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不知道剑玉姬与晴州商会已经重新携手,他把秘境内的兽蛮人集合起来,兽蛮武士由阿合马带领,外面由敖润与冯源接应,负责安置。其余的兽蛮奴仆则由哈米蚩带领,暂时仍留在秘境。这些兽蛮奴仆都是上好的劳力,一旦岳鹏举改造过的铜门无法开启,说不得还要用蛮力挖开。
可队伍集结起来之后,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青面兽的蹤影。十个兽蛮人有十一个都是实心眼,自己交待过不让解开,老兽就是打死也会拖着蔡爷不撒手,可他这泡尿也撒得太久了吧?
蔡爷没了影子,阿合马比程宗扬还急,一顿木杖,“吾去找!”
阿合马带了几名精壮的兽蛮武士,分头寻找。程宗扬有心不去理会,可没来由一阵心惊肉跳,好像有什么不妙的事情正在发生。
“我也去!”
合德不便行走,留下来由哈米蚩照看。程宗扬叫上吕雉随行,免得她趁自己不在,搞出什么事来。
兽蛮人所在的区域是一片荒丘,翻过一个斜坡,前面是一片山林。程宗扬心下嘀咕,以老兽的羞耻度,撒泡尿总不至于还要鉆到林子里吧?
“老兽!”程宗扬双手拢到嘴边,放开喉咙喊了几声,结果半晌也没有听见回音。
程宗扬一边叫一边四处张望,看到身后的吕雉,不禁一阵火大。自己嗓子都快喊出血来了,她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到底谁是主谁是仆?
“你也叫!”
“嗓子坏了,叫不出来。”
“骗鬼啊。什么时候嗓子坏了?”
吕雉淡然道:“给主人品箫的时候,喉咙肿了。”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好笑,“哎呦娘娘,你也太娇贵了吧?用用你的嘴巴,就把你的嗓子给干肿了?说得好像你没给人口过似的。”
“没有。”
“这么荣幸?娘娘的第一次居然给我了?”程宗扬嗤笑道:“你怎么不干脆说你还是处女得了。把石头拿好!”
吕雉还拿着那块白色的条石。程宗扬开始只是不想把留着岳鸟人手迹的石头平白扔了,后来发现让吕雉拿块石头效果出奇地好,一来增加负重,消耗她的体力,二来拖慢她的速度,三来正好占住她两只手,差不多等于给她戴了副镣铐。
条石又不能拿来当武器,即使她想扔过来砸死自己,这么大一块石头,自己也有足够的时间反应。
程宗扬耳朵忽然一动,听到山林中传来一声大喝。
那声音相距甚远,但听起来极为耳熟,居然是吴三桂。程宗扬立即噤声,拔出那柄剧孟送给他的长刀,循声往林中掠去。
林内一片狼藉,吴三桂手持长矛,与一名八条手臂的老僧激斗正酣。
已死老僧八臂齐出,打得吴三桂步步后退。刚刚胖出两圈的高智商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唯恐被两人交手的劲气带到,横尸当场。不过他也没閑着,虽然躲得不敢露头,但嘴上功夫没丢下,可着劲儿的叫骂。各种污言秽语,都快翻出花来了,让已死老僧满门妻女,上溯祖宗八代都倒了血霉。
吴三桂叫道:“老和尚!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一见面就要喊打喊杀!”
已死老僧道:“你把后面那厮交出来!咱们了事!”
“这是我们商行的杂役,不知哪里得罪尊驾?”
“我呸!还杂役,临安的花花太岁,谁不认识?肥羊啊!”已死老僧腾出一只手,摸着光溜溜的头皮,怪笑道:“快快把他交出来!老衲好去找太尉化些钱铢,哈哈哈哈!”
“八臂老秃?”程宗扬叫道:“你怎么跑这儿了!”
“老衲铁鞋踏破山河!你管我在哪儿呢?哎哟,这不是程贤弟吗?”已死老僧匪气十足地大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缘份啊!”
笑了两声,已死老僧忽然拧起眉头,“不对!不对!”他往后跳开,八条手臂一起抱着光头一通乱摸,眼中露出浓浓的狐疑,半晌才恍然叫道:“哎妈!善儿是来找你的?我的乖徒儿啊,你是不是看中他了!”
静善又羞又恼,“你胡说什么!”
“找我?”程宗扬莫名其妙,“什么事?”
静善厉声道:“谁找你了!我只是路过!”
