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止步!”
刚接近妖兵营地五百步范围,便见一面目狰狞的狼妖领着数十小妖拦截前路,贾诩不慌不忙地道:“在下乌垒太尉所派使者,特来求见五位大王。”
狼妖幽绿的眼珠子扫了贾诩一眼,嘿嘿狞笑:“好个书生,虽然瘦了点,但总比没有好!”
说话间嘴巴已经流下口水,其他小妖也是不住舔着嘴唇,显然是将贾诩当做食物。
面对这群吃人妖怪,贾诩露出惶恐之色,唯唯诺诺地道:“各位妖大爷,能进诸位大爷肚子里,是小人的荣幸,但小人皮粗肉燥的,嚼起来十分费劲,怕诸损及位爷爷胃口。”
他以怯懦奴相示之,便是要跟这些小妖搭上话,毕竟这些小妖乃居于下位者,颇为蠢笨,多说几句奉承话便可忽悠住它们。
领头狼妖扫了他一眼,砸吧了一下嘴,道:“你这小厮却是生得差强人意,说吧,你们那个乌龟太尉找我家大王有什么鸟事。”
贾诩道:“我家太尉那日目睹五位大王的神通,心生敬畏,自然不敢与大王们为敌,但碍于朝廷眼线在城内监视,不得不做做样子,今日特让小人来转达归降之心。”
狼妖挑了挑眼皮,嘿笑道:“敢情是来投降的孬种,那咱们接受你们投降又有什么好处?”
贾诩道:“我家太尉已经準备了牛羊五千,美酒无数,藉此犒劳诸位爷爷劳师远征之苦。”
一听到有吃的,那群小妖眼绽贪光,个个都在流口水。
贾诩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袋子,递给狼妖道:“这是小的给爷爷的一些心意。”狼妖接过袋子,打开一看只见里边是满满一袋的肉脯,那些肉脯色泽金光,油光润润,肉香扑鼻,叫人垂涎三尺。
狼妖抓起一块塞入嘴里,顿觉甘美柔韧,香味绕舌三圈,久而不散,它一直窝在深山,未修成人形之前就是吃生肉,成人之后学会了一些烘烤之法,但也极为粗鄙,何曾尝过如此美味之食。
狼妖连吃了数块肉脯,却见麾下小妖都在看着它,不断吞口水,它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咽了咽口水后,忍痛地大手一挥,说道:“拿下去,分来吃。”
众小妖欢腾雀跃。
狼妖问道:“这些肉是从哪里弄来的?”
贾诩道:“往这儿向东五十里,有一家黄金堂,小的便是在那里买的。”
狼妖哼道:“很好,改日我带孩儿们去把那里给劫了。”
贾诩暗笑,蠢妖便是蠢妖,动不动便武力相向。
他赶忙劝道:“大爷,此事万万不可。”
狼妖啐道:“妈的,有什么不可的,老爷我把那劳什子黄金堂抢回来,也给众兄弟们尝尝鲜。”
贾诩道:“这般动作恐惊吓了厨子,一旦厨子受了怕,那做出来的东西就不好吃了。”
狼妖道:“这不行,那也不行,老子该怎么办?”
贾诩又掏出一袋钱币,塞给狼妖道:“爷爷要是想去吃肉,就拿这个去换,这样厨子做的也好吃,爷爷吃得也开心,岂不更妙。”
狼妖掂量掂量了袋子,又问道:“这又是什么狗屁?”
贾诩道:“此乃钱币,就不用天天打打杀杀,就得到好东西。”
说到钱币二字,贾诩脑响起出城前墨玄对自己说的话——贾先生,这枚青龙币乃元天从妖人手中夺来的,为开启太荒真言的重要之物,元天将此托付给贾先生,还望先生能善加运用。
贾诩暗暗叹服,心道:“墨公子心胸豁达,对吾如此信任,若不算死这伙妖孽,贾某人便妄称智者!”
这时狼妖身边的一个小妖说道:“头,我听说,人间就是用这钱币来换东西,只要有了它,什么都能换来。”
狼妖听后大喜,拍了拍贾诩肩膀道:“好,很好,你这小子很够意思,我们就不吃你了,这就带你去见咱们家大王。”
贾诩答谢,随着它们走入营地。
后世有一说法,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但贾诩却不跟这些妖兵讲理,直接谈利,拉好关系,令得众妖打开方便之门,若他一味讲理,恐怕门都进不了便被群妖生吃下腹了。
狼妖大开方便之门,贾诩走入帐内,却见这营地排布颇有章法,营与营间的间隔恰到好处,既避免了被敌人火烧连营的危险,又能在遇袭时互相支援。
来到中军帅帐,贾诩立即感到一股阴风扑面而来,营内端坐着五道身影,正是五大妖王。
黄沙怪阴阳怪气地道:“姓张的狗官脑子开窍了吗?”
