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
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滚烫的泪水终于顺着女人憋红的脸颊不争气的滑落下来。
莲妃睁大了双眸,直勾勾的望进皇甫赢灵魂深处。在意识到里面燃烧着残酷的冰蓝火焰时,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垂死挣扎的双臂终于无力的垂下。一抹怅然的苦笑在胭脂凌乱的唇角蕩开,开成一朵凄凉的莲花。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她嗫嚅着樱唇,用颤抖的唇形向男人做着艰难的表达。
屏住呼吸,在手指间不断地施力。皇甫赢冷漠的看着祝晴莲已经快要被自己活活掐死,就在最后一刻,他松开了双手。
再高傲的女人,也不过是奸臣手中的一枚棋子。她虽然坏,却没有当女皇的野心,也从来不曾亲手伤害过他。那么作为一个男人,他实在没有必要在她身上撒火。
“咳咳……嗯……”
如释重负的祝晴莲残喘的像一块破布,得到解脱之后便倚靠着墻壁慢慢滑落,素手抚着自己的胸口不断干咳。
空气瞬间凝结成疏离的冰块,一对男女不用同床就已异梦。
又过了一会儿,莲妃的咳嗽还没有停止。只见她哀戚的蹲坐在地上,边咳边小声的抽泣着。不时的用手背抹去不断滚落的泪珠,一张原本精致的小脸被泪水糊弄得花花的,看上去好不可怜。
“其实祝乘风的如意算盘打得的确不错。”
面无表情的望着形如丧家之犬的女人,皇甫赢缓缓的道。
“先是把你送进宫来一面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而后又让你去勾引皇甫玄紫。”
男人深深地睇了她一眼,随即转身步履沈稳的走向一把雕花龙椅在上面正气凛然的坐下。
此时烛光已有些昏暗,然而在他的周身却独独笼罩了一层明亮的光晕,让他原本灿若寒星的深眸更加熠熠发亮。整个人威风凛凛,看上去像是一尊可以对世间万物进行审判的天神。
“你们以为玄紫生性温吞,易于掌控,而且又是正统的王室次子。便想笼络住他好让他谋朝篡位推倒我,再用计牵制住他自己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不是?”
听到皇甫赢推理的分毫不错,莲妃渐渐的止住哭声,心虚的咬住了下唇。
“却没有想到玄紫竟然是龙阳君,宁愿和男人茍合都不肯多看你一眼。”
语带嘲讽的鞭笞着对方不过尔尔的魅力,皇甫赢端起一旁的茶盏。虽然茶水已经有些凉,但他还是快意的饮了一口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舒畅。
他一向是个沈得住气的男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在表面上他要游刃有余的与祝家父女继续逢场作戏。背地里却不知因为暗中调查而耗费了多少精力,又折损了多少精兵良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虽然爆发只是个巧合,但是时机也已然成熟。
他不急。
要好好的说,慢慢的折磨,才有把握将后事处理的干干凈凈,斩草除根!
“所以祝乘风那奸人便又去石夜风那里煽风点火,硬是将陈年旧账翻出来,指出他是我父王的私生子。让年轻气盛的石夜风不甘耻辱一气之下杀到了骁国,成了现在的骁王。随时随地都準备回到我这里兴风作浪,是不是?”
说到这,皇甫赢却顿了一顿。一想起魔夜风那天煞孤星,晃神间竟然误将茶叶吞进了腹中。明白过来以后,他有些头疼的轻轻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忍不住要为那个男人而拧眉。
这活阎王可是个狠角色,他们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绝对怠慢不得……
“你说的没错……”
祝晴莲悲伤至极转为艰涩的苦笑,她癡癡的凝望着端坐在眼前的男人,纤细的柳眉之间神色有些恍惚。
“只可惜,原本想盼来两国战乱来个乘人之危,却没有想到石夜风竟然想出和亲这一招来,无端又将战事压下。那老贼的奸计便又是没有得逞。”
用余光冷冷的睨着祝晴莲脆弱的样子,皇甫赢昂起头,像一头战胜的野兽。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击打着女人的耳膜像是宣胜的战鼓。
“臣妾无话可说……”
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祝晴莲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像是被灌了醋一般酸软无力,只有扶住墻壁才能勉强维持站立。
“哦?”
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就承认了,皇甫赢警惕的蹙起浓眉,不相信她竟然连一丝狡辩都没有。
又想了一想,他靠着座椅旁边的扶手用掌心托起自己的下巴继续追问道,“不过有一件事,孤王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
“是什么?”
缓慢的抬起眼帘,莲妃任由自己的面容越来越苍白无血色。
“我想不明白,你对幽儿说自己喜欢皇甫玄紫是何用意?不怕她向我告状,说你的坏话?”
