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顶,就连顾朗也不由佩服产业链条的蔓延速度是如此之快。不过就是香火旺盛了些,寺庙周围就冒出来一圈休閑放松之地。除去饭馆,茶馆,香店,还有一家依着山顶那眼活水温泉建起的洗浴会馆。
顾朗抬眼望着会馆的正门中央挂起的古色古香的牌子,繁体的“缘”字。想来陆若前段时间被别人抢走的就是这里的地了。即使还没进去,仅仅在门口伫立一会儿,就体会到了此处的不同。仿古的建筑,和周围的香火气息相互辉映,雕梁画栋、钩心斗角,既别具一格又不显得突兀。
低头看了眼瘫坐在一旁长椅上的小曼,他问道:“你是现在就去烧香,还是明天再去?”
秀山的垂直高度不过1000米,可是曲曲折折地爬上来,几乎多登了一半的脚程,再加上固执地不肯坐缆车,小曼这会儿只剩半口气了,又看了看寺庙门口排的长长的队伍,便虚弱的摇摇头,“不要了,明天,再去烧吧。”
秦小曼进了“缘”,趴在雕花的大床上就不想动弹。这里到处都是安神静气的香味,又不是市面上的那种,而是透着股植物的清新味道,鲜活的流动在空气中,就连顾朗那敏感的鼻子也没有任何不适感。
小曼把头埋进枕头下拱了几下就想睡。顾朗把被子从她身上拉开,“去洗个澡再睡,这里的温泉不错。”
“累死了,不想动。”秦小曼哼了两声便没了动静。
顾朗只好打消了洗鸳鸯浴的旖旎想法,自己去洗。
秦小曼醒过来看到周围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穿越了。身下是红棕色的木床,可供她翻来滚去地打滚。更古典的是房子中间还有一架屏风,泼墨的山水画,很意象派,将宽敞的房间隔成两段。纸糊的窗户,镂花的木门。
揉着空空的胃走下床,她在看到桌上的东西后立刻认定自己还在现代。两块蛋糕,还有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岂是古代能有的!还没坐下,门口传来两声礼貌地敲门声。
“请进。”
进来一个身穿青衣的小沙弥,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白白凈凈的。看到秦小曼,小脸微微发红,双手捧着大的托盘递给她,白软的浴衣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上面,“请施主沐浴更衣。”
小曼窘迫地站起来,怎么,和人家比起来,自己就满身的红尘味呢。她不过是想来烧个香,为啥这层次就拔高了这么多?
小沙弥为秦小曼在前面引路。小曼东张西望地看,难不成误入仙人家了?“喂,小弟弟,你是这里的服务员吗?”
“我白天在寺庙里学习,晚上来这里打工补贴家用。”小沙弥答得很是认真。
小曼神秘兮兮地靠过去,“你们师傅真的那么灵吗?”
小沙弥一愣,而后来了句很深奥的话:“施主,心诚则灵。”
来到浴室的入口,小沙弥止了步,双手合十鞠了一躬:“施主,请。”
水流声、音乐声从浓郁的蒸汽里透出来,秦小曼精神一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SPA吗?
纯木的地板走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响,饶过拐角,顾朗看到了临窗喝茶的人,果然是他。
顾朗走到窗边,轻轻敲了敲带了细碎裂纹的窗框。里面的男子抬头,温雅一笑,“顾,你来了。”
顾朗走进房间坐到那人对面,静默了会儿,开口道:“君如,你就打算这么过么?”
南宫君如呷了口茶,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掌心包裹的粗瓷茶杯,无语地点点头。
顾朗手指点了点摊在他面前的经书,“这个,你真学得进么?这种方式可不适合你啊。”
南宫君如笑看他,“顾,我一直很佩服你。”
“好说。”顾朗虚伪地笑,伸手去拿放在另一边的茶叶。
“也该告诉她了吧。”
顾朗的手僵了僵,取过两片水润肥厚的新鲜茶叶放进嘴里抿着,垂了眼,“我不想告诉她。说不说,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顾朗,”南宫君如严肃地看着他,“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你既然想和她过一辈子,就不该欺瞒她。不要像我……”
“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师傅,不好了。秦施主泡晕过去了。”
顾朗从浴池里捞出醉虾似的红通通的秦小曼时,再一次萌生出了掐死她的欲望。一脚踢飞了池边空着的啤酒罐,这个女人,又喝酒!
