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留在客房内,天开语重新做起了已经很久未进行过的事情——跏跌打坐。
房间内所有的外来光源均已经被屏蔽滤尽,整个室内正沐浴在能量的灵性光华中。
一片灿烂绚丽的光芒海洋里,天开语整个人已经呈现透明状态,就如同一个盛满了能量之光的薄薄光膜皮囊,飘浮在半空中:那原本是无规则四处进爆的裂电,现在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样,不再显得生硬和锐利,而是伴随着来自天开语身体发出的重重叠叠缤纷华光,形成了一道道旋转的美妙圆弧,周而复始地缭绕在那具灵动凈洁的光膜周围,那蓝白色的光芒虽然耀眼却绝不剌目……
“唉……”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天开语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修为,已经又迈上了一个很高的阶段。与行弈之初相比较,现在的自己,已可称得上再次地脱胎换骨。
“雪元冰魄”的苏醒,的确令自己的修为进入了更深层次的精神境界,也进而使自己愈发了解了“唯心唯灵”的秘要。
现在他的心灵力量更加强大了,以至于强大到可以约束那桀惊不驯的雷电能量以规则的形态出现。
可惜这却不是他打坐的目的。
他的目的原本是想在行功的时候,以强大的灵识力量突破五世记忆的桎梏,进一步寻找到六世、七世乃至更多世代的轮回记忆。
他有一个感觉,如果自己能够突破五世限制,进入更多世代的轮回灵识中,那么那个“超越于天道之外的神秘力量”,或许就无法再控制自己这颗“种子”的将来!
很失望的,他失败了。
除了令这五世的记忆更加清晰之外,他根本无法再记起更加久远的事情。
换言之,以他目前的力量,在与天道轮回抗争的结果尚不明朗的情况下,与那超越于天道之外的神秘力量更是没有半点抗衡的可能性。
——看来自己暂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天开语心中涌起深深的沮丧。
想不到一事未平,一波又起。随着自己今世的行动越来越深入,出现的异常结果也越来越复杂了……
——未来将会怎样呢?
天开语陷入了迷惑之中。
他感觉自己似乎失去了人生的目标。
意念微动下,所有的能量场悉数消散,他的身体恢复了正常,不再透明流光。
不过室内却并未因能量光华的消失而重归黑暗。在房间里的每样物体,都因那强大而渗透力极强的磁电之力吸收了不少的能量,从而继续维持着浮光缥缈的形态,只是随着能量的流失无继,那光晕正慢慢地变得黯淡……
毫光终于散尽,周围重新陷入漆黑之后,天开语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去“广袤飘香”的购物中心更换了一身款式平常的衣物后,天开语以一个普通人的形象走上了杏林的城市大街。
这时的杏林大街,与他前几次出门时见到的有些不同,人们的脸上多了些猜测、疑惑和担忧。
耳中听着人群时不时的窃窃私语,天开语知道这是因为上午在会厅里发生的变故已经引起了这座城市的不安。
既然“无相明陀”和“雪元冰魄”都出现了,那么对于物理世界的影响便不可避免地要发生,这点早在月亮城大老诞选时便经由离字凄的“空的力量”验证过了,更何况阶次更高的“无相明陀”和“雪元冰魄”呢?
