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壮的马匹,拉着一辆外观简朴的马车,正前往艾尔特城的道路上;马车所经之处,扬起了细碎的尘土,留下清晰的马蹄印和两道深深的轮痕,并响起节奏单调的哒哒马蹄声。
我靠坐在马车前面,挥动手中的长鞭,苦着一张脸,指挥马车行进的方向;但身后的车厢里,却不时传出年轻女子的嘻笑声,与我现下的郁闷心情,形成强烈对比。
“这两个女人究竟是商讨任务内容,还是郊游踏青?居然在后车厢里,笑得这么开心!”
尽管我想施展出二阶风系魔法“窥听术之声声入耳”,偷听这两个女孩的谈话内容,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们待我竟像防贼似地,一上车后就在车厢里布下“单向干扰结界”,令我听不清楚她们的谈话内容;唯有当她们谈到太过忘形,偶而发出的尖锐笑声突破结界,零零散散地飘散在空气中,我才听得见这些窸窣的嘻笑声。
说起来也奇怪,郝莲娜·奥迪一个礼拜前,还说为了要顺利混进苏里亚帝国的研发部门,发掘隐形战甲的秘密,所以她必须要教我裁缝技巧。
可是她传授我粗浅的基本知识还不到三天,就忽然告诉我计划有变,并且要我们立刻启程前往苏里亚帝国,执行“破甲行动”的机密任务。
详细运作细节我还搞不清楚,就被那两个女性军官硬架上马车,并充当廉价车夫,一路上似慢实快地赶往目的地。
按照我原先的想法,以为她们要先乘坐马车到城外的传送点,然后藉着魔法传送阵,把我们传送到“艾尔特城”,然后在该城的“亚斯德港”搭船出海,前往属于苏里亚帝国境内的“穆本特港”。
当然,我们也可以直接从瓦兹城搭船出海,前往穆本特港;可是走这条水路的话,就得花多更多时间。
当我提出这两个意见时,郝莲娜·奥迪却以经费拮据为由,直接推翻我的提议,所以我才会这么辛苦地驾着马车,风尘仆仆地赶往那座边关城镇。
“古奇,我们到哪里了?”艾美·葛玛不带感情的娇甜嗓音,突然从后车厢传出,打断了我天马行空的思绪。
我回过神来,头也不回地说道:“艾美姐,我们刚过了希赫德村,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到‘艾尔特城’了。”
“那你快点赶路吧,我已经肚子饿了。”她径自交待完,就和另一个女孩继续笑闹,完全不给我表示意见的机会。
“雪特!她们还真把我当成车夫兼管家了呀!哼哼……没关系,有句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我就不相信,你们没有情绪低落,精神恍惚的时候!唔……只要让我逮到机会报仇,我一定会当个称职的’马夫‘,载你们到处接客……“我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
眼看天色将近黄昏,艾尔特城的城墻已然遥遥在望时,我自然而然用力抖动手上缰绳,催促马匹扬起疲累的四蹄做最后沖刺,快速奔向那座巍峨高耸的城门。
蓦地,一支凌厉的嚆矢,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后方破空而至,直接没入马匹前方三公尺处的硬土里,露出半截尾翎。
异变骤起,负责拉车的衰马立即扬蹄乱踢,发出充满恐惧的尖锐嘶鸣。
“吁!吁!”我慌张地站了起来,用力甩动缰绳,鞭打饱受惊吓的马儿。
“古奇!发生什么事?”郝莲娜紧张地探出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人想打劫吧?”我好不容易强压下马儿恐惧不安的躁动后,立即指着斜插于地上的箭矢。
“哦?”她细长的眉毛挑了挑,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就恢复文静时的优雅模样。
“谁这么大胆,敢打劫我们!”艾美露出半张清纯的俏脸娇咤道。
她话才刚说完,地面随即传来微微颤动,马车后也响起了震耳的暴喝。“前面的人听着!留下马车食物及值钱的东西,你们就可以安然离开了。否则下一支箭会射在哪里……嘿嘿,我就不晓得了……”
标準的打劫说词,加上强大威逼的气势,再看看地上那支警告意味浓厚的响箭,只要是一般百姓,绝对光闻声就吓破胆,然后乖乖按照强盗所求──弃财留命。
只不过这些强盗现下遇到的,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而是拥有深厚实力的欧格里皇朝特战队员……当然,除了我之外。
