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日灼,宁尘北行数日,生生把个白俊小脸晒成了土黄色的泥疙瘩。
宁尘好歹也到了金丹境,只要运气生肌,片刻间也就变回来了。可是前头路还远着,往后不知道还得变多少次,也就懒得折腾了。
为了遮掩星陨戒存在,宁尘从先前王亦川洞府里弄一背囊食水当做摆设。这一背囊东西真要消耗,三五天也便没了,那星陨戒中装的才是大头,吃到现在都没怎么见少。
可是这几日下来,不是硬饼子就是干肉脯,宁尘向来嘴刁,一天到晚嘴里嚼着磨牙棒,嘟嘟囔囔就没停过牢骚。金丹期修士凭金丹濯取天地元气,想饿到死却也难,只是免不了肚子仍然要受饑肠抓挠。
你说当初怎么就没好好先把辟谷的法门学了?哪怕做不到灵觉期那般经年不食,也好过拿这些破烂货填肚皮——宁尘直捶大腿。
翻过几座山峦,前路愈发山远峰高,宁尘看过地图,心知自己已经迈入了昆侖山地界。
昆侖山脉一望无际,占了化外之地十之有三。想要从北漠回还中原,昆侖山不得不穿。化外之地邪修甚多,昆侖山地势险峻正是藏身的好去处,宁尘怕动用真气招人耳目,也不敢胡乱御风翻山,只在遇到山崖水涧等难行之处才用上几次御风术。
宁尘一头鉆进昆侖山跋涉了四日,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只有几处人迹引起了些许注意。
他少有攀山的时候,只顺着山麓前行,那山麓看上去颇为平整,似是有人常常经过的样子。这也不奇怪,魔域高原虽然地广人稀,却也有不少部族在此生息。
他们常年与中土通商,大多说的一口汉话。
他们汉话虽然说的不错,却不怎么待见中土之人。宁尘一路经过四个部族,人家看他穿着中原衣裳,都没给他什么好脸儿。
山麓间的车辙倒不算什么,只是靠近山腰处时常能见到一丛石头堆。它们由打磨过的原石堆砌成塔,半人多高,用红蓝丝线缠好,以免叫风刮散。石堆最顶上放了一颗白石头,灰蒙蒙的山地没有什么绿色,这白石头已是颇为显眼。
开始的时候,走上一天也就看见这么一个。可越往里走,这种石头堆就越多,有时一个时辰竟能看见七八个。
宁尘越走心里越打鼓,总觉得里头有什么蹊跷。可后来走着走着石头堆慢慢渐少,他便没再当一回事。
然后他就迷路了。
大白天,太阳正高,本来走得好好的,宁尘一低头,却看见脚边躺了半块饼子。
宁尘当时就毛了,那块饼子他昨天吃到一半,实在硌牙,索性随手扔在了路上。现如今那饼子上的牙印儿还在,真真是闹了鬼打墻。
兴许是周围山地遮了方向,自己绕着山转了一圈?可那太阳起落的方向也不会错啊……宁尘抓耳挠腮,运真气加快脚步猛跑半日,直跑到那倒霉饼子又出现在脚下为止。
他妈的,还真出不去了?
宁尘强令自己按下满心暴躁,坐在原处等到了晚上。他识些星象,找好了指北的星辰,也不再走山麓,翻山越岭一路直行而去。
攀起山来颇费些力气,宁尘翻了两座小山,坐下歇息了一会儿,再抬头观星,豁然发现那认準的指北星竟跑到了身后,脑瓜顶上的星象已是一团乱麻。
「操你姥姥!谁给爷爷使的绊子?!」宁尘破口大骂,可周围黑幽幽不见五指,哪有谁来应他。
宁尘就这么走了一天两夜,终于坚定不移、死心塌地、百折不挠地迷失在了昆侖崇山之中。
吃食用水还有的是,他金丹期体魄倒也没生死之忧。只是这被人扣在碗里的感觉着实可怕,恐惧逐渐又变成了恼怒,宁尘越来越躁,走着走着见到路边那邪里邪气的石头堆,性子一起,直接拿真气胡乱轰碎了。
他一路走一路掀,将所见的石头堆皆尽拿脚踹翻了。
踹了十几个石头堆,宁尘竟发现自己好像踹对了。脚下的路再不转圈,已去到了新的地界。只是方向依旧混沌不清。他凭着日头去寻东南西北,仍然是一头浆糊。
但也总比来回绕圈圈强。宁尘心下笃定,一边糟蹋石头塔,一边胡穿乱行,没半日功夫,竟真叫他撞见了一队人马。
那是支商队,十二辆马车,拢共二三十人。他们沿着山路走得不紧不慢,看着颇为稳当,八成是识得路的。
宁尘跟见了亲爷爷一样,连滚带爬从山坡上溜了下去,连连朝着那商队招手呼喝。
那商队老大五十多岁,正坐在车上抽着烟袋,冷不丁山上响起一嗓子,浑身一个激灵。
待看清是个少年,他便叫队伍停下,候着宁尘追到了近前。
宁尘连连施礼:「老人家!有礼了!你们可识得这片地界的出路?」
老大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可是大胆,竟一个人走到这地方来了,活到现在也是命大。」
「是了是了,此间有些蹊跷,我失了方向,白转了两日,若不是遇到贵人,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宁尘赔着笑脸,只拿话哄那老头。
老大身旁驾车的汉子道:「那亚达骨,你为甚跑到这处?」化外之民惯称中原人亚达骨,多少有些看不起的意味。
「诶,不消问这有的没的。咱们还能把他落在这地方等死不成?」老大戳了驾车汉子一肘,让出一个地方,「上车。」这老大走南闯北颇有些见识,宁尘这年纪,孤零零跑到这昆侖崇山之中,满满的精神头,铁定不是一般人。所以他也不多问,就算问了也大多回些假话谎话,不若闭了半支眼做个顺水人情。
宁尘领他的好,跳到老大身边坐了,又摸出一锭银子:「老人家,可真要谢谢了。」
老大瞥他一眼,翻手将银子揣了:「出门在外,相互照应是应该的,也不是图你的银子。」
宁尘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连声道:「那是那是。」身子再是强横,这些天下来也是乏了。宁尘把脚蕩在车边儿上晃蕩着,着实好好歇了一歇,心里也松快下来。
「你是打远地儿过来的吧?」车老大抱着烟桿儿吞云吐雾,随口问。
「是啊,一路走过来顺顺当当,进到这片地界却晕头了。」
「扎伽寺不叫生人靠近的,进来的若不知怎么走,八成要把命交代在这边。」
「那扎伽寺是什么地方?」
车老大翻了翻眼皮:「进山之前没人告诉你?想来也是,若是山外村子知道你要往这边来,定拦着不叫你往里走了。」
也不用人家把话说透,这鬼打墻肯定是类似中原护山法阵一类的东西。不过宁尘还是问:「怎么说的那么吓人呢?」
「扎伽寺乃是圣教一支,寺下辖有八部,每一部都有十数万人,在此处护佑圣教圣山。若有亵渎之人乱闯,便会困在这山里活活饿死。」
「那你们又怎么识得路?」宁尘心说等问明白了路,自己走也便是了。
不料那老大笑起来:「我们哪里识得路哇。扎伽八部,我们只得了目桑部大祭的许可,才知道去往目桑部的一条路。你路上见到那萨古塔没?拿石头堆的,上面有块白色的雪石。这一路七十七座萨古塔,我们在每一座前按密约方向换进,便能直通目的地。倘若走错一处,便要困在此处……喏,前面又是了。」
宁尘顺他手指望去,一座新的石头塔出现在路旁。车老大撸起袖子,竟有密密麻麻一胳膊的刺青。他低头看着刺青足足半晌,向后吆喝了一句什么,整个车队调转过来,朝左后方行去。
那胳膊上刺的正是七十七座塔的穿行顺序,走错一步,万劫不复,他们自然要小心再小心。哪怕车老大已将臂膀刺上的图死死烙在了脑子里,寻路时也不敢有半点马虎。
宁尘看着那一臂的花纹,忍不住道:「老人家,你们走这条道已经很久了吧?」
车老大点点头:「我们聚落的族民,世世代代与扎伽寺目桑部通商,这条商路我已走了近四十年咯。」
宁尘忍不住问:「您方才说,那目桑部足有十数万人,这兇山恶水的,怎么能养活那么多人呢?」化外之地气候严苛不利耕种,大些的部族也不过三五万人,还多要依靠中原通商换取物资。可这扎伽寺八部恐不是有上百万人,又盘踞深山,仅靠周边几个小小商队又怎地支撑得住?
