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勇见杨磊落瞪着通红的眼睛在门口站着,身体本能地一哆嗦,心里一阵恐慌,但他马上想到自己已经是红卫兵了,没必要这样惧怕他了,就挺直了腰桿,腆着胸脯,傲慢地看着杨磊落,说:“杨磊落,你没想到我又回到这个学校吧,还是以这样的身份站到你的面前的!”
杨磊落一阵鄙夷,说:“你回来又能怎样?你穿着红卫兵的外衣又能怎样?也掩盖不了你骨子里流氓无赖的本性,你这个卑鄙的恶狗,除了会咬人还会什么?”
曲勇做梦没想到杨磊落会这样放肆,他恼羞成怒,指着杨磊落叫道:“杨磊落,你胆子真是比天都大啊,你竟然敢骂红卫兵是恶狗?我们可是毛主席派下来红卫兵,你这是恶毒的攻击伟大的领袖,你要为你自己的反动言论负责的!”
杨磊落心里充满了怒火,说:“你少拿那些来吓唬我,你说我是反动就反动了?我也是贫下中农的后代,难道你还能把我也打成反动阶级?我的阶级成分又不是你给划的!”
曲勇眼睛瞇成一条缝,里面射出恶毒的光,说:“你现在是贫下中农的子弟,可是说不定哪天就不是了,你还不知道你爹杨北安是什么来历吧?他就是隐藏在夹皮沟大队里的资产阶级当权派,用不了多久我们红卫兵蝎,就会杀回村子里去,把你爹那些资产阶级分子杀个片甲不留,到那时啊,你就是黑帮崽子了,你没几天神气的了,走着瞧吧!”
杨磊落简直怒不可遏,沖动地抓住他的衣服领子,叫道:“曲勇,你再敢说我爹是走资派的话?”
曲勇知道这个小子沖动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就缓和了语气,说:“杨磊落,我们没有个人恩怨,你爹他是无产阶级还是资产阶级,群众会做出判决的,你和我较劲有用吗?你今天要是打了我,那你可就是阶级立场问题了,我不是来打私架的,我是来学校里革牛鬼蛇神的命的,难道你真的想和广大的红卫兵作对吗?”
冯冬梅在已经吓得面色惨白,她为杨磊落捏着一把汗,天哪,和红卫兵对着干,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她急忙过 ]杨磊落也知道自己是有点沖动了,他也预感到现在的形式很复杂,就没有再和曲勇较劲,和冯冬梅来到教室旁边来,其实他也正有一肚子火气沖冯冬梅发。还没等冯冬梅说话,杨磊落先气呼呼地说道:“你干嘛要和曲勇同流合污,难道你们真的是一路人吗?你不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冯冬梅心里虽然也是乱糟糟的,但她骨子里确实沖动着那种被这种气氛激发起来的所谓的革命热情,她辩解说:“大磊,你想错了,我不是和曲勇这个人同流合污,他是怎样的人我当然清楚,我是想参加无产阶级的战斗队,红卫兵里也不是他一个人,我不是因为他才参加的,我不想让自己没有了年轻人应该有的信仰和追求!”
“冬梅,这难道是信仰吗?你干嘛这样热衷于这样一场稀里糊涂的所谓的革命呢?你不觉得太离谱了吗?哪里有那些的阶级敌人?”
杨磊落根本感受不到像冯冬梅那样的想投身到这场所谓的革命中去的沖动。
“怎么说是稀里糊涂的革命呢?连毛主席都接见了红卫兵,对他们的行动给了支持和鼓励,这就说明是一场必须进行的革命啊,你怎么能说是稀里糊涂的革命呢?”
“就算是应该的,那也不一定所有人都去参加啊,咱学下校里好几百号学生,像我们这样贫下中农子弟也不计其数,可真正参加的有多少呢?为什么你偏偏要没事找事?”
杨磊落真的不明白,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为啥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
“大磊,你咋还没认清形势啊?我们都不是没理想抱负的人,我们来学校念书为了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学习知识,将来考上大学,能有个好前途吗,可是现在学校都不上课了,那我们的出路在哪里?或许我们投身到这样的革命当中去,将来能有个好前途呢!如果别人都参加了,我们不参加,将来别人都因为为这场革命作出贡献而有了前途,那样我们不是会后悔一辈子吗?”
冯冬梅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女孩子,或许她心里确实充满某种希冀吧?貌似老一辈革命家的那种信仰?
“冬梅,难道人活着就只有出人头地吗?学校停课了,那我们可以回家啊,难道屯子里那些没念过书的,没有什么前途的人就不活了吗?我们安安稳稳地回家种地不好吗?”
“大磊,我们还这么年轻,难道就甘心碌碌无为地活下去吗?那样生活还有啥奔头?反正我是不甘心那样的死气沉沉的生活!”
冯冬梅似乎真的被洗了脑,竟然有些执迷不悟了。
杨磊落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痛心地说:“你就算是参加所谓的革命,那也不能去做陷害别人的事情啊?我绝对不能允许你去陷害苏老师和叶校长他们!”
冯冬梅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拉长声音说:“你说来说去的,还是为了苏小萌啊?难道她在你心里就真的那么重要吗?你为了她连阶级立场都不要了?你真的是被那个资产阶级的女人给迷住了吧?”
“你们这是在陷害好人,苏小萌她怎么就是资产阶级了?曲勇和罗美兰陷害她那是公报私仇,可是你有什么理由去揭发苏老师?你忘了她是为啥主张开除曲勇的?那还是不是因为曲勇侮辱了你吗,现在你反过来却要帮助曲勇去陷害她,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杨磊落当然在外面听到了曲勇和冯冬梅密谋要写大字报揭发苏小萌的那件事儿,他知道冯冬梅是在被曲勇蛊惑着利用着。
见杨磊落还是这样袒护苏小萌,冯冬梅心里又生出一股醋意,就说:“我怎么陷害她了,她和叶茂在办公室里做那丑事,那是我亲耳听到的,我又没有无中生有去捏造!”
“可是,就算是他们做了那事,又与你有啥关系呢?又没妨碍你什么?你就当没看见还不行吗?”
“我说没看见能行吗?那天曲勇已经撞见了我站在办公室外偷听了,如果我不去揭发,那曲勇要是咬定我是在掩护走资派,那样的罪名我担得起吗?这不是个人问题,这是阶级立场问题。再者说了,苏小萌她就是资产价级的本质,是不值得同情的!你同情她,那是因为你一直喜欢她,你鬼迷心窍了!”
杨磊落几乎是要崩溃了,他预感到是没法把冯冬梅从执迷不悟中拉回来了,就绝望地叫道:“冬梅,我可警告你,如果你真的去揭发苏老师,那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杨磊落就气呼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