面对这般无礼的话,贾诩微笑淡然:“大王何出此言?”
黄沙怪道:“听外边的小妖讲,你是代表那乌垒来归降的?可有此事?”
贾诩摇头道:“非也,非也,我家太尉受朝廷恩惠,奉命镇守西域都护府,岂可投敌背主。”
黄沙怪面涌杀气,拍案道:“岂有此理,敢戏耍本王,来啊,将这酸丁拖出去炖来吃!”
贾诩笑道:“大王,你若吃了贾某,那可是大大不妙也!”
黄沙怪冷哼道:“狗屁不通,吃你便吃你,又有什么不妙!”
贾诩道:“如今大王们已经面临死关,却仍不得知,贾某此行正是来向诸位报信的!”
十目道:“我们坐拥千万雄兵,势不可挡,即便大罗金仙下凡也不惧,又有何来死关一说!”
贾诩道:“大王虽有雄兵千万,能敌天神地仙,但却难防小人暗算。如今大王屯兵在城外,却不知城内已经风云突变,某些东西恐怕已经脱出诸位的掌控了!”
黑风熊着实不耐,摆手道:“听得老子都烦了,拉出去煮了!”
几个小妖便要来拿贾诩,贾诩嘿然一笑,冷声说了一声:“太荒古篆!”
此话一出,帐内气氛为之一沉。
“住手!”
狮怪开口喝退小妖,冷森森地盯着贾诩,一字一句地道:“你且将事情道来,若有一字虚假,本王定要你永不超生!”
贾诩整了整衣衫,躬身行了个礼道:“大王英明。且听小人将城内之事一一道来,就在数个时辰前,天湮魔阙之妖使荒毒暗下毒手,令得全场军民染上恶疾,如今乌垒城已经毫无顶抗力。”
狮怪眉头微微一簇,顿了顿才说道:“这也是尔等大难临头,与吾军何干。”也就是这么略微停顿,贾诩瞬息捕捉到重要信息,心中盘算道:“自从设擂比武以来,此妖谈吐自如,言语流利,无不是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态,方才吾将乌垒实情道来,它却停顿了片刻,莫非他并不知道有人在城内散布瘟疫?”
他心中闪过万千盘算——狮怪既然事先不知城内闹了瘟疫,那么他很有可能不清楚天湮魔阙的动作,但听墨公子所言,这双方是缔结了盟约,如此看来要么是天湮魔阙瞒着众妖兵,要么就是跟五大妖王接触的人不是城里的那两个魔头。
无论哪种情况对吾而言皆是好事!贾诩暗自一笑,道:“是啊,如今乌垒已无顶抗力,已经无力守护班超之衣冠冢。”
狮怪神色一敛,冷笑道:“你是想说,天湮魔阙即将取得太荒古篆,本王再不动手便来不及了吗?”
狮怪紧接着说道:“要开启得到古篆,就必须开启封印,而开封之物却是落在他人之手,魔阙就算进入衣冠冢也不能得手,汝离间之心昭然若见。”
这妖孽脑筋好生灵活!贾诩暗赞一声,面不改色地道:“此物正是在昆侖高足手上,而他的同门却遭天湮魔阙暗算,被困山谷。”
狮怪淡淡冷笑道:“你说这么多有何意义?昆侖修者被困与本王有何关系!”贾诩道:“自然是大大有关,墨公子托在下向大王传上一句话。”
目睹墨玄当日力挫黄沙怪的情形,狮怪对他也颇为忌惮,神色也增添了几分凝重,道:“说吧!”
贾诩道:“墨公子明言,他要前去营救师门,只要五位大王对此事袖手旁观,他愿将解封之物——青龙币奉上。”
五大妖王同时哑声,营内陷入一片沉寂,狮怪开口道:“此话当真!”
贾诩道:“千真万确。”
狮怪又道:“为何那小子不亲自来同本王说?”
贾诩道:“墨公子师门被困险境,危在旦夕,他已经火速赶往救援。”
狮怪又道:“如此重要之物,你们朝廷为何愿将之转送?”
贾诩道:“魔阙方士在城内散布瘟疫,整座乌垒也是命悬一线,唯一能破解瘟疫病灾者正是昆侖的云宗主,而她却被魔阙困在险境。”
狮怪冷视了贾诩,正在判断他所说是否属实。
贾诩凛然无惧,抬眼迎上对方目光,心中坦然,暗忖道:“妖孽果真谨慎,但贾某人所说皆是实情,由不得你不信!但就算是真话,你也得乖乖入瓮!”