「扎伽寺各部有圣教的通天佛主庇佑,自是衣食无忧,我们不过贩去些精细布帛、茶砖香料等奢享之物。」
宁尘啧啧嘴,心说这什么通天佛主听着就不是什么好鸟,自己得小心着点。
「我这么一个生人,跟车队进去,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那车老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放肚子里。卸货搬货这档子事儿,一向都是派些糙汉子来料理,部内的大祭小祭压根不照面,没人管你是生人熟人。只要别往里头乱跑,保你平安无事。」
听了这话,宁尘也就不多想了,只斜倚在车架上閑晃起来。
*** *** ***
路早已走得深了。宁尘随车队过了一夜,又走了半个上午,看几个车把式笑逐颜开的模样,似是快要到地方了。
宁尘也没什么能干的,只等着待会儿帮把手卸卸货,也算还点人情。
前面山路逐渐收窄,车队加速前行,越过山口,驶入一片浓雾。待又行一刻,云开雾散,前面的景色豁然开朗。宁尘定睛观瞧,立时愣了。
灰凄凄的群山围拢之下,却有一片青青葱葱,仿若老天爷开了个玩笑,把江南的一汪春池水倒进了昆侖山的无名谷中。一道颤颤溪流顺着眼前流过,只闻得鸟语花香,宛如世外仙境。那又冷又干的山风也不见了蹤影,湿润清冽的空气令人精神大爽。
绿荫之中,隐隐能看到一座座白石砌成的小屋,小屋往深处渐渐密集起来,在山谷中间聚成半月状的一座白城。半月中央的地形隆起成山,金碧辉煌的一座宫殿正嵌在山上,彷如一颗蚌间明珠。
宁尘还暗自惊叹此间的神奇,却发现车队突然停了。还没等他缓过神,就听得身边老者哇呀一声尖叫起来。
那叫声就像一只猫被石头砸断了腰,尖锐刺耳,直吓得宁尘浑身一个哆嗦。
「扎伽寺!!是扎伽寺!!」车老大一边尖叫,一边奋力调转马头。身后的车把式也一个个状如仓皇之鼠,都驾马回转向身后山口挤去。人嘶马鸣,车辙碰撞,更有甚者干脆跳下车去撒腿就跑,整个商队顿时乱作一团。
可他们回头一看,身后雾气也没了,只剩一座峭壁刀削斧剁一般拦在身后,哪还有进山的路?
车老大马缰扯得急,把宁尘直给晃下了座去,差点叫马踩着。他连退好几步,心下正纳闷,却突然看到周旁山上飞出二十多个白影,直沖他们而来。
宁尘目力不错,一眼便看出那是金丹修士,而且都是女修。
她们身上的服饰完全一致,均是异域样式的玉白色裹胸,外罩一件半遮下腹的鎏金纱袍。她们手中绰着一根黑黝黝的玄铁长杵,和身上衣装一样都是嵌了法术的法器。
那车老大听见风声抬头一看,和商队的一众汉子大叫着滚下马来。他们跪倒在地,不住叩头,口中用蛮语大声说着什么,似是求饶模样。
宁尘刚要学着跪下,却见那群女修已齐齐落在他们面前,数目刚刚好,竟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唯独宁尘没人搭理。
她们落下之后也不说话,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只将手中长杵一抡,直往面前那颗脑袋砸了下去。
宁尘一惊之下不遑多想,猛沖到车老大前面,拔刀去拦。
没想到他横刀一挡,面前女修那根玄铁长杵竟硬生生停了下来。长刀未受着力,反叫宁尘一愣,而就在这一息之间,身周十数丈范围整齐划一响起「噗嚓」之声,二十几条铁杵将前面的脑袋齐齐砸爆。
烂西瓜一样的浆水嘭地爆出来,那女修手中铁杵却是不停,啪啪啪啪,动作整齐划一地如异体同心,从脑袋拍到大腿,整砸了十下,将人活活捣成了一滩肉泥。
宁尘大惊失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这一恍神儿,他拦下的那女修已绕开他,一棍打爆了车老大的头颅。
「你们为何、为何草菅人命!」宁尘后退几步,大叫起来。
可那二十几个女人全然当他不存在一般,那铁杵上的血肉被她们用真气烧去,一股焦臭弥散,呛得宁尘几欲呕吐。她们看都不看宁尘一眼,留下满地的疮痍腾空而去。
前后不过三五息时间,一眨眼整个商队都给杀光了,留下那马匹辎重动也没动。宁尘望着满地鲜红,又惊又怒。
为何不杀自己?难道只因自己是修士?可修士威胁不是更大吗?
如今进来的路也没了,就算出去也走不出那座迷魂阵,现在不趁机摸一摸这扎伽寺的情况,后面真落入险境就只能抓瞎了。
心下一横,宁尘巽风邪体隐匿了些许气息,跟着那群女人后头一同飞了起来。
他使御风之术再是隐匿也总有真气外溢,可前头那些女人和先前一样,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宁尘吊在她们身后,飞了不过几百丈,就看到前面山壁上开了一排洞穴。那洞穴深不过一丈,宽不过五尺,刚好够坐进一个人。那二十几个女人就这样一一鉆进了洞内,再无声息。
宁尘放眼望去,这峭壁上的洞穴密密麻麻如蜂巢一般蔓延开来。他强按着心中惊惧,从峭壁前飞过,只见每个洞内都坐着一位金丹期女修。
光着眼之处,这扎伽寺金丹期的战力怕已有一两千之众。这是何等恐怖的一幕,中原三十六州,拢共也不过五千多名金丹!都说是魔道式微,可谁能想到一个扎伽寺就有这等底力。
宁尘手脚都哆嗦起来,却也不敢在此处多停。他压住砰砰乱跳的心脏,瞅準先前自己拦过那人的洞窟,偷偷鉆了进去。
洞内颇为整洁,不见一丝尘埃,那女修双目微闭,盘膝入定,铁杵就搁在手边。宁尘进来时没有遮掩脚步,她却与先前一样浑然未闻。
「道友,道友?我有事情相询……」
宁尘先拿语言试探了几下,不见回应,于是大起胆子走到了女修身前。细细一看,那女修生的竟颇为美艳,不仅身材窈窕凹凸有致,一张脸蛋也颇为白凈,放在中原哪个门派,也得是中上之姿。
只是她端坐一处,与一块顽石无异,宁尘在她面前连连摆手,甚至拿手推了两下,均是徒劳无功。
宁尘起了性子,心说倒要看看你是真看我不见,还是故意搁这儿装样。他伸手摸上那女修胸口,把那玉白色裹胸往上一拽,露出一只嫩乳,捏在手里又揉又拨。
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宁尘胆大心贼,手都摸到阴阜了,那女修连一滴水都不见湿。
再拿合欢真诀一探,宁尘心下恍然。这女修一颗金丹悬于气海,周天运转的速度几不可见。寻常金丹一战之后真气用尽,半日即可恢复,而似她这等情状,气海非得一个月才能重新充盈。
更骇人的是,这女修阴宫空空如也,没有一滴阴元,气海之外的识海之壁稀薄如纸,甚至不比俗人凡胎。她们面如冰霜,不是性情高冷,而是压根没有几分智识。
这不过是满满一山的肉傀儡……
宁尘只觉得毛骨悚然,再不敢多待,慌忙逃出洞去往天上飞去。
果不其然,那山巅往上一样有护山法阵拦着。法阵虽是不强,但若是强行闯去,必引来追兵,何况还有那迷魂阵围在外面。
宁尘这才想起,莫不是自己踹坏了许多石塔,才搞乱了那迷魂阵的阵图。那队行商本来走得好好的,此时阵法一乱,才闯到了这扎伽寺主部的地界里。
这一山的金丹肉傀儡,定是扎伽寺拿来看护山门的。闯进多少人来,就出动多少人去,见面便杀,杀完便回,端的兇横狠毒。
可是宁尘依旧不懂,她们为何不对自己动手。莫不是自己巽风邪体匿气太强,以她们那薄薄识海探查不到?
