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几夜奔波后,他们一行到了素以盗匪闻名的野猪林,这里是上京城的必经之路,是一个低矮的山坡,遍植松树,山坡后就是一片茂密的森林,进可攻退可守,盗匪抢掠财物后哄散入森林,就是再多官兵也毫无办法,这里一直是各路盗匪猖獗的地方,官府拿他们束手无策,干脆跟他们暗中勾结,有什么要人通过提前通知,而一般的平民百姓就遭殃了,一时间方圆百里除了盗匪竟杳无人烟。
从京城出来往南走,耿之龙一行三人就是在这里遇伏,一般盗匪自侍无人能动,都是光明正大出来抢人掠物,那天的一帮黑衣人明显训练有素,而且都蒙着面,只有两只眼睛冒着凛冽寒光,进退都听从号令,号令一发便是一阵凌厉的攻势,两人自顾不暇,小毛在马车中被乱刀砍死,耿之麟见势不妙,砍倒一人,抢了他的马拉着耿之龙便走,追兵将至时,喂了他们一把五香松筋粉才狼狈逃脱。
他们迅速改变南下线路,避开官道,从一个个小乡村小镇往南走,没想到这次的收获更是惊人,如果说官道两边的小镇小村还算过的是人的日子话,那些偏僻村落里过的简直猪狗一般,重税酷吏逼迫下,能吃饱饭的地方已经寥寥。
两人幡然醒悟,巨大的暗流已经在民间涌动,再没有措施疏导,这暗流将以摧枯拉朽之势把大昭王朝覆灭。
改革势在必行。
当马车一步步走近,麦苗发现大爷和二爷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平时喜欢把二爷搂着亲嘴的大爷完全失去了兴致,他们一人一边盯着车门外的动静,手中紧紧握着剑柄,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麦苗看着两人异乎寻常的凌厉表情,不由得发起抖来。
大爷瞥见他那窝囊样子,差点一脚把他踹下车来,二爷拦住他,把一柄短刀塞进他手里,“等下有危险记得自保,我们可没功夫管你,你最好现在开始求菩萨保佑。”
麦苗几乎哭出声来,把满肚子疑问吞了下去,拿着刀瞪着外面的草木,生怕从里面飞出个人来取他小命。
临时抱佛脚有没有用,问麦苗就行了,他把阿弥陀佛在心里念过许多遍后,一帮蒙面黑衣人仍是如期而至,领头的一声口哨,十几个人把马车团团围住,明晃晃的刀径直朝马车招呼过来,老刘吓得屁滚尿流,还来不及缩到马车下,就被人一刀把头砍飞,那血从颈项里喷溅而出,麦苗吓傻了,那刀光剑影里哪里还有活路,干脆缩在马车上念阿弥陀佛吧。他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在马车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大爷和二爷早窜下去和他们缠斗起来,众人见两个正主出现,竟放过马车,对两人分别围攻,战况惨烈之至,不时从两团乱影里冒出一股鲜血,或者是一支断臂,大爷久战不退,脑中焦躁起来,使出最凌厉的杀招,把剑舞得密不透风,剑光织成白色大网,想迅速解决这些人,谁知众人好似早有準备,胸有成竹地纷纷退开在剑网外游走,等剑光中的杀机一过,复又沖上来缠住,这招式最耗损内力,大爷渐渐不支,被人一刀砍到肩膀。
听到大爷大吼一声,麦苗又是一阵战栗,从马车的窗户里望去,大爷步伐渐渐乱了,剑招也没有刚才那样漂亮,麦苗揪住自己胸口,原来他看到大爷的肩膀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二爷这边也正苦战正酣,吃了上次的亏,蒙面人根本不让他的手有休息的机会,几把刀同时往往同时落到他身上,让他招架不及。二爷听到大爷的吼声,额头渗出汗来,一声断喝,把两把刀架住,从战团中飞出,到大爷身边相救。
麦苗第一次知道心痛的滋味,大爷伤了,二爷肯定会伤心,二爷伤心,自己也会伤心,他脑子一团乱,再也不敢想下去,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后,一手握着刀小心翼翼地抓住缰绳,他一刺马臀,马笔直朝前方那战团狂奔而去。
趁着众人愣神间,二爷一拉大爷,双双飞到马车上,麦苗又朝马臀刺去,马没命地跑起来,二爷飞快地摸出几把五香松筋粉撒向追兵,众人惨叫着纷纷跌落,麦苗抓稳缰绳,把马飞快地赶出野猪林。
路上再没人敢耽搁,麦苗闷头赶车,听二爷在后面笑道:“麦苗,好样的,你求的是什么菩萨,这么管用。”麦苗第一次被人夸奖,脸顿时红到脖子根,从胸膛生出一股豪迈之气来。大爷包扎好伤口,捂着鼻子叫道:“马车里这是什么味道,这么臭!”