对视了半响,狮怪道:“你没说谎,但本王却不明白,你们为何要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
阴阳邪胎冷森森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能有什么好事!”
贾诩挤出一丝苦涩笑容:“并非条件丰厚,而是如今形势不容吾等讨价还价,难不成在下要对大王这么说:‘想要青龙币,就帮我们打退天湮魔阙和黄巾贼’吗?”
黑风熊哈哈大笑道:“你这酸丁不但风趣,也很识趣!狮老大,咱们便如他所愿吧!”
狮怪缄默不言。
十目搭腔道:“犴翼约我们前来助拳,允诺事后与我们一并分享古篆真言,但天湮魔阙势大,就算过河拆桥我们也奈何不了他们,倒不如转被动为主动。直接将秘宝抢到手里,届时就算九幽魔帝亲临,我们也有底气与之周旋。”
贾诩留心记下它们所说的每一句话,他对于十目赞同自己并无太大喜悦,而是捉住了另一个要点——天湮魔阙势大,五妖似乎十分忌惮,而且还得仰其鼻息。
狮怪沉吟片刻,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好,本王便依你,只要将青龙币交出,那便对昆侖门徒救人之事袖手旁观!”
贾诩暗自嘿笑,做了个辑道:“多谢大王成全,乌垒城外,向西二十里处有一小河,其上游有一棵枯树,今夜子时,我家太尉会把青龙币藏于树洞之内,届时便请大王按时来取!”
狮怪道:“为何不直接交给本王?”
贾诩苦笑道:“我家太尉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若直接将东西交给大王,那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啊,所以这种事不能做的太明显!”
阴阳邪胎嘿嘿冷笑,嘲讽道:“欺上瞒下,有你们这般狗官,这朝廷焉能不灭!”
贾诩呵呵赔笑,又说了一对奉承的话,众妖王心情不错,也没有为难他,派人送他出营。
贾诩出了敌营,火速赶回府邸,张辽迎上来问道:“贾先生,可无恙否?”
贾诩笑道:“贾某安好,不但事情办妥,而且还探知了不少有用讯息!”
张辽问道:“敢问其详。”
贾诩道:“其一,五大妖王与魔阙接触者并不在城内;其二,天湮魔阙势大,五大妖王对其依附,但却有不臣之心!由此观之,魔阙之人对五大妖王亦有所提防——便待贾某好生算计一番,叫这般魔头吃不了兜着走!”
只见他凑到张辽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张辽连连点头。
将近子夜时分,张辽牵来一匹马,抹去脸上伪装,提枪上马,奔出府邸,大声叫骂道:“魔阙邪人,谋害乌垒百姓,还不速速现身受死!”
他策马绕城奔驰,骂声响彻四野,来到一座枯井之前,忽闻冷笑响起,紧接着便是痛楚的怒吼。
“黄口小儿,口气不小啊,胆敢向本座叫阵!”
阴气沖霄而起,一道身躯窜了出来,正是东鬼。
东鬼本在井内打坐,听到张辽叫骂,颇感愤怒,立即窜出井口,便要杀张辽泄愤。
同一时分,枯井四周的荒废民宅内走出了两道人影,正是太平道的弟子,波才与张曼成。
张辽抢先答话道:“尊使暂息雷霆,小可是奉太尉之命前来,只是不知尊使行蹤,才出此下策。”
说着掏出太尉节令,表明身份。
东鬼瞇着眼睛轻蔑地道:“那个姓张的狗官?他有什么屁话要交代你来放?”张辽道:“诸位异士玄法通神,太尉自知不是对手,故而命小人来向诸位求和。”
东鬼鼻子喷出一声冷哼,显然很是不屑。
张辽道:“尊使,我家太尉爱民如子,只是心怀百姓安危,才出此下策,所以恳请尊使能解这城内瘟疫。”
东鬼冷笑道:“如今我强你弱,你家太尉凭什么跟吾讲条件。”
张辽道:“乌垒能战之将少之极少,但尊使莫要忘了,这城内还有各路前来助拳的豪杰,若是血战到底,孰胜孰负还在未定之天。我方虽未必能赢,但也可叫贵方付出一番代价!”
东鬼暗忖道:“那些武夫之中也有神勇不凡者,若当真打起来,吾虽不惧,但也要耗损一番元气,届时恐怕会给外人可乘之机。”
他虽跟犴翼同列魔阙高位,但与五大妖王交情不深,而且这五妖也是犴翼拉来的,他对其甚是警惕。
张辽说道:“我家太尉只有一个请求,便是解去这满城瘟疫,我方便袖手旁观,不干预贵方任何行动!”