现如今也搞不明白这许多,宁尘按落云头,大气也不敢出,绕着山脚走了半晌,依旧没找到能够出山的蛛丝马迹。没别的办法,他只得小心翼翼往山谷深处摸去。
树高林密,茫茫绿色很快遮住了身后的遥遥群山。宁尘走在林中,听那鸟鸣欢快溪水潺潺,只觉得此地愈发显得惊悚诡异。这山谷暖意融融,浑不似山外干冷,宁尘将外褂收入戒中,只在身上留了一件单衣。
为免撞见此间部众暴露行迹,宁尘走得颇为小心,生怕闹出什么响动。就这么走了半晌,想来已近了聚落外围地界,宁尘凝神屏气,往先前看到的那几所孤零零的小屋方向靠了过去。又走几步,前方溪水边有了人声。宁尘小心翼翼拨开树丛,探出半个脑袋。
七八个异族女人正聚在水边盥洗衣裳,她们口中轻声细语说着蛮话,粉颊带笑,一幅升平景象。若不是起初在山口经历了那么一出,宁尘还当自己进了什么世外桃源。
那些姑娘的穿着和山外部族相仿,单袖的粗布衫斜穿在身上,布衫腰摆以下缝着兽皮。她们右边的肩臂尽露在外面,右乳也只遮了一半唯有当中一名少女稍有不同,系了一条由雪豹尾巴鞣成的腰带,毛绒绒颇为可爱。她待在与那群姑娘相距两丈的地方,也在搓洗衣物,却不与其他人说笑。
宁尘才往那边看了片刻,少女忽然抬起头,眨着大眼睛向四周望了起来。她一眼看见宁尘,顿时面露讶色张大了嘴巴。宁尘再想往后缩已经来不及了,可她竟然也没喊出声来,只把旁边装皂荚的木盒偷偷往溪水里一推。
「哎呀,沖走啦!」少女叫着,赤着一双脚追了过去。另外那些姑娘嬉笑着,只在后面喊着叫她小心。
宁尘正藏在下游,少女踮着脚顺流而下,她躲过其他人的视线绕到树后,一把抓住宁尘的胳膊。
「你这亚达骨,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呀?!」
少女说这话时,脸上的惊讶还不如兴奋来得多。她像是逮住了一只颜色斑斓的小鸟,满眼都是欢快。
「我、我……」宁尘方才还满心警惕,生怕她将自己的行迹暴露出去。如今叫她这么一抓,却是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少女看着他的模样,忽地想起来什么。她也不多纠缠,只拽着宁尘袖子,小声道:「跟我来跟我来!」女孩弯着腰,带宁尘鉆进了斜对面的林子里。她对这片地方熟的不能再熟,小步子迈得极快,宁尘却好像一头扎进红薯地的田鼠,只能横着心跟她瞎跑。
前面的少女脚步逐渐缓下来,宁尘定睛一看,一座小屋正隐在前面的树荫之中。
那小屋由白石砌成,屋顶平平整整,在墻边垂着一束一束红蓝丝线拧成的花绳。女孩推开木头门板,朝宁尘连连挥手。
里头不会有什么妖魔邪祟等着吃人吧?宁尘心脏咚咚响,终究还是不敢在外面久留,闪身鉆进了屋里。
不过两丈见方的小屋子,连张桌椅都没有,只在地上铺着一张厚厚的毯子。
毯子边挖着一个地炉,还有木棍支起来锅架。剩下的不过靠墻的三只竹柜,一张矮矮床架。床架上撑开着两张缝在一处的羊皮,和吊床也没什么两样。
房间里弥散着泥灰、皮革、青草和不知什么花的清香,这些味道混在一起,往心中灌入些许暖意。
平常人家,认认真真干活,仔仔细细收拾,才会有这般气味,这味道令人略感心安。
少女关上房门,在窗口探头探脑向外看了半天。她确定没人跟来,便兴高采烈拉着宁尘坐到了中间的毯子上。
「亚达骨,你进来时,没让卫教使捉到嘛?!」想来那卫教使便是那些肉傀儡了。宁尘对她摇摇头,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她年岁不大,齐肩的头发被扎成一绺一绺的辫子,系挂着各种颜色的小石头。
那双眉眼瞧上去清纯无虞,似是从天池捞出来的一般。尤其是那身雪一样的肌肤,宁尘从来就没见过有女人生得这么白的,淡淡的青色血管在那身雪肌之下若隐若现,吹弹可破。
化外之地的土着风吹日晒,皮肤多是色深,面皮上常带血丝,没曾想这昆侖山中隐秘之地,却能生养这样一副好皮囊。
少女额心有一道红线,像是拿笔尖轻轻抹了一下似的。它状如半缕火苗,被雪肤趁得愈发鲜红。
「那卫教使没动我,我自己走过来的。」宁尘说。
「奇怪嘞,卫教使对外人最兇不过了,两年前有人闯进来,被扒了皮呢。」女孩声音却没有半点异样,说出来的话却淋淋带血,像是早已视若无睹了。
然而宁尘却在她话里抓到了一些东西。那所谓卫教使没有一点人味儿,只将商队的人打成了肉泥;而剥皮之举意在恐吓示威,必是有神志清醒者在后主使。
所以此间最兇残的不是那些肉傀儡,而是背后操控之人,自己万万不能被那操偶之人觉察。
那少女也说:「你好好藏在我这里,千万别出去乱走乱动,叫大祭小祭看到了,非把你害了不可!」宁尘见她说得诚恳,便支支吾吾应了下来。
少女将他安顿在屋里,又跑了出去许久没有回来。宁尘怕她是去叫人抓捕自己,便藏去了屋外不远处的树上。到黄昏时,依稀见女孩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跑回来,身后无人跟随,宁尘这才从树上跳了下来。
少女见屋内空了,正着急,见他重新鉆进来,气得打了他肩膀一巴掌:「亚达骨不听话!乱跑!」
宁尘见那摊开的包袱里尽是些男人穿用的衣物,还有一床被褥,知道她都是为了自己,便道:「对不住了,我只怕被人进屋瞧见,藏到树上去了。」
「我这处是清修地,少有人来。」少女把带来的衣服抻起来抖了抖,「你莫再穿那亚达骨的衣裳,被看见,非捉走你不可。」那身衣服颇为陈旧,却也浆洗得干凈。宁尘背过身去脱了衣服换上,还挺合身,想来那少女一上来便将自己身量记在心里了。
「谢谢你,你叫什么?」宁尘问。
「额座初央,你嘞?」
宁尘从那车老大嘴里得知,扎伽寺八部其中之一便是额座部,想来此部部众都以额座为姓。他仍以独孤十三为托名,让初央唤他十三了。
天色渐晚,初央兴致勃勃从地窖拖出一根羊后腿,起灶开火烤了起来。宁尘吃那干饼干肉都快吃吐了,此时闻到带着油脂的滚滚肉香,口水差点流了一地。
初央一边烤肉,一边隔着火偷偷望他。此时见宁尘那副馋相,女孩忍不住嘿嘿直笑。
她拿小刀割了焦香四溢的羊肉,拿洗凈的嫩叶托着送在宁尘手里。宁尘也不客气,一顿狼吞虎咽,虽没有盐巴香料调味,仍是吃得满嘴流油。瞧他吃得急,初央又从竹柜里拿了一只皮囊,给他倒了碗羊奶酒。
酒足饭饱,宁尘绷了一整天的精神总算舒缓下来。他抹抹嘴,望向灶火对面的初央,忍不住问:「初央,你为何帮我?」
初央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看傻瓜一般:「我不帮你,你可就死咯!叫人剥了皮,吓人不啦!」她就好像说着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只是宁尘不解,为何卫教使守山的规矩那样严酷,这谷内的住民少女却能有悲天悯人的心怀。
宁尘凝聚神念,隔空探入少女周天经络。初央只是一介凡人,识海圆润剔透,可见心智纯凈。然而宁尘再细看去,却发现她也有与众不同之处。
寻常凡人,识海单薄狭窄,气海更是疏如轻烟,最多不过丹田沉有几缕元阳元阴。可初央小小气海却是氤氲浓郁,几乎都要化元气为液露了。那元阴更是充盈满溢,反哺了肉体胎身,她才会这般柔媚娇娆、朝气蓬勃。
宁尘为研习合欢真诀探视之法,相关典籍涉猎颇广。可这等情状,他当真是闻所未闻。修行者坚铸识海、扩充气海,随着真气愈浓,便好依道心凝结成丹。
而初央这气海一看便未经修炼,识海更是不曾雕琢,又哪来的这近乎凝心期一般浓郁的真气?
