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冯鼎言从公司回到家,积攒了一天的疲倦和烦躁让他心情低到谷底。他甚至懒得开灯,只是脱下外套、领带和衬衫,裸着上身穿过房间走到洗手间。他将水龙头开到最大,顺手拿起毛巾包在手上,使劲儿擦拭面庞、颈部、胳膊与胸口。直到一丝沁凉渗入皮肤,他才丢下揉成一团的毛巾回到客厅,一把拉开窗帘,让都市夜晚的灯火从整面玻璃墻照进屋内。
冯鼎言脱去鞋袜,只穿着黑色长裤倒到沙发,手指交叉枕在脑后,凝视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今天的会议简直一团糟,有人拿出一堆调研数据,建议将长乐方案彻底推翻,改做廉价住宅,这主意很好但通过可能性几乎没有。冯鼎言知道公司耽误不起那个时间,但合伙人对他磨蹭的进展已经颇为不满。会议结束后,他们几个人再次讨论各种方案,表面看是做高层决策,实际上是在警告他,大家已经没什么耐心。冯鼎言必须加快速度,结束这场永无止尽的争论。
手机铃声响起,冯鼎言看看屏幕,立刻坐起来,听了两句就清晰说道:“我马上到。”
罗娟是他的福星,打瞌睡送枕头的感觉真棒!冯鼎言快速沖凉、换好衣服,驾着车往指定地点奔去。一路上琢磨着事成之后怎么谢罗娟,没想到得出的结论是这女人让他懊恼无比、同时又情欲高涨。要是早早知道罗娟的存在事情会简单很多,现在该如何弥补呢?冯鼎言思忖着,之前他从未违反自己的原则,其中之一就是不与未婚女人纠缠更不用说发展感情。不过话说回来,他对所谓的原则一向毫无敬意,即使是自己的。
再次看到罗娟差点儿让冯鼎言心脏跳出来,或者说他根本没看见她。实际情形是,当罗娟向他走过来时,他还以为是行人,刻意躲了躲给人让道。直到罗娟站定和他‘嗨’了声,他才意识到等的人就在面前。
也难怪自己没认出她,今天罗娟将蓬松凌乱的齐耳短发全部盘扎起来固定在脑后,露出淡雅柔和的面妆和精致的镶鉆耳环。月牙色的露肩长裙款式很普通,但配上一条真丝围巾,让着装立刻显得正式而不拘谨。尤其诱人的是,围巾似有若无遮挡着领口高耸丰满的胸部,洁白、浑圆。
“冯鼎言,”罗娟没好气地说道:“往上看,我的脸在这里!”
要健康的男性对如此光彩夺目的引诱视若无睹非常困难,冯鼎言清清喉咙,道:“你看起来容光焕发。”
他指指她胸前一条别致项链,赞道:“我在看你的……项链,很漂亮,很特别。”
罗娟设法漠视冯鼎言眼中欣赏的光芒,这是他的本事,总能让身边女人感觉自己美丽迷人。可听到他夸自己的项链,虽然知道不过是借口,心里还是很高兴,语气也不由透着喜爱和自豪。
“当然,独一无二。”
冯鼎言又看了一眼,猜测是某个名牌的限量版设计。罗娟既然有喜欢的东西,只要投其所好,那谢起来就容易多了。他问道:“你眼光高呢,什么稀罕牌子?让我也长些见识。”
罗娟白他一眼,“玻璃的,不值钱,自己做就行。”
冯鼎言有些惊讶,这才想起来到现在都不知道罗娟的工作,“你是做什么的?珠宝设计?”