秦小曼身体的温度很高,一直嚷嚷着热,躺在床上也不老实,一直掀被子。顾朗怕她冻着,将门窗关严实了,又给她套上睡裙才任她踢了被子。
顾朗坐在床边看着睡姿不雅的秦小曼,思考着南宫君如的话,这个丫头,如果发现他不是王子,而是冷血的恶魔,还会不会要他?
他趴到床沿上盯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瞧,不由抬手去抚摸她上翘卷起的睫毛,轻轻触碰她细腻的肌肤,这么干凈的一个人儿,干凈的让人嫉妒。
秦小曼是被热醒的,睁开眼,借着外头照进来的灯光,发现自己被顾朗整个抱在怀里。温热干燥的怀抱,仿佛护着新生婴儿的姿势,微微蜷身,整个拥住了她。
小曼色心顿起,点点地去吻他。能和自己爱的人交颈而眠,是多么好的一件事。顾朗的头发又黑又软,和他身上的那股雅痞的气质很相称。他的嘴唇看起来很薄,亲上去也是肉肉的,尝起来,好似温凉下来的白开水,带着天长地久的气息。他的身体很硬,靠着有些硌骨头,两条锁骨性感的要命。色胆包天的小曼身子往下滑了滑,拿嘴巴去亲他锁骨间的小窝,顺势在骨头上印了个小牙印。满意地端详了一阵子,捂嘴乐着,在他怀里翻转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得意,小时候的毛病又犯了,咬着一截手指头流口水。
身后的某人睁开了一只眼,嘴角浮着的笑那叫一个柔暖似水。
“顾朗,你醒一醒。醒醒啊。”
顾朗睁开眼睛,不悦地看了看仍旧黑咕隆咚的外面,搁在她腰上的手臂又紧了紧,“太早了。再睡会儿。”
秦小曼继续摇他,“醒醒啊,我们要早去。还要排队呢。”摇了会子,接触到他冰冷的眼神,小曼便吓得停了手。这家伙,会不会发脾气?
顾朗猛地掀了被子,裸着上身坐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穿好衣服,砰砰乓乓一阵子收拾好了东西,黑着脸将仍在一旁手忙脚乱套鞋的秦小曼揪出来,“走了!”
即使小曼知道不能和刚起床的顾朗一般见识,可是,可是,“我的鞋,鞋!”被他连拉带拖地走了好一段距离,秦小曼没穿稳的鞋被丢弃在走廊上。
顾朗松开她,急躁地走过去将鞋捡回来,蹲在她面前,冷声说道:“抬脚!”
秦小曼乖乖地将脚伸给他。
清早的冷风一吹,顾朗脑中沸腾的热血便逐渐平息下来。握着小曼的一只脚发呆。
身上积攒的一点热气哪经得起他这么晾着。秦小曼小心翼翼地抗议:“我冷。”
顾朗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揉了揉她的脚,将鞋子给她穿上。系鞋带的时候,顾朗慢慢开口问道:“小曼,要是,要是我不是好人,你还跟我不?”
小曼的脑筋暂时没转过来。什么?端详了下他的脸,偷偷吐出一口气,好,恢复正常了。确定自己不会被他的起床气殃及后,小曼特别诚恳地指出一个事实:“顾朗,你从头到脚都不是一个好人。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才有这个意识!”
男人心真是海底针啊海底针。在寺庙门口排队的时候,秦小曼摇头晃脑地叹气。顾朗拿手帕捂着鼻子远远地站在一边,对每个经过他身边的人送上个满含杀意的眼神。现在他身上就挂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抬头望了望还有着稀稀拉拉星星的天空,秦小曼感叹着,这香火还真不是一般的鼎盛。起这么早,还有这么多人排队。
“姑娘,你来求啥的?”排在她前面的大妈热情地问秦小曼。
小曼腼腆地笑:“姻缘。”
大妈愈加灿烂的笑:“我也是。”
“您也……”小曼极力掩饰自己的诧异。难不成来求个第二春?
大妈爽朗地一拍她的胳膊,“你这小姑娘,想歪了吧。我是给闺女求的。这当父母的,一辈子操不完的心。以前担心她早恋,现在担心她找不着婆家。哎哟,难喽!”
