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名儿宁尘好悬没笑出声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童怜晴与宁尘粗略讲了讲,原来霍醉区区一个散修,名号在这几州还挺响亮。不能说家喻户晓,也得算臭名昭着了。
散修其实也分两种。
一种是世族中有个什么远亲好友修行的不错,传了几本心法典籍。赶上有那天资还行的,练上两手,堪堪筑基凝心已是光宗耀祖。中原九成九的散修都是这般,他们也没有多高的心气儿,虽然也是尽心努力,不过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实在升不上去境界,算了也就算了。
另一种则是真正的仙承。某个祖坟冒青烟的修士机缘凑巧,破了某处隐匿,寻到了什么洞府中的秘法。这等散修虽修为颇高,却没有开宗立派的实力,最多也就占个山头蹲住了,洞府里小猫小狗三两只。他们往往不善经营,传个三五代资财耗尽,后面就剩下单蹦儿了。
叶含山就是后一种。那山不大,却有一个元婴占着。宁尘现在多少也有点谱了,知道元婴在这地界是个什么分量。这种元婴修士往山头一杵,周边各州甭管大宗小宗都得礼敬三分。人家反正孤家寡人没什么家业,惹急了,豁出去与大宗门火拼就是。大宗门的元婴他们动不了,照着底下小辈们一顿砍瓜切菜可就断香火了,周边大宗掌门见了这种仙承散修都是一张赔笑脸。
叶含山的元婴老修名不见经传,却教出一个霍醉。就听那元婴老怪给弟子取的名儿吧,也不知几个下酒菜喝成这德行。这一脉别的没有,就一个字:穷,两个字:穷横。
据说霍醉从筑基期就在山下自己抟食儿,虽不至于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却是常事。收了东家钱揍西家,西家气不过又掏钱让她揍东家,赢在一个两头儿吃。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若只是打个架,霍醉也不至于顶上一个叶含山孽畜的名号。据说这家伙见钱眼开,抠着合约里的字眼地皮都能刮去三尺;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叫「过千杯霍醉」,一喝酒就撒酒疯,欺人毁店滥伤无辜;更有流言说她以色诱蛊人,操她一次钱囊就得被掏个精光,总之是在附近几州恶名远播。
不过宁尘倒是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先前那场赌斗真要论起来,若霍醉非说自己用了三招半才将她逼出圈去,也能多少打个嘴仗。可是那姑娘说认投就认投,全不似传言中的赖皮。何况她身边还有何子霖这种朋友尽心给她筹钱帮忙,想来不会是个无义之徒。
叶含山孽畜许是过分了点,但金丹无敌霍醉可不是虚的。她能在这地方吃得恁开,非得有过人的本事不行。宁尘已尝过了她的厉害,就算管中窥豹,也不得不说一声名副其实。
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宁尘决定这就去会她一会。不过这回临走时,总算记得在楼里花六万买了两副玉镯,顺着院门丢给了童怜晴,结结实实给愫卿的牌子翻了十天,看谁还来偷老子的鸡。
宁尘出了潇湘楼找人打听了一番,七拐八拐,总算在中午前迈进了福熙客栈。一楼跑堂的炼气小厮刚要来迎,宁尘已一眼瞧见了坐在里面的霍醉,挥挥手把跑堂的打发了。
霍醉百无聊赖正瞅着门呢,看到宁尘进来大眼睛唿地亮了。她站起来挥手:「独孤公子。」
宁尘听她开口,脊梁后头还不自觉哆嗦了一下。最近就总有不该认识自己的这些位冷不丁叫他,霍醉要是一张嘴「宁公子」,宁尘可真要拿头往地上撞了。
「霍姑娘耳目真是灵通,竟也探出了我独孤十三的名字。」不消说,霍醉在潇湘楼里也是认识人的,只不知道是烟花还是杂役。
旁边一看还坐了一位呢,何子霖抄着手倚在那,斜眼瞟着他,既不动弹也不说话。
「霖姐儿也早哇。」
宁尘如今找人帮忙,可不能把气氛弄僵了。他人畜无害笑得跟弥勒佛一样,想把先前那档子事儿抹过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子霖到底不是个心坏的,本来自己就理亏多些,此时看他和和气气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鼻子缝儿里强憋出一声「嗯」。
霍醉看他主动示好,自己倒省了打圆场,于是请宁尘以宾主位落座:「独孤兄……」
「叫声十三就好,我看你还比我大个三两岁的。」
「也好。此番前来,是回心转意愿意和在下交易了?」
宁尘全指望着身上那坛酒呢,柳七娘给的时限不多,这时候也不再遮掩:「酒在我这里,舍一筒给你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四万灵石已输了给我,又拿什么来换呢?」
霍醉听他松口便比什么都强:「我霍醉没有别的什么能耐,十三你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办,托于我处,我自赴汤蹈火替你办了便是。」
「这口气可有点儿大了。」宁尘故意圈她。
「只能说尽力而为。」
宁尘点点头,勾勾指头,示意霍醉抬手。霍醉虽不解,但也按他说的做了。不想刚抬起手来,宁尘便扣去戒指,将四万灵石尽数灌到了霍醉那边。
「你……」
「先前那场,非要计较,赢得也是勉强。钱还你,咱们重新聊聊。」
旁边何子霖脸上的笑纹儿可憋不住了,一把拉住霍醉的胳膊:「真还给你啦?!」
霍醉点点头,脸上却无喜无忧。她心知,如此不将钱财当回事的主,待会提出要求来可没那么好伺候。
她先点出三万多,给何子霖送去了戒指里:「霖姐儿先前辛苦,这钱如今用不上了,还你。你顺便帮我把小顺老杨的钱还了吧,我估计接下来没什么空儿去找他们了。」
何子霖嗯嗯应下,却也不走。她多少还是不放心霍醉和宁尘俩人待着,生怕霍醉被占便宜。
霍醉拧头对宁尘道:「只是不知霍醉能做些什么,好换那一筒酒来。」
宁尘也不含糊,竖起三根指头:「帮我做三件事,便匀你一筒。」
何子霖闻言心中着急,伸手去压霍醉胳膊,不过霍醉也不是刚出来混的,当时就笑起来:「这没头没脑的,让我如何能应?你叫我帮你杀尽白帝城的人,我又如何是好?」
何子霖也在旁边帮腔:「就是!你若尽让我家姑娘去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又或者借故轻薄我家姑娘,那……」
霍醉忍不住笑:「霖姐儿,你越说可越离谱了。」
宁尘也不急着说话,只唤来酒保上了一桌席面。待那好酒好菜都布置停当了,他才悠悠开口。
「我如今不好细说所求何事,但却可打个保票。这三件事,桩桩件件拿出来,保管都是朋友之间可以互相帮衬的。但凡霍姑娘听着某一桩超出了朋友情谊,即可回绝。我们君子之约,有言有信,却道如何?」
宁尘鬼精鬼精,前脚搞定了庚金剑,后脚顺带就可以与霍醉以朋友相称。到时候找机会再走近点,指不定就能春风一度,倒也快活。
他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实在挑不出毛病。霍醉思忖片刻,笑道:「你就不怕我耍赖?」
「人道是「金丹无敌霍醉」,如此盛名,我自然不怕。」
霍醉一听笑的更加明艳:「那你也该听过我另一个绰号。」
「过千杯嘛……」
「不是这个。」
「哎,不好听的就不必说了吧。」宁尘脸上一本正经。
「如此盛名,你却真的不怕?」霍醉故意学着他的腔调。
「你若真做下许多腌臜事怕是早混不下去了,我猜八成是有那心怀不轨之徒给你造的谣。没有本事的人自然没有人黑,有人拿黑料怼你,说明你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宁尘上上辈子可没少见那网络上的网暴,听风就是雨蛤蟆说成鸡,套路可太熟了。
他一句话轻描淡写,霍醉却有些发愣。她都叫人诋毁惯了,想不到素未谋面的一个少年却看得如此通透。
宁尘继续道:「这第一件,便是替我打听个事儿。事情验明了就将那筒酒给你。我也不拿后面两件事来拿捏,你若守信就履约帮我。如此这般,你应不应?」
霍醉也不多语,绰起酒壶斟了两盏酒,向宁尘一举。
宁尘与她杯盏相碰,叮的一声,两人仰头饮尽杯中酒,相视一笑算是结下了约。
「说吧,你想打听什么?」
「我想知那日拍卖会上,最后一件拍品庚金剑被谁拍走了。你在拍卖会有熟人吗?帮我问上一问。」
宁尘这边话音刚落,霍醉还没吱声,旁边的何子霖却一蹦三丈高:「朱从阳呀!」
「你如何知道?」
霍醉插口道:「那日我忙着去门口堵你,怕你和霖姐儿吵架,按着她在中殿没动呢。她一直候到拍卖会结束,自然知道那拍品归于谁手。」
「是啊是啊,就是朱从阳!不用打听了!第一件事已经办妥,给钱!不是……把酒给我家姑娘!」
何子霖在那处聒噪,宁尘却不急不躁。这回他可长了记性,万不能鲁莽行事。若是听这娘们一家之言便一脑门子去使劲儿了,回头发现又有哪处疏忽弄错了,时间就全浪费了。
见宁尘不动弹,何子霖急了:「刚还说好的,你想耍赖?!」
霍醉抬手将她安抚住:「十三是想验一验。」
「你也不信我?!」何子霖叫着,脑瓜子这是又糊涂了。
霍醉无奈道:「我信,可我没法叫他信不是。我知道霖姐儿是为了我好,着急上火的,对皮肤不好。」
这句话倒是管用,把何子霖老老实实按那儿了。宁尘扒拉了两口菜,心中有了计较,告了声去去便回,丢下筷子出了门。
何子霖又想逼逼赖赖,可见霍醉只一味开心吃酒,自己也泄了气不言语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霍醉手中一壶酒刚刚见底,宁尘已踱了回来。他方才是去了一趟拍卖行,不管现场人见得多不多,人家拍卖行反正是不会做泄露买主身份的事。可如今宁尘有了何子霖的话证,便拿朱从阳的名字来勾拍卖官的话头。他耍嘴皮子说自己是朱从阳酒友,两人打赌庚金剑绝对不值三十万,要拍卖官作证。
拍卖官哪知道他一肚子花花肠子,楞憨憨点头说确实是三十万,只想把宁尘打发走。
没驳斥朱从阳的名儿,那自然证明何子霖话里没假。宁尘回来把刚才自己干的事儿一说,霍醉听得笑出声来。
「瞧不出,十三也是个亮脑壳。」霍醉一边笑一边给宁尘倒酒。
「反正比某些人聪明点儿吧。」
何子霖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总觉得是宁尘在点划自己,可又发作不得,只嘟囔道:「可以给酒了吧?」
宁尘取出【伏龙无义酒】的酒坛墩在桌面上,霍醉微微一笑,也取了自己腰间小小翠玉竹筒出来,又问宁尘:「你倒还是我倒?」
宁尘没干过这活儿,心说这酒虽不值那五十万,好歹三五万大子儿也是有的,若是泼洒多了还怪心疼,便推去了霍醉那里叫她自便,自己继续思忖着后面的计划。
谁知就晃了一下神儿,却看到霍醉一手持筒一手持坛,倒了半天却是没完没了。宁尘脑袋糊涂起来,忍不住刚「哎」了一声,那整整一坛酒已经倒了个精光。
他腾就站了起来,指着霍醉鼻子:「你这、你这……」
霍醉将翠玉竹筒往腰间皮囊一插,嘴角一翘:「我怎么了?说好一筒就是一筒嘛。」
宁尘一掌拍在自己脑门子上——我说这娘们怎么把这竹筒天天挂在腰间,闹了半天和储物戒是一般的东西!一筒一筒……拿出一百坛给她,恐怕也灌不满这一筒!
