儿子那么混蛋,别乱闹了好不好?
顾随那晚站在任之初家楼下。
吹着冷风,指节发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只是喝了一瓶白兰地,冷风刺骨的时候,人已经站在楼下了。
于是,愁绪和她散在他肩膀上的乌发一样。
缠缠绵绵,扰人心烦。
烟抽掉一盒,听小姑娘哭到凌晨一点。
/
烧烤店门口。
几个兄弟嬉戏打闹的,扯皮装逼的,聊自己睡过几个女的,聊自己上回泡那妞身材多好,脸蛋儿多好看的。
一大桌子人,男男女女,勾肩搭背的,说给顾随送别。
揽着肩膀,酒杯举的高。
碰来碰去,顾随醉了大半。
班上好些个同学也来了,外班的,本班的,认识的不认识的。
只要是认识顾随的,想来都来了。
林晓一直安分的坐在顾随身边。
刚来的时候都很诧异,她坐他身边,他这次没拦。
反而盯着她笑了两秒,算是默认她的行为。
她不知道这笑什么含义,也不想知道。
她就只是知道,哦,顾随还是那个顾随。
吊儿郎当,谈恋爱跟流水一样,任之初让他收了心,但没能留住他的心。
这不。
原来那个牛逼的顾随又回来了。
这么想着,她心里好爽。
于是她端端酒杯,手臂似有似无蹭着顾随的手臂。
顾随知道,也明白,喝口酒,似笑非笑看她。
他没躲,林晓就有了点儿勇气。
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阿随。”
她举起酒杯,嗓音好听,端酒杯的手有点抖,好在顾随没兇她。
上回他在后台说那话她现在想想后背都冒冷汗。
——’上回你堂哥那下场你没瞅见啊?我以为你能懂呢。‘
——’分了就他妈分了,再jb乱给外头说老子跟你怎么着那你嘴巴我觉着留着也没啥用,问问你哥牙在哪儿种的,让给你介绍介绍。‘
——’还有,下回站稳了。‘
——’站不稳,让你跪着上台。‘
她很怕他。
哪怕他惯来吊儿郎当的,就跟很好说话一样。
都是分人的。
大多数时候,他也没能有多温柔过。
有时候,明明上一秒喊着是’宝贝‘,下一秒她作的他烦了,他也能让她’滚‘。
可是啊,瑕不掩瑜。
他太勾人了。
她不甘心。
顾随盯她两秒,她冒了一背冷汗。
结果,他倏然笑了,意味不明的笑,而后酒瓶子给她碰了下。
林晓心跳的快,小口抿酒,暗自开心。
“阿随。”
“嗯。”
“你非得走吗?”林晓小心翼翼。
顾随嗤笑,抽了口烟,烟雾吐出,照她脸上飘去。
“怎么着?舍不得我啊?”
这话说的,流里流气。
林晓脸一红,“才没有”
娇嗔的不得了,功夫到位了,配上她那张好看的清纯脸蛋儿,显的并不是很做作。
任人瞅见,都觉得好可爱啊。
可顾随只是笑笑。
他手臂搭在靠背上,整个人都很懒散,叼着烟跟兄弟几个说说笑笑。
符瑀安看到全程,塞嘴里一块儿肉。
沖林晓挑了挑眉,得到对方一记友好的笑。
她勾勾唇。
还能笑出来啊,人笑你不是觉得你可爱。
嘲笑你不自量力呢。
林晓见缝插针,胸快贴人手臂了。
她见顾随灭了根烟,又塞嘴里一根,要去桌子上拿打火机,就很贴心的要帮人点火。
眼睛眨啊眨的,打火机沖顾随肘着。
顾随轻笑一声,往后一靠,沖她勾勾手指。
林晓就帮他点上。
“这么贴心啊?”顾随瞇着眼,抽烟的时候,脸颊微微下陷。
“我一直都这样啊。”林晓看着他,“我一直都没变的”
“你原来不都这样吗”
意味深长,刻意提起过去。
“是吗?”顾随敲敲椅子背,“我记得你学过日语对吧?”
林晓刚笑,还没来得及点头。
头顶一暗,多了个人。
顾随抽烟的姿势一顿,笑僵在脸上。
任之初气喘吁吁,脸上汗还没落,嗓音发抖。
身上就穿了件单薄的吊带长裙,像是都要睡了。
“顾随。”
她哽咽了一下,委屈至极。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