小曼对此深有体会。以前她成绩不好,高中时秦妈妈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生怕她有不良苗头。刚进了大学,就开始每天“你看人家顾朗都找几个了”,催着她找男朋友。当她和苏黎深谈的时候,秦妈妈又恨她无用,不懂趁早压倒顾朗这棵优质窝边草。
等啊等终于轮到小曼进去了。怎么,嗯,是个师太?一位身着青衣的胖师太端坐着。身后绣着莲花的门帘飘飘的,可以看出后面是条长廊。
胖师太坐在团扑上,昂了昂肥嘟嘟的下巴,“施主,请坐。”
小曼恭敬地坐下,表达了自己以及她奶奶的意思,从口袋里掏出写着顾朗和她生辰八字的黄纸,双手捧着递了上去。
胖师太看了半晌也没有出声。小曼就忐忑了,“师太,我这个,怎么样?”
胖师太拿过左手边的圆筒,晃了晃,里面哗啦哗啦的响,送到秦小曼眼前:“施主,抽四个签出来吧。”
不伦之恋,虐恋情深,宫廷侯爵,破镜难圆。
额....,小曼看着被自己抽出来的四支一个比一个惨烈的签,直想撞墻。为何,这般不吉利?“师,师太?”
胖师太看看签,又瞇着眼看看小曼拿出来的黄纸,抬头瞇着眼睛望了会儿在空气中飞扬的细小尘埃,沉重地摇了摇头。小曼的心揪了起来。
胖师太吐纳了口气,颤着声音道:“你和这纸上(点点黄纸上顾朗的名字)的施主,乃是前世的虐缘啊!”
小曼紧张地抓着香案的边沿:“这,怎么解法?”
“这才是你们两人今生的命格啊。”
“胡,胡说。”秦小曼愤怒了,坑人呢吧!“我和顾朗没半点血缘关系,都是普通人家的儿女,我们关系好的很,都没破过,哪里难圆,又哪里虐了?”
师太很淡定,“你可是打小称呼这位男施主为哥哥?”
小曼点头。
“你既当他为哥哥,如今又和他发生男女之情,不是不伦,又是什么?”
小曼抖。
“看这样子,你当时喜欢这位男施主很多年了吧。十几年来的爱在心口难开,屡屡被忽视的痛苦滋味只能自己品尝。这不是虐么?即使知道他风流成性,你却仍对他不离不弃,甘愿等他回头。不可谓不情深。”
小曼黯然。
师太继续侃侃而谈,胖手指划过顾朗的生辰:“依着八字,这位男施主前世该是天家的王爷,想他今世虽然出声微寒,如今也是大富大贵之人。现世豪门,即古时宫廷侯爵也。”
小曼含泪摇头,不忍再听。
师太继续,“你和这位男施主虽然暂时感情很好,可,终究还是破离的命吶。破镜难圆四字,便是你们二人这一世姻缘之果。”
小曼悲恸至极,伏桌而泣。
胖师太怜悯地看着她,“施主莫哭。凡事都有个破解的法子。只要……”
“迦叶,师傅叫你去扫地呢,又跑哪里去偷懒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帘子后面传来。
胖师太惊慌地站起身,“施主,贫尼还有事。若想破此命格,请按这个联系方式找我。”说着长袖一甩,一张烫金的名片施施然飘落在秦小曼面前,师太又提醒道:“凭这张名片我给你打八折哟!”
小曼陷在自己暗恋顾朗的悲苦情绪中不能自拔。抹着哭肿的眼泪抬起头时,发觉坐在自己对面的胖师太变成了个干瘦的老和尚,金红色的袈裟披在身上,煞是耀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小曼声音嘶哑,无助地看着老和尚。
老和尚满脸歉意:“抱歉,施主。许是我那顽劣的徒儿又出来骗人了!唉,今日老纳就免费为施主算上一卦吧。”
“您说什么?”小曼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和尚双手合十,“罪过,罪过。”说着,将方才小曼拿过的签筒倒过来,“哗啦啦”一阵响,签全都掉了出来。
秦小曼一个个捡起来看,不由目瞪口呆。这,里面的签,没有一支是好的!
老和尚拿起桌上搁的黄纸,掐指一算,“恭喜施主,施主和这位男施主可是天作之合啊。”
小曼揉揉红肿的眼睛,“真的吗?”
老和尚一脸正色:“出家人不打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