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地上落满腐叶，老根蜿蜒虬结。尼尔远远地蹲在一株大树的枝丫上，修长的裸足弯起漂亮的足弓稍稍踮起，洁凈白嫩的脚趾牢牢扣住了粗粝的树皮，利用树叶遮挡住了自己白皙的身躯，本来以为今天又不会有什么机会，但是尼尔忽然发现远处的深林中有什么动静。

  　　定睛看去，比肩纯血精灵的眼力隐隐约约地看到一队骑着赤色灵鹿手持弓箭的裸身壮汉灵活的奔跑跳跃在地面崎岖的林地之间。深林骑士！这是精灵城邦的巡逻小队，越接近生命古树的位置越容易遇到他们。

  　　看着那一队深林骑士笔直地朝着神秘人一行沖了过来，很显然他们已经发现了神秘人一行的蹤迹。

  　　毕竟他们留下的蹤迹太过明显，对于拥有自然亲和，常年巡视森林的深林骑士来说就如同黑夜里的明灯般耀眼，毫不意外的刚刚接近深林骑士巡逻边界线，神秘人一行就地被发现了。

  　　沿着蹤迹奔袭而来的精灵很快也被神秘人一行发现了，人类护卫们训练有素地快速取出了盾牌和弓弩结成了一个圆阵，片刻之间就将年轻贵族以及数名黑色兜帽衣袍神秘人保护在了中间的位置。

  　　飞速奔来的精灵们并没有和尼尔想象中那样喝问他们一行的来历，而是趁着他们弓弩还未上弦果断地发起了袭击。

  　　赤色灵鹿灵活的围绕着圆阵跳跃，一道道闪耀着电光的箭矢朝着人类护卫们激射而去。剎那之间，精準的箭矢就贯入了七八名盔甲卫士眼眶中没有面甲保护的地方，砰地一声声电光炸裂，红白之物撒的到处都是。

  　　战力惊人！

  　　尼尔不由得冒出这个想法，如果是原本的尼尔怕是一照面就会被击杀，不过却无法给如今的尼尔带来太多的威胁了。

  　　绝地武士手持光剑之时连激光光束都能反射，靠的并不是反应速度，而是原力的感应和干预，如果现在尼尔手持一把铁剑完全有信心单对单击杀深林骑士。

  　　即使没有趁手的武器，深林骑士也完全伤不到他，因为箭还未离弦尼尔就能感应到它会射到那里！更何况原力还可以干预箭矢的轨迹，使得它错开。所以即便单对单面对箭无虚发的神骑士，如今的尼尔也已经立与不败之地了。

  　　不过若是十几名深林骑士进行围攻，尼尔也只能饮恨了，毕竟学徒级原力的作用终究有限。回到战场，即使猝不及防被袭杀了四分之一的护卫，其他的人类护卫却没有为之所动，不得不说的确是精锐的战士。

  　　当一声声脆响，人类护卫们的反击到来了，泛着精光的弩箭飞速离弦而去，深林骑士们似乎是早有预料，灵鹿分快的散开跃向了树干之后。

  　　但与人类护卫反击的同时，黑色兜帽衣袍的神秘人也出手了，他们仰着脖子做着奇异的手势，漆黑的光团出现在了他们手中，随后变化为一只只肉翼残破，类似于巨大蝙蝠的异兽。

  　　那些异兽的速度出乎预料的惊人无比，风声呼啸转瞬之间就来到了正在飞跃的深林骑手面前，但它们的目标却不是深林骑手，反而是他们胯下的赤红灵鹿。石火电光之间，之听见悲凄的鹿鸣和惊颤的弩箭离弦之声。

  　　紧接着，弩箭入肉之声接连响起，四五名健壮的深林骑士因为坐骑被伤而没有及时躲开弩箭被射中，人类护卫的射术远不及深林骑士，然而即便如此依旧有两名精灵被射穿头颅，脑浆喷洒而出，另外两名被射中腹部和大腿，还有一名深林骑士被射中胸膛。

  　　转眼之间，十名精灵的深林小队就死亡三人，重伤二人。战斗力十成去了五成，尼尔震惊，如此强大的深林骑士居然在人类和神秘施法者连手之下如此没有抵抗能力。

  　　很显然身为长生种的精灵有比人类多出无数倍的时间来磨炼战技，毫无疑问比拼技战术水平，人类护卫再训练有素沉着冷静也战胜不了拥有主场和魔法之利的深林骑士。

  　　但是人类一方的施法者加入之后立刻产生了质的变化：本该安然无损的深林小队方才接战便损失过半，虽然也有精灵轻敌的原因，但人类凭借着这一手的确重创了精锐的深林小队。

  　　尼尔心中叹息，精灵的没落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当引以为傲的魔法也被对手掌握，那么护甲方面的劣势就被无限放大了。

  　　若是同样穿着铁甲，精灵根本不可能死伤五人，但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没有完美无缺的种族，精灵们贵为长生种，甚至天生具备魔力，但是稍有不慎依旧会被他们眼中生命短暂如同虫豸的人类杀死。