但是当我跳下马车,看到一群超过三十名以上,宛若一支训练有素军队的抢匪,以万夫莫敌的狂傲气势,骑着快马朝我们这里飞奔来时,我马上收回原先过于自信托大的心态。
放眼望去,这些人一个个面目狰狞,体格壮硕剽悍,隐然散发出肃杀的气息,似乎与临时起义的乌合之众大不相同。
想当然而,这群强盗肯定是不好说话的扎手角色。
望着身后那支余势未退,仍微微颤抖的翎羽,我的心情犹如被人从头顶浇下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打了个莫名的寒颤。
能算準马匹行进速度,将那支箭矢射入马儿前方的坚硬石地,并且让箭尾持续发出嗡嗡的低沉声响……单就这份眼力及手劲,假如没有精湛的箭术及臂力,根本办不到。
还好不幸中的大幸,这支恫吓意味甚浓的嚆矢,上头并没有传来魔法波动,至少证明来人用的不是魔法利箭,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
“师父,怎么办?”我对着车厢大叫,脸上难掩恐惧的神色。
郝莲娜从车厢里缓缓走出来,抬头望着对方时,不单是那群抢匪,就连我也呈现目瞪口呆的状态。
一身破旧的麻衣粗布,满头花白凌乱的头发,佝偻的身躯和那张布满皱纹,历经沧桑的哀怨面孔,怎么看都不像正值花样年华的美丽女孩。
“师……师父?”
不理会我惊疑诧异的目光,郝莲娜拖着虚软无力的踉跄步伐,走到盗贼头前面二公尺站稳,以苍老颤抖的嗓音哀求道:“各位大人行行好,我现在只剩这辆马车载我进城而己,求各位大人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那位骑着悍马,满脸横肉,身材魁梧的首领,顿时露出鄙夷的目光道:“哼!就算再怎么烂的马车,也能卖个百八十元,所以你不要跟我装可怜。真要哭穷的话,我们比你还穷!格利诺、亚吉鲁,你们两个去接收马车。”
“不要呀,大人!求求你放过我们吧!”郝莲娜老泪纵横地哀求着。
随者话落,两名长相粗犷的年轻男子,骑着马匹从他身后走出,绕过郝莲娜看似孱弱的身躯,朝我这里缓缓骑来。
“我现在该怎么办?动手?弃车逃跑?”简单的两个方案,不断地在脑中盘旋着,但没收到郝莲娜的暗示,我仍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着两名抢匪缓缓逼近,紧迫窒闷的气氛,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令我的额头不自觉冒出涔涔冷汗,迅速滑过紧绷的脸颊,滴落在滚烫的黄土地上,隐约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
很快地,两盗匪与我距离不到五公尺!
此时郝莲娜正发挥哭天喊地的看家本领,不断地向盗匪头子讨饶……
四公尺……
车厢里的艾美,出奇地也没有动静。
三公尺……
“到底要不要动手呀?”我心里暗自焦急。
两公尺……
由远而近的“哒哒”马蹄声,提醒我已经到达出手偷袭的最佳范围;但那两个女军官不知在想什么,居然没有动手的意思。
一公尺了!
“要出手吗?”我握紧的拳头,已经从掌心渗出紧张的汗水。
直到两道高大的黑影从我旁边匆匆闪过,我仍眼睁睁看着他们,从左右两侧掠过,就这样白白错失了突袭的最佳时机。
不仅如此,这两人经过我身边时,竟然用鼻孔喷出轻蔑不屑的冷哼,仿佛在讥笑我的胆小怯懦。
只见其中一人神情嚣张地坐上了马车,另一人小心谨慎地打开车门,入内搜查一番。直到没有发现异状,他才朝马车上的人,和身后的强盗头目打了个安全的手势;接着这两人就开心地驾着车、骑着马,缓缓回到了强盗群中。
对于艾美不在车里,我内心感到疑惑的同时,也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道:“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还有一名不知藏身何处的箭神……我可不想因为一时沖动而遭人暗箭穿心,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于是这辆陪伴我们短短几天的马车,就这么轻松落入强盗手中。
看着他们在谈笑声中扬长而去后,我才快步走到郝莲娜身旁问道:“师……师父,那个……艾美……”
没想到她却转过头来狠瞪我一眼道:“你刚才为什么不看準时机率先发难?”