二爷也捂住了鼻子,“奇怪,好像是粪便……”
“哎呀!”麦苗从马车上蹦了下来,“对不起,我刚才吓得……全弄到裤子上了……”他慌慌张张翻了条裤子躲到旁边换,回老时满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头几乎缩到脖子里,再也不敢回头看他们一眼。
大爷和二爷面面相觑,哈哈大笑起来,大爷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二爷连忙为他察看,大爷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不要管,小伤而已,我大概知道埋伏我们的是什么人了!”
“什么人?”二爷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大爷瞇起眼睛,眼中的红色如魔火,“你等着,到时候自然见分晓!”
二爷身体颤了颤,偎到他怀中,“大哥,你回去能不能给我一道免死金牌?”
“你要那东西做什么,难道怕我对你动手?”
“你救过我多次,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你什么时候拿去都行。”二爷顿了顿,在他怀中几乎撒起娇来,“你到底给不给?”
“好,我答应你就是,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就是要这大昭的江山我也一定双手奉上。”
二爷有莫名的感动,在心中长长叹息。
“麦苗,你歇会,让我来赶吧!”赶了一天一夜的车,麦苗几乎从车上栽倒。二爷连忙从他手里抢过缰绳,把已经迷糊的他塞进马车里。
大爷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软化,在身边挪了个位置,闷声道:“快睡,睡醒来去赶车!”
麦苗心里绷着的最后一根弦松了,一头栽倒,没数到二就呼呼睡去。
听到大爷恼恨的声音,二爷回头一看,呵呵笑起来,原来麦苗不知不觉抱着大爷的腿,还把脸贴了上去,二爷摸摸他的一头乱发,“这小家伙挺有趣,明明自己吓得半死还知道赶车来救我们,真有点胆识!”
大爷哼了一声,“说出去真丢人,咱们竟然被这么个小狗一样的家伙救了,要是他敢居功自傲到处乱说,我可饶不了他!”
“大哥,你错了,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得我们什么好处,他说得没错,他确实跟小狗一样,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摇尾巴,绝对忠实可信。”
“朝廷里那帮东西连狗都不如,他们吃的是我的俸禄,拿的是人民的血汗,可每个人都贪欲难填,又都是蛇蝎心肠。我回去后要好好整治他们一番,让他们知道到底如何做官!”
“你早就该动手了,要不然也不会养虎为患,使二哥的半边朝廷成了气候,你的政令难行,这天下百姓就受苦了!”
“我知道,希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麦苗吧嗒两下嘴巴,口水把大爷的裤腿都弄湿了,大爷无奈地笑笑,“这个家伙,真拿他没办法!”二爷看着他从未有过的舒缓表情,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酸酸涨涨,他看了睡得不醒人事的麦苗一眼,回头高高扬起鞭子。
“我怎么觉得我们不像买了个奴才。”耿之龙把正在梦中满天找烤鸭的麦苗瞪了又瞪。
可惜某人丝毫没有知觉,犹自抱着鞭子边钓鱼边流口水,二爷笑嘻嘻地摸摸他的头,他的头发非常柔软,真像这个乖得不可思议的孩子,“他还只是个孩子,这几天没日没夜地赶路,实在辛苦他了,等咱们到了京城我得好好让他休息几天。”
“你想要他?”耿之龙眼睛瞪得更大了。
“难道你要他?”耿之麟瞥了他一眼,“你把他放到宫里没几天就被人整治坏了,他有没有命出来还不知道呢!”
耿之龙长叹一声,“我真的太姑息这些狗东西了,竟然敢在我睡榻前作乱,二哥在宫中的眼线众多,势力已经盘根错节,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把他们连根拔起。”
“算了,只要把宫外的势力铲除,宫里自然好对付,你先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就要到京城了,那边的人自然没胆子在天子脚下动手,我看着路上的动静就成。”
耿之龙突然把他抱在怀中,蹂躏着着他有些干裂的唇,他的嘴角渗出丝丝鲜血,耿之龙慢慢舔着,声音突然有着诱惑的嘶哑,“我好想要你……”
耿之麟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升起红云,他狠狠回咬了他一口,低声道:“给我乖乖养伤,等你伤好了随便你怎么弄都成!”
“真的,”耿之龙惊喜交加,“你可不準再不理我,这些年我真的很痛苦,你老是对我不理不睬,我还以为你是恨极了我,我知道我母亲对你和你母亲做了许多错事,可她现在已经死了,以后由我来补偿你,好吗?”
“不要再说这些,过去的事就算了,我欢喜你,你欢喜我,这样我就很满足了。”耿之麟轻轻靠在他胸膛,“哥哥,我很感激你这些年的照顾,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是个死人……”
“不要说这样的话,只要有我在,你一定不会再受苦了!”耿之龙坚定地说。
麦苗头上被狠狠敲了一记,他刚想惊叫,嘴却被人捂上了,他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耿之龙朝他摇摇头,指指马车里睡得正香的人,麦苗头一缩,连忙坐正赶车,耿之龙又回到他身边,看着他美丽得不似真人的睡颜,不觉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