  　　射出一轮弩箭之后，人类护卫立刻开始填装，神秘施法者手中也开始出现乌光。深林小队的队长堪称刚毅果敢，并未被惨重的伤亡震慑住，而是冷静的下令四散撤离，凭借一队之力无法解决敌人，但是整个城邦的力量可以轻易消灭入侵者。

  　　跃鹿撤退的精灵反手射出闪电箭，即便在跳跃中的鹿背之上，携带电光的箭矢依然精準地从盾牌和盔甲的间隙中贯入，电光爆裂开来，这次甚至有内脏的碎块抛飞。

  　　尼尔看到就连一名黑色兜帽衣袍的神秘人都中箭了，可是和一般的护卫不一样，箭矢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阻挡，电光劈啪作响却无法贯穿。

  　　嗖嗖，像是巨大蝙蝠的残翼异兽化为一道道乌光，再次追上了深林骑士，与此同时断断续续的人类护卫的弩箭也发射而出，然而这次面对有了防备的深林骑士人类没有取得刚刚的战果，精灵们仿佛与胯下的赤鹿合二为一，以不可思议的默契在空中扭转，同时浑身肌肉蠕动虬起，浑身毛发倒竖。

  　　连同灵鹿也是一样，速度大为增加，而单独一只残翼异兽追上也会仿佛触电般抽搐弹开，大部分弩箭也在须臾之间被躲开。然而并非是每一个深林骑士都能安然无事，有两名落在后面的深林骑士被复数的残翼异兽和弩箭击中了，当场就血撒林地。

  　　不过剩下三名深林骑士眼看就要隐没在密林之中成功撤退了。然而就在此时，一直被保护在中间的年轻贵族忽然浑身颤抖，两只手捂住了脖子。当这个变故引发尼尔关注之时，满脸涨红的年轻贵族忽然张开嘴巴，漆黑的光柱从他张开的嘴里一闪而逝。

  　　空气发出「咻」地一声后，风压激散，漆黑光柱闪过之处数十颗大树被齐腰击断四处倾倒，而远处轰地一声如平地惊雷般炸开，残枝断木和无数泥土被一起高高地抛飞。尼尔因为转瞬之间发生的一切而目瞪口呆，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夹杂着大量残枝断叶的沖击波就掀了过来！

  　　紧急之下尼尔动用原力紧紧抱住了树干，一瞬间粗大的树干都摇摆不止，残枝断叶如同锋利的小刀一般突破了脆弱的防护魔法，在尼尔白皙的身躯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红色的划痕，好在因为原力的存在，尼尔还是抗住了沖击的余波。

  　　也是幸亏距离不算太近，而且深林骑士不是朝着这个方法撤离的，不然的话尼尔可能也同那三名深林骑士一般被爆炸所席卷！脚下的树枝一半都摆刮断了，露出了撕裂的木质纤维，尼尔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更高的主干，看向了爆炸的方向。

  　　深林骑士撤退的方向现在已经一片狼藉，显然尼尔不会认为他们还活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如同浮光掠影般回蕩在心头让人心有余悸，那力量太强大了，尼尔不相信那个年轻的人类贵族可以施展如此强大的毁灭性魔法。

  　　如此一来很显然，这股力量和他吞下的异兽幼崽有关系！尽管只持续了一瞬，但简直就像是一头魔龙在吐息，充满了邪恶和毁灭的气息。抱在树巅上的尼尔手脚都牢牢扣着树皮，白嫩的脚趾都因为用力过度使细润的趾节凸起，呈现出水红娇嫩的色泽。

  　　担忧、紧张、好奇、心头余悸等情绪纷至沓来，尼尔已经明白这些人来者不善，

  　　其矛头直指精灵城邦！尼尔虽然对于古树上居住的精灵没有好感，但半精灵聚落距离古树太近了，很容易被波及……而且，雅尔姐也在古树上！一念及此，尼尔患得患失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聚落里有他不想去面对的人和事，但也绝不容有失，雅尔姐更是决不能有事！

  　　尼尔喃喃道：「其余的精灵我可以不管不顾，但雅尔姐这次轮到我来照顾了……」

  　　消灭深林小队后，神秘人一行并未修整而是转而继续朝着目标前行。但这里距离生命古树仍有大约一百多公里，而且方才这么巨大的动静之下精灵们要是没有什么反应就枉为长生的天生魔法种族了，何况这还是在森林中？

  　　神秘人一行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收拾完毕之后他们便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可最令尼尔不解的是，方才战死的人类战死甚至是精灵都被他们带上，原本在密林中前进的速度就不快，还带上了数十具尸体？

  　　尼尔不觉得他们会带战死者的尸体回去安葬，何况还有精灵的尸体，尼尔不由得疑虑了起来，知道神秘人一行绝对有什么企图，可却完全让人猜不出来，令人心忧。

  　　但尼尔看见刚才发动了惊天一击的年轻贵族现在一幅萎靡不振的模样，看起来那一击也不是没有任何代价，也算是一个不幸中的好消息了。

  　　尼尔才继续尾随到下午时分，多达三只深林小队就出现了神秘人一行面前，并且和最开始出现的深林小队不一样的是，他们全都穿着翠绿色的半透明丝缕和细密的麟片编织而成的甲胄，不再是由裸男组成的尖耳朵肌肉兄贵小队了……