「真不愧是叶含山孽畜哇!」
「哈哈,过奖过奖。」
「你这可就有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啊!」
「你不舍得?那还你些?」
旁边何子霖见宁尘终于吃了瘪,气儿也顺了,一个劲儿笑个不停。宁尘抓耳挠腮,想想那酒于自己确实也没什么大用,只得作罢。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你可得帮我尽心办事啊!」
霍醉笑笑:「那是自然。无非是帮你将庚金剑从朱从阳那里搞来吧?」
人家归根结底也不算骗人,这时候主动请战,那是已早早把事情揣度了分明,着实是上了些心的。
宁尘收了方才那点儿别扭:「霍姑娘是否有妙计?」
「朱从阳乃是辰州世家南元朱门的大公子,你若手头宽裕,去与他交涉买来便是。」
「他若不卖呢?」
「那庚金剑本也不是什么灵器仙器,朱从阳这种公子哥,把玩一两个月便腻歪了,到时你出个高价,他怎会不卖?」
「等不得一两个月,那东西我需五天之内到手。」
霍醉眉头一挑:「这倒有趣……你莫不是拍卖会拍错了东西?」
宁尘直咬牙,心说这小娘心思着实细密,这都能叫她看破。
「什么拍不拍错的,我现在只急得去弄那剑来。」
「先出个高价,试试能不能购得。」
「不成,他现在指定就靠那庚金剑与人吹牛逼,铁定是不会卖的。若问过之后,剑又失了,岂不是一下就坐实了我们的罪名?」
霍醉呵呵一乐:「别我们我们的,这都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呀。」
「你就说你帮不帮吧!」宁尘一个劲儿拿眼去瞟她腰间的竹筒。
霍醉把手一摊:「那就走吧。」
见她答应的利索,宁尘可算心里有了底儿。结果俩人往外走,何子霖竟也跟了上来。
「霖姐儿,此间没你的事儿了,你跟来干嘛?」霍醉道。
何子霖皱眉:「来回折腾半天都没帮上你,钱都叫你连本带利退了,这次我也给你出出力。」
「去去去,别跟我凑这没头没尾的热闹。」
「醉儿帮我恁多的忙,你且让我找机会还上一次人情,还不成么?」
见何子霖目光盈盈言语恳切,霍醉只得点头道:「也罢,多个帮手望风也是好的。」
于是三个人一同上路。拍卖会已过了两天半,宁尘提前问过,朱从阳早已不在潇湘楼中,他们便一路向南元朱门的玉尺山庄飞去。
有霍醉带路,宁尘算是省了打听道儿的麻烦。免得回头人家发现东西丢了,大张旗鼓一吆喝,那指路的说不定就把宁尘这茬泄出去了。
「还真是熟门熟路……叫你声地头蛇不为过吧?」宁尘朝霍醉打趣。
结果又是何子霖插嘴道:「那朱从阳和我家醉儿姑娘可不是一般两般的关系,不然怎么又专门在拍卖会抢东西呢。嘿嘿,幸亏还是你下手狠。」
何子霖说者无意,宁尘听者有心,鼻子气得有点歪。五十万打了个水漂儿,又得挽着袖子跑人家里去当贼。宁尘要不是脾气好,早蹦着高骂娘了。
「听这意思,你和朱从阳还挺熟?」宁尘问霍醉。
「他雇我打过几次架,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缠着我寻风流。我没那心思,他又借故请我喝酒。我闻到那酒中味道有异,一时生气,把他肋巴条踹断了六根。」
「然后他就处处寻你的不痛快?」宁尘接口道。
「正是。南元朱门是辰州排的上号的世家,他身为世子被我落了脸面自然气不过,前后已追着我折腾了小半年。前一阵总算消停下来,谁知道又跑去拍卖会堵我……」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桥段,宁尘又多问两句,得知南元朱门只有一个元婴期护法坐镇,多少放了些心去。
三个人飞到南元朱门所辖地界附近,未免引人注意换作了步行。霍醉专挑无人小径行走,又是晚上,等远远看见那依山傍水的玉尺庄,天都快亮了。
何子霖凝心期修为,跟着他们俩强提真气飞了一整天,如今体力不支困得晕头转向,被霍醉安顿在一个辟风处歇息。宁尘站在山头上远远去看,待他将庄内布局大概看了个分明,已经日上三竿。
「这玉尺庄还真挺大的……」宁尘蹲在一棵大树后面,叫阴凉遮挡了自己的身形。
「世家大户和宗门比不了,但也不是三五件瓦舍那么简单。他们修行心法传内不传外,全靠血脉亲缘开枝散叶。世家伫立几百年,都是一枝传下来的,这山庄自然越建越大。十三不晓得世家的情形,应该是大宗出身的弟子吧?」
宁尘一时也不好作答,嗯嗯啊啊含糊了过去,霍醉见状也只是笑笑,并不多问。
「霍姑娘,若你是我,该着如何去取那庚金剑呢?」宁尘心中稍有勾画,但还是想让这地头蛇多替自己张罗张罗。
霍醉靠过来倚在树上拿眼望天:「现如今有三种可能,庚金剑要么被置于朱从阳屋内摆设,我们摸进去拿了即可;要么在朱从阳储物戒中,弄起来要颇费一番心思,但也不难下手;最怕的就是那剑在旁人的戒中,那我们就只有当没头苍蝇的份儿了。」
「所以要决定如何行动,必先探明是何种情形……」
宁尘如履薄冰惯了,向来深谋远虑,可霍醉听见却摇了摇头。
「这事儿呀,谋算不如巧变,还是要进去之后见机行事。」
宁尘连忙摆手:「那怎么能成?!一头闷进别人家地盘,岂不变成了瞎耗子撞死猫?」
「千算万算,算不过快刀一断。」
霍醉说着就作势要跃下山直奔玉尺山庄,吓得宁尘一把薅住她那大袖子,结果哧啦一声给人家撕脱了线儿。
霍醉低头看看袖子,回头盯着宁尘。宁尘不好意思把手收了:「我赔,我赔你件儿新的……」
女孩叹口气也不再走,拧身坐回到宁尘旁边,手一翻,竟从戒指里掏出了个针线包。她将一侧袍子脱了,露出一条白皙手臂,席地而坐飞针走线起来。
宁尘知道人家没做计较,连忙赔笑道:「你这针线活不错呀。」
「自己补补,省钱。」
霍醉这身白底绣青云的大袍虽是仙织,但顶多也只是不染尘埃、坚韧难损罢了。放白帝城商铺里,二三十枚大子儿顶天了,看来叶含山穷横的名头实非瞎传。
「其实强求不如智取,要是能找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把东西搞到,岂不更好。」宁尘蹲在她旁边说。
「本也是你火急火燎,我又不急。」霍醉低着头缝衣服,「你要有那能耐,就好好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吧。」
宁尘一琢磨倒也是,毕竟是个生地方,自己对南元朱门的情形两眼一抹黑,又何谈万无一失。倘若时间充分还能仔仔细细探个分明,将庄内众人性格习惯捏在掌中借以谋划;可如今算上回去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还剩三天,有计也使不出。
说干就干,两人先隐在出庄几条路上守好,一直等到下午,挑了两个嘻嘻哈哈回庄的炼气期庄客,从背后叮咣拍晕,捆吧捆吧堵了嘴,交托了何子霖藏在僻静处看守。
宁尘与霍醉换了庄客衣裳,取了他们进出山庄法阵的腰牌,一溜烟奔着玉尺庄去了。这玉尺庄世家不似宗门有方圆界扩充地域,一丛丛屋舍遍布整个山谷,占地极广,俨然如村落一般。只是其中建筑修得精巧华美,却不是寻常村落能相提并论的地方大了,也没有城墻阻隔,进庄的路大大小小拢共十几条,这种世家为免外人混入,自然要拿阵法护住地界。只是这种护山阵法防君子不防小人,带着庄客的腰牌,宁尘与霍醉大摇大摆就走进了庄。
衣服穿得没毛病,可霍醉那魅人脸蛋儿容易惹人注意。她特意拿些黑兔毛沾在脸上当做胡须,也算是遮掩得妥当。
宁尘进得庄中没走几步就脑子发晕,此间屋高路杂极易行岔,得亏有霍醉带路才没露出什么马脚。不过也怪不得宁尘,他生长于宗门,各个法堂布局间极有规矩,全不似世家一般随着规模胡乱扩张。
霍醉没去过大宗大派,可平时厮混的尽是这类世家子弟,对此类庄园构造颇有判断。哪里人聚眼杂,哪里僻静空寂,都能叫霍醉猜个大概,着实让宁尘省了不少心。
可是再往里向那主家住处靠近,巡逻的家仆多了起来。深宅在前,高墻大院,几个佩剑的筑基弟子守在各个门口,哪怕最小的侧门也把着一位呢。
「那墻头应有预敌的阵法,翻进去恐怕引动示警,怎么办?」霍醉和宁尘躲在树荫里,远远望着前面的院墻。
