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里熙熙攘攘,商家在排列整齐干凈的街道两旁吆喝叫卖,士兵们沿街巡逻,来往贸易繁荣,百姓们的脸上也多是安居乐业的祥和表情。
朱玉瞧这一派繁荣之象,若有所思道:“这秦王还真有点东西。”
李悟在一旁给车夫交钱,转头问她:“你现在要和我去见秦王吗?”
朱玉手按着酸软的腰,刚刚在马车上太过胡闹,弄得她现在身子忒不爽利,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我想休息。”朱玉颦眉。
李悟看她一直按着腰,了然道:“那我先带你去我常住的宅院,休息够了再去见面,总归也不是什么急事。”
“嗯。”朱玉乖乖点头。
安置好朱玉,李悟便去面见秦王。
秦王府门口伫立着两排身穿铠甲的士兵,进到府中,便是一条宽阔的道路直通大堂,连花草都不多见,一派肃穆,正如同秦王本人。
“王爷,李大人回来了。”仆人小心地敲敲门,稟报道。
“带他到这里来。”秦王扔掉手中的大刀,魁梧的身子上满是肌肉,一举一动皆是大开大合的阳刚之气。
李悟走进来时,秦王正打开一坛子酒,见到他便豪迈地笑道,“可把你盼回来了!还不快过来陪我喝两杯!”
两个男人话不多,坐下先对饮一坛方才说起事来。
秦王开口问道:“这一路可是发生什么?竟晚了半个月。”
“路上有些不太平,遇到镇上官匪勾结的事,处理花了些时间。”李悟解释。
“原来如此。对了,朱公之女呢?怎么没见她过来?”秦王想起李悟此行的目,刚才只见李悟独自前来。
“这一路舟车劳顿,姑娘家有些疲惫,等休息好了再过来拜见。”
秦王表示理解,又说道:“我那小儿可念叨着你,你一不在没人和他过招了,便整日来烦我。”
秦王育有二子一女,大儿子赵子风早早封作世子继承家业,小儿子赵子阳便丢到军营里去,与兵蛋子们摸爬滚打,现在又是十几岁的年纪,溜猫逗狗的,着实顽皮得很。
李悟一想到那精力旺盛的皮小子也是一笑,“既如此,我先回军营里看看。”
“呵!哈!”广袤的沙场里,将士们正铿锵有力地练习着突刺搏击。
李悟一路巡查过去,看来离开的日子里军营并没什么异样,让他放下心来。训练的副将看到他,跑过来打个招呼:“教头,回来了啊!”
李悟点头,“子阳呢?”
“他在后营和戚顺他们掰腕子呢,我带您过去。”
“我今天肯定赢!”
一声清亮的少年音响起,继而又是男人们的一阵大笑。李悟老远就听到吵闹声。
赵子阳胳膊青筋鼓起,脸上都冒出汗来,显然用力不小。可对面的戚顺却是游刃有余,甚至还能用另一只手挑起枣来吃。
“又在逗他。”李悟看着这几个幼稚的大老爷们,摇摇头。
赵子阳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抬头,乐颠颠道:“师父!您回来啦!”
“嗯。”
“师父,我可想死你了,快和我去操场练练!我的剑法这阵子可又精进不少。”他比了比姿势。
“可以,只是你怎么不找戚顺他们,反而去找王爷练武?”李悟问。
“谁说我没找他们?”赵子阳挠挠头,“他们也被我找怕了,死活不肯陪我练,就只好去找爹了。”
赵子阳小小年纪就是个武癡,还是个话痨,一堆人中唯有李悟有这份耐心来搭理他。
两人还没走到练功场,路上遇见了监军季云父女,李悟打了声招呼,“季叔,婉儿妹妹。”
季云看见是李悟回来了,往常严肃的脸色也放缓,“阿悟,回来了啊。”
“悟哥。”一旁站着的青年女子也行了个礼,名为季晓婉。
季云原是前朝三品督察御史,女儿季晓婉嫁给了侯府世子为正室。武帝反叛后,季云不屑在此朝廷做事,没多久便辞官随秦王北上。可季晓婉的夫家哪愿舍弃安稳的荣华富贵?又遇上她夫君病死,世子之位被沿袭至嫡次子。她这侯府夫人的位置名存实亡,侯府顾忌季晓婉之父的事情会让他们成为武帝的眼中钉,便找了个由头,将季晓婉直接休掉。即使季晓婉已经生了两人之子,也不能阻止。没奈何,她怕儿子丢在侯府受屈,便带其一同北上,投奔了父亲。如今,已是第五个年头,儿子更名为季洛澄,已经七岁。
许是小小年纪经历太多,季洛澄性格内向,怕生,更习惯一个人待在家里,从不与周边的小孩们一起玩耍。
朱玉睡了一天,终于休息够了。伸了个懒腰,便打开门準备去逛逛。
“你是谁?”
小小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朱玉抬眼望去,对门打开了一条缝,露出小孩子的头来。那小孩子脸上带着防备,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
这条巷子里聚居的都是士兵及家属,乍一看见陌生人,季洛澄想,这该不会是小偷!?连悟叔叔的家都敢偷,真大胆。
朱玉挑眉,“你又是谁?”