罗娟轻哼一声没再搭理,带他推门走进一个布置清幽的庭院。‘长安太平’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四周皆是古朴的青砖灰瓦院落建筑。这里原本是一座年久失修的杂乱院子,经过装修和改造,变成一家风格独具的餐厅,奇妙而有趣的中西混搭让整个环境高雅但不高冷,最是适合吃饭聊天。罗娟能找这么一个地方让她父亲和他见面,冯鼎言真心感激她的心思。
两人走进大厅,罗娟显然是常客,接待小姐立刻迎上来和她打招呼问好,末了指指门前竹子,充满喜爱地说:“瞧,多好看啊!”冯鼎言看过去,这才注意到旁边半人高的盆栽其实是个玻璃雕塑。罗娟并没有回应,只是笑笑,带着冯鼎言来到她预订的包间。
“嘘。”刚要推门,冯鼎言一把按住她的嘴抱住她。
罗娟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包间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声。定神一听,她即刻意识到是姐姐和姐夫的声音。罗娟面露尴尬,立刻抓住冯鼎言扭身离开餐厅,七拐八拐走进院子里的一片竹林。柔和的竹叶味弥漫在四周,浓密的枝叶挡住灯光,让昏暗的黑夜裹住他们。
罗娟有些歉疚,解释道:“我姐正和姐夫生气呢。”
冯鼎言一副已经忘掉的样子,“嗯,是么?我不知道。”
罗娟望进他深邃的眼眸,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玩笑味道。她知道他在装傻,也不说破,只是看看四周,“咱们在这儿先躲一会儿,然后再进去。”
“我注意到了,但没有说出来,希望你是打算引诱我。”
“引诱?”罗娟的声音不由自主提高了些。
冯鼎言撇撇嘴角,“男人总是对此怀抱希望。”
罗娟脸上浮现粉嫩的红晕,“我走了,不听你胡扯。”
冯鼎言拦住她,干笑两声,“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害怕我们之间发生点儿什么?”罗娟自持聪明漂亮、举止优雅有教养,在他面前总是一副相当孤傲、急不可待想摆脱他的样子。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一点相当撩人。也许是自尊受到点儿刺激,逗得他不由自主想调戏她。
罗娟瞇着眼睛,有点儿不可置信地问:“你在和我调情么?”
冯鼎言的微笑中含有一丝捉弄、一丝狡黠,众所皆知,调情是诱惑的一部分,“你怕么?”
“我没怕。”
才怪!从认识开始,冯鼎言就注意到罗娟总是跟他别扭,他可不会就这样放过她。
冯鼎言靠到凉亭的一棵柱子上,双手环抱胸前,拖长音调说道:“可你看上去心神不宁,为什么?是因为我在你姐姐家热火朝天亲了你么?”他说得很是轻松,‘热火朝天’这个词儿更像是一种调侃,希望能掩饰住内心的真切感觉。
罗娟摆摆手,“不要过分解读,你我都知道那个吻没有任何意义。”
冯鼎言立刻一副里所应当的语气回应道:“我能说什么呢,有些人觉得将过去抛掷脑后很具挑战性,罗娟,这不难懂吧?”
罗娟愣了几秒,好像在琢磨他这话的意思,不过最终也只是点点头,“很好,冯鼎言,说得好。”
她紧紧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冯鼎言立刻意识到他在她的眼神中看到的不是天真无邪。
罗娟缓缓挪步,走到他跟前,视线从他的眼睛下移来到嘴唇,“你有没有想过记忆也许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可靠,因为我总是在问自己,你究竟有没有亲过我?你的吻究竟有没有大脑告诉我的那么好?”