程宗扬满脸不信,从哪儿走能路过秘境?
静善拿出一封信柬,往地上一掷,“智深师兄给你的。”转身就走。
程宗扬怔了一下,智深?鲁智深?他抄起信柬,急忙追上去,“等等!”
“师傅!把他赶开!”
已死老僧横身拦住,恶狠狠道:“干哈呢!我徒儿是你能追的吗?要追也是我徒儿追你!知道不!”
静善气道:“你闭嘴!”
程宗扬道:“鲁大师不是在沐羽城吗?你们在哪里见的面?”
“你说那个黑秃啊。他被大孚灵鹫寺的贼秃追杀,老衲跟乖徒儿路过,帮他把那些贼秃打跑了。”说着已死老僧摊开一只手。
“干什么?”
已死老僧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是问啥地方吗?给钱啊。”
这帮穷鬼!程宗扬拿出钱囊,直接丢了过去。
已死老僧八臂齐出,一只手接住钱囊,一只手解开带子,一只手伸进去抓住钱铢,剩下五只手摊成一排,飞快地把钱铢分开,数了一遍。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六十五、六十六、六十七……哎呦,兄弟,你还挺有钱啊,哈哈哈哈。”
“在哪儿遇到的?”
已死老僧乐呵呵道:“信上写着呢。”
程宗扬险些吐出一口血,赶紧拆开书信。看到信上说他们绕道沐羽城,避开大孚灵鹫寺的追杀,已经到了江州,由小侯爷亲自出面安顿下来,程宗扬先放下一半心。再往后看,却是林沖伤势未愈,留在江州休养,鲁智深独自赶往临安,準备接嫂夫人前往江州与林沖相聚,结果途中又遇到大孚灵鹫寺的僧人。鲁智深不愿对他们下重手,一路缠斗之下,又往北绕到丹阳,结果遇到被大孚灵鹫视为异端的静善师徒,双方联手,击退追兵,才得以脱身。
丹阳有程氏商会的店铺,鲁智深打尖时听说程宗扬到了洛都,他南下临安,无法见面,正好已死师徒北上,鲁智深便写了封书信,交给静善,目的只是报个平安,也不指望他真能收到。
看到鲁智深信中说要去接林夫人,程宗扬尴尬之余还有些心慌。虽然阮香凝是黑魔海布在林沖身边的棋子,与林沖并没有夫妻之实,但自己把她收入房中,道义上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为了掩盖此事,他想方设法做了掩饰,可到底纸包不住火,万一走漏风声,自己跟林沖脸上都不好看。
已死老僧手里有了钱,底气立刻足了许多,凑到静善身边道:“徒儿啊,信也送到了,钱也拿到了,你看咱们是这就走呢,还是再玩一会儿?”
“走。”
已死老僧一边走一边嘀咕,“乖徒儿啊,这信是给小程兄弟的,你咋不跟我说呢?”
“你自己不会看吗?”
“我不认字啊。”
“那你知道信上有地址?”
“猜都能猜出来。你以为我跟那小子那么傻呢?”
高智商从吴三桂背后鉆出来,指着两人的背影,跳着脚小声道:“秃驴!算你们跑得快!”
吴三桂朝他脑袋上拍了一记,“让你不下功夫!”
高智商叫屈道:“我都很努力了,这不是刚上手开练吗?哈大叔说了,像我这样的武学奇才,估摸着再有半年吧,差不多就能神功大成,揍那老秃驴就跟玩儿一样。”
“你就往死里吹吧。”
程宗扬收起书信,“你们进来多久了?”
“可有一会儿了。”
“看到青面兽和蔡爷了吗?”
“没有。”
“别的人呢?”
“那就多了。”
程宗扬一怔,“很多吗?”
吴三桂道:“有两边的叛军,有宫里的内侍,有趁火打劫的,有几个戴着面具的,像是漏网的死士。”
“你们怎么遇到这么多?”
“不知道。他们都在林子里,我们也跟来了。”
高智商插口道:“还有个穿着大红袈裟的光头。”
穿袈裟的光头?不会是大孚灵鹫寺的人吧?这帮死和尚,真是阴魂不散!
程宗扬索性把吕雉叫过来,“大孚灵鹫寺是怎么回事?”
吕雉道:“沮渠大师一直想在汉国境内兴建佛寺,走了巨君的门路,这次特意遣人来助。”
“他们来了多少人?”