“我是季洛澄。你是悟叔的什么人?”他问道。
朱玉答道:“我是他客人。”
“哦。”
说完,季洛澄放下心来,还好不是小偷,便放心地把门关上了。
???
朱玉看着这自说自话的小孩,脑袋里充满大大的疑惑,什么鬼?这点小事没有被她放在心上,她还记着自己的主要目的。
不得不说,幽州比大食大得不止一星半点,鳞次栉比的房屋,满目琳瑯的商品,把朱玉这个购物狂给迷得找不着北。
李悟等了一下午都没见到朱玉回来,直到夕阳西斜,才有一名女子推开大门,指挥着店家把东西全搬进屋。
“你怎么买这么多?”李悟头疼,原本宽敞的堂屋已经给各种箱子堆满。
朱玉吐吐舌,“因为真的很好看嘛!不买下来的话,我就会一直惦记,吃不下饭喝不下水。李悟,你忍心看我这样吗?”朱玉作个西子捧心的虚弱状,心想,她大概得了看见漂亮衣服不买就会死的病。
李悟伸手扒拉了一下箱子,五颜六色的衣服多到一眼看去都有几十条。“这些衣服你真的能穿完?”他很怀疑。
朱玉打开他的手,手这么糙别把衣服给勾丝了。“姑娘家衣服就是有这么多!”
“再说,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谁看,还不是你嘛!”
此话堪比一记丘比特之箭,把李悟整得无话可说,甚至心里还有点小高兴。
“咳咳。”李悟掩饰地咳嗽一声,“今晚倒也不必穿的太好看。”
朱玉瞥他一眼,暗暗吐槽一句,闷骚!
前朝素有赏花的习俗,即使搬到北方这种习惯也不能忘记。秦王妃欲办一场赏花会,邀请众人评鑒素有“月下美人”之称的昙花。一些从南方跟过来的官员将士们及其亲眷都在此列,虽然朱玉不是南方人,不过秦王妃为表示欢迎,也邀请了她。
到了晚上,李悟与朱玉乘车前往王府。
到那里时,府上人已经很多了,大都聚集在花园一边。李悟带着朱玉过去拜见秦王夫妻俩。
“王爷,王妃。”朱玉来之前学了一些礼数,跟着李悟一起行礼。
秦王面容看起来颇为严肃,有点像钟馗,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而秦王妃长相却是圆圆的,面上总是笑瞇瞇的,看起来非常和蔼。两人站在一起,意外地和谐。
“朱姑娘,这么远的路程真是把你累坏了吧。”秦王妃拉着朱玉的手,拍了拍。
“还好。”朱玉老实说:“李悟照顾我照顾得很好,没受什么罪。”
这一番话惹得秦王妃轻笑,她拿着帕子捂住嘴,心想,哪有姑娘家这么说的,这朱姑娘快人快语,倒是有趣。
寒暄了一会,便去花园里準备落座。
此间由花摆出两个空间来,男子坐一排,女子坐一排,中间隔出一条过道,供等下赏花用。
“我不能再带着你,那个姑娘是我熟人,你去她旁边坐。”李悟指着某个方向道。朱玉看去,那女子身着青衣,身材纤细,一副温婉的模样,正是季晓婉。
“哦。”朱玉点点头。
“季姑娘好。”朱玉打了声招呼,在她身旁落座。
季晓婉露出疑惑的神情,她好像没见过这位姑娘吧。便道:“你是?”
朱玉解释:“李悟带我来的,他说你是他熟人。”
季晓婉想了想,便了然。“你是朱姑娘吧?”她想起来了,李悟远去西域,就是为了完成故人之托。
“是,我叫朱玉。”朱玉自我介绍道。
“既是悟哥拜托的,那我一定好好照顾你。若有何事都可与我说。”季晓婉温和地笑了笑,将一些花做的糕点盛到她桌前,“这些都是味道比较清甜的,不会腻,幽州城里的姑娘都喜欢吃,你尝尝。”带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她下意识地展示着自己与李悟的亲近,可惜粗神经的朱玉并没有感觉出来。
朱玉拈起一块,尝了一口,嗯~果然不错。
就在她沉迷甜点时,季晓婉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悄悄打量着。
朱玉是混血姑娘,长得既有西域人浓眉大眼的特点,也有东方小巧细致的脸庞。今夜的她身着一袭红色纱裙,将本就浓颜的五官发挥到更高一层,看起来就像是一株灿烂的沙荆玫瑰,在金色的太阳下绽放,红得热烈,红得耀眼。
“玉佩敲磐,红裙曳云,体欺皓雪之容光,脸夺芙蓉之娇艳。”面对朱玉,一位久经情场的浪子摇头晃脑地出声点评道。这样的身影,自然也吸引到了对座男子们的目光。
此时幽州城的风尚,仍以临安为準。女子们追求扶柳之姿,肩若削成腰如束素,以练成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为荣。
绿柳是好,可看久了难免有些寡淡乏味。此时带着异域风情的朱玉猛然出现,无疑让这些浪子们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