“啊!我……我……我没收到你的命令或暗号呀!”我连忙辩解道。
“?!你还好意思说这句话!”
见敌人远去,她马上挺起纤细的腰肢,恢复优美的体态,指着我的鼻子大骂道:“你到底有没有上过‘偷袭心理学’这门课呀?什么叫偷袭?就是要出奇不意嘛!我问你,你刚才有没有仔细计算,敌我之间偷袭发难的最佳距离?”
“我……”
她怒不可遏地打断我的话头继续数落道:“就算你现在还不属于皇朝禁卫军特战队的一员好了,但这种基本常识你应该晓得吧?嗯……你该不会上这门课的时候都在打瞌睡,还做着淫秽不堪的春梦吧?我看你呀,还是回去学院……”
她完全不给我辩驳的机会,径自霹雳啪啦骂了好一阵子,直到发泄完心中的怒气才肯住口。
她见我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用眼角斜瞟了我一眼问道:“好了,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惴惴不安地说道:“我是想说……呃……艾美,我们不去救艾美吗?”
想不到她竟然大笑道:“哈哈哈!与其担心她的安危,倒不如为你自已祈福吧。”
“为什么?”
我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因为话才刚说出口,我就看见远处滚滚飞扬尘土中,忽然冒起沖天的熊熊火光,及沉闷“轰隆!轰隆!”的爆炸巨响。
“那是什么?”我指着那团火光道。
“那就是艾美的杰作呀!不过你这下惨了!那辆马车呢,是她存了两个月积蓄买来的,现在却因为你的疏失,不得己必须报废掉……唉!眼下我只能送你一句祝福语:愿光明女神与你同在……”郝莲娜说完后还煞有其事地,朝我做了个祈祷的手势。
她的手势还没比完,耳边已经听到急奔而来的马蹄声,而且还隐约夹杂了含忿而发的娇咤。
“古奇·凡赛斯!”
“不会吧!我是杀了她的父母,还是玷污她的姐妹?不过是损坏一辆破马车嘛!她有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就和我拼死拼活吗?”
脑海里闪过第一次和她相见时,她饱受惊吓而露出狰狞恐怖的怒容,我自然而然闪到郝莲娜身后,紧抓着她匀称光滑的双臂,充当我的挡箭牌。
“啊!古奇·凡赛斯!喔……怎么会这样……快放手呀!啊……”她话才刚说完,整个娇躯竟无预警地瘫软下去,令我陡然间失去了强而有力的肉盾。
适时扶住她无力酸软的躯体,我自言自语嘀咕着:“该死!我竟然忽略这么重要的问题!”
怀里的娇躯,脸上泛着羞涩的绯红,坚挺硕大的胸脯,在剧烈起伏中带起一波波,层层叠叠的乳浪,再加上她不时发出娇喘的低吟,让我胯下许久未尝肉味的龙枪,瞬间就昂首上扬,并发出饑渴的咆哮。
人生中最扼腕的事,莫过于温玉满怀,却不能立即品尝个中芬芳。若不是眼下不容许我进行下一步动作,这块好容易到嘴的美肉,以我往常的个性,怎么可能轻易松口!
但急促的快蹄由远而近,扬起漫天尘土向我这里迅速逼近,在不容我细想,并制定出最佳解决方案下,我二话不说,马上背起怀中扮成老妪的女孩,朝艾尔特城方向拔腿狂奔。
只不过,人类奔跑的速度再怎么快,也不可能快过用四足狂奔的动物!更何况……我还被了一个体重不算轻的女孩。
多了背后的累赘,我才往前跑不到八百公尺,身后已经传来焦急的咤喝。
“古奇·凡赛斯!快把学姐放下来!”
情急之下,我不得不边跑边吟唱着:“来去自由的风中精灵呀,请借助我属于您的力量,让我和您一起翱翔吧!腾云术·起!”