东鬼冷笑道:“就算不解这瘟疫,你们也无力干预吾等!”
张辽道:“为表诚意,太尉着小人带来一个重要情报,尊使可愿一听?”
东鬼讥讽道:“故弄玄虚,不能替尔等争取生机!”
张辽道:“不知青龙币的动向可否让乌垒取来一线生机?”
此言一出,东鬼、波才、张曼成三人同时色变,东鬼沉声道:“尔等若真有此情报,确实有保命的资格!将青龙币的下落托出,本座可保证乌垒满城上下的性命。”
张辽道:“我家太尉还有一事请求。”
东鬼拂袖道:“说!”
张辽道:“城外妖兵兇残之极,嗜血成性,为保城内百姓安危,还请尊使能劝住城外妖王,着其约束妖兵,莫要入城杀戮。”
东鬼沉思片刻,权衡再三,忖道:“那五只妖精心机深沉,就算那狗官不提这个要求,我也不想让他们入城,省得夺宝变数剧生。”
于是点头答应:“本座允了!”
张辽道:“太尉暗中查出,张让已经派出暗手潜伏在城内。”
东鬼微微一愣,蹙眉道:“张让又是何人?”
波才说道:“尊使,这张让乃狗皇帝身边的亲信,他伙同另外九个宦官把持朝政,并称十常侍!”
东鬼心生不耐,哼道:“废话一堆,本座可不是要听你们朝廷乃些龌蹉事,再不将青龙币心中道来,便拿乌垒来殉葬!”
张辽道:“尊使请息怒,张让派出的暗桩以花言巧语蒙蔽了那个昆侖弟子,说以可用此青龙币换取五大妖王的帮助,救回被困山谷的昆侖修者!”
东鬼眼神一敛,冷声道:“你当本座是三岁孩童吗?昆侖那些牛鼻子自恃清高,怎会同妖类邪物合作!”
说到这里已经涌现杀机。
眼见对方现出杀机,张辽脑中回想起贾诩所说的一句话,立即将其转述出来:“世上何来正邪,一切皆是因地制宜,各取所需罢了!”
东鬼咦了一声,眼中露出一丝欣赏,杀气也收敛几分。
张辽道:“小人贱命一条,怎敢蒙骗尊使。那阉贼的走狗从昆侖弟子手中诓来青龙币,再悄悄出城与妖王接触,準备今夜转送青龙币藉此换来妖王的协助,尊使只需现在赶往到乌垒西面的小河,便知真假!”
东鬼道:“那些阉贼为何要派人潜入乌垒,干预此事?”
张辽道:“实不相瞒,我家太尉乃何进将军的嫡系,只待任期一满便调回洛阳任职,阉贼一向仇视大将军,所以对太尉也是百般刁难。另外,阉贼恐怕还想借助鬼神之力,进一步扩大势力,独霸朝纲!传闻建宁二年四月望日,皇宫内曾出现一条大青蛇,蟠于龙椅,惊吓皇上,当时左右来救,百官奔避,但须臾间,大蛇不见,紧接着便雷雨交加,冰雹落下,此异象持续至半夜方止,坏却房屋无数。从此以后,天下便不再太平,天灾人祸接踵而来,也使得皇上对鬼神更加敬畏!那些阉贼便借妖王之力,蛊惑皇上,把持天下。”
波才和张曼成也是知道这“青蛇惊帝”因为他们太平道之所以能顺利起兵也用此事做了文章。
东鬼哼了一声,朝波才、张曼成使了眼色,两人心领神会,施展法术,化风而去。
东鬼扫了张辽一眼,道:“此事若当真属实,本座便兑现承诺,若不然全城死绝!”
说罢化成阴风朝西而去。
张辽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府,见了贾诩连声赞道:“先生果然神机妙算,那群妖孽果然往西面而去了。”
贾诩嘿嘿笑道:“现在刚到子时,而那五只妖怪取了青龙币赶回营地时便会撞上另一伙魔头。”
张辽道:“便叫他们自相残杀,两败俱伤,乌垒困局便可迎刃而解。”
贾诩摇头道:“他们打不起来的,最终只会相互妥协,共同分享青龙币。”
张辽道:“那先生今日所冒之险岂不是白费了?”
贾诩笑道:“贾某可不奢望能用三言两语挑唆他们厮杀,毕竟妖王也在防范咱们,而魔阙邪人也对咱们有戒心,这种情况下他们断不可能互相厮杀。今日贾某之目的只是给他们的盟约制造裂痕,埋下一个决裂的种子,日后再创造各种契机,令这枚种子发芽!”