冯鼎言现在一大堆迫在眉睫的麻烦,公司竞争、长乐方案、钱、时间、生计等等等等,哪一个都能让他头痛半天。可此时此刻,就算他想考虑这些也办不到。罗娟离他太近,鼻子里都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他甚至可以闻到曾经品尝过的那股灼热奇特的火焰味道。
冯鼎言不光会花言巧语,他更是行动派的男人。
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耳边,喃喃说道:“我猜,只有一个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了。”
冯鼎言将罗娟拉入怀里,亲吻从她的眉心开始,然后移向脸颊、耳朵、光滑的脖颈,最后再滑到嘴唇。罗娟屏住呼吸,接着逸出叹息,双臂从他的肩膀绕过,交叠圈住他的脖子。一股陌生的熟悉感涌现出来,他描述不出来,只知道不想停止。别急、别急,他告诫自己,尽管身体里那股潮水般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罗娟的舌尖迎上来,他将双臂收得更紧,给予更多,也需索更多。她顺服地靠在他身上,继续加深这个吻。两个人都像在集中精力探索、回忆、寻找。
片刻,罗娟松开手,面颊稍稍撤离。她的唇微微颤抖,而他的心也跟着打颤。冯鼎言收紧怀抱,这一次亲吻变得狂热,双手在她背上梭巡。沿着笔直的背脊滑向臀腰间的曲线,臀部腴润的弧度。冯鼎言扣住她的身体,膝盖推进她的腿间,将她压贴向他的勃起。
罗娟这会儿该警觉的,要他住手,让他清醒,可她反而攀住他。
冯鼎言暗喜,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苏醒了似的,争相恐后感觉这份欢愉,以及欢愉之外那难以辨识、无以名之的东西。他抱起罗娟转身将她放置在凉亭的栏桿扶手上,推高罗娟的裙摆和衬裙。丝质长袜在他的掌心下挠痒,直至指尖碰触摸到丁字内裤。冯鼎言小心将内裤拨到一边,温热的掌心按住。罗娟尖锐地倒抽口气,却没有退却。他又朝前探了探,改用掌根施压,轻柔,哄诱、挑逗,直到感觉她抵向他的手扭动,索求更多。
“冯鼎言,”罗娟扯开吻,喘息呻吟,脑袋埋进他的颈窝,片刻后察觉到冯鼎言在解开裤裆。即使有衣服遮掩,她仍隐约看到他握着勃起套上保险套。
“说啊,你要我操你,”冯鼎言的血液就像顺风而起的森林大火,他嘶哑低语:“就像我想操你一样。”
罗娟的脉搏乱跳,精神完全集中在两人之间的亲密接触。她抓紧他的头发,“对,没错。”
冯鼎言贴着罗娟的肌肤,呼吸浓重而火热,而且有些头晕,不过心里还是很得意。他一向能激起女人的热情,然后再一口吞噬。他要给罗娟终身难忘的一刻!
冯鼎言抬高她的腿,罗娟顺势勾住他的臀部,紧抓他的肩头。他爱抚着分开她,接着握住自己找到入口,缓慢推进。
紧张地压迫感传遍全身,罗娟喘息着不敢动弹,只是身体不由自主更加僵硬,扣在冯鼎言肩头的手指也开始发青。
就在这时,他忽然静止。
“操!”冯鼎言咬牙切齿说道:“你他妈是个处儿啊!”
罗娟用半个脑子嘶嘶回应:“嗯?怎么了?有什么关系?”
“操呢,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罗娟总算回过神,他什么态度?“这和你无关!”
“你怎么能这么说,什么叫与我无关?”
一下子被冯鼎言分心,下身的疼痛好像也减轻些。罗娟抬高音调,说道:“得了吧,你又和我不熟,我怎么可能跟你谈论我的隐私?”
冯鼎言低头看她,表情很奇怪,“需要我提醒你现在的情形么?这位不熟的男人正和你做爱呢!”