宁尘眼咕噜一转:「你领我去库房,我去寻摸几样东西。」
「那灵药灵矿都有人把守,很难进去。」
「不去高级库房,只消找个寻常工坊料库」
霍醉也不多问,拔腿就走,没一炷香工夫就带他找到了一间。那库房大门四敞大开,里面尽是些锄头扁担水桶大缸,满库东西加一起都抵不上一个大子儿,自然无人看护。
宁尘在里头翻腾半天,最后扛了一个梯子,拎了两支大桶出来。
霍醉一捂额头:「你翻墻还要梯子?再说那阵法……」
宁尘也不急着解释,只招呼道:「在后头和我扛着这梯子……来,再拎个桶。」
霍醉接过木桶低头一看,满满当当的桐油白漆:「这是干嘛用的?」
「你就闭上嘴跟我走吧。油漆别撒了。」
霍醉没辙,只跟着他一前一后扛着梯子直奔内院而去。快走到大门前的时候,宁尘一运气逼出一脑门儿的汗,胸口一起一伏气喘不休。霍醉聪明,不用提醒,也跟着学了起来。
「大哥,让、让让……」
俩人扛着大梯子摇摇晃晃就往门里走,此时黄昏夕沉,俩筑基门卫依着门框正晒得疲乏,一看这二位不光扛着梯子,手里还拎着大油漆桶。那油漆桶一股子刺鼻的桐油味儿,随着他们一步一晃好悬就要洒出来。俩弟子连忙振起精神让开了门,生怕那油漆洒到自己身上。
左边那个还问呢:「要不要搭把手?」
宁尘立刻:「好哇!谢、谢谢大哥!」
那人其实就客气一嘴,右边那个连忙拽了他一下:「对不住哈,俺们也不能擅离职守。」
宁尘气喘:「诶、诶!也是……」
他压着步子,一副不情不愿惫懒小厮的模样,磨磨蹭蹭往院里深处走去。俩门卫瞥了他们一眼,挪回原位没了动静。
霍醉在后头,忍不住笑得脸上兔毛乱颤:「这都能混进来?你怎地知道他们不会拦我们盘查?」
宁尘嘿道:「窝在山庄里十几年不出远门的庄客,见过啥世面啊。辰州向来太平,这种世家大户想来不会有人招惹,守门的不过是吓唬人的摆设。他们搁这儿一站一整天,早麻木了,拿个桐油漆把他们注意力引过去,自然不会有心思琢磨我们身份真伪。」
「那要万一碰上认真职守的个别人呢?」
「还能怎么办?就像你说的,随机应变呗。」宁尘打了个哈哈,也忍不住问,「我倒想知道,若换了你,会用什么法子?」
霍醉也没露怯,望着他道:「抓些松鼠往墻头去扔,引人来查三五次后警惕心消,再跳进去便是。只是我这招多少还是会引得聪明人疑心,终归不如你这法子好。」
两人入得内庄,此处不似外庄人多眼杂,却都是主家亲信,他们彼此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颇为相熟,再难凭庄客服饰遮掩身份。于是霍醉索性抹了脸上遮掩,和宁尘一道藏了那梯子油漆,寻了一偏僻角落直躲到天黑行动。
南元朱门一共一个元婴三个灵觉期,还都是供奉,其余十几个金丹算是打底的货色。宁尘霍醉都是独来独去的好手,在内庄隐匿身形摸走各处,只要不撞到那元婴,几乎不可能被人发觉。
这内庄也是极大,别说主家上下四五房了,就说那姑婆叔婶妻舅女婿加起来也得大小几十个院子。好在霍醉对这类世家庄园的规制极为通晓,找到主家正院之后,参研一下风水布局,便掐出了世家公子居寝所在。
宁尘这也是难得当个甩手掌柜,乐得跟在她后头闭着眼走。半个时辰的工夫,两人就找进了朱从阳的院子。
侧耳一听,那朱从阳正在大屋喝酒,屋中还有一个小婢轻声给他唱曲儿。宁尘朝霍醉努努嘴,两人先摸去了书房一侧,屋内的朱从阳丝毫未觉。
头顶那天儿已是黑咕隆咚,两人鉆进书房也不敢点灯,只能运使目力勉强翻找起来。那庚金剑虽是两尺长的短剑,但毕竟品级不低,至少该有些法力逸散。宁尘翻箱霍醉倒柜,把这书房里里外外寻了个通透,确实没有半点庚金剑的痕迹。
「不用找了。」宁尘拿手指在书桌上一抹,薄薄一层灰亮在霍醉眼前,「这厮恐怕已有一个月没往这处来了。既然不在书房,便是主厅卧房,待他睡下再去。」
霍醉点点头:「嗯,顺便撸了他的储物戒。」朱从阳一个金丹期,储物戒的封制破起来倒也不难。
两人各拉一张椅子坐了,打着谱等到三更行事。没想到才坐了没一会儿,宁尘就感念到旁边唱曲那屋匆匆忙忙进去一个人,紧接着朱从阳就突然跳出门,直奔书房而来。
宁尘赶忙伸手拉了霍醉一下,霍醉虽比他迟些,却也惊觉起来。两人抖着手满屋子转悠,一时却没想到往哪儿去藏。
先前他们觉得就算有人要来也绝不会这么急,可那朱从阳也不知是吃了什么药,跑得似有狗追,都用上真气了,眨眼间就要沖进屋来。
霍醉一眼瞥见斜里间立着的双开门大柜,一个眼色使下,与宁尘齐齐奔了过去。她这厢一开门,宁尘拿戒指呼啦抄扫凈了柜内杂物,和霍醉一同鉆了进去。
他们这刚刚把柜门一关,朱从阳已经推开门沖了进来。他倒是没往里再进,只趴在门框上撅着屁股往外瞅,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模样。
他却不知,屋里大气不敢喘的还有另外两位。
柜子虽小,好歹宁尘霍醉身量不大,堪堪贴在一起藏住了。小小惊险一把,两人都是半天才松下一口气。
霍醉拿手指抹了额角一滴汗,瞇着眼从缝里往外瞥。宁尘闻到一缕细细甜香微醺,又叫女孩胸前鼓鼓囊囊一大团顶着,一时间心猿意马,差点没把自己来的正事儿给忘了。
「他躲什么呢?」霍醉一边向外瞅一边传音宁尘,才说了一句,就觉得有个硬邦邦的东西直戳在小腹上,顶得自己难受。
她注意力放在外间,只伸手去拨。可那物件哪儿拨得开,手一松又弹了回来。
「能不能把你佩刀收到戒指里,这么挤,刀柄戳着我了。」
此间寂无人声,若是忽运那缩阳法,只怕被朱从阳察觉真气。宁尘只好面露尴尬:「那可收不回去。」
霍醉一愣,也察觉到那物事触手火热,绝不是什么刀柄。她在江湖混得久,自然想得到是什么玩意儿,顿时一脸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直咧着嘴面露苦相。
「你弄这么大的玩意儿在身上,却不嫌硌得慌!」
「平时没这么大,谁让你身上这么香!」宁尘嘴上说着好话,却咽了后半句「奶子这么大」没敢说。
霍醉撇撇嘴,也不作态,手作虎指状扣在宁尘鸡巴头上:「我却晓得,这般给你们男的狠狠掐一下,立刻就软……」
「那我他妈可就叫破喉咙了!」
看着这小子吓得满脸跑眉毛,霍醉忍不住露出笑模样把手松了,只拿手背顶着那家伙什儿将它隔开作罢。
俩人这紧紧相贴气吐幽兰,得亏也就是宁尘吃过见过,不然真说不準要兽性大发,趁着这机会好好捏捏这奶子屁股,说不準摸湿了,腿一拉腰一挺,先囫囵吞枣享受一番才爽。
霍醉这头也不好受,别看她行事洒脱慵懒,和男人拧成这般模样也是第一遭。心中虽烦闷焦躁,却也没有十二分的厌恶这小子。方才被他无意中轻薄一下,借柜中幽暗,脸颊不知何时已变得如喝了酒一般。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两声呜哇乱叫,又听得咚咚咚脚步声,找着书房就靠了过来。
门口的朱从阳吓得蹦了个高,如宁尘霍醉先前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抖着手满屋子乱转想要找地方藏身。他一眼瞅见两人呆的那柜,连滚带爬扑了过来。
宁尘霍醉冷汗都冒出来了,恰逢那房门嘭的一声被人踹开,那朱从阳手离柜门只差三尺,忽地软了下去。
「好你个背心的狗吃货!趁老娘我陪公婆出门,又出去吃香喝辣!」
只见一个身高八尺的大胖娘们儿掐着腰站在门口,骂得口沫横飞。她嘴上生得厚厚一层绒毛,身披艳红色绸纱,遮着那一对油乎乎肥吞吞的乳肉垂在隆起三层的肚腹上。再看那胳膊腿儿,好家伙,赢过大树赛过水桶,宁尘直想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女版罗什陀。
她骂了几句,咚咚咚欺上前来,一只手薅住脖领子将半瘫的朱从阳从地上提溜起来,另一只手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就是二三十个大耳雷子。
看这娘们的架势也是个金丹期,朱从阳拼命运着真气才没被扇掉大牙。