“我只知道有一位红衣罗汉,九名金刚徒。暗地里是否还有,非我能知。”
红衣罗汉?干脆叫红衣主教得了。程宗扬对这个极端天主教化的佛门奇葩毫无好感,还不如叵密那个佛教恐怖组织有人味呢。
这么多人都在林子里?程宗扬心里有些打鼓。这是要出什么事吧?
犹疑间,脚下忽然传来一阵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鉆出。
紧接着,一股浓雾从林中弥漫开来,灰色的雾气翻滚涌动,隐约能看到雾中一些模糊的影子。
就在雾气扩散开的同时,数道死气突兀出现。程宗扬心知不妙,立刻叫道:“快走!”
吴三桂一把拖住高智商,迈开大步往林外沖去。程宗扬掠出丈许,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扭头看时,只见吕雉还拿着那块条石,行动略慢,忽然身体一倾,像是不小心绊到什么,接着就被浓雾吞没。
“你个废物!”程宗扬大骂一声,转身闯入雾中。
雾气中弥漫着腐肉般恶臭的气味,中人欲呕。程宗扬找到吕雉,叫道:“手伸过来!”
吕雉勉强伸出手,程宗扬一把拽住,却未能拖动。仔细看时,只见一条暗红色的藤蔓卷住她的腰腿,正将她往雾中拖去。
程宗扬猛然抬起头,只见一株巨大的花朵出现在浓雾中,花盘高约丈许,直径更是接近两丈,棕红色的花瓣上遍布着凸起的颗粒,中间一个酒坛状的入口,深不见底。
程宗扬心跳几乎停了一拍,这么大的食人花,从哪儿鉆出来的?
花朵下方,坚如铁质的花萼有灵性一样转动着,忽然间花朵猛地合拢。一头生着獠牙的野猪被藤蔓卷起,送入巨花中央的入口,随即花朵内发出一阵腐蚀的吱吱声,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吕雉脸色发白,她半身被藤蔓卷住,被拖得离开花朵越来越近。那朵巨花吞下猎物,中间的入口再次张开,露出里面遍布着倒钩的花蕊。
程宗扬长刀挥出,重重斩在藤蔓上。棕色的汁液喷溅出来,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沾在手背上,如同火烧。
那条藤蔓极为坚韧,程宗扬一刀竟然没有砍断,他正準备再次出手,一条细藤悄无声息地贴地伸来,卷住他的脚踝。
程宗扬纵身跃起,与扑来的花朵擦肩而过,一股浓如雨雾的恶臭飘来,程宗扬吸了一丝,头脑就有些发晕。他屏住呼吸,偶然一瞥,看到花朵中间有一只金色的面具。被食人花吞噬的吕家死士已经尸骨无存,只有耐腐蚀的金面具遗留下来。
程宗扬避开食人花的一扑,挥刀斩断细藤,接着连补两刀,将吕雉腰间的藤蔓劈断。
那朵食人花示威般翕张着,慢慢向后退去,然后闪电般一收,将树上一条巨蟒吞入口中。巨蟒的长尾在花朵外疯狂地扭动片刻,然后软垂下来。
吕雉镇定地站起身,手指却在发抖。接着耳边传来一声大骂,“干!”
程宗扬脸色难看得像踩了狗屎一样。浓雾笼罩的树林间,一朵接一朵食人花从地下鉆出,越来越高,在空中摇曳着绽开巨大的花朵。
从林中四处望去,数不尽的食人花遍地开放,每一个方向都是接连不断的食人花海。无数藤蔓纵横交错,将林间变成一片死亡禁区。短短两个呼吸,程宗扬就感觉到上百道死气散逸出来,显然那些食人花正在大肆吞食林间栖居的鸟兽。
单是一株食人花的藤蔓就让自己大费周章,这要一株一株杀过去,恐怕走不到一半,自己就会变成食人花的肥料。可留在原地,吞食完巨蟒的食人花随时都可能再攻过来。硬闯是找死,留在原地是等死,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吕雉忽然道:“抱住我!”说着吕雉背后蓦然伸出两支黑色的羽翼,微微一振,身体便即悬空。
程宗扬一拍额头,差点儿忘了这娘儿们是羽族,“算你还有点良心。”
吕雉冷冷道:“没有你的刀,我们都得死!”
程宗扬一把搂住她的腰身,“能带动吗?别飞一半还要我来背你。”
吕雉振翅飞起,程宗扬看準一条横空的藤蔓,正要挥刀斩开。谁知吕雉忽然往下一折,贴着地面掠过,然后再次飞起。
空中突然变向,程宗扬险些被甩下来,等看清她是将那块掉落的白石捡了起来,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抬手在她臀上打了一记,“飞稳些!”