罗娟生硬地说:“我们才不是在做爱,我们只是……只是……”她脑袋里使劲儿想着合适用词,‘只是’半天后,终于蹦出句:“今迷只醉,无问西东。”
“哇,原来是这样啊,我可是遇到位专家了。”
罗娟好像觉得自己真需要向冯鼎言解释似的,继续说道:“男女朋友、夫妻之间才用‘做爱’这个词儿,我们么,只用一点儿激情沖昏头脑就可以,所以用不着向对方坦承隐私。”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在听你给我讲课。”见鬼,先是让便宜哥哥教他如何追求女人已经够荒唐,没想到转个身,一个处儿竟然开始教他打炮是什么。
刚才两人之间那点儿激情已经挥散无蹤,罗娟缩了一下,清清嗓子道:“唉,我想你还是……哦,还是退出去吧,我们好像配合不起来。”
“你怎么知道?”冯鼎言动都不动,毫无退出的意思。
“应该很明显吧,我们俩都没经历,这不找罪受么。”
“我倒觉得我们配合得很完美。”说着,冯鼎言抓住她的臀部,稍稍后退停留片刻,接着又开始缓缓稳定地往内推进。
罗娟屏住呼吸,紧张说道:“你确定还要继续?我真的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罗娟小姐,请容我说一句,无论你调门再高、知识再渊博,事实上,你和专家的水平边儿都不沾。”冯鼎言勾住她的脖子深深吻住她,希望这样能堵住她的嘴,阻止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高谈阔论。
冯鼎言重复着一点点退出一点点进入的动作,终于完全入鞘。罗娟被撑得浑身紧绷,喉咙像是被根无形的绳子卡住似的,气都喘不过来,和享受相差太远。也许疼痛渐渐消失,但实在谈不上愉快。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破处’么?书上吹得好像一场仪式,盛大庄严而意义非凡,可她觉得不过如此。
“嗯?完了么?”罗娟闭着眼睛,艰难地问道,虽然内心知道她应该不再是处儿了。
冯鼎言再次僵住,埋在她体内静止下来。罗娟立刻意识到她说错话,睁开眼睛捧住他的脸庞,懊恼地说:“嗯,我的意思是,我这边…嗯,处儿的茬儿…跟书上写的不太一样……”看到冯鼎言的神情越发难以捉摸,她尴尬地动了动,希望自己能舒服些,“算了,你继续,我闭嘴。”
“你的小嘴儿真会说甜言蜜语,宝贝儿,我快感动死了。”
罗娟知道她表现得差极了,冯鼎言的讥讽让她更觉丢脸无比。恼羞成怒中,她使劲儿拉住冯鼎言的肩膀,尽量压低声音喊道:“你讨厌,快点干活了!”
“干活?”冯鼎言咬牙说:“可恶,你保证过不说话。”
冯鼎言又低声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楚,但他终于开始再次动作。她的身体似乎渐渐适应,虽然没尝到欲仙欲死什么的,但整体来说还不算太差。罗娟集中精力感受着两人交合之处的摩擦,手也不自觉从衬衫领口滑到他的后背。
冯鼎言贴着她的嘴唇,免得因为她的碰触而咆哮出声。他的心跳和抽插随之应和,越来越猛、越来越快。冯鼎言拥紧她一同移动,悸动的欢愉沖刷而过,直到她贴在他的身上开始痉挛,这才越过最后一道猛烈的巨浪,攀上顶峰再沉回地面。
“操!”冯鼎言呼吸粗重。
“操!”他又说了一次,这次非常轻柔。“我有些着急,弄痛你了。”
罗娟摇摇偎在他肩上的头,“没有。”
冯鼎言不确定是否应该相信她,只是抱着瘫软在怀中的身体,支撑她的重量,直到她恢复正常的呼吸。
“娟儿。”冯鼎言轻声叫道。
“嗯?”她应道。
“我们得收拾收拾。”
“嗯。”
冯鼎言小心离开她的身体,抓起衬衫一角替两个人小心擦拭。罗娟抬起头环顾四周,看看自己,又看看整理好裤子的冯鼎言,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俩正在一个不算隐秘的公共场合。
罗娟面红耳赤站起来抚平裙子,忽然觉得背部凉凉的。她‘哎呀’一声轻呼,手摸向后背,眼睛圆睁,“你解开了我的裙子!”
“才怪。”他确定刚才没摸她的胸,虽然想来着。
“不是你是谁!我刚才衣服还是好好的。”罗娟说着再次退回到角落的阴影中。
操,他真不小心解开拉链?他竟然一点儿没察觉?习惯的力量太强大。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男一女说话欢笑的声音,罗娟一下子慌乱起来,她赶紧说道:“天啊,有人来了。快点,帮我弄好啊!”