墨玄携同雨琴往出事地点飞去,到了山谷外,却见谷口已经有重兵把守,一声铁甲刻咒描符,胯下骑似虎似马似熊又似狼,正是铁煞鬼兵。
雨琴心忧师门安危,便要杀进去救人,墨玄拉住她柔荑,将她拽到一个小丘后,隐藏起来,说道:“好姐姐,切莫沖动,待吾探清谷内形势!”
说罢便拔下一根头发,往上边吹了一口仙气,随即发丝变成一只蚊虫朝山谷飞去,正是要以此代耳目,一窥谷内虚实。
雨琴微微一愣,甚是惊讶道:“物外化身?你,你竟然能使出这么高深的法术!”
墨玄不好意思地道:“小小伎俩,不足为奇,姐姐见笑了。”
雨琴粉面涌起一抹兴奋的酡红,美眸顾盼,望着他道:“天哪,你的仙灵之气越发纯正,显然是修为大进,师父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望着她红扑扑的嫩脸和水润润的朱唇,墨玄一阵悸动,若非身处险境,一定要抱在怀里好生爱怜一番。
蚊虫化身瞒过把守谷口的铁煞鬼兵,飞入谷中,墨玄立即看到一座石山填满了半个山谷,然而山脚之下却立着两道身影,他们背对着自己,墨玄尽看到一个背影,观其身形是一男一女,男者的身材提拔,散发着一股邪气。
女子未见真容,一袭檀乌秀发盘成髻,以一根碧玉簪别起,显得端雅大方,但又有几根秀发微微垂落颈后,透出几分慵懒和随意,雪白的玉颈纤细笔直,恰如雪粉雕琢之玉柱,白里透红,身段修长,曲线婀娜,一袭杏色襦裙裁减得体,勾勒出婀娜曲线,尽显风流体态。
“此次多得夫人援手,余才得以将力挫昆侖!”
那男子朝女子抱了抱拳,以示尊谢。
墨玄听出那声音——正是犴翼。
“尊使客气,此举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女子开口说话,声音略显低沉,但音色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甜腻,酥入骨髓,有种难以言语的媚意,便是这么轻轻一句话,使得呼啸的夜风也仿佛停止下来,似乎怕吹散着天籁之音。
女子只是轻言半语,犴翼的呼吸出现了几丝凌乱,鼻息也粗沉了几分。
那声音酥媚入骨,似在心头挠动一般,墨玄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要蹦出胸膛。
墨玄欲窥女子真容,便策动蚊虫飞近二人,却见那女子带着一张银色面具,不露口唇,难辨美丑。
但仅仅如此也叫墨玄心颤气喘,面具下透出一双明媚秋翦,宛若碧水春湖,水雾弥漫,似真似幻,流盼生辉;又似桃花深潭,清亮柔和,凝媚妍媸,婉转生情。
再看犴翼眼神已经发直,似乎不知身在何方。
女子淡淡说道:“妾身要将此石山炼化,将那一伙昆侖修者练成丹药!”
犴翼嗯了一声,声音带着几丝激动的颤抖,道:“炼丹不容分心,便让犴翼替夫人护法!”
言语间透出大献殷勤之意,眼中光芒越发灼热。
女子淡笑道:“尊使盛情妾身心领了,但要将昆侖修者炼成金丹,过程极为复杂,不可被外人干扰,还请尊暂且退避!”
犴翼露出不舍神色,双足仿佛钉在地上一般。
银面女子见他仍赖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发出一声轻哼,紧接着地面闹腾,一条青影破土而出。
犴翼和墨玄都吓了一跳,只见那条青影竟是一条巨大的青蛇,身长数丈,粗若水缸,一双蛇眼透着红光,艳红的信子不断吞吐,喷出阵阵腥风。
犴翼吸入了少许腥风,便觉胸口闷胀,吓得他色胆一萎,急忙朝后退去,拱手道:“既然夫人有事要忙,犴翼便不在此地打扰,吾会在谷口把守,决不让夫人受閑人干扰。”
女子眼露嫣然,甚是满意,用那酥媚柔侬的声音说道:“青儿,你也到外边,助犴翼尊使一臂之力!”
青蛇吐了吐信子,身躯摇摆,游了出去。
待外人离去后,女子伸手在石山上轻轻抚摸,她柔荑的肤色白皙,透着淡淡的粉红,晶莹若雪,温润胜玉,墨玄只觉得身子一热,竟有种变成石山的沖动。
女子呢喃自语地道:“灵境师弟,若溪师妹,莫要怪姐姐心狠手辣,不顾同门之情,要怪你们就怪道恒那伪君子吧!”