吕雉身体微微一僵,然后扶摇直上,笔直飞过林梢。
程宗扬低头看去,只见身下灰雾滚滚,整个山林都被食人花占据,最大的一朵几乎与林梢平齐,花朵开合时,浓雾都被搅起漩涡,连空中的飞鸟躲闪不及,都被食人花吸入口中。林中不时传来惨叫,显然停留在林中的侵入者正逐一被食人花吞噬。
吕雉远远避开漩涡,一边升高,一边往山林边缘飞去。身在空中,程宗扬才发现眼前的秘境极为诡异,周围的群山呈现出弧状的弯曲,整个大地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漏斗,底部则是通往陵墓所在的巨型隧道。
程宗扬忽然叫道:“左边!”
林中生灵绝迹,但在林地另外一端的边缘,还有人类活动的蹤迹。那人身材干瘦,乌衣垂冠,正是老太监曹季兴。与他交手的,则是一个身着大红袈裟的魁梧僧人。
那和尚手持禅杖,舞得虎虎生风,可怎么也闯不过曹季兴的一双肉掌。曹季兴稳稳占着上风,却不急不燥,只在浓雾边缘来回游走,身影鬼魅般时隐时现,把对手死死拖在雾中。
灰雾本身带有毒性,那名僧人左沖右突,无法脱身,被雾气不断侵蚀,一张脸都几乎成了死灰色。
随着雾气的波动,能看到林间零乱掉落的兵刃和破碎的甲衣,还有两株被砍倒的食人花,巨大的花盘已经开始腐烂,与几具残缺的肢体混杂在一起,多看一眼都会让人做噩梦。
那僧人连攻数招,都被曹季兴挡下,终于支持不住,身体一晃,露出破绽。
曹季兴身形一闪,掠入雾中,手掌像虚影般穿过禅杖,在他胸前一按,随即往后跃开。
红衣僧人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无力挪动。他两手扶着禅杖,慢慢坐下,长叹道:“无知的人啊,愿佛祖赐福予你。”说着,抬手在胸口画了个“卐”字符,脸上露出解脱般的欣然,然后脖颈软垂下来,再无声息。
一株食人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探过来,花朵张开,将僧人一口吞下。
曹季兴身形有一晃,避开食人花的吞食区域,一边抬起头,朝程宗扬打了个招呼,一边叫道:“询哥儿,收了神通吧。”
朱老头的声音从一株古柏后面传来,“别吵吵!”
天知道死老头做了什么手脚,灰色的雾气飘到树旁,就像遇到一道无形的屏障,被阻隔开来。
不等吕雉落地,程宗扬便飞身跃下,“老头儿,这都是你搞出来的?你也太缺……”话未说完,他失声叫道:“云丫头!”
云丹琉席地而坐,那柄形影不离的青龙偃月插在地上,她双目紧闭,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放在胸口,脸上满是泪水。
程宗扬还是头一次见到云丹琉流泪,简直比看到她受伤还要吃惊,“怎么回事?”
朱老头一掌贴在云丹琉背后,正帮她推血过宫,“云丫头不小心被那帮和尚打伤。伤势我帮她压下来了。先别啰嗦,等她吐出这口血就好了。”
片刻后,云丹琉吐出一口鲜血,睁开眼睛。
程宗扬一阵心痛,蹲下来道:“出了什么事?”
云丹琉摊开紧握的手掌,将一枚玉佩放在他手中,然后搂住他,伏在他胸口痛哭失声。
云丹琉从未有这种软弱的时候,何况这会儿还当着旁人的面。程宗扬一边呵哄,一边抬起手,那枚玉佩少了半片,似乎沾过血,形成一大片血沁,中间一个残缺的“云”字依稀可见。
朱老头长长叹了口气,“这是传峰的随身玉佩。当年我跟传峰颇为相投,不曾想他会葬身此处。”
云传峰?云苍峰的兄长,云丹琉的父亲?程宗扬脑中飞快地转过几个念头,“他不是行商途中遇刺的吗?”
朱老头摇了摇头,“多半是外间的说法。”
这也很有可能,云家的当家大哥死在汉国帝王的秘境之中,莫说云家未必知晓详情,就是知道也不敢往外说。
程宗扬仔细看了看玉佩,缺口整整齐齐,像是被利刃切开,但边缘有几道极深的划痕。
他摸了摸划痕,“这是……锯齿?”