想到这里,宁尘脑中亮起先前一句话:「初央,你方才说,你这里是清修地?你在修行吗?」
「是呀,」初央将脑袋一扬,颇有些自豪,「我十二岁就被大祭遴选,离了额座部来寺内清修,如今已经三年。我再用功些,很快就会升作凈女了!」
「你在修什么功?可好叫我看一看?」
宁尘赚她心思单纯,想试试能不能套出些什么。谁知初央一副不解的模样:「修功?什么修功?」
「你不是在此清修吗?」
「升为凈女之前,我们都要习经修身,清凈心念。不洁者不可入极乐凈土。」从初央口中,宁尘总算把这地方的情形摸了个大概。
中原皆知化外之地是魔教的地盘,故称其为魔域高原。其实魔教本名赦教,在化外之民口中则称作圣教。为躲避中原清剿,魔教行迹深藏,这里又地广人稀,故魔教对化外之地控制极为松散,千年以来不免分裂了几个势力出来。
扎伽寺就是这样一处地方,名义上虽然归于圣教一支,却只尊佛主,难受圣教约束。
扎伽寺八部自古以来奉习佛主的《渡救赦罪经》。八部中男女老少无一不是心虔志诚,日夜诵读。只是八部近百万人,唯有最为纯凈的信众,才能入得极乐凈土。
对八部住民而言,嵌在山上的金色扎伽寺即是极乐凈土的门户所在,这群山环绕的世外之地则被称作离尘谷。八部中像初央这般虔诚无垢的少女,便会被掌管八部的大祭司送至此处,待修行圆满了便可升为凈女,入寺继续修习《渡救赦罪经》后面几部。
「等我将经文融会贯通,此身便再无尘埃,方能入极乐凈土,助佛主渡救世间之苦。」初央一本正经地说话,声音还颇有些稚气,眼中却尽是虔诚。
也赶上宁尘头一世生对了地方,对这种怪力乱神的教旨教训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不过他也没傻到去戳弄人家从小到大笃信的教条,只问初央:「那你知不知道,我如何才能从这儿出去?」
初央一愣,摇头道:「能入到离尘谷已是天大的荣耀。在此处褪去尘埃,便能去极乐凈土,哪里有人会想着要出去呀?」少女转念一想,又说:「唔……你不是圣教之人,恐怕不喜欢活在这里。等过些日子没人疑心了,你就换了衣服,自己找找出路吧。我若代你去问,大祭肯定以为我生了杂念,不让我升凈女了。」
宁尘原以为这里都是癡信之徒,没想到初央能为一个异教人着想,倒是和那些被洗脑的愚众不可同语。
「卫教使没杀你,你应该也有清凈根。若是留下来修行,说不定也能入极乐凈土。」初央说。
「我怕是没那个福气。」宁尘打个哈哈糊弄了过去。
初央把屋子里那张厚厚的兽皮拖到床架下垫好,又帮宁尘铺了一层褥子:
「你就在我下面睡,不怕被人瞧见。」
睡觉的时候疏于防范,万一有人窥探,藏在床下也是保险之举。宁尘也不多言,按初央说的挪去床底躺着去了。
初央那床也没有床板,只拿羊皮吊着,她一躺下那羊皮自然窝了下去,直逼在宁尘身前。得亏她身轻,不然宁尘还真躺不进来。
初央吹了灯火,屋里漆黑一片。宁尘绷了一整天,本想速速入睡,可女孩却在上头翻来覆去,不知在折腾什么。
又过了片刻,初央终于忍不住,从上面探出头来,望着床下的宁尘道:「哎,山外面什么样?好玩嘛?」月过枝梢,她一双大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煞是动人。宁尘人精一个,还能参不透这女孩的心思?
她十二岁被送进来,再没接触过离尘谷外的人。再怎么诚心清修,也架不住年少心奇。若是无人拨弄也就罢了,今日突然撞见自己这么一个外头来的不速之客,顿时好奇心大起,生怕宁尘叫人打杀了,再无窥见俗世的机会。
宁尘心里一软,柔声问:「你没出去过?」
初央支支吾吾,似是因心有杂念而颇为惭愧:「部里的规矩,十四岁才能跟着商队出去采买……我只见过外面来的商队,每次他们都给我讲故事呢。」
宁尘听出她话中之意,忍不住笑起来:「你喜欢听什么样的故事?」
初央闻言喜上眉梢:「什么故事都爱听!三年前,行商的爷爷给我讲了一个打狼的故事,可好听了!」
想来那些化外之民也没什么见识,宁尘别的不说,第一世时小说可真没少看。
他咂么咂么嘴,开口道:「话说那东京汴梁府,有一个破落户,姓高,排行老二……」
「东京汴梁府是哪?」
「哪儿也不是,瞎编的地方。」
这一讲起来可剎不住了,一个讲得眉飞色舞,一个听得心驰神往。直说到五更天,两个人才一上一下昏昏睡去。
*** *** ***
宁尘这边还没睡个通透,天色却已亮了。初央下床将他推醒,「十三,你先出去一下,我要晨礼。」
宁尘睡得迷糊,唉声叹气中叫她推出了屋门。他长长地伸个懒腰,林间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恍惚间几乎让宁尘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昨日在山口间那兇残一幕,竟显得愈发遥远,浑不像是在此世外桃源所生之事。
宁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困上多久。
这时,屋里轻轻响起了初央的声音。
「诵经持咒,心意通明;四缘无起,五果长绝;六识不显,八道断灭;唯圣教者,渡世间劫。」
宁尘顺着窗户往里去看,见初央将衣袍铺就在地,身上竟是不着片缕。她光溜溜的身子白的耀眼,朝扎伽寺方向跪伏朝拜,作五体投地之姿。她年岁不大,奶子却不小,贴在地上压成一团,让人想要好生揉捏一番。那臀儿更是高高撅着,腿间一条小缝紧合,阴唇如那身雪肌一般嫩白,无有半根毛发。
看着少女将那粉嫩屁眼和阴户朝天撅着,宁尘登时硬了起来。他已大半个月未尝鲜味,眼下摆了这样一盘光溜溜的佳肴,当真食指大动。
宁尘咽了口唾沫,强拧过头去离了窗口。他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倒也干不出那恃强凌弱的事儿来。只是他心下生奇,怎的做个晨礼还要脱个精光呢?