“没时间了。”冯鼎言边说边探头看了下,一对勾肩搭背的情侣朝他们走过来。他跨步朝外走了走,让那俩人看到他的后背。果然,他们一看到他就立刻松开手,掉头改变方向。那男的还调笑着说道:“哟,这里被捷足先登了。”
女人的含糊回应听不清楚,随着声音渐渐远去,罗娟总算放下心,手臂伸到后面想要将拉链拉好。
冯鼎言回到角落,来到她身边,说道:“转过来。”
罗娟防备地说道:“刚刚你解开的时候,明明不用我转身。”
冯鼎言白她一眼,“刚刚你的胸贴在我身上,还想再来一次吗?”
罗娟张口就要反驳,可也知道冯鼎言说的是事实。她转过身,把后背亮给他。冯鼎言眼前全是拉链下白皙的皮肤以及蕾丝内衣,好像在喊着嚷着让他伸手触摸。把拉链拉下来时,他的技术浑然天成,没想到这会儿却有些笨拙。
“你快点儿啊,万一他们又要过来了?”罗娟催促道。
“他们本来就打算过来,”冯鼎言道:“所以我才故意让他们看见,他们只好另寻其他地方交配了。”
“交配?”罗娟差点儿呛住。“交配?天啊,怎么这会儿又好像……好像猫狗动物一样。”
“不好听么,跟你的‘今迷只醉、无问西东’一个意思。当然,我其实还有一个更简洁有力的单字——”
“你刚才说过了,”罗娟立刻打断他,“而且一直在说。”
“可不,总之跟做爱一毛钱都不沾。”
“你不用跟这儿嘲笑我。”罗娟想起刚才的争辩,知道她的表现糟糕透了。发现自己的裙子已经整理好,她立刻抬脚準备离开。
“别这样,罗娟,你别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冯鼎言抓住她的手臂,有点儿头痛,虽然这是他引出来的话题,但冯鼎言一点儿不喜欢。
罗娟停下脚步,甩开他的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解释。这完全都是我的问题,是我反应过度。”
罗娟僵硬的声调令冯鼎言猛地抬起头,硬生生挡着不让她离开。“真有你的,罗娟。我从来没得罪过你,刚才发生的事儿也不光都是我造成的。不过,我是男人所以我接招,你想如何尽管划道儿,可是你这种神气的样子让我很不爽。”
罗娟低头想了半秒,要是按着冯鼎言原本的计划,这会儿他该找的是罗婵。如果让她帮忙,事情就会简单很多。至少他们不会讨论‘做爱’和‘交配’的区别。罗娟心里一阵刺痛,可还是维持着平静和自尊,回应道:“我完全理解,假装关心一个人,并不是很舒服的事儿。”
“别把我说得很差劲似的,我们在谈你呢。”
罗娟的脸上仍带着笑容,但声音充满愤怒,“你在试探我么?放心,我亲眼见过你诱惑人的手段,知道你不会对我一网情深。其实你不用提心吊胆,我知道我爱的是什么人,你就算魅力顶天,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得了吧,说得好听,三言两语不就被我占了便宜。冯鼎言差点儿吼回去,可也明白那么说的话罗娟非掐死自己不可。他将语气放柔和,像是一个耐心的导师和学生讲道理,“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会儿假装没——”
罗娟听到耳朵里,只觉得他字里行间满含讽刺。她只能咬牙切齿地说:“我向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冯鼎言,这就是问题所在。”
冯鼎言瞇着眼看她,仿佛对她的说辞不甚信服。可他没有继续追问或争论,只是盯着她抬头挺胸、摇曳生姿地走在前面。她想要他相信这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但愿他也能这样相信,然后他就可以将整件事,连她一起抛到脑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包间,罗婵夫妻不知跑到哪里。冯鼎言看到规模不过是个雅致的小房间,不禁有些意外,“这,够坐么?”