「娘子!你是从何处听得閑话,定是哪个表亲叔侄为挑拨我家门不和,编造出这等谣言诬蔑与我!!」
那大胖娘们儿鼓起皮球那么大的腮帮子,呵——忒一声,铺头盖顶啐了朱从阳一脸的唾沫,跟洗了头似的。
大胖娘们一开口是吼声如雷:「你当老娘是好诓骗的!?老娘早派妮子盯住你了!你日日推脱说身子有恙,不和老娘同房。老娘前脚一走,你后脚倒有偌大的精神去嫖那潇湘楼的小娘皮!」
越说越气,她沙包大的一拳直轰在朱从阳脸上打飞出去,把那好端端的红木书桌都撞碎了。朱从阳爬起来晕头转向,咕咚一头正撞在宁尘二人的柜门上,好悬没热闹起来。
宁尘和霍醉吓了一跳,也不敢再敞开缝乱看,只听见朱从阳又被娘子揪了去聒噪不休。两人蹲在柜子里对视一眼,虽有些兇险,却都憋不住笑,一口气强忍在胸口咽了下去。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哇……」霍醉传音道。
「换了我,直接跳尿缸里淹死。怪不得这小子天天在外面寻花问柳,原来家里蹲着这么一位……」
两人将脑袋抵在一处偷偷叽叽喳喳,宁尘忽地心生警示,连忙伸手按住霍醉肩膀。
南元朱门护法,元婴期祁祎镇已走到了书房门口。
「芷柔,先莫要闹这一时。」祁祎镇一开口闷嗡嗡的,使足了一门最强的派头,「门主有事唤从阳,这就叫他过去」
饶是芷柔金刚一般的脾气,也不敢违逆祁祎镇。她娇哼一声,揪着朱从阳耳朵用力一搡,扯得他哇哇乱叫,这才松了手。
「伯父!朱从阳他色胆包天,有我这般天姿国色的妻室,还要出去寻花问柳,你可教奴家如何是好哇!!」
祁祎镇浑身打了个激灵,强摆了一张冷脸:「权且休要纠缠,叫门主等的急了。」
朱从阳鼻青脸肿,软软行个礼:「是,师父……」
三个人前后走了,一路听到芷柔仍在粗声叫骂。待院里静了,宁尘霍醉这才翻出柜来,蹑手蹑脚藏去了院中,不叫那前来收拾房间的婢子撞见。
「如今怎么办?」霍醉问。
「一不做二不休,只能随之一起去探听些消息。」宁尘心中已隐隐有了些计较。
「不怕叫祁祎镇发现?」
「闭眼难看三春景,出水才见两腿泥。走!」
宁尘说完话,伸手从霍醉腋下一兜将她拦腰抱起,借巽风邪体之能跃上屋脊,偷偷向门主正屋摸去。
霍醉被他一抱,开始还有些奇怪,待近距离观得他巽风邪体之妙,这才心下恍然。这门炼体功法气息遮掩得好,自己不去运气,只由宁尘行动,便难以被人察觉了。
她这修行路上,风里来雨里去,都是替人出头打遮掩,哪有被人抱着的悠閑时候,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好笑,舒舒服服任由宁尘当驴做马了。
有芷柔大姐胡搅蛮缠,下面三人走得倒不如宁尘快。待他们进得议事厅正堂的时候,宁尘二人早揭了瓦缝在房顶看着了。
南元朱门门主朱峰海正襟危坐,见儿子一脚迈进厅来,鼻子一哼,手掌在桌上一拍就要发作。殊不料一旁的芷柔先滚到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生把他没说出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公爹!!试问我芷柔温柔贤惠,伺候公婆无有不上心之处,怎料得这朱家出了负心汉吶!!我才陪二老出门不到半月,这做相公的就出去不干不凈摘那窑子里的骚花儿呀!!」
她一张口浑似猪叫,震的房梁掉灰。朱峰海坐在那是怎么也接不上话,腮帮子一个劲儿抽抽。
「想我这如花似玉的飘仙门宗主长女,嫁于这处可不算辱没了南元朱门呀!怎地是左右被人欺,上下被人骑,叫我如何活得下去呀!!公爹!这可不是媳妇儿不孝!!实是忍不得这等的凌辱,小女还是回宗门去罢!!」
她鬼哭狼嚎半天,起身把脚一跺,踩碎三块青砖,圆滚滚的身子往门外一窜,竟也歪歪扭扭御风起来,一溜烟飞出庄去,想来是回娘家了。
她这一走,满屋人不约而同齐齐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朱从阳,当时就蹦着高狠狠挥了一下拳头,嘴里还嗷呜一声呼哨。
他这一蹦,朱峰海回过神来,又狠狠拍了一掌在桌上:「孽子!给我跪下!!」
朱从阳嘴角抽了两抽,老老实实跪了,嘴里却嘟囔着:「兇什么……」
朱峰海疾言厉色道:「你也是南元世子,整日里不思进取,留恋烟花之地,成何体统?!」
他不说这个也就罢了,朱从阳歪鼻子斜眼叫唤起来:「你有大娘二娘三娘守着,却拿我当猪狗,去和那飘仙门联姻。你瞧瞧这娶回来个什么玩意儿!?还不让咱出去散散心了?!」
他这一句话还真将朱峰海说虚了,声音不自觉矮了两分:「好好好,这事权且不论,你去享乐美色也就罢了,怎地全不顾这家中兴败,竟拿了足足半年的入库灵石去拍卖会?!」
房顶上霍醉连忙戳了宁尘一指头,宁尘也连连点头,还真叫自己赶上了。和他原先想的不差,这南元朱门看着就不像一掷千金的豪门巨户,公子哥甩了三十万灵石装逼,老爷子回来果不其然要大发一顿雷霆。
朱从阳扭扭捏捏道:「我这不也是瞧见了宝物,为了给家门增添实力吗?」
「拍的东西呢?!」
朱从阳从戒指里掏出庚金剑呈上,看得宁尘直嘬牙花子,浑想直接沖下去抓了就跑,只是实在没那胆儿。
朱峰海取来庚金剑左看右看,灌注真气虚舞了两下,又转头招来祁祎镇交于他赏鑒。祁祎镇捧着庚金剑细细查验了一番,终是叹口气摇了摇头,看来离三十万的价值着实有些远。
他刚準备交还朱峰海,却被门主推了回去。朱峰海竖眉瞪眼,沖着朱从阳吼道:「我当老子的还不知道你!什么为了家门,还不是一心想在那群狐朋狗友面前摆谱?!祎镇,你且将这剑收存,这小畜生实在是没轻没重!」
朱从阳咬牙切齿:「你给我饶那大胖媳妇儿,我出门在外处处惹人嗤笑,再不摆摆阔如何还能抬得起头?」
毕竟也是亲儿子,朱峰海这当爹的当年张罗这一场婚事,不是不知道他委屈,所以向来有些亏着心。可就算不罚,嘴上一顿臭骂到底是不能免的。
「说你混蛋你还真是混蛋!你不会好好哄得芷柔服帖,待过上三五年,再给你纳个小的不就行了!你真是一丁点为家族着想的根子都没有哇!可气死我了!!」
「三五年?!你让她在身上蹲个三五年试试!!我身子骨受得了受不了!?」
「混小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父子俩正吵得热闹,外面却沖进一个金丹护法,凑到门主身边窃语几声。但见朱峰海眉头一凛,抬起手来一挥:「传下去,开护山阵!祎镇,从阳,小心谨慎。」
听到这话,宁尘浑身一个激灵,他二话不说抄起霍醉抱在怀中,纵巽风邪体急窜出去。
「怎么回事?!」霍醉也不明所以。
「不敢多想,跑了再说!!」
眼瞅着门主出声警戒,那八成是因为自己的蹤迹被发觉了。
宁尘借夜色猛蹿到空中,只见外庄内庄已竖起灯火通明,又有敲锣打鼓,庄客齐齐高声示警。他再不敢寰转,直撞破内庄预敌阵法向外突走。
阵法一激,不消片刻便有一灵觉带着一众金丹向两人聚拢而来。霍醉也无需再隐匿身形,从宁尘怀中跃出和他一起逃窜。
地上有筑基炼气见有人飞驰而过,呼喝着打出掌心雷飞剑拦截,只是仓促之下却阻不住二人。
一股大气息从庄内席卷而起,眨眼间就拉近了一大段距离。宁尘知是祁祎镇追来,抓住霍醉手腕只拼命急窜。
两人逃出庄去,直奔何子霖藏匿处,可只见一地狼藉俱是打斗痕迹,却不见人影。
宁尘一拍巴掌:「妈的!是这里露了馅儿!」
「霖姐儿被他们抓了!」
原来那何子霖守到半夜,竟有一人转醒,以解小手为借口哄得何子霖松了他脚上绳子,趁其不备奔逃闹将起来。何子霖又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一时没敢下死手,好巧不巧恰有巡夜守备在附近,这才惊动了庄内示警。
霍醉银牙一咬,扭头就往回飞,叫宁尘一把拉住:「你他妈回去有什么用!?」
「我救霖姐儿去!」
「你救个屁!」
霍醉可不听他的,拿柔劲真气一扭脱开宁尘手掌:「你若有心,帮我引开那元婴!」
宁尘咬牙切齿,强自冷静一想,如今情形不好在这里纠缠,只好朝她抬指一挥,转身催出真气不再遮掩,宛如夜中明星一般窜向山坳背处。