也没有多长时间,初央晨礼完毕,开门把宁尘唤了进来。
「初央,你刚才诵的经是什么?给我看看可好?」宁尘说。
听到这话,初央兴高采烈将柜子里木盒取了出来。木盒中躺了一卷羊皮书卷,保护得着实仔细。
看着宁尘低头读经,初央忍不住问:「你也想修我们的经啦?」
宁尘朝她笑笑,打马虎眼道:「有好东西学学也不亏。」他这边说着,只细细去读那羊皮卷上的文字。他前头看得仔细,后面只胡乱翻了一翻,只为心中有个大概。这《渡救赦罪经》前半截是教人稳定心神的经文,后半截则是些佛主救渡实践的言行轶事,与旁的宗教没甚分别。
只是,单看这经中法门,无非是些排除欲念、定心清妄的东西,却不会让人修得如初央这般气海充盈。
或许这经中另有蹊跷,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摸清楚的。初央上午在屋里坐着修心,下午则去了聚落里与众人一道做杂活,宁尘便坐定在这屋里打磨起了自己的修为。
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少女回还,给宁尘做了一顿香喷喷的肉食,自己却尽喝了些青麦粥。宁尘问起来,才知道这是她去口腹欲的修行。
饭还没吃完,初央却坐不住了,直撺掇着宁尘继续给她讲故事。宁尘也不含糊,直把肚子里那点儿汤水全倒腾了出来。他没什么说书的天分,只赚在量大管饱,伺候个小姑娘倒不是难事。
宁尘在这屋里躲了足三天,听初央讲谷内已是风平浪静,这才在第四天鉆出屋来。他先偷偷去了商队遇害的山口处转了一圈,但见马匹已被人牵走,尸首和车子都给埋在了道旁。细看那土也不是新的,八成是当天就有人过来收拾了残局。
出路却是没有的,宁尘转了半晌只得回头,往人多的地方探了过去。
虽然不想承认,可出去的法子八成得着落在扎伽寺上。只是想混入寺中哪有那么容易,也只能从长计议,先摸摸离尘谷情况了。
宁尘出门时还怕自己在谷中乱走露了马脚,反倒是初央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原来,除了她们这些候选凈女,旁人都在此不久住。扎伽寺八部每年送来一万男丁一万女子以作劳力替换,四年一个轮回,谷内便一直保持八九万人的规模,谁与谁也熟不到哪去。
赶上也挺怪,这谷内的女子肤色如雪,男丁却晒得黝黑壮实,倒免去了宁尘伪装的麻烦。他缓步入城低头行路,一路上没人理他,总算让他放下心来。
这离尘谷的住民在城中时都是沉默寡语,只在男丁出城耕种、女子溪边盥洗的时候,才会相互谈聊说笑。想来是城中挨着扎伽寺近了,信徒不敢亵渎之故。
白城中屋舍俱是单层的小屋,只因地势隆起,看起来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房屋布得虽密,却有几条宽敞大道直通中央那座高山。
宁尘又花了三日,把扎伽寺下的白城走了个遍。那黄金寺院左手边是万顷良田,似是有人施了法力,作物生长极其繁茂;右手边则有河水蜿蜒,树茂林盛,鲜果美鱼尽可摘捕。白城内多设公棚,衣食工具尽可随手取用,连看管之人都没有。
宁尘开始还觉得怪异,可想到八部住民自小读那消解欲念的经书,倒也说得通了。
城中安详太平,只是宁尘一往扎伽寺靠近,就觉得有些不对。那寺庙建在城当中,叫一大片宽阔平台围在中央,地势虽山隆起,有数百级山石开凿的台阶作为通路。然而宁尘只一脚踏在台阶上,后背立刻就一个激灵哆嗦起来。
他神念强横,炼气期便可比肩金丹,如今到了金丹境更是浩蕩卓绝。此时神念突然示警,宁尘哪还敢乱上,赶忙灰溜溜缩了回来。
那黄金扎伽寺分明是有大修士以神念护在外围,自己要是冒然上去,只怕当时就要被人察觉。他虽有匿气之法,却不知那扎伽寺里的高手是什么境界,实在不敢胡乱造次。
每天没头苍蝇一般乱转,足足耗了半个月,让宁尘着实心焦。只有晚上回了初央的小屋,宁尘才能忘却片刻烦恼。不知是不是被少女单纯的心境沾染,宁尘每每看她蹲在自己身旁等着听故事,心下总能安定些。
只是那肚子里的故事也不是无穷无尽。宁尘讲完了大部头的,便去讲精悍短小的,讲来讲去,连三只小猪大灰狼都讲完了,出去的事仍然八字没有一撇。
初央却不挑嘴,他讲什么都聚精会神。有时听到关键处,忍不得翻下铺来,和宁尘在床下并躺一处,鉆在他胳膊弯里,看他脸上声情并茂,听得津津有味。
窗外黑漆漆一片,屋内只有两人触手间温温带热。宁尘这半个月来躲在此处,彷如避风之港,这一夜不禁心防大开。他一时没想起别的故事,索性将自己头一世的经历跟初央讲起来。
那寻常人家的故事哪有什么跌宕起伏,奈何宁尘讲着讲着不禁动起了真情实意。那故事里的世界于初央而言虽是光怪陆离,她却意会了言语中的酸楚悲戚,竟被宁尘讲得哇哇哭起来。
初央翻到一边去,背对宁尘,叫道:「故事不好听!听着叫人难过!」
宁尘见她感同身受,心中也不免有三分憾动。他长叹一口气,将初央搂入怀里,两人一同在床下睡去了。
*** *** ***
宁尘不敢往扎伽寺去,只好从那来处做文章。只要定位了阵眼,说不定就能拿蛮力将这幻阵破了,也是一条出路。
他一连七八日守在来路附近,只望有人跟自己一般能误闯进来,激发那幻阵,也好寻出阵眼所在。
可这守株待兔之举又能撞几回大运?七八天下来,宁尘性子磨得差不多了,又耐不住开始去想其他的法子。他午后回到屋来,想着睡一觉好好合计一下,却见初央早早回来了。
「咦?怎地不忙了?」宁尘忍不住问。
初央缓声道:「明日便是三月一回的凈女考,说不定这次我便选上了。我要静心準备,你莫要吵我。」
「我能去看吗?」
初央想了想:「看也无妨,只是从现在开始到考校完毕,都不许与我说话,更不许捣乱。」
见少女面色冰凉一反常态,宁尘知道这事对她极为重要,不敢扰她。初央也不缠他说故事,更不上床,只在屋当中跪坐下来。
宁尘辗转到半夜,忍不住时时去望她,初央不言不语,只如冰雕一般。
到清晨时分,耳边又起了响动。宁尘一睁眼,便看到初央已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她去了身上一应饰物,头发散在背上,只披着自己那件敞露右肩的衣裳。
宁尘本以为她要去城内某处考校场,不料却见初央口中颂着经文,五步一拜,向着扎伽寺方向慢慢靠去。原来考校已经开始,只是不知其中内里是什么名堂。
总不能就这么跟在她身旁,等她到了城边怕是已经两三个时辰过去了。宁尘一路小跑先去了城内,只见街上人头涌动,一城的人今日都起了个大早。
人虽拥挤,却让开了一圈空道,不用猜也知道是给候选凈女走的。整座城的异族男女像过节一般挤在街道旁、坐在房顶上,欢声笑语,再不见平时的肃静。
宁尘不晓其理,只能远远躲在人群后面的小巷子里。既然是凈女考,那扎伽寺总不能连个管事儿的都不朝面吧?怎么不得趁这个机会好好摸一摸寺内人的深浅。
打定主意,宁尘便不动声色往城中挪去。他沿路而上,爬到靠寺最近的一个房顶。那房顶已有了不少人,宁尘挤在人堆里,拿余光瞟着后面十丈远的高台,距离刚好。扎伽寺若有人出来考校凈女,八成要下到那台子上,宁尘勉强能用合欢真诀一探。
等着等着,扎伽寺无人现身,初央的影子倒是现在了路的尽头。这白城的道路笔直,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宁尘运起目力,初央的头发丝都看得一清二楚。
另外几条路,也同有候选的凈女从林中走了过来。她们与初央一般,额心都有火纹,一边诵经一边行步伏拜,缓缓走入城内。
她们一只脚刚刚踏上白石铺就的地面,周旁的人们似乎一下子兴奋起来。还没等宁尘回过神,初央旁边跳出一个女人,挥手一掌扇在了她脸上。
宁尘胸口猛缩了一下,初央于他心中早已有了分量,那一巴掌跟抽在他自己脸上也差不许多。
初央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按部就班迈步前行,口中默念经文,目不斜视。
这是他妈的哪门子考校?宁尘心中暗骂,脸上却不敢作色,只能杵在房顶上随众人一道继续观礼。
又有男人从道旁走出,趁初央朝扎伽寺俯身下拜的时候,将手顺着她半露的胸口伸了进去。他又掐又揉,在少女右乳上留了两道青肿指痕,初央仍如雕塑一般,浑然不觉。
一人下去,一人又上,来人伸手撕破初央的衣服,将她右边身子尽亮在众人眼前,掐着她乳头用力一拧。初央那嫩乳哪里经得住这般欺凌,登时滴出血来,染红了那人的指甲。
宁尘当时就想捏着拳头过去把那人捶个脑浆迸裂,可那本就是初央自己从的愿,现在跳出来她只会怪罪不会感激。况且这一城的人都聚在此处,自己还能把他们都弄死不成?
石头飞过去,在初央额上割出一个口子;一记记耳光,将面颊扇得高高肿起;女人围上前来,一口口唾沫吐在头发上;男人解开裤子,趁女孩跪拜的时候拿尿当头浇下。
不仅初央一个,其余候选凈女所经所受都如这般。宁尘怒火烧了半晌,却也明了这应的正是《渡救赦罪经》中所谓的「六识不显」。
肉体苦楚弃置身外,无喜无悲,乃是佛门正修之法。可是能够抵此境界的无一不是有道高僧,哪里是一个小姑娘靠读几年经就能超脱的了的?