皇甫赢挑眉。
是的,只有这一件事他怎么都觉得说不通。
幕清幽虽然顾及他的情面没有同他说,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神通广大的知道。
难道只许莲妃在别人窗外安插眼线,而他就不能么?当幕清幽跟他提起自己被莲妃召见之后,他就立刻传来一直埋伏在湘帘斋周围的密探将整件事弄个清楚。可是知道了之后,他却只是疑惑。没有办法跟对方密谋叛乱的事联系到一起。
“哈哈……哈哈哈……”
男人话音刚落,一阵尖利的冷笑突然划破沈寂,让时光碎裂成无法弥补的空洞。
祝晴莲先是疯疯癫癫的笑得前仰后合,快要喘不过起来一般。而后,她的目光紧锁在皇甫赢身上,清流而下的笑浪开始颤抖。
“幽儿,幽儿……大王的心里只有幕清幽那个女人,又何时想过叫我一声莲儿?”
女人满脸泪痕,又是恨又是怨。
皇甫赢被她说的话震到了,却只是沈默不语,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你的眼中只有我的贪婪,我的背叛,我的心术不正……”
女人攥着粉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已经折出快要断裂的白痕。
“从来不曾想过,我会真的爱上你么?”
“你说什么?”
听到对方突然表白,皇甫赢愕然。疑惑之余,心机深沈的他本能的反应却是立刻对她察言观色,以揣测她说话的真实度。
他谨慎的行为彻底伤害了祝晴莲,只见她用双手捂着脸绝望的蹲下来像个孩子一样哀哀的哭了。
一面哭一面絮絮叨叨念着当时自己的真实心情,断续的言语随着哽咽变成连不成句的碎片,却隐含了生在名门望族的女人一辈子对一个男人全部的执恋。
那个时候,幕清幽的受宠让她嫉妒万分,原本想招来用自己的身份地位警告她一下的。结果,幕清幽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她才想到正好用上这个一石二鸟之计!
借她的口向皇甫赢假意传递自己的“不忠”一方面或许可以引发皇甫赢吃醋,自己领悟这么多年来一直冷落了她。另一方面却也陷幕清幽于窘境,在查无实证之后无端变成嚼皇后舌根的毒妇。
这个方法她以前也同别人试过,只可惜没有人敢说出去,只是吓得半死。本以为女人见不得丈夫有别的女人的心意是相同的,却不料幕清幽却偏偏跟别人不一样。不仅没有说她的坏话,反而赶皇甫赢到她这里来。也着实让她猜不透……
“呜呜……我是真的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啊……”
要知道,不是有人生下来就喜欢扮大家闺秀学那些劳什子的清规戒律的!为了让走路的姿势更端庄,她不知道顶着厚重的书本在花园里走了几千个来回。为了练习下跪的礼节,她的额头有无数次都磕破了皮。这些都是为了他啊!
不管自己的父亲想做什么,作为一个女人她只知道自己从很小的时候就对这个英气勃勃总是板起脸来教训人的太子哥哥心怀爱慕。是因为有人告诉她以后他做了皇帝,她就可以做他的皇后她才任劳任怨的继续学习。
可现如今,因为祝乘风实际上是怀着骯脏的目的才悉心栽培她,让她唯一单纯的梦想也跟着染上可耻的灰色……再也无法回头。
“晴莲──”无法面对这样一个崩溃的女子而继续残忍,皇甫赢摸摸鼻子不自在的唤她一声。虽然不是她想要的莲儿,但是相较莲妃来说已经亲密许多。
“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这般刻薄我,我也不要让你好过!”
哪知女人却突然像癫狂的幼兽一般淌着脸上的泪花猛扑了上来直接扯住皇甫赢的衣服拼命的捶打。像是要将多年以来的怨气全部发泄到他头上一般。
是的!如果不是他,她何以过上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生活?何以明明年纪轻轻却像个守活寡的怨妇得不到男人的半点疼爱?都是他!都是他!他要还!
要还!
衣服被扯烂了,胸口的肌肤也被指甲抓出好几道血痕。
“你发什么疯!”
怒气沖天的制住祝晴莲的放肆举动,皇甫赢刚产生的一点垂怜瞬间被这一阵乱打弄得消失殆尽。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般怨天尤人,却不去想自己犯下的错。
她,该死!
“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祝晴莲双目通红,咬着后牙狠狠地说。
“哼!死不悔改!”
皇甫赢大怒,一把将她推在地上任她摔疼了金贵的身子。
“呵呵……”
莲妃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面上撑起上半身,一张并不很迷人的姿容上缓缓漫过一层乞怜未遂反生恨的怨毒。
他竟然跟她动粗……
好──真好。
“即便知道了一切,你也没有办法把我们怎么样……”
心死以后,女人不再啼哭。而是昂起头颅,逐渐恢复那个娴静高贵的“未来皇后”才有的表情,娇慵之中透着鱼死网破的胜利之色。
“那可未必。”
皇甫赢冷笑。
“哦?你不知道──银狼在我们手里吗?”
明知此举会让自己父亲后患无穷,祝晴莲还是将最后的杀手jian抛出。
被识破又怎么样?自古以来都是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
“把他交出来,也许我会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
皇甫赢瞇起黑眸,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真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找到银狼!得银狼者得天下,这个传说他比谁都清楚。
“哈哈,”
莲妃掩唇轻笑,嘲讽之情溢于言表。
“银狼你就不要想了……”
“你还是先管管自家兄弟吧,如果你真的以为皇甫玄紫是龙阳君的话,那你的幽儿跟他恐怕还要多给你戴几顶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