庄中卫兵以祁祎镇为首皆随他而去,连追了三五个山头,却忽然失了宁尘气息,只得四散下去胡乱搜查起来。
宁尘诱了他们在此,重施巽风邪体藏匿身形,偷偷向山谷另一侧绕了过去。
只是不多一会儿,祁祎镇闻得庄中发信,留下几人在此,自己回还而走。宁尘远远看着他身影在夜中闪过,无计可施,只能暗暗盼霍醉已救得人出来。
* * * * * * * * *
霍醉悠悠转醒,全身骨头像是被拆了一遍。一副镇法镣铐将她双手锁在身后,制了一身真气不得运转。
她先前伏在地上,面颊已叫地面沁了个冰凉。面前一道虹铁打造的牢闸,周围是厚厚石块筑起的墻壁,隐隐闪着法光。抬起头来四下观瞧,只有外间走道有一盏风灯摇曳,不见一扇窗户——毫无疑问,这是南元朱门地牢。
霍醉轻叹一口气,这次到底是赌输了。
她之所以当机立断回来救人,还是怕去得迟了,何子霖被人捉至森严处寻不见蹤迹。也幸亏霍醉来得快,何子霖刚被押到半路就被她截住了。
霍醉胆大心细,敢回来便是因她算準此间护卫顾忌损毁山庄,断不敢以大法力攻杀自己。他们一旦运使真气拿拳脚功夫肉搏,恰就被她吃準了短处。霍醉决断时已算过了庄内战力,宁尘引走一批,护卫主家一批,自己劫人时顶多对上一名灵觉三五名金丹。她身负奇功,豁出去拼了一下,还真被她得了手。
祁祎镇归庄时,霍醉已摆脱了纠缠,挟何子霖突到庄外。无奈只差一步被他拦到,落得个功亏一篑,被祁祎镇一道雷法劈下去,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后背的衣服损毁,留下一片烧伤。霍醉怕何子霖功力不济抵不过那元婴雷法,是护在她身上硬抗下来的。她武道武修,骨肉甚是强健,可如今真气被制无法运功疗伤,后背着实疼的不轻。
铁栅栏吱呀一声,朱从阳已摇着扇子走了进来。
「霍姑娘,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呀,是不是想念公子我的好处,特意送上门来亲近吶?」
霍醉身在囹圄,也不和他口舌相争,只挑眉问:「敢问朱公子,何子霖现在何处?」
朱从阳笑盈盈一侧身:「这就教你二人相聚。」
霍醉手被锁在身后动弹不得,勉强从地上踉跄站起,掠过朱从阳身侧走出了牢房。
南元朱门也不是大宗大派,所逢犯事大都不过监守自盗之类的小偷小摸。这地牢建得五脏俱全却极少派上用场,除了不见天日这一点之外,里外打扫得干干凈凈,灯火也点得通明,全无阴仄潮湿之感,倒像个储备粮油的地窖,
可再是干凈,那墻上的链子也一样锁人。朱从阳钳着霍醉胳膊将她搡到刑房墻边,拿一只拴着链子的颈圈咔嚓给霍醉脖子锁了。那链子还没有小臂长,霍醉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贴着墻跪坐下去。
她并非第一次如此被人折辱,心中虽有怒意却不形于色,只静静将刑房打量了一遍。何子霖正委顿在墻角处,手一样被锁在身后,只是没有颈上铁链。
何子霖看到霍醉,潸然欲泣,霍醉只对她抿嘴一笑,以宽她心。
朱从阳将扇子一摆阻住她视线:「来来来,霍姑娘,你是现在招供呢?还是等我用些手法再招?」
这家伙听闻祁祎镇捉得两个妙龄女子回来,急火火赶到了正厅,一看其中之一竟是半年前朝思暮想的霍醉,顿时脑子转了七八十个圈儿。还没等门主朱峰海下令,朱从阳立刻拍着胸脯子自告奋勇,说要亲自夜审二女,给家中用心出力。
朱峰海不是智障,当然知道这小子打什么谱。为了攀龙附凤,朱峰海强令世子与飘仙门联姻,于是心中常愧,这一回睁只眼闭只眼权作补偿儿子了。他只当进了两个女飞贼,就算朱从阳色心难忍也无大碍,等他装模作样玩够了,再叫护法祁祎镇重新审一遍就是。
他却不知,若霍醉真叫朱从阳凌辱了,那叶含山的元婴可不会善罢甘休。糊涂儿子碰上个糊涂爹,这南元朱门就算真绝了后也只能怨自己活该。
朱峰海放朱从阳去胡闹,叮嘱祁祎镇守在地牢之上还护,自己唉声叹气鉆进了三姨太的被窝。
朱从阳初时还琢磨了一肚子心眼该怎么劝祁祎镇让自己独审,结果一听老爹叫祁祎镇守在上面,立刻明白了老爹心思,好悬没直接脱了裤子沖下来。
不过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好容易碰上个名正言顺大逞淫威的机会,还不得好好玩一个晚上?
听他言语中猥琐,霍醉只朗声道:「对我用手法?你南元朱门怕不把叶含山放在眼里了。」
提叶含山,那自是在拿那元婴老怪点拨朱从阳。虽然都是元婴,那前后境界也差着呢,叶含山的仙承元婴老怪六百年道行,单手就能干碎祁祎镇。霍醉心中,自己带着人闯入山庄,尚且未行恶事,只要把师父名字一抬,道个歉掏点钱赔了,南元朱门怎么不得给叶含山一点面子?
坏就坏在朱从阳这糊涂蛋身上。他一眼认出霍醉,却没跟朱峰海提一个字,摩拳擦掌鸡巴翘得老高,只望先把那心中一团火浇灭了。什么元婴老怪,什么世族存亡,不如将霍醉好好日一顿重要。
不然,当初他敢在人家酒里下药?
说他真傻,倒也不是,朱从阳已暗暗拧出一条毒计。等自己将霍醉操个七荤八素,再跟爹说明她身份,老头子再悔再怒也没办法,只好将错就错将霍醉囚在庄内,叫元婴老怪无从得知。他便可将霍醉藏在牢中,日夜享用。
想到这儿,朱从阳脑瓜子都飘了,脸上滑过五彩斑斓的淫笑:「你说怎个?叶含山?你仗着叶含山的名头,可在哥们儿这圈子里风光不少时候。现在还跟咱玩这套,你觉得管用吗?」
霍醉行走江湖善观人心,见惯此等淫徒恶意。此时听朱从阳这般说,顿时心头一颤,将他盘算猜了个七八,知道他是不準备将自己放出去了。
「朱从阳,你不过是贪图我身子,我陪你几夜就是,一定伺候的你舒服。你叫霖姐儿走吧,她是糊糊涂涂被我带来的,本就与此事无关。」
「我呸!!」朱从阳一口唾沫吐在霍醉身上,「放她走,再叫叶含山老怪来搅个翻天覆地?你真当我是白长了这颗脑袋?」
说完这句,一旁的何子霖也听懂了他话外之意,忍不住大哭出声。
霍醉心中又沉又痛,只强道:「霖姐儿别怕……有我陪着你……」
朱从阳从囊中掏出一个瓶子,笑着引出一枚淡蓝色药滴,翻手一弹射入何子霖口中。
「哈哈哈哈,霍醉,你当年踢断我三根肋骨,好不威风!如今叫你眼睁睁看着,老子是怎么玩你小姐妹的。此乃六尾玄狐淫液所炼【游欢赤露】,只消一滴,贞洁烈女也得变作那淫娃骚娘,瞧好戏吧!」
霍醉喉中发紧,强作柔声媚态道:「朱从阳,你本就是相中我在先,为何不先来亲近我?」
「你少他妈装模作样!早晚叫你服服帖帖!」
朱从阳不管不顾,扯了何子霖头发将她抓起。何子霖吃痛尖叫出声,声音刚出了一半,突然就软腻了下去化作了娇吟。
「嘿,药劲儿还挺快。」朱从阳将何子霖按趴在桌上,把她裙子掀起亵裤一扥,露出圆滚滚的屁股。
何子霖轻吟一声,双腿夹了两夹,穴处已叫那淫药催出一抹汁液。朱从阳急不可待掏出鸡巴,瞄了穴眼就往里捅。
「啊啊啊呀——朱公子……你……呜啊啊……」
何子霖早已不是雏儿了,叫肉棒在里面抽送不过三五下,淫水便流了一腿。那药力在体内发散开来,一股邪火直沖何子霖脑门,她再顾不得什么惊恐矜持,登时胡乱淫叫起来。
给的不如偷的,偷的不如抢的,何子霖虽不比霍醉惊艳,却也长得端正可人,他抱着女子屁股伏在身上强沖猛突,将个淫气灌脑的娇人操得媚声高叫,不消一刻便泄身两次,瘫在桌上气喘不停。
朱从阳还真是从没觉得自己如今天这般勇猛,他上被爹管下被妻管,现在一下子没人管,可算是撒了欢。他把何子霖翻过,抱着大腿又操了半天,直捅得她不停讨饶,这才用力一挺,把第一泡精水出在了何子霖穴里。
可那药还未消退,何子霖虽精疲力竭,却依旧在那桌上拧着腿轻轻扭动不停,鼻中嗯嗯有声。朱从阳拿手抠着她屄,猛掏百十下,将她弄得喷出一股水来,这才勉强舒缓了。
朱从阳大汗淋漓,已将袍子脱了扔在一边。他一边拿扇子扇风一边拎着茶壶对嘴咕嘟嘟灌了几口,撇哧俩腿在霍醉跟前的板凳上一坐,一根水光泽泽的鸡巴就在霍醉眼前晃来晃去。
「等爷歇口气儿,再把这宝贝插到你那小屄里去。听说你卖屄卖的次数也不少了,不知道下面儿是不是都给操黑了啊?」