倏然,她娇躯一颤,眼中闪过凝重之色,呼吸渐趋急促,胸脯起伏不已,修身的襦裙难掩波浪起伏。
她从开始就是一派从容,哪怕犴翼这等大魔也不敢造次,如今略显失态却不损那份卓越风华,反倒是倍增媚色,令得远方偷窥的少年心肝剧颤。
“先天庚金之气……”
女子呢喃轻语,吐出了这么几个字,随即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脆笑,好似玉珠落盘,又似高山流水。
笑了片刻,女子恢复从容仪态,自言自语地道:“真想不到这下一代弟子中会有如此得天独厚者,这究竟是道恒的运气,还是吾之好运呢?”
说到这里,她法指轻拈,结了个法诀,朝天一扬,霎时夜空变色,乌黑云层顿时霞光披洒,九道烈火从天而降,落在石山之上,那座堪比金铁,刀枪不入的石山立即被烧得通红,山壁发出崩裂的脆响,产生了一道道的龟裂。
女子笑道:“灵境师弟,你这保命石山在姐姐看来可是脆若薄纸,待九阳天火焚烧半个时辰,尔等便化作仙丹吧!”
她顿了顿,咬牙切齿地道:“待吾吸收那先天庚金精元,便叫姓张的负心贼和那贱人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墨玄已经理会不上她口中说的负心汉和贱人是何来历,此刻早已心急如焚,连叫不妙,因为石山已经开始支持不住,若再拖延下去,柳彤岂不是要香消玉殒。
雨琴虽不知谷内状况,但目睹了天火降世,顿觉不妙,连忙追问道:“黑炭头,谷内发生什么事了?”
墨玄沉声道:“谷内有个妖妇,她要将柳彤他们练成金丹进补自身修为!”
雨琴大急,跺脚道:“那还等什么,快去救人啊!”
墨玄道:“她似乎可以直接牵扯天地灵气,修为深不可测!”
他目睹女子随手引来九阳天火的情形,自知对方对天地元气的利用远在自己之上。
墨玄暗自思量道:“我受大圣爷恩惠,有幸获得一枚九转金丹,才可搬运天地灵气,那妖妇竟能随手调动如此庞大的灵气,难不成她也服用过九转金丹?但听她方才的语气,似乎也是昆侖门徒,而且还是两位宗主的师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雨琴见他沉默不语,怒嗔道:“你发什么呆?还不随我去救人!”
墨玄回过神来,不容多想,立即运动法诀,翻手凝元,四周天地灵气霎时汇于掌心,一颗庞大的火球凌空浮现。
磅礴热流烘得雨琴也一阵燥热,她不由一阵窃喜:“士别三日,黑炭头竟变得这般厉害……”
想到这儿,她不免一阵心甜。
墨玄大喝一声,将火球推向谷口,把守的铁煞鬼兵猝不及防,被烧得惨叫连连,有半数灰飞烟灭。
雨琴见他大显神通,不由拍手赞扬,但墨玄却不见又多欢喜,因为这一击已经是他可以调动天地灵气的极限,原以为可以扫平谷口的邪兵,谁料只造成半数伤亡,效果着实差强人意。
墨玄暗想:“定是他们身上的铁甲抵消了我大半法术!”