罗娟给他电话时,说起是给罗文胜做寿,他本以为凭罗文胜的排场,最起码也得是个二三十人的宴会厅。
罗娟里所应当答道:“都是家人,爸爸对庆祝这种事儿本就不喜欢高调。”
冯鼎言迎上她的眼眸,略微扬起眉毛,“我在这种场合合适么?你父亲不会喜欢。”
看到冯鼎言的反应,罗娟感到某种程度的满足,鼻子里哼了声,说道:“你顾自己吧,在我姐夫面前来那么一出,他当然第一时间向老丈人汇报。这次爸爸生日,姐夫指名道姓要你出现,本来就是沖着给你难堪的,我只是奉命邀请。”
冯鼎言叹口气,“是我自作自受。”
正说着罗婵推门进来,看到罗娟两人也没丝毫尴尬。那样子自然的好像冯鼎言果真是罗娟的男友,而她和冯鼎言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罗婵这种女人,永远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有好处时她可以柔软顺从,而如果挡着她了,只会将之扫除干凈,果断从容,不给对方留一点儿念想。
“本来计划轻轻松松吃个饭,赵志强非挑这会儿玩花样。”罗婵气急败坏说道:“他刚才告诉我把冯鼎言给叫来了,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儿。”
罗娟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安抚地拍拍罗婵的肩膀,说道:“别担心,你赶紧把脾气收一收啦,等爸爸来了,看见你跟姐夫之间生气,会更不高兴的。”
说完赵志强也走进来,目光落在冯鼎言身上时,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意,好像在等好戏上演。他和罗娟打了招呼,然后说道:“出来吧,爸妈已经快到了。”
几个人来到院子门口一字排开,罗婵和罗娟站在中间。两人显然是商量过,无论是容妆还是服饰都搭配极佳,衬出一对儿出色的姐妹花,旁边站的赵志强和冯鼎言,一个魁梧沉稳,另一个挺拔英俊,倒是分外抢眼。罗文胜夫妻走进来时,看着两个女儿摆的架势,也是嘴角直往上翘。
罗文胜仪表堂堂,黑发仍然浓密,然而斑白的鬓角分外显眼。他的眼眸透着精明,脸部表情强悍,尤其是坚挺的下颚,使他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再加上高高的身材,结实却不臃肿,一看就是当官的那种权威形象。
罗母因为第一次见冯鼎言,罗娟介绍他时,虽然很是好奇,但态度还比较谨慎。罗文胜直接多了,对罗婵说道:“和你妈先进去点菜,上齐了叫我们。”
罗婵看了罗娟一眼,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带着罗母朝包间走去。几个人挪到大厅一角的休息区,赵志强瞪了眼正欲上前询问的年轻女服务员,小姑娘立刻止步远远撤离,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空间和隐私。
赵志强不给冯鼎言先说话的机会,一看老丈人的意思是在门口就把冯鼎言解决掉,立刻毫不客气开了腔:“那天看见这小子接近娟儿时我就起了疑心。查了他的背景,果然不简单。我打包票这位是沖着长乐那块地儿,诓着娟儿求您来着。”
罗文胜戒备地凝视着冯鼎言的眼眸,“我知道长乐那个项目,原来是你在负责啊,那块地儿可不好啃呢!”他的声音低沉而单调,严肃正经的态度早在混迹多年的官场轻车熟路。
赵志强一张嘴,冯鼎言的神经立马高度紧张起来。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拐弯抹角,他索性把话说开,“我凑您跟前就是想看看,容积率能不能多给一个千分点。”
罗文胜的脸上没有任何暗示,就事论事说道:“多层做点八很舒服宽松,你们非要做别墅,已经是打擦边球,现在可好,还想再要一个点。”
冯鼎言赶紧接道:“这个千分点不过是多几个夹层和半地下室,对庭院面积、绿地面积、道路和外貌没任何影响。”
罗文胜一副‘在我面前少来这套’的模样,嗤笑道:“可不,就是多了百八个平方米,让你们的利润再翻个翻。”
“您知道那块儿地用了多长时间、多少人在扯皮,我真是硬着头皮来求您的。多的那点儿钱赚不到我的口袋里,现在这情形,不过是想把大家伺候得皆大欢喜罢了。”
罗文胜没再搭理冯鼎言,单刀直入看向罗娟,问道:“这事儿你知道多少?”