初央已行至阶梯之前,长跪不起,将一卷经书诵完,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可直到她起身踏上回程,那扎伽寺里也未走出半个人影。
回程还是同一般的煎熬,宁尘见没等到扎伽寺人出来,也不愿再看初央受苦。
他心中已是有了计较,一路挤出城去,消弭气息跑回了小屋。
一进门,宁尘先抢去竹柜取了经卷出来。这一回他看得仔细,连带后截公案与前面发愿一起,字句不落地念诵起来。
初央受那般罪却丝毫没有动容,绝不是因为心志坚定。其中若有什么蹊跷,则定然藏在这经卷之内。
一水儿将经文读将下来,把那公案言行录念到一多半,宁尘忽地惊觉起来。
神智微蕩,顶门酥软,甚是有些舒服。他不敢大意,连忙把刚才读过的地方细细看了几遍,还真叫他发觉了其中的隐秘。
经文所书轶事,行文颇为诡异,字句间磕绊还在其次,更有些字眼似是抄录错误一般用了些别字。可若是把这些瑕疵当做有意为之,拼合些片段起来,豁然便是某种梵唱法门。就算诵经者没有修为,只要能以此种梵唱之法修心,长此以往必有成效。
初央能被选入离尘谷自然是天资优异,她方才诚心持咒之际,已有了六识微微断绝的效果。而这离尘谷的男女住民,先前也不过是照扎伽寺之命布施苦行罢了,全然没有暴虐心作祟。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确境界颇高。可借此外道法门脱俗离相,真能得尝正果吗?宁尘不精此道,他自己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正琢磨着,宁尘神识一动,察觉有人往这边来了。他知是初央回还,连忙闪出屋去。随初央回来的还有其他两名中年女子,她们手中托着些收拢器物,还有一套新的衣服。
宁尘哪会叫她们看见,早窜到树上藏了起来。
那两女跟在初央之后进了屋,替她清洗身体、处理伤口,然后又打扫置饭,忙了半天。宁尘蹲在窗口下面,故意趁那两女人看不见的时候晃了晃身影。初央瞧见,只开口道:「姨姨,明日我若过了佛主最后一关,便是凈女了。这屋中的柜子、地窖,还有些用度之物,到时你们都拿走吧。」她故意说得声大,是专说给宁尘听的,想给他个交代。
宁尘也不动弹,一直等到晚上。没想到那两个女人铺了皮毛毡在屋外正门口坐下,似是要守初央一整夜。
宁尘拿真气在她们气脉一扫,两个凡人便深深睡去。只是宁怕露出什么破绽,依旧不敢将她们胡乱挪动,只从窗户鉆到了初央屋里。
初央听见响动,立刻睁开眼来。她又朝宁尘笑起来,不再似入考前那样僵硬。
「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吶。」少女从门缝往外望了望,看守门的二女睡着才放下心来。
宁尘也不说话,只拉着她坐下,从脉中输导真气给她疗伤。初央气海本就远超常人,只是不会行功。此时被宁尘调用起来,一盏茶工夫,身上那些小伤尽数愈合了。
「你怎么弄的?一点都不疼啦!」初央不懂修真道,只以为宁尘身上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神奇。
她说完这句,忽觉自己声音大了些,吓得赶忙捂住嘴。
宁尘把她搂到怀里,凑到耳边,语重心长道:「初央,你还记得我给你讲那许多故事吗?」
初央将头一点:「入寺前能听到那么多故事,我可一点遗憾都没有啦。」
「你若不做凈女,以后不是可以听更多故事了吗?」
初央摇摇头:「佛主说,贪得无厌,罪愆之始。我知足的。」
宁尘知道她笃信已久,非是自己两句话就能动摇。可他还是忍不住说:「你入寺做了凈女,怕是再见不到了……我舍不得你。」宁尘臭毛病又犯了。但凡人家对他好,他就总往心里去。他初入离尘谷,惶惶恐恐之中被初央藏到家里,朝夕相处,不知不觉便有了记挂。他身边的女人俱是修行已久心性矜重,多是费心看护于他,唯初央与他年岁相仿,天真烂漫,叫宁尘不禁生出爱护之情。
化外之地,不似中原有许多男女之防。初央心地单纯,又自小持经,近一个月来虽与宁尘腻在一起那般亲近,却是从未有过情思绮念。可如今被宁尘抓着手一句「舍不得」说出来,初央心里突地一跳,针扎一样痛。
「我、我……」
这突然迸生的情愫在初央而言无比陌生。哪怕被人打得皮开肉绽初央也毫不在意,可这时心尖上烧起的一缕火却烫得她害怕起来。
宁尘不由分说,只把她搂在怀里去亲她的面颊。初央曾以为这等亲吻不过是表示亲近喜爱,此时被他甫一亲上,却发现这吻中的意味已全然不同。少女如遭雷击,气都喘得粗了。
像是戳破了一层什么东西,初央觉得面前少年已是另一副模样,猛往自己胸口里鉆去。她也忍不住噘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那被他鉆破的心缝顿时涌出一缕甜蜜。
可紧接着就是一股巨大的恐惧。初央一把将宁尘推开,咬着牙道:「你乱我心了!你乱我心了!」她背过身去,捂着心口,轻声诵经不停。宁尘探到她气海紊乱,不敢再用强,只能垂手站在她身后。
过了半天,初央扭过头来,眼角带泪:「你莫不是天上派来考验我心境的吧……你快走吧,别害了我这么多年的修行……」她被那经中梵唱稳住,声音已冷了。宁尘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只能跳窗隐去。
他爬在树杈上躺下,静静思忖起来。
倒不是宁尘自暴自弃,如今初央动了心,一夜下来又能平复多少?明日是凈女考最后一关,她心念动摇,这关八成是过不去的。于初央而言不过再等三个月,对宁尘来说却是说服女孩的机会。
而更要紧的,明日既号称「佛主考」,想必扎伽寺通天佛主是要露面了。初央若一意要做凈女,自己也不好纠缠不休,早日寻得谷中出路才是正事。明日探一探那通天佛主底细,说不定能寻到筹谋机会。
*** *** ***
天微微亮的时候,小屋吱呀一声开了门。树杈上闭目养神的宁尘睁开眼,见初央在两名女子随伴下向城中行去。她穿了件一尘不染的白袍子。那袍子裁得极为贴身,腰上用一条麻绳束住,胸胯曲线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小小的奶头被箍在下面。
初央头上竟也套了一层白布,同样用麻绳紧紧扎在颈子上。那白布绷在脸上,只能依稀看到翘起的鼻子和两只眼窝。随着少女呼吸,那白布也轻轻起伏着。
一路跟着行至城内,几十名同样装扮的候选凈女汇行在城中大道上。初央与她们混到一起,宁尘只眨了两下眼,便再也分辨不出哪个才是她。
宁尘知道,这分明先是脱绝五感,再泯于众人,断他我之别。这些法门虽然偏激,却也不能说是邪门外道。他不禁踟蹰,人各自有志,难道因为自己见多识广,就能替初央决定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吗?
诚然,她未见世间繁华,宁尘要再拿出三个月哄她逗她,不怕她不改主意。
可清凈欲念,心中平静地过一辈子,又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怎能因为自己舍不得她,就执意将她强拧到另一条路上?