联想到那女子所说的话,墨玄大概猜出了铁甲的出处,也知晓两位宗主为何会被荒毒、东鬼打得大败,因为有一个昆侖叛徒在背后指点。
一击过后,山谷内又涌出许多铁煞鬼兵,他们策骑狂奔,朝着墨玄和雨琴杀来。
墨玄长啸一声,祭起大力神通,仙灵元气凝聚成型,一尊大力巨神在他身后浮现,威严助战。
墨玄举拳一挥,身后巨神也随之出拳,霎时狂风大作,横扫千军,将十余个骑兵一把掀飞。
一击慑敌,墨玄愁绪却是更加浓郁,因为他发觉打出去的巨拳似乎被一股莫名玄力消解了大半。
他虽然可以动用天地灵气,但铁煞鬼兵身上的铠甲却是直接针对昆侖术法,当法术消解,任由墨玄灵气再如何充沛也难以伤敌。
这时敌兵已经形成合围之势,雨琴俏脸一沉,云袖一舞,祭出一口三尺仙剑,灵气绽放,挽出层层剑影,剑光挥洒,杀入敌阵,她剑锋左右挥舞,却不是杀敌,而是凌空画符,一道亮光冒起,照亮半个夜空,正是昆侖一脉的镇魔神符,蕴含天地正气,可化出无数光华,杀敌无形。
只看那咒文霎时散开,透着至阳光华路水银泻地般射来。
狼骑被阳气一照,发出声声凄惨的嚎叫,然而镇魔符印在鬼兵身上却犹如雪遇烈火,瞬息消散。
术法被克,雨琴银牙一咬,又捏了个剑诀,往剑锋虚抹,剑刃顿时涌起炙热炎气,犹如一口火焰剑器,正是灵境传给她的丹阳火。
雨琴剑尖朝敌军一指,丹阳火一分为众,好似万箭齐发,纷纷扰扰射向鬼兵。
火焰剑气如飞蝗而来,嗖嗖的几声,集中最前端的几名骑兵,将其射落下马,但被那件铠甲克制法力,剑气后续无力,对后方的敌兵造不成伤害。
法术难以奏效,雨琴斗志顿时受挫,两名鬼兵趁机摸了过来,同时出刀直取少女喉咙和心口要害。
墨玄那容佳人受损,大喝一声,体内九转金丹迅速流转,融纳四周灵气,火速结印,使出通神变法,再引九天雷罡。
数道水桶粗大的雷电凌空降下,将雨琴方圆十步内的敌人尽数打成飞灰。
铁甲符文虽有克制之功,但墨玄体内的九转金丹却是圣人所炼,神妙无比,可纳寰宇灵气,不在三界五行中,所以墨玄才能够略有建树。
“黄口竖子,休得放肆!”
倏闻一声怒吼,一道黑气袭身而来,墨玄抬眼一看,竟是犴翼出招暗算。
他骂了一声卑鄙,赶紧施出太极道印抵挡,但犴翼修为何其深厚,再加上四周尽是克制昆侖术法的铁甲,一个照面就被犴翼震得胸口闷痛,喉咙腥甜,几欲吐血。
犴翼出招之后也颇为惊愕,忖道:“前几日见这小子窝囊得很,如今竟能接吾一招而不伤,他怎会进步这么快?”
他又考虑了鬼兵铠甲的功效,不由得对墨玄另眼相看,同时也生出扼杀之意。
见到主子现身,铁煞鬼兵军心大定,也不急着进攻,而是形成合围之势,困住两人。
犴翼瞪了墨玄一眼,话不多说再度发难,五指筛张,掌心溢出一团黑气,正是其独门秘法——暗空弒神法,此法及其阴毒,凡是被击中者,哪怕是仙神也得精气流失,元神溃散,而犴翼便可趁机吞噬对方精元,正是一种损人利己的邪术。
墨玄见这黑气来得诡异,不敢硬接,马上使出御风神通,借势而退,就在他刚退出三尺之外,犴翼食指中指一并,结了个剑指,往前一点,喝道:“起!”
墨玄身后泥土翻涌起来,化作一条长鞭狠狠地抽在他背门。
墨玄被打了个结实,整个人被抽到半空之中,若非金丹护体,脊背龙骨恐怕早已断裂,落得个半身不遂的惨况。
就在他被打飞至半空之际,一条巨大青蛇从破土而出,昂首串起,张开血盆大口欲吞墨玄。
墨玄体内蕴含极为纯正的仙灵之气,也难怪巨蛇对他垂涎三尺,吞之而后快。
危难关头,墨玄再度突破极限,九转金丹往他中丹气海之中输送出浓厚灵气,墨玄精神一振,再度使出御风神通,化作一股青烟逃脱蛇口。
犴翼又惊又怒,忖道:“这臭小子挨了我一击居然还有施法的力气,当真不可小觑!”
丹药虽输出庞大灵力,但以墨玄现今体质和修为却是难以完全消受,有些虚不受补,危机过后,全身剧痛,无奈之下只得先降到雨琴身旁,藉此相互照应。
到嘴美食飞走,青蛇十分愤怒,张口咆哮,吐信喷毒,犴翼瞥了青蛇一眼,忖道:“这青蛇乃她宠爱之物,不如就助它一把,让这小子给它当点心,即可除却心头之患,又可讨美人欢心,何乐不为。”
想到这里,犴翼长啸一声,邪气透体而发,四周阴风大作,一股莫名邪力笼罩而下,墨玄和雨琴顿觉千斤压顶,身子沉重无比,竟是寸步难移。
犴翼有心向那银面女子献殷勤,使出暗空缚神界,此术乃将阴气散于四周,迅速形成一个阵法结界,克制敌人修为,虚耗其体力。
两人被锁住身形,气力为之一泄。
巨蛇见状,目露贪婪,得意地吐着信子,慢悠悠地游了过去,似有意卖弄身姿和调戏猎物。
腥臭毒气扑面而来,墨玄一阵目眩,几欲呕吐,雨琴也是俏脸煞白,娇躯摇摇欲坠,墨玄转头朝她望了一眼,心中柔肠百转,却是万般无奈。
罢了,能跟她同日赴死也不枉此生了……想到这里,不由得紧紧握住雨琴柔荑。
倏然,一股劲风呼啸而来,只听一声轰隆,震耳欲聋,紧接着便是沙土翻飞,惊世骇俗,巨蛇竟被这股气流震开数丈之外,摔得极其狼狈。
巨爆响起,墨玄和雨琴感到身上压力消散无形,又惊又喜,抬眼看去,只看他们前方插着一口方天画戟。
结界被破,犴翼心生怒意,沉声喝问道:“那个不要命的敢多管閑事!”