此话一出,我的脚下立即刮起一阵狂风,将我缓缓托起至离地面大约一公尺处,接着我的背后仿佛被人推了一把似地,整个人向前弹射而出,瞬间就和身后追击的艾美,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简单低微的二阶风系魔法,虽然暂时摆脱了被追杀的厄运,可是对于魔力值不高的我来说,却是一项不智之举。因为我本身体质的关系,根本不适合长时间施展魔法。
这也是我不到紧要关头,绝不轻易施展魔法的理由!
一旦耗尽魔力值想要补充回来,除了必备的高级,甚至是顶级的“魔晶石”辅助工具外,还要找个安静的地方闭关苦修,将魔晶石的能量完全吸收、融合于体内之后,才可重新施放出来。
对于拥有单系魔法属性的人来说,就算体内的魔力耗尽,暂时得不到魔晶石能量补充的话,顶多变回一个普通人而己;但是像我这种,同时拥有两种魔法属性的人,问题就没那么简单。
拥有混合魔法属性的人,不修炼则己,一旦下定决心修炼,就必须注重两系甚至多系属性的平衡状态;假如修炼时只偏向某一种属性,那么绝对会落得爆体而亡的悲惨下场。
这也是为什么我的魔法修为,七年多来仍一直滞留在二阶状态,毫无寸进的原因之一。
眼看艾尔特城的城门,在我眼中逐渐变得高大,但护城河上的吊桥却开始向上缓缓拉起,我不由得急着大喊“等一下!”,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跳上宽阔结实的吊桥,并随着吊桥拉升形成的斜坡,顺势滚落到城门边。
等到我臀部接触到地面时,城门的唯一出入口也正好合上。
“哎哟!好痛呀!”
魔力几乎消耗殆尽的我,一旦坐倒在地,就虚弱得再也站不起来;那名我背在背上的老妪,不小心被我抛摔在离我不远处,就这么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然而我贸然硬闯的行为,立即引来守城官员的关切!
“来人呀,把这个恶意闯关的盗匪抓起来!”一个长得四方国字脸,留着浓密的落腮胡,身材高大魁梧,穿着银色轻甲,年约四十岁上下的武士,此刻站在我面前三公尺处,对着旁边的部属发号施令。
“大人冤枉呀!我不是盗贼,真正的盗贼在外面追杀我呀!”我在四五个卫兵的围堵拉扯下拼命挣扎,连忙为自己辩解。
“哼!大胆淫贼还敢狡辩!”那名中年武士用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郝莲娜后,忽然抽出腰际的宽柄巨剑指着我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名可怜的老妇人,年纪大到足以当你奶奶了?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用下春药的卑劣手段,来满足你个人的变态癖好!”
也难怪他会这么想!
此时郝莲娜脸泛绯红的春潮,双腿不安地紧夹,不时来回厮磨,再加上偶而从她鼻孔里喷出细微压抑的娇喘……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名躺在地上,不断扭动那看似孱弱身躯,呈现浪蕩丑态的老妇,绝对被人下了强力春药!
但这其中的原由,也只有我们两个当事人才晓得。
他自顾自地说完后,也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直接双手握剑高举,表现出一副宣读完我的罪行,然后就可以直接将我就地正法的正义使者。
“大人,你听我说呀,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实际的情形是……”
我正想澄清自己的清白,躺在地上的老妪却抢了我的话头道:“大人,唔…我们的确……嗯……遭到盗匪追杀……要不是我的孙子背着我沖出重围,我……我说不定就被那群禽兽不如的东西……呜呜……”
一分真、九分假的谎言,加上郝莲娜精湛的演技,令那名武士听完她的血泪控诉后,那柄原本双手紧握高举起的巨剑,终于缓缓放下来;看样子,他似乎已经相信她的说词。
虽然我不明白她这么做有什么含意,但能够有惊无险地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原来如此呀!这么说来,你还真是个勇敢孝顺的好孩子。不错、不错……比吉斯上士,你带他们两个到难民临时收容所,等他们填写完资料后,再安排床位给他们休息。”
“是!长官!”一个年约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迅速从他旁边窜出,向他行了标準的军礼后,就指挥他管辖的士兵,带着我们前往那座收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