霍醉微闭双目,兀自运气也不理他。朱从阳瞧她清丽模样,心头欲火又起,欺身上来捉住她脚腕,拉她一双长腿就往外开。
说时迟那时快,霍醉突然暴起,绞住朱从阳左腿将他掀翻在地。她双腿一勾身子一翻,将大腿死死勒住朱从阳脖颈。
但凡一息间朱从阳没回过神来,立时便要被绞晕过去。可霍醉偏偏被脖子上的锁链扥了一下,动作不禁一顿。
就这一个破绽,朱从阳已运起真气强撑了霍醉双腿开来。霍醉再有力,还能抵得过他金丹真气不成,身子一晃被他甩去了墻边。
「他妈的臭娘们儿!」朱从阳捂着脖子从地上跳起来,浑身都是冷汗。他结结实实一脚带风,正踹在霍醉腿上,只听「咔嚓」一声,竟将女孩左腿腿骨踹断了。
霍醉眼前一黑,痛得险些叫出来。她性子要强,死咬着牙没有出声,脸却已经白了。
朱从阳骂得口沫横飞,见她捂着腿软倒在地还不解气,伸手捏住霍醉下巴将她捉起,拿那药瓶堵在她嘴边,用力一振,竟将满满一瓶的【游欢赤露】灌进了霍醉口中。
「臭娘们!待会就叫你跪着求我操你!叫全庄人把你操的哭爹叫娘!」
他回头抄了一根鞭子,兜头盖脸往霍醉身上打去。霍醉被那药力激的大汗淋漓,没有半分力气反抗,被他狠狠在身上抽了几道长长的血口子。
就在这当儿,后面地牢那门轰得一声撞开,一个硕大的影子罩了下来。
「你这缺德的你这挨刀的!掉水里淹死不带冒泡儿的!八百里地没有人家你这狼掏的!我一听抓了俩娘们儿你就铁定没好事!甩个裤裆你在这儿弄奸行淫!朱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鬼脑蛤蟆癞头狼!」
芷柔一步从上头跨下来,朱从阳光着屁股站在当中间儿,一个激灵浑身都哆嗦起来,被她上前几步一个窝心脚踹倒在地。
朱从阳亏着心呢,胡乱抓件衣服披上:「娘子!你怎地回来了?!」
「盼着我滚远点儿呢是吧!?我不回来行么!?你真是万万近不得女色哇!这家里今后决然是一个女人不能留了!!赶回头就把丫鬟奴婢都换成男的!我看你折腾谁去!?」
朱从阳听了这话嗷嚎一声连滚带爬去抱芷柔大腿:「娘子!是我错了!可使不得呀!」
芷柔又一脚给他蹬开,伸手噌楞拽断霍醉脖颈上的链子,又过去将桌上半迷糊半醒的何子霖一并往肩上一抗:「等我三天以后再回来收拾你!」
朱从阳被她这一手回马枪都快吓晕了,一听还有三天工夫,心中立刻开始盘算跑去哪里躲藏逍遥一番,不然怕是一年半载连只母鸡都见不着了。
芷柔扛着二女噔噔噔上了楼,正撞见守在门前的祁祎镇。方才她沖下来的时候祁祎镇已经一个脑袋两个大,真是一点儿也不想掺和这两口子的破事儿。可此时见芷柔扛着犯人出来,还是赶忙将她一拦:「芷柔,你这是要把人犯带哪儿去?」
芷柔眼眶里骨碌着大眼泪珠子,粗声道:「这些娘们儿放在这只有败家祸业的份儿,要关也要关我飘仙门去!决计不能留在家里!!」
说着就往外闯,那大胸脯子向前一撅,祁祎镇生怕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连忙往旁边让开来,无奈跟在后面连声道:「芷柔!你且驻步……」
这大娘们儿哪里听他的,走得又急又快头也不回。祁祎镇一个元婴期,翻云覆雨的本事,伸手一把按住芷柔肩头,立刻叫她动弹不得。
不料刚一着手,芷柔却大叫起来:「哎呦——伯父您怎么还动手动脚哇!您那个年纪我这个岁数,舌头根子底下压死人,有会说不会听跳进黄河洗不清,你我可得顾全这个呀——」
她抻着头扬起手,在自己脸上拍得啪啪响。祁祎镇如同被雷法电了一般把手缩了,他再是长辈,却终究不是主家人。男女授受不亲,粘上这婆娘哪有好,只得指使下人快去寻门主夫人过来阻拦。
可是下人跑得再快也来不及,芷柔快步走到院儿里,扛着二女脚下一蹬就飞了起来,撞破内庄护山界壁往外疾驰而去。
这真气一动,跟在后头唉声叹气的祁祎镇可就看出端倪来了。这肥婆平日里御风而行浑似老牛拉破车,怎地现如今扛了两个人还这般快?
他心下一凛,喝一声「留步慢走!」,连忙起身追去。
宁尘把脸一抹,一身虚肉撒气一样瘪了下去。
他与霍醉临分别之时,扬指戳了一枚惑神无影针在她身上,这才能一路寻至南元朱门地牢。那真正的芷柔早跑没影了,正好借这机会去她房里翻了一套差不多的衣服穿了,动用易容之术来了一出火中取栗。
只是自己这最后一张易容的脸面,竟用来仿了个大胖娘们,今后再难用得,实在是糟蹋机会呀。
他腾手劈了霍醉手上的镇法镣铐:「怎么样?」
「不妨!」霍醉将气一运,八脉畅通,只是那浓浓一团药劲也随之散发开来。
祁祎镇身法比宁尘快不了太多,无奈宁尘抱了一人,只能堪堪与霍醉并肩而驰,须臾间就被人追上。祁祎镇大喝道:「前方贼人束手就擒,留尔等一条生路!如若不然,休怪我不留情面!」
听他的就有鬼了,宁尘一点儿都不带停的。祁祎镇见他不听,纵起十几道掌心雷连劈过来。
「交与我了!」
霍醉说着游至宁尘身后,宁尘伸手扯住她腰带。两人背贴背,由宁尘挟同继续御风前行。霍醉将手中柔劲一搅,将劈到眼前的掌心雷贴着发梢尽数带偏开来。
霍醉一心御敌,宁尘一人抱着两人飞,速度骤然减慢。祁祎镇抓到机会,猛地向前一窜,与霍醉面对面接到一处,一掌运足真气直印霍醉胸口。
霍醉想接,却有心无力,只凭本能使出看家武学来迎。殊不料背后一股浓厚真气传来,却是宁尘传功与她。
元婴动起手来快如雷霆电闪,岂料霍醉比他更快,连消带闪把十几招全都化解。虽无力还击,却也生生将元婴级别真气接了下来。
祁祎镇只道是两人合力,无非也就灵觉期真气水平,一力破万巧,只要空耗两轮对方必定气竭。
可三五息之后,祁祎镇直道见了鬼,先是被一个平常少年拿易容术变作大胖婆诓骗了,如今又面对一个金丹一个灵觉,却怎么也耗不尽对方真气,一顿拳脚尽打在棉花里。
另一头宁尘也揪着心呢,他灵觉期尺寸大小的竹管子,后头连的可是合欢法纲灵池脉的真气池。自己出离尘谷也就一个来月,初央再是修炼用功,被如此这般抽取气海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
用射影含沙?那东西特征太过明显,此番一用被人记下,今后为遮掩身份再难用得。如今面对区区一个元婴,又不是决死之局,却是不可失了分寸。
在此刻胶着之时,霍醉终于抓到机会开口。
「前辈,在下叶含山霍醉……今次乱闯山门,乃是因与朱从阳有隙,实是不该如此莽撞……但您也见了朱从阳对我二女做下什么,您如今一心将我等诛绝,是决意要一路走到黑了?」
祁祎镇听到叶含山三个字的时候脑子就嗡的一声,招数出到一半硬生生停了下来。他动作一缓,宁尘已拉着霍醉窜出去了半里路。祁祎镇脑中一片混乱,打不敢打,撤不能撤,一时失了方寸只得挂在二人身后盲目追着不放。
霍醉心知祁祎镇心中忧虑为何,远远朗声道:「此事虽是由朱从阳起,但晚辈毕竟有错在先,被人欺凌也是咎由自取,断不会再来南元朱门寻仇。可若前辈再追,晚辈只当是你们朱门沆瀣一气,要杀人灭口了!」
祁祎镇被她说得心下又虚三分,只是职责所在身不由己,大声道:「我只要你处给一句準话,为何要潜入我南元朱门!?」
霍醉自然不会傻到说实话出来:「朱从阳自己先前做下了什么,前辈自去问他便是!顺带仔细看看他随身所携都是些什么淫药!」
祁祎镇终于不再追赶,宁尘回头一瞥,他那人影已慢慢隐入了一片黑夜。
「这手玩得真不赖呀!」宁尘忍不住赞了霍醉一句。这朱从阳向来作奸犯科多了,管他做没做的,主家喝问起来最多三棍子打出几个屁,他纨绔一生那一屁股脏东西怎么也洗不干凈,就是喊上一万声冤枉,他爹和祁祎镇也得信吶。
「此番……多亏十三相救了……」霍醉气喘吁吁道。
「哪里的话,本就是我来寻你们帮忙,怎能看你们陷在其中不管?只是你报了自己名号,难免要给叶含山多添麻烦……」
霍醉摇摇头,似有心事:「叶含山不怕麻烦了。只是还剩两日,又捅了马蜂窝,可如何再去偷那庚金剑……」
她话音未落,只见宁尘露出得意的笑容,将手一翻,从戒指里掏出了一只金灿灿的短剑。
「你、你如何得手的!?」
「扛你们从地牢上来的时候,正撞着祁祎镇,趁他不注意偷了就是。」
「哪能说偷就偷啊!?」
霍醉是真的被惊到了,那可是从元婴的储物戒中偷东西,若神念不是狠狠强压对方一头,如何能避过对方察觉盗取宝物?