罗娟笑笑,“姐夫其实多虑了,冯鼎言一开始就跟我说清楚了。”
冯鼎言虽然没面前两个人的地位高,但仍然有他的派头。
他插嘴说道:“您老怎么生气都可以,我知道您肯定不喜欢,我也不怪您不喜欢。我向你保证,我对罗娟没有任何隐瞒。娟儿很聪明,根本不可能瞒住什么。把她牵扯进来实在是迫不得已。见到赵大哥时,我确实没明说。他可是腰里别着枪的人,又特护家里人,那会儿要是坦白,他指不定就把我崩了。”
冯鼎言掐头去尾,省略了很多地方,但却仍然句句属实,而且夸了在场所有人,连罗文胜的面色也有些松动。他瞥了眼冯鼎言,眼神又回到女儿身上。
罗娟继续说道:“爸爸,这种事儿我平常躲都来不及,这次之所以搅和进您的工作,不过是记得您当年和冯叔很熟,我才把他带来见您的。”
闻言赵志强和冯鼎言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赵志强这才明白早前向老丈人说起冯鼎言的恶劣行径时,罗文胜为什么没有立刻表态,反而说要见见。他给冯鼎言一个冷眼,好像在说‘算你小子命好!’
冯鼎言没有搭理,绞尽脑汁想啊想,也不记得这个规划局局长怎么会和他爸爸相识。
就连罗文胜眼中也闪现一丝惊讶,“你还记得?”
罗娟里所应当,快速回道:“中学时努力念书、考大学、出来工作,全是因为那天你带我去生态园吃饭,在大厅看见的那个玻璃金鱼啊!”
罗文胜回忆起过往,也禁不住撇撇嘴角。他还记得罗娟信誓旦旦要学玻璃雕塑,他当时根本没放在心里,只是很高兴她拿起书本开始认真学习。这个女儿看着一副柔柔弱弱不起眼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沖着这个目标一直坚持到现在。
罗娟看着爸爸表情放松下来,这才继续解释:“虽然过去很多年,但那天那么热闹,怎么忘得掉呢。鼎言看着荒唐,可他没做对不起谁的事儿。您也是看见了,他其实向母亲稍微低一下头,现在也不至于混到这个地步。这些年一直坚持着,虽说那是他的家事,轮不着咱们评价对错黑白,可我知道他很想念冯叔的。”
父女俩一问一答说着,可是把冯鼎言惊呆了。虽然没有明说,他却非常清楚罗娟聊的是哪一天的事儿。餐厅吃饭他倒记得,但对罗娟说的玻璃金鱼没一点儿印象,也不记得罗家父女在场,妈的,他怎么可能记得?这些年冯鼎言刻意摈弃和那一天相连的所有回忆,疏远所有他认识以及认识他的人,只为了避免再次想起屈辱不堪的事实,可是那天改变了他的一生,他又怎么可能忘记。
今天,罗娟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和她父亲提起这段旧事,面色如此平静自然,冯鼎言心里激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原来罗娟早认出他,原来答应帮忙还有这层原因在里面,原来她不动声色,已经暗暗安排好对策。
他那么喜欢她……他的意思是,两个人虽然没说出来,但那份吸引力,心里都会有些默契,可其实根本是自己一厢情愿。他一开始就跟她坦诚直接,她却对他隐瞒着什么都不说。妈的,他冯鼎言刚刚才给她破了处呢。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种被耍的感觉,是伤心还是愤怒,他分辨不出哪种感觉更为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