哼!伴随着一声冷笑响起,众人透过弥漫烟尘,隐约看见一道英伟身姿昂首走来,步伐雄沉有力,虽未现身便已带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来者穿过烟尘,露出真容,只看他年约二十三四,身高九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生得器宇轩昂,威风凛凛,不怒而威。
犴翼凝眉问道:“你是何人,胆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那人冷冷吐言:“吕布,吕奉先!”
犴翼摇头道:“不曾听过!”
吕布道:“那你可听过丁原二字?”
犴翼略显惊愕,道:“并州刺史丁原?”
吕布道:“正是!”
犴翼嘿嘿道:“丁原老贼还没死吗?”
吕布怒目相视,喝道:“狗妖孽,你以阴毒谋害吾义父,还不将解药交出!”犴翼笑道:“只怪那老贼不识时务,死了也是活该。”
吕布怒上眉梢,目露兇光。
犴翼触及双目,不将寒意聚生,又说道:“丁老贼所中之太阴蛊已经超过半月,阳气已然耗竭,就算服用解药,也活不过半年,你还是赶紧滚回去给你义父準备丧事吧!”
吕布虎目闪过一丝悲痛,恨得咬牙切齿,拳头握得咯咯直响。
青蛇被打断进餐,着实恼怒,将一腔火气对準了吕布,张嘴便咬来。
吕布正在气头上,怒喝一声长虫放肆,反手一扬,一个巴掌便抽在青蛇脖颈,巨力倾吐,将数丈长的青蛇抽得撞在谷口山壁上。
青蛇吃了大亏,哪还敢造次,吓得游入山谷内。
这时墨玄压住伤势,开口说道:“吕壮士,九阴蛊并非没得医治。”
吕布急忙扭头问道:“你有解救之法?”
墨玄道:“据吾派古籍记载,九阴蛊乃是练毒之人以心血培育,辅以九九八十一种阴寒药材,再埋入至阴兇地,历经九九八十一年孕育而成。”
吕布见他道出毒蛊来历,对他也信了三分,又问道:“既知孕蛊之法,那可知解救之法?”
墨玄道:“此毒颇为阴邪,要解救就得及时服用解药,若误了时辰,中毒者便命悬一线,但若可取施毒者之心血入药,还可延命三年。”
吕布蹙眉暗忖道:“仅有三年吗?罢了,起码也可为义父争取活命契机!”
犴翼见墨玄道出蛊毒虚实,连连暗骂:“小畜生实在可恶,竟挑拨离间!”
吕布盯着犴翼,说道:“狗妖孽,你是自己剖心,还是让吾代劳?”
犴翼讥笑道:“口气不小,你孤身一人,如何能敌我麾下数百健儿!”
吕布嘿嘿一笑:“老子没空理会你那些虾兵蟹将!”
说罢,朗声高喝:“高顺,给我收拾这群杂碎!”
话音甫落,一支精骑狂奔而来,雨琴定睛一看,认出他们正是那日鏖战铁煞鬼兵的骑兵。
为首将领大声道:“陷阵营听令,尽诛所有铁煞鬼兵,替丁大人报仇!”
众人高喝一声诺!人数虽不多,但其声整齐雄壮,尽显鼎盛军容。
铁煞鬼兵如临大敌,纷纷握紧兵刃,迎了上去,与陷阵营厮杀成团。
吕布哈哈大笑:“没了那群虾兵蟹将,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待我将你心肝挖出,送回并州予吾父下酒!”
吕奉先武威莫敌,犴翼屈辱吞败,神秘女子芳蹤杳然,只留下一个香囊,其香料独特,产自渭水北岸。
脱困后,云若溪得知乌垒遭受瘟疫毒害,几欲赶往解救万民,但墨玄却依照贾诩所言阻其前行,令得众人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