「反正就是偷了呗。那时他被我搅和的头晕脑胀,哪知道东西已经丢了。」宁尘嘿嘿一笑将剑收了。他有《渡救赦罪经》信众信力加持,分神期神念,偷个元婴初期还不是信手拈来。
方才交手时宁尘一直没回头露相,不怕身份暴露。自己这边两人灵觉金丹修为,等祁祎镇发现庚金剑丢了,敲破脑袋也不敢猜是他们偷的。而朱从阳在祁祎镇眼里败德辱行吃里扒外,八成要把嫌疑丢去他身上。
霍醉惊讶之余也是全身一松,再运不住真气,直直从天上掉了下去。
宁尘赶忙将她抱住,在山间找了个僻静隐秘处落下。他搭脉一探,经络中那股淫气显露无疑。若不是霍醉修的叶含山一门秘法,那药力在地牢中就已发作。方才她竭力与元婴修士放对儿,气血运了十足十,药力侵入全身,此时神智一懈再难支撑。
这一探不光探明了体况,宁尘更是把她底子看了个精光。他原想,有叶含山孽畜这个雅号,霍醉就算不是个滥情之人,也断不会守身如玉。不料一番内观,怀中这姑娘竟是白纸一般的处女之身。
浪蕩江湖这么些年,却连男人都没尝过,心气儿真挺高的。
借这个机会把她吃干抹凈,简直再好不过了。反正只要装作不知她体内有淫药作祟,只推说她勾引自己,一夜操得她服服帖帖,岂不是两全?
宁尘低头看着霍醉,女孩双目微闭气喘如兰,脸颊胸口都是一片樱红。那大奶子一起一伏的,扒了衣服一顿揉捏,再来个开苞见红,还有比这更大的艳福?
「唉!」宁尘长叹一声,往那白嫩嫩乳沟中瞄了瞄,悻悻收了邪念,开始给霍醉运功祛毒。这等腌臜事也就是想想,若叫宁尘和朱从阳一般下作却是玩不来的。朱从阳是家里有个夜叉鬼,宁尘可不是精虫上脑急色急欲的憋家子。
方才一战,两人勠力同心鏖战元婴,颇叫宁尘与霍醉有些惺惺相惜。宁尘最初看中霍醉是图她气质脸蛋儿,现如今却有了袍泽之谊,她在宁尘心中的模样也多少变了。
宁尘拿合欢真气在霍醉体内折腾到天明,总算给她拔毒拔了个干凈,接下来又喂了她丹药一顿忙活接腿生骨,等到霍醉转醒之时,身上的伤已然全都好了。
霍醉晕眩之前料定自己贞洁难保。她心中有数,宁尘先前买下【伏龙无义酒】就是为了接近自己,如今有这等好机会,她只道宁尘必然忍不住下手。只不过与其交给朱从阳那烂人,宁尘倒也多少没那么讨厌,霍醉已然认命,权作拿身子报他一救之恩,两人分道扬镳便不往心里去了。
可是一觉醒来,只见宁尘四脖子汗流,倚在不远处树底下累得直喘气。自己这边衣襟整洁,还多裹了一件男子外衫罩住后背破损。低头一看,连鞭痕带腿伤都已痊愈。还能有谁干的,可不就面前这小哥吗?
「十三,谢了。」霍醉也不多言,只站起身朝宁尘抱拳一拱。
「客气。」宁尘一扬手,枕着胳膊往树下躺倒了。
霍醉靠去何子霖那边,观瞧她并无大碍,便替她整饬好衣裳,输真气将其唤醒。宁尘也不去凑那热闹,只瞇缝着半只眼,瞥到二女在不远处低头说了半天话。
何子霖看着倒是还行,不似要死要活的作派。霍醉说着说着话,伸手抱了她一抱,何子霖还露出了些许笑模样。又过了一会儿,宁尘再一睁眼,何子霖已起身御风準备走了。他坐起来,对着她微微点头告别,何子霖也没有多说什么,递来一丝柔和目光,转身飞去。
二人再多说什么也是尴尬,若不是为了帮霍醉,何子霖也不会掺和到这件事里。可若不是她放跑了庄客,霍醉也不用和她一道被捉。一来二去,到底是没耽误宁尘什么事,只是何子霖叫人干了一通,恐怕得落下块心病。
「何子霖状况如何?」宁尘看着霍醉走过来。
「霖姐儿还好……虽然被人欺负了,但方才她漏嘴说了一句什么「好久没这么快活一回」,看那意思倒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宁尘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此番总算是有惊无险,可以乍着膀子回去交差了。
「霍姑娘,东西已经到手,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宁尘施了个礼,刚準备腾空而去,却被霍醉伸手扯住了袖子。
「十三,你若时限不急,不妨随我去一趟如何?」
宁尘一想,时间倒是还有两日空閑,便欣然道:「去哪儿?」
「随我回家一趟。」
* * * * * * * * *
叶含山离着南元朱门也不算太远,况且此行没有何子霖这凝心期的拖后腿,宁尘霍醉飞了大半日就到了地方。
三座险峰拔地而起,被浓浓绿色簇在其中,凑成了一脉叶含山。最高那山峰半腰处已有白云缭绕,风中透着一股草木清香,足见此处罕有人至。
论风水和灵气浓郁,这地方许是不如南元朱门占的那片山谷,可这山间拢共就住了霍醉和她师父,满山间的灵气就供两人修行,说句不好听的,多少有点狗揽八泡屎的意思。
霍醉引着宁尘落在中间最高峰的半山腰,只见拢共三大两小五座茅屋在向阳背风处凑在一起。霍醉打开最大那间茅屋的门探头进去,口中叫道:「老鬼!老鬼!」
宁尘见状也凑过去,开了旁边几个茅屋门看了看。这几个屋子外面看着不起眼,里头到修建的干凈整洁,木地板铺着,摆设古香古色,只是总共也没几件家具。
「师父不在这儿,咱们往上走。」
霍醉沿着山崖小路向上攀登,并不御风。宁尘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向外眺望,只见云海间一座座峰顶如笋尖般冒出,观得他心旷神怡,忍不住开口赞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霍醉听到,回头看他:「如此好句……是你写的?」
宁尘打了个哈哈:「我哪有那天分!」
霍醉微笑道:「倒是老实。」
宁尘一抖搂手:「可不是老实嘛,昨天晚上怀里温香软玉,有贼心却没有贼胆。」
宁尘先前以退为进,虽没吃着肉,但总算现在敢过过嘴瘾不怕霍醉生气。若放在前两日,他这般出言轻薄,霍醉只会把他当朱从阳一般处理。
如今不同了,霍醉叫他那句温香软玉说着,脸颊刷就红了,扭头噔噔快步上行,嘴里道:「骨子里还是不老实!」
一句话中埋了十二分娇嗔,宁尘嘿嘿一乐,哼着童洛笙唱过的半截十八摸调子,不远不近吊在她后面往上爬。
两人攀至山顶,脚下一片云海,头顶日耀广布,顶峰处有半截山体被大法力削平,留了几十丈方圆的空地,建得一座演武场。那地面上雕团龙花纹,由一股坚实法力护住,不怕练武时损毁。
旁边山壁上有一个洞府,两开的石门修雕也算精巧。此时门扇微敞,隐隐透风,霍醉几步走过去将门推开,带宁尘往里走去。
「老鬼!老鬼!」
宁尘听她老这么叫,直嘬牙花子:「好歹有我这客人在呢,你这般驳你师父面子,叫他不好看吶。」
「不碍不碍——老鬼——」
两人穿过几道门,走进洞府深处,但见石台上盘坐着一个老头,鹤发白须,三尺长的眉毛,一身白色劲袍和霍醉款式相仿,端的是仙风道骨。只不过元婴期也就五百来年寿数,他如今年过六百岁数已高,一张脸皱皱巴巴,皮肤也是晦暗无光。
「老……师父,又入定了啊?」霍醉过去板住老头肩膀晃了两晃,就听老头鼻子眼里哼哼唧唧,跟闹耗子一样。
霍醉并不担心,从腰间掏出那翠玉竹筒,取了旁边桌上酒杯倒满,又拿根筷子沾上,轻轻点在老头唇内。
真是灵丹妙药,老头咂么两下,眼睛顿时瞇个缝睁了开来,一边吧唧嘴一边呜噜道:「什么……什么酒?好酒……」
「来,老鬼你再尝尝。」霍醉喜笑颜开,端着酒杯送到老头唇边,轻轻给他往下去送。
老头喝了小半杯,原先抬不起来的胳膊也有劲儿了,自己接了杯子擎在手里,小口小口喝得啧啧有声,灰黑的脸皮都容光焕发起来。他抬起眼皮,一双浑眼望向身前女孩。
「诶?小崽儿回来了?」他那声音在喉咙里响着,跟磨老树皮一样。
「是呀。」霍醉瞇着眼蹲在他身前笑。
「你从哪里弄得【伏龙无义酒】?!」
「买的呗。」
「你哪有钱?!」
「你教我一身本事,还不会出去赚吶?」
老头几句话间清醒过来,捧着杯子咕咚就是一大口,顺着喉咙一缕一缕细细品着送下。一口酒下肚,老头坐在石台上哈哈大笑,听声音倒也中气十足。