看那一队五十名候选凈女行成一排,口中齐齐诵经向扎伽寺下的高台行去,宁尘不禁泄了一口气出来。说不定初央这回一下子考过了,自己也不用在这儿天人交战了。
白城中众民站在街头,目送五十名候选凈女,默默诵经。宁尘躲在高台下两栋屋子间的缝隙里,也阖动嘴唇,假模假式装成念经的样子。
扎伽寺正殿无门,只有十八根雄壮石柱列排。殿前的平台连带几十级台阶都是山体打磨而就,直通第二层台子,再由两侧通路连接白城。当凈女从右侧拾阶而上的时候,左侧的阶梯竟也凑了长长一排人。
另外那一边都是城中男人,他们只站在台阶之前,却不往上走。
便在此时,扎伽寺中终于走出人来。八名凈女,与初央她们这些候选穿着一样,都被白布包得严严实实,一颗圆滚滚的脑袋只辨出鼻子眼窝。她们中间是一名大祭,身上虽也着白袍,样式却比凈女更加繁复,脖颈手腕上多有金银珠饰。
唯独那大祭的脸还是看不真切,只拿绷布一层层圈裹着。看那样子似乎头发是没有的,更加分不清男女。
八名凈女随大祭来到下层平台,分侍两边候立。那大祭走至台边,对数万住民张口开宣,声音响彻云霄,略带沙哑。
「恭请神姬——」
人们纷纷跪倒,宁尘也有样学样,偷偷抬眼往台上观瞧。
另有八名凈女抬着一架雍容华贵的宝座从扎伽寺中走下,直来到大祭旁边。
众部民齐声祷赞,山呼海啸,浪头一样层层拜伏下去。
那宝座翠绕珠环,镶金带银。一名女子端坐其上,头顶珠冠足有一尺高,金珠坠帘步步生摇。宁尘在下拜间的缝儿里瞥将过去,见那神姬竟生得一副中原相貌。
化外之民多是深眉细眼,翘鼻阔口,这女子却是江南味道的柳眉桃眼,樱唇细颏。与这部中女子雪肤相比,此女一身肌肤白中透红,娇艳欲滴,真真的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
那女子容颜倾城,可细看第二眼却令宁尘心惊胆战。只见她那双玉臂齐肘而断,两腿自膝下也没了。她被凈女抬到这边却不是贪图享受,而是根本离不开那宝座。
神姬赤身裸体,全身佩戴各式金链珠串,一条条金丝在颈上盘绕织垂,纤腰裹缠着火晶珠链,脐上镶了一枚熠熠生辉的墨玉。双臂双腿断处也各箍着一只金套。
与秀美小巧的面颊极不相称的是一对乳房,丰腴鼓胀好不圆润,仿佛捏一下就要爆开似的。一轮乳晕又大又黑,乳头如小葡萄一般紫得发亮。她乳首穿着金环,上悬两只细长小铃,数条金链将乳环与脖子上金圈连在一处,说不出的妖艳。
那腿间秘处,屄里的红艳艳的嫩肉翻在外面,两片紫黑色的阴唇耷在两边,各穿有三个阴环,上头暗红色阴蒂镶着一颗银珠,不知吃下过多少根鸡巴了。
女子双目空如渊薮,遥望远山,浑不在意台下数万双眼睛落在身上。宁尘观她气息,竟似是元婴境高手,不禁讶然。
那大祭侧立于神姬一旁,又大声宣道:「奉请佛主——」那山呼海啸的祷赞声戛然而止,众部民俯首帖耳于地,再无一人敢出声。
宁尘趴伏下去,留了一缕神念向上扫去,只见那石柱中缓缓步出一名八尺巨汉。那巨汉披散头发,用发箍圈住,发箍上插着细细密密一圈金针。他身披明黄秀袍,大敞其怀,露出浑圆的肚皮。
看他面相倒也饱满庄重,只是那笔刷一般的粗眉横立而起,不怒自威。这佛主最不同凡响之处是他臂膀双腿,上下一般粗细,壮如水桶,指头更是如一根根棒槌。他若往地上一趴,那四肢混如大象一般。
宁尘拿神念去望佛主之气,竟不得要领,说明佛主至少入了分神期,凭宁尘本事已探不真切。
通天佛主站在寺前高台上,俯望神姬大祭、凈女部众。众人大气不敢喘,整座城静得连一声咳嗽都容之不下。
通天佛主那巨掌一挥,排在右侧的候选凈女立刻步上平台,整整齐齐列在佛主身后。
只听那佛主开口魔音灌耳,竟如山崩地裂。
「凈心沭恩,以佑八部。唤请圣子,福泽无匹。极乐极苦,虚妄之色。渡救赦罪,大道在我——」佛主声音在这离尘谷四下回响,众部民齐声随之念诵。宁尘在口中跟着念了两边,刚觉得似是琢磨出一丝味道,就看见那佛主走到候选凈女身后,将自己下袍一撩,露出一根狰狞巨物。
那根鸡巴朝天杵立,生得奇形怪状,根上半截青筋鼓起,足有常人手腕粗细,前头却骤然缩下两圈变得像根管子,这下粗上细的东西足有一尺长短,竟和猪屌几分相似。胯下卵蛋更是有拳头大小,晃晃悠悠着实吓人。
他这边一撩袍,排在第一的候选凈女也不回头,只将自己的白衣裙角往腰上提起。佛主考三月一次,这流程她们已不知看过多少回了。
凈女所站处是高出一截的石台,腰胯正与佛主一般高矮。佛主巨掌捞住那凈女肚腹,只往后一拉,那根猪屌便直直捅进了那凈女的屄穴之内。
凈女白布覆面,看不到表情,只将双手交叉抚于胸前,任身后巨汉狂操猛干。
初经人事便吃下那等巨棒,牝户立时就撕坏了,腿间的白袍没一会儿便被血红沾染。
可那凈女自始至终未出一声,下半身的白袍尽染成红的黄的湿漉漉一片。恰好一盏茶功夫,通天佛主动作突然停了,只见那凈女身子一挺,被他推着后背将鸡巴拔了。
那凈女摔在地上,半天才踉跄爬起,饶是白裙血渍渍一片,举手投足也看不出半分痛楚,静静站回了原位,只在起身时双腿不受控制地打着战,那佛主鸡巴上鲜血淋漓,还挂着几抹精水,想是刚才已射过了。然而那鸡巴不见半分疲软,他也不歇息,第二个凈女已掀起白袍,他走到背后又操了进去。
这第二个却是没修到境界,那腿间白袍刚见红就痛得缩起了肩膀。通天佛主面如磐石,毫不在意,只与前一个凈女合欢时一般操干。没两三息的功夫,第二个凈女再忍受不住,痛得哀叫求饶,伸手去推后面巨汉,只想将自己从那猪屌上拔下来。
通天佛主大手一捏,就听嘎巴一声,那凈女两只胳膊便折了下来,屄里的阳物绝然不停。那凈女涕泪横流,眼窝下白布都叫泪水浸染,口部也被口水打湿一片。她叫着叫着没了声响,也是一盏茶的时间,叫通天佛主烂肉一般丢去了一边。
有已过了佛主考的凈女上前,将她拖走,通天佛主便一步跨到了第三名候选凈女的身后。
通天佛主操第一个凈女的时候,下面台子上的人也动了。大祭手一扬,另一条阶梯上的男人们鱼贯而上,排着队来到神姬身前,脱了裤子便去操她。
也不知是那神姬器物非凡还是部众男子被她魅色蚀心,上面佛主刚干完第二个凈女,下面已有十几个男人呲牙裂嘴按耐不住,出在了神姬穴内。
那神姬双目微闭,把没了小腿的下肢张开,顺意逢迎,不一会儿功夫身下就积了厚厚一层白浊精液。那紫黑色肉唇水光淋漓,一撮阴毛也让淫水浓精搅得凌乱不堪。
宁尘直看得目瞪口呆,他见离尘谷风气淳朴,哪想着深处竟藏着如此峥嵘。
他已看懂这离尘谷中的隐秘。哪里有什么渡救苦难的佛法,这离尘谷与扎伽寺八部不过是那通天佛主的肉场。
他只是心焦,初央就排在那五十人中,这样下去还不叫那佛主糟蹋坏了。可宁尘这厢哪敢异动,通天佛主分神期修为,他一个金丹怎么也翻不出水花。
然而就在这儿眼巴巴地看那佛主一个一个将人作践过去,宁尘无论如何也安生不得。若初央一意修行,能从无我中得个心平意静,宁尘也就认了。可现如今她们这分明是被蛊惑洗脑,要将身心葬送于奸邪之手,宁尘哪能许她?
可不许又怎样?真跳将上去把这佛主考搅乱,初央还不把自己当成眼中之钉?
又谈何救人?
他更怕那头几个凈女中便有初央,此时就算想出办法也来不及了。如今出手已是不可能了,只望初央被佛主操完之后伤得不重,再找机会潜入寺中救她出来。
宁尘这边厢天人交战,忽一抬眼,竟与那台上神姬四目相对。那神姬一边受着鸡巴操弄,一边竟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目中似有光芒闪过,直激得宁尘心头一紧,连忙学着旁边部民样子垂首诵起经来。
这要是被戳穿,也不用救人,人家一个唾沫星子自己就给钉死在这里了。宁尘心中惴惴,只盼那神姬被操得神魂颠倒,顾不得他刚才小小一个眼神。
没想到,那台上佛主操了八个候选,竟突然停下,转身往扎伽寺内回去了。
他操完的八个,有三人受不住破了功被架走,另五人则带着半身的狼藉,随他一同入寺去了。那五人走得踉踉跄跄,佛主的精液混着鲜血从五人的袍底漏了一路。
只见那神姬唤来身旁大祭交代了几句,大祭当即向众人宣告佛主考结束,驱散了等着操神姬的数百名部民。
旁边凈女抬起神姬宝座向上走去,那四十几名还未经考校的候选随她一队,从扎伽寺侧边小门进去了。不过两盏茶功夫,这离尘谷竟突然静了下来。
妈的,不会是因为识破了我,要找机会弄老子吧?