  　　这是全副武装的精灵军！

  　　尼尔暗暗思付精灵身上的甲胄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是不难推测产量绝对是极为稀少的，因为那绿色的丝缕应该是雅尔姐说过的妖精羽丝制成的羽织，产自小妖精。

  　　那是一种神奇的生物，长有两对透明的翅膀，样子类似于精灵但体态不足二十厘米！唯有它们能养活的神树蚕，或者说神树蚕本来就是小妖精的幼体。

  　　神树蚕只吃生命古树刚萌芽的嫩叶，结茧后经过漫长的岁月才能成为破茧而出，它们遗留下来的丝茧制成的妖精羽丝所编织的羽织是精灵唯一能穿的衣物，然而妖精羽丝的产量低的令人发指！

  　　虽然不知道雅尔姐具体的地位，但尼尔猜测应该不低，即使如此尼尔也没见过安修雅尔穿过一次妖精羽织制成的服饰。

  　　所以尼尔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妖精羽织，即便如此精灵军身上由妖精羽织和不知名麟片编织而成的甲胄也紧紧覆盖住了躯体，手臂上只有一对护腕，腿部也只有小腿的位置被覆盖，不过幸好胯部终于被遮挡住了，不过估计是真空上阵不会穿内裤就是了……

  　　三个小队共计三十名深林骑士骑着矫健的红鹿疾驰而来，随后双方又是一言不发直接开战了！这次精灵军比第一次警惕多了，虽然他们不知道第一只小队如何覆灭的，但战场痕迹太过可怕，三个小队长看过之后甚至认为是龙的吐息导致的，由不得他们不警惕。

  　　不过借着密林掩护的精灵军很快占据了上风，灵活跳跃在密林之间的红鹿骑士箭如霹雳，围绕着人类护卫结成的圆阵不停射出快、狠、準的闪电矢。

  　　反观人类一方的反击却显得有些无力，即便是人类的老兵也很难对灵活无比，还善于借着大树掩护，如同林中仙子般跳跃腾挪的红鹿骑士也很难做到一击命中。

  　　人类发射的弩箭即使命中，施加了强力防护魔法的精灵即使没有覆甲的部位中箭也不过是入肉的小伤，除非多次命中才可能对精灵造成很大的伤害，如果命中的是覆甲的部分，甚至小伤也做不到直接就被弹开了！

  　　甚至黑色兜帽衣袍施法者的魔法也没那么管用了，一只残翼异兽即使命中也会被电的弹开，除非多只异兽一起命中才能起到明显的效果！双方交战一会后，精灵陆续杀死十余名人类护卫，自身的损失不过三人，死亡一人重伤二人而已。

  　　尼尔也非常震惊，深林骑士真实的战斗力的确惊人，第一只小队为什么不穿甲胄导致战力大减？思来想去尼尔只能归结于妖精羽织甲太过于珍贵，精灵们连平日穿着的细微损耗也会心疼吧，也就是说舍不得穿……

  　　的确有些让人无语，想来精灵也创造过最古老最璀璨的文明，的确不可能喜欢整日赤身裸体。要是精灵数万年前的先祖知道如今精灵一族已经沦落至此也会唏嘘吧，为一时的节俭而轻易葬送本来长达千年的生命，的确是造化弄人。

  　　眼下深林骑士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不到百名的人类护卫经过两次战斗已经减员接近一半，仿佛被大口径狙击步枪击中的尸体鲜血流淌，而圆阵越来越小了。不过尼尔最为关注的是最中间的年轻贵族，才过去数个小时，很明显他依旧非常萎靡，看起来没有恢复过来。

  　　但见识过他使用过邪恶的毁灭之力的尼尔却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免得被毁灭的光柱所波及。好在即使护卫不断减员，但年轻贵族始终没有动作。

  　　又过去了一会，人类护卫的损失越来越多，圆阵几乎无法包围住里面的黑色兜帽衣袍施法者和年轻贵族了。

  　　即使是精锐的历战老兵，这样的损失依然太大了。更为关键的是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和第一次遭遇战不一样的是这次的杀伤比差距太大。

  　　即使有施法者的辅助，杀伤比也达到了惊人的十几比一，更何况他们一旦中箭几乎必死无疑，而精灵的躯干无法杀伤，只能伤害到四肢。

  　　所以精灵一共才损失两人，伤者虽然比较多，但是四肢受到严重到无法战斗伤害的也才区区三人，其他负伤精灵甚至可以带伤上阵。

  　　不过灵鹿损失比精灵大多了，即使加持了防护魔法也损伤了三分之一，于是一些失去坐骑的精灵步行退入了密林深处，只能藏匿身形暗放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