曹季兴道:“锯齿刀。”
孟老大特训的时候,曾经给自己恶补过各种武技常识,锯齿刀在兵器中属于兇物,由于伤口的特殊性,一旦中刀,便是九死一生。但锯齿刀难学难练,对敌时也不比平刃武器占优势,反而由于刀锋的锯齿,很容易被一些勾锁类的武器克制,属于难练易破的鸡肋兵器,极少有人使用。
云传峰的随身玉佩出现在秘境中,其间的原委耐人寻味。程宗扬搂住云丹琉的香肩,低声道:“可找到骸骨?”
云丹琉抽泣着摇了摇头。
秘境内除了食人花,还有各种食腐的兽类。即使没有人刻意破坏,尸体也很难保存。看情形,云传峰如果死在此地,多半是尸骨难寻。云丫头幼年失怙,乍然见到父亲的随身玉佩,难怪会这么伤心。
程宗扬搂着云丹琉呵哄半晌,心底的疑云却难以驱散。自己听云苍峰说过,云传峰一直为恢复家业奔走,最后不知得罪了哪里的仇家,导致了云氏几被灭门的惨剧。以云家的财力和遍及六朝的商铺,时隔多年,却连仇家是谁都打听不出来。这仇家隐藏得也太深了。更蹊跷的是,那位仇家一次出手,未竟全功就销声匿迹,似乎对云家余下的人再没有半点兴趣,又不像是专门为了杀人灭口。
如今突然发现云传峰的玉佩,程宗扬禁不住生出一种极端不妙的联想。如果云传峰的死与某个仇家满地的鸟人有关,而那个人在云传峰死后不久便告失蹤,因此未能对云家其他人继续下手,也许就能解释得通了。可这样的话,云如瑶、云丹琉还怎么与月霜、小紫相处?
不对!程宗扬忽然想到,如瑶的寒毒与被兇手打伤,而月霜的寒毒与如瑶十分相似,也许行兇者是同一个人。若是如此,云家很可能是不小心卷入岳鸟人的风波中,结果受了仇家遍天下的岳鸟人连累,才遭此惨祸。
往事扑朔迷离,想揭开谜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到的。程宗扬对云丹琉道:“既然找到玉佩,想必还有别的线索。这地方太危险,我们先跟大家会合,再回来细查。”
云丹琉在他肩头擦干泪水,然后抬起头,脸上已经收起哀戚之色,流露出坚毅的神情,一字一字说道:“我要找到这个人。”
“我们一起找。只要他还活着,总能找到他。”
云丹琉传送时与众人失散,本来準备前往帝陵与众人会合,但遇到齐羽仙和庞白鹄等人挡路,无意中来到山林间,却意外发现父亲的随身玉佩。
心神激蕩之下,云丹琉一时失去提防,被几名逃亡的死士偷袭得手。她成功反杀一名死士,却不料逃到林中的人越来越多,除了残存的死士,还有刘建和吕氏的叛军,宫里的内侍,最后又引出几名僧人。力战之下,伤势越来越重,若非遇到朱老头和曹季兴,只怕就要饮恨。
听了云丹琉的经历,程宗扬却感觉有点不对。
“老头儿,这些食人花是你弄出来的?”
朱老头道:“赶巧了,这些花原本生在地下,好几年才开一次。谁知道今儿个能碰上呢?”
“你没做手脚?”
朱老头干笑道:“我就用了点毒,好让它们早点开。这会儿也该收了。”
话音刚落,那些巨大的花朵蓦然收拢,逐一鉆回地下,重新蛰伏起来。
林中雾气渐渐消散,所有的尸骨都已经被食人花吞噬殆尽,只留下一地被毒雾侵蚀过,斑驳不堪的兵器。
程宗扬道:“这些人也是你引来的吧?”
曹季兴赔笑道:“询哥儿只是想省点事,真没想到大小姐也在。这不,我们紧赶慢赶,把人给救下了。”
说着,曹季兴满面堆笑地向吕雉施了一礼,“娘娘,您吉祥。”
吕雉转过头,不去理他。
朱老头却皱起眉,“你们把陵墓给挖了?”
程宗扬愕然道:“没有吧?”
朱老头抬了抬下巴,“那不是陵门上的石头吗?”
程宗扬看着吕雉手中那块白色的条石,“这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