宁尘再是如何惊疑也没处可躲。他见部民四散归去,只能蹑手蹑脚摸去了树林深处。初央那小屋他是不敢回的,只在林中乱走,找了另一处候选凈女清修的小屋藏了进去。
宁尘在屋里隐形匿气,大气不敢喘,一藏就藏到了大半夜。当他稍微松了口气儿的时候,小屋的门却被推开了。
一个凈女从黑漆漆的夜里走进来,一身白袍还拿布包着脸,好悬没给宁尘吓出屎来。
他刚想夺门而出,却听那凈女用干硬的嗓音道:「神姬唤你,跟我入寺。」宁尘躲了这大半天,心中已把种种情形算了一遍。如今神姬没有上报佛主,而是偷偷派人来唤,已是最幸运的一种结果。
宁尘没犹豫,当即跟那凈女遁入了夜色。
说是幸运,其实也最为兇险。若是对方来硬的,宁尘好歹博上一命也算死得其所;怕就怕这离尘谷的蛇蝎口中有毒,先把自己哄骗过去再来个抽骨吸髓,那可就生不如死了。
宁尘已在离尘谷困了近一个月,如今有了转机当然不能放过。他将星陨戒中法宝扣在掌中,打定主意,若是对方有什么异动就来个鱼死网破。
他随凈女夜中行路,四下里鸦雀无声,彷如行入鬼蜮一般。宁尘走了一段之后才发现,这路并不是直向扎伽寺的。他忍不住开口询问,那凈女却一语不发。
两人一前一后,从城边绕至月牙谷地的尖尖儿上,从小路攀山,竟也入进山腹,上去了扎伽寺内。这么大一座扎伽寺,有几处偏路暗门倒也不算稀奇。
山腹内所藏建筑正是扎伽寺的地库。进到里面连月光也没有了,伸手不见五指,那凈女却像是能看见一般,步子丝毫不见慢下。宁尘有强横神识,倒也撞不到墻上。
他们又上了几层,这寺内修得高耸宽阔,雕梁画栋,却看不见几处灯火。宁尘跟着在里头转了半天,才终于看到前面一间殿内有了亮光。
他走进去,一眼先看见那神姬的宝座横在边儿上。大殿最深处有一大榻,几名凈女端立左右,侍奉着榻上的神姬。
神姬头上的金冠已卸了,可琳琳瑯瑯的淫具妆点还在。灯火之下,那身上繁复华美的金链闪闪发光,侈丽闳衍。
宁尘向前走近,低头垂首,装模作样道:「神姬唤我何事?」
神姬扬起身子,旁边凈女立刻拿软枕垫在她身后,那对奶子扯着链子晃了两下,惹得宁尘意头一阵摇晃。
「我没见过你。」
和想象中一样,那神姬声音婉转动人,若闭上眼睛去听,还以为面前是个江南水乡的绣妹儿。
「神姬哪里能认得部里所有人呀。」
宁尘说的其实都是屁话,他面见神姬不拜,早已露了外来者的本相。只是此时他受制于人,一丁点儿的主动也不能放手。
面前女子沉默不语,只静静打量宁尘。一股神念罩下,宁尘垂手而立,既不说话,也不反抗。
「你是中原修士……」神姬再开口时已是声音颤动,没了先前的笃定。
「神姬不也是吗?」宁尘接口道。
「你是何门何派,怎么进到离尘谷来的?」
神姬心神不稳,宁尘反倒有些安心。他抬头道:「我若不说,神姬便要处死我吗?」神姬闻言微微一愣,又舒出一口气,眼中动摇不见了。
「我知道你心有提防,可如今你有求于我,我也有求于你,你须得权且信我一信。」
宁尘胸中忐忑,表面上仍微微一笑:「我却不明白,神姬为何先能信我?」他一个不速之客突然现在此处,那一人之下的神姬立时就能与自己推心置腹,谁不得嘬几下牙花子?
神姬只淡淡道:「额座初央已将你入谷这一个月来所作所为都说了。我从她话语中思忖,你应是温雅之人,有君子之风。能进得离尘谷的外人百万不存一,我若再不鼓起勇气信你,便没有道理了。我观你有金丹期修为,是出自什么门派?你入谷时可与人争斗过?」
宁尘迟疑了一下,心道已到了这种时候也只能赌一把了。
「我是中原散修,来关外历练迷了路……」宁尘把自己入昆侖以来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只瞒下了自己身份。
神姬听完他话,半天没动,只见她胸口起伏,身体有些发抖。宁尘只道她是想起了什么机要之事,情绪激动所致。
过了片刻,神姬似是神定,又对宁尘道:「卫教使是通天佛主亲自炼化,用来护卫扎伽寺的。若没有佛主信物,谁都别想在她们手下脱逃。她们见你而不杀,离尘谷从未有过这等事情。你可曾捡过收过什么扎伽寺的物事?」
宁尘两手一摊:「我孑然一身,连这套衣服都是初央给的,哪里来得你们寺中信物……」
神姬点点头:「我只问你,你想出去吗?」
「神姬能送我出去?」
「那是自然。只是你也要替我做一件事。」
宁尘哼笑道:「我替神姬做完事,神姬硬不放我,我又去哪里说理?」
「这件事,我非得送你出谷才能办得。」
宁尘眉头一扬,心说真要送我出谷去了,谁还给你办事。
他这边念头刚刚一动,已有一名凈女行去侧殿柜子处,拿了一瓶药出来。宁尘瞥见那瓶药,立刻明白了这神姬的意思,心中直骂娘。
「吃了这夷情丹,办完事我自给你解药。」神姬说着,那凈女已取出一枚药丸往宁尘嘴边送去。
宁尘赶忙抬胳膊给她拦住了:「先不忙。先说说,神姬要我办的是什么事?」
神姬双目微闭:「我本名慕容嘉,出身汀州紫霞宗。几百年前我还是宗主真传弟子,颇受器重,却在化外之地历练时遇到了那通天佛主……他将我捉来,百年来受尽蹂躏折磨,将我炼成他修魔的法枢。他邪功强横,举手之间便能将女子炼化成任他支使的肉傀。我假意逢迎,又因资质卓绝能助他修行,才勉强保下神智,做了扎伽寺神姬,替他驱使凈女,代掌八部……」说到此处,慕容嘉气息紊乱,一阵急喘。
「通天佛主所修,乃是吸人精气命魄的魔功。他统御八部部民,以妖功编撰经文让住民修炼,再挑选其中精元丰沛的男女送来离尘谷。女子中经卷习得好的,魂肉剥离,被他吸光阴元便做能成凈女,再以魔功炼化,就是你先前见的卫教使了。那些受不住的,吸光了就是烂肉一滩,都扔去了后面悬崖下面填洞。」
慕容嘉全身一阵哆嗦,皮肤上沁出一层汗,半天才又开口:「男子他也不放过。每三个月,他采补凈女,又让部中男丁轮番与我交合。我……我被迫修了他魔功的辅佐功法,每次都得吸上几百名男子精元,在阴中炼化,再……再供他采补……」慕容嘉说到此处,声音断续越来越重,她额上豆大汗珠淌下,一张清丽面容拧在一起,全身皮肤殷红如血。
宁尘这才意识到,她先前的那些状况并不是因为心境动摇,而是身体出了岔子。
「慕容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我为邪功所制,必要多与男子交合,炼化男子精气才能压制淫毒。今日事出突然,我主动打断了佛主考,便有此……有此一难……倒是不妨事。我若待会儿失了神,你也不用担心,只是不要在寺内乱走,暴露了行蹤……」
宁尘知道她正努力在经络中压制淫气,不敢再等:「神姬到底有何事要我帮忙,快些告知我也好。」
「我……忍辱……偷生……数百年……终于等得有你这样一个外人活着入谷……还请你出去……替我传讯紫霞宗……叫师父师姐前来救我……我好苦……我受不住了……」她说到此处,娇喘不已,乳头竟淌出了几滴奶水,胯下阴唇也已经弥上了一层淫液,如紫水晶一般。
可宁尘听到此节脑中却是一片混乱。他并非是因为听到了慕容嘉口中的离尘谷真相,而是因为……
「可是,慕容姑娘……紫霞宗,两百年前就已灭宗了……」
慕容嘉闻言身子一挺,却因没有手足动弹不得,目中几乎喷出火来:「你、你所言当真?!」
「这种事,我实在不敢说谎。」
慕容嘉怔了片刻,嚎啕大哭起来。她声音惨绝人寰,像是被一刀剖开了心腹。
她神识一崩,勉力控制的淫毒发作,登时全身抽搐,那一身金饰彼此碰撞,铃铃作响,紫黑色阴户一股股水喷出来将铺褥湿透。慕容嘉再也支撑不住,摔在自己淫水中双目反白,不住痉挛,已是坠入了不尽的淫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