「好好好!【伏龙无义酒】!刘伶那厮酿得好货,已三百年没尝过啦!」
老头伸手抓着霍醉胳膊将她拉在身边:「小崽儿,你可知,三百年前老鬼我与几位老兄弟在南疆行侠仗义,被围困在芒施十万大山,杀了五天五夜那叫一个血流漂橹,生生打退了南蛮妖族三千妖兵!我们老哥几个坐在那尸山血海之上,刘伶那厮便请我们喝了这【伏龙无义酒】,当真天下绝酿!」
霍醉笑着连连点头:「知道知道,讲过啦。」
老头眉头一竖:「真讲过?」
「讲过八百多回啦。」
老头一口将杯中残酒闷进肚,从石台翻下地来:「今天老鬼高兴!来!再教你一套打架的!」
他也不理宁尘站在旁边,大步径直走出门去。霍醉看了宁尘一眼,连忙跟上。
她刚一迈出洞府,老头已经一拳带风「呼」地扫了过来。霍醉鹞子翻身跃至武场当中,与逼上前来的老头激斗在一处。
宁尘站在门口,远远看着两人白袖翻舞,犹如玉鹤斗白雕,劲气四散飞射,震得整座峰顶微微摇晃。他不精徒手交格之法,却也能识出面前两人腾挪攻防之术乃是天下罕有的妙招,一时间不禁看得入神。
但见二人斗酣处,霍醉立掌成刀作挥砍之势,连打带削劈去老头肩膀。老头身子如烂泥般往下一矮,滚贴在地往霍醉双脚去踹。霍醉就势起跳,翻身上天全力一掌裹挟真气直轰下来。
只听老头口中喝道:「拳刚!掌弘!指精!」,竖起两根手指直迎了上去。
老头所运真气也不过压在金丹期,一指头戳去却势若破竹,如虹指力猛涨三尺,直刺霍醉眉心。
霍醉连忙变招挥拳去打,却已被老头欺入身架,一连三指点去霍醉双臂大穴。霍醉将双臂舞得宛若鹤翼团空,将指力尽数化解,看得宁尘眼花缭乱。
老头招式用老,但已借机拱入霍醉身前。他提指上戳,霍醉推掌前拍,一老一少在剎那间收气停劲。老头双指距霍醉下颌还有两寸,霍醉的手掌却已按在了老头胸口。
宁尘还当是霍醉赢了,在旁边喝了一声好。但看霍醉面色却也没有半分喜悦。
老头收手大笑:「小崽儿!功夫什么时候变这么好啦!」
霍醉垂手叹道:「还不是被老鬼戳到了脑袋。」
宁尘这才明白,老头已收了先前破劲出的指力,不然待霍醉拍掌而至时,指头上的锐气早已贯脑而入。
老头伸手捏捏霍醉肩膀:「小崽儿,你有这身本事,老鬼便放心了。哎,还有酒吗?」
霍醉还沉浸在刚才交手中若有所思,只提起翠玉竹筒递在老头手里。老头打开竹筒,也不在乎身段,盘腿往地上随便一坐,拿鼻子细细嗅那竹筒中酒香。
霍醉瞥他一眼:「老鬼,怎么光闻不喝啊,我给你弄了整一坛呢。」
老头将那竹筒捧在腿弯中间,笑道:「不喝啦,再喝便是浪费。」未等霍醉搭茬,又听他轻声唱到:「三界尊,十方佛,不及瓮中煦酒浊……」
一句唱完,他脑袋一垂,像是醉了过去。
霍醉蹲下身,伸手又去摇他:「师父?师父?」
宁尘察觉有异,连忙奔到霍醉身旁。只见老人面色微醺,嘴角挂笑,已然坐化仙逝再无声息,
「这、这……」宁尘愣在当场,一时说不出话来。
霍醉缓缓舒出一口气,轻轻抚摸着老人头发,静静道:「师父十年前最后一次突破境界失败,延寿无望,已在此静候命数多时。他六百一十九岁寿终正寝,可喜可贺。」
宁尘心中恍然:「你筹钱去买【伏龙无义酒】,是为了结他临终心愿……」
霍醉只呆呆望着老人,轻轻为他整理衣襟:「师父一辈子逍遥自在了无牵挂,没有什么心愿。我只是从小听他讲那酒如何香醇,听说这次拍卖会有卖,便想弄来哄他高兴一场……本来他这般入定,还能多延几年寿,没想到却叫这壶酒勾了起来,把残寿耗尽了。」
「枯坐如木雕,再活十年又是如何?他能再饮旧酒,和爱徒尽兴走一场拳脚,多大的福分吶。」
霍醉嘴角微翘,点头道:「说得没错。」
女孩将洞府中数坛残酒堆砌于老人身边,宁尘帮她捧来柴枝在旁,升起一把熊熊烈火,焚化了老人遗蜕。
「要立个碑吗?」宁尘站在霍醉身旁,一起望着那燃腾着的赤红火焰。
「不用。」霍醉抄手站在火焰之前,朗声说道,「老鬼活的潇洒走的干脆,一生没受过约束,叫他化作飞灰自去世间游蕩,再好不过。」
待那焰头烧尽已是入夜。火灭道消,月明星稀,山风呼啸而过,将演武场上的木屑烟尘渐渐都吹散了。
霍醉拎着翠玉竹筒慢悠悠走去外间,在崖边一条石凳上坐了。宁尘忍不住叹口气,也跟去坐到了她身边。
霍醉打开竹筒,那【伏龙无义酒】老头自始至终只喝了一杯,如今一斗酒也没少几分。霍醉嗅了嗅酒香,脸颊立时蒙了一层酒红,可见酒性之烈。她抬手狠狠灌了一大口,肩膀一个哆嗦,口中嘶了一声。
女孩抬手将竹筒递在宁尘面前,宁尘也不造作,取来便喝。那酒嗅着一股杀伐之气,竹筒边又有霍醉唇香萦绕,一口入喉燥如巖浆柔若清泉,截然不同两种触感旋着淌下去,激起腹中千层热血。
「霍醉,我有一事没有想明白。」宁尘借着酒劲儿发话了。
「嗯?」
「先前何子霖被捉,等我们逃脱之后再一起回去相救,不是胜算更大?你为何非要只身犯险?有元婴在附近,你该知道自己被擒的可能性不小。」
宁尘多少有些没话找话,只望拿别的事消消霍醉心头悲意。
「擒便擒了,我却不能舍让霖姐儿一个人。」
「不觉得有点傻吗?」
「你是男人,你不懂的。哪怕落入万劫不复,只要身边能有一人陪着,便没有那么怕了。霖姐儿知道我在,她就能咬着牙扛过去。」
霍醉不是无谋,她只是义字当先,遇事奋不顾身。宁尘似是品出了些意思,却也不能全然明了。于他而言,绸缪未雨才能办得成事,逞一时之激却不是人人都能理会得。
「十三,你怕死吗?」霍醉望着山下云海,只见月光下白绵翻波,幽冷清凈。
「为何有此一问?」
「都说飞升飞升,这大陆修士万年来何止上亿,长生者不过五人,蕓蕓众生终究难逃一死。师父活了整整六百年……我想不出六百年是怎样的光景,可到头来依旧化作枯骨一具……」
听得霍醉感叹,宁尘将手中竹筒递过去,任她喝了两口。
旁的不敢说,生死之事,此世间却没有人比宁尘看得更透了。他轻笑一声:「霍醉,这个世界是我们租下的,死的那天便要还吶……」
闻听此言,霍醉顿时愣在了当场。那话乍听起来荒谬无比,却将霍醉心头淡淡一丝恐惧尽数驱散。
「说得好!只当还账!」女孩大笑起来,纵起竹筒往喉中猛灌。
宁尘看她喝得太急,劈手夺下竹筒:「这么喝也不怕喝出事来!」
霍醉笑道:「我叶含山神功【醉卧沙场】,哪是那么容易醉得!还我!」
宁尘才不还,自己咕嘟咕嘟连喝三大口,辣得他眼珠子都红了,只强作忍耐。
霍醉等他喝完才一把抢过。她用手指敲着竹筒道:「我从小就这般与师父抢酒喝,他一把岁数,没有半点德性。」
宁尘虽识得二人时间不长,却也能觉出叶含山这对师徒其乐融融。他不作声,只听霍醉继续说话。
「叶含山曾经也有过几代传承,最多时听说一个师父带了五个徒弟。到我们这代,却只留我们师徒两个。自今日起,叶含山只有我一人了……」
说到此处,霍醉喉中发哽。她想抬手喝要酒,过往中一幕幕相依为命却从心间穿过,她再忍不住,肩膀一颤,颊上已是滚滚泪流。
宁尘闭上双目,将手按在霍醉后背上,暖着她后心。
霍醉只伤了片刻,她抬袖抹去脸上泪水,清清嗓子:「没事。我霍醉别的没有,朋友却是不少,自不会孤独寂寞!」
宁尘忍不住问:「那我算你朋友么?」
「哈哈,等你交代我办完那交易中的第三件事,再说什么朋友不朋友吧!」
宁尘那二皮脸又腆了起来:「那第三件事,叫你亲我一下!」
霍醉哈哈大笑,一掌将他推了个趔趄。女孩纵身而起,跃至演武场中,将师父留得最后一套指法操练起来。
宁尘讨了个没趣,低头见那翠玉竹筒放在脚边,便拿起来待将残酒饮尽。殊不料那一斗酒竟是空了,只剩了一口倒在嘴里。
霍醉一袭白衣,在场中一套拳打得云飞月舞,淡淡霜华撒在身上,宛若凡尘仙子。宁尘看着她,只觉酒劲上涌,眼睛都重了影。
好家伙,这伏龙无义酒后劲儿也太大了,怪不得敢用「伏龙」二字。宁尘前后才喝了四口,脑袋都快要不转圈了。
霍醉却在转圈,只是转到一半,一脚踩空滑倒,直往地上跌去。
宁尘箭步上前,将她揽在臂弯中。霍醉一张脸迎在月光之下,酒薰而红,已是醉意朦胧。
她樱唇微启,道了声「应你便是」,拉过宁尘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