不过很显然,这次造成的影响没有比月亮城的那次大,因为传到天开语耳中的细声低语,不过是些对当天气候反常的揣测质疑而已,更重要的,是街上并末出现大批的警力準备进行秩序的维持。
思维放松下,天开语悄无声息地将己身的能量借助大地的磁场悠然漫开,閑閑散散地铺洒在以自己为中心、直径在二百公尺左右的范围内——当然,以他目前的修为,这个感应的范围完全可以扩得更大,只不过相对来说,心镜受到噪扰的可能性也会变得越大,故此他便没有这么做。
——字凄的“空的力量”真是很了不起……
天开语边想边步履轻缓地在人流中穿行。
尽管经历了旧元、新元两个世代更替的巨变,但人类的繁衍却并未受到丝毫的阻碍,仍然是那般地空前绝后,以超越了一切灵智物种繁殖的速度,迅速地占领了大地的每个角落,并且继续显示其强大的侵蚀力量,吞耗着这世界的每一分资源——若非已经实现对外空间资源的开发,恐怕早在几百年前,地球就已经千疮百孔、破碎不堪了……
“喂,我们……”
突然间,一个极细微的熟悉声音打断了天开语的悠悠思绪,他登时灵智一激,由浑然散漫的状态集中起一束知感。
力场感应立刻以瞬息之速捕捉到了那个两百公尺之外的声音。
——居然是……
天开语不由微微一怔。
——她来这里做什么?天开语立刻将力场对那个声音来源的方向延展——
“凌大哥,看来小绿也不是太顺利……好不容易有今天,却……”
“是啊!她的确是沖动了些。”
“怎么办呢?听说她这两天正在寻找新的工作……”
“唉,再看看吧!对了,璇儿可有新的收获?”
“没有——太难了,我们的身份实在是……”
“算了,不要再想了,还是先回去跟大家碰个头吧!”
“嗯。”
“过几天老隐就会来见我们,最近大家还是小心一点,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知道了,凌大哥……”
虽然中间因距离太远而断断续续,但主要的内容,天开语仍悉数听到了。
——原来那个“暗夜魔煞”的隐无敌也来了……
天开语不禁沉思起来。
——如果掌握着“黑洞力量”的隐无敌也来到杏林,那么恐怕杏林就要有事情发生了!
天开语微微扬了扬眉尾,心中暗忖着。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非常怵惧那可恨的“黑洞力量”了,因为眼下的他,既非初出弈道,更兼有那实力深不可测的离字凄潜伏杏林,相信即便是那“暗夜魔煞”的最高领导人前来,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处!
“凌远尘……尘璇儿……”
天开语在嘴里默默地念叨着,同时身形如同一尾游鱼般,在人海中朝着两人的方向悄然滑动。密布于身体四周薄而柔韧的力场罩,不动声色地将靠近他身子的人流微微排开,不露丝毫痕迹地迅速前行着。
——他们这些深居地区的“暗住民”到这里来,有什么图谋吗?
天开语一面在心里想,一面深切地想念起离字凄这妖娆:心道如果有她在,那么窃取这种情报便可轻而易举了。
一转念间,他匆又想起那芳蹤杳杳的魔域精灵典兰来;若是她及她的族人,字凄是否也可以获知这异类人种的思想呢?要知道,自己的精神控制,在她的面前可是失效的呀……
心中念头迭起时,天开语已经看到了混迹于人群中的两个目标。
由于妆容术的简化普及,使得每个乐意尝试新面貌的人都能够随时改变自己的容貌——尽管时间很有限——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为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提供了相对的便利。
前面的那两人便是这种技术下的受惠者。
天开语看到,凌远尘和尘璇儿已经不复从前见面时的形象,而是分别改变了容颜。眼前的两人,除了身形与本人没有什么差别外,睑容已经变成了普通人的样子;虽然仍很漂亮,但这种人工修饰的俊美,已经没有了本人的气质,变得平淡无奇,令人见过一面后,便不会再记得。
只可惜天开语的磁能气机既已锁住他们,他们纵使再变化万千,也无法摆脱他的追蹤了。
隔着数十公尺的距离,天开语在人群后轻松地吊上了凌远尘和尘璇儿而不为二人所知。
不过跟着跟着,天开语便觉出事情有些棘手。
原来凌远尘和尘璇儿两人越走越偏,渐渐地开始远离闹市区,进入普通的民宅群落;而这种民宅群落,正是东熠表面的社会阶层中,处于最底层的那部分人民的居住地——这些人的地位,仅仅要比“暗住民”高一层,但却是社会的绝大部分。
在这种地方跟蹤,其难度显然要大了许多。
在军政武力的统治下,东熠军管区里的普通民宅群,无一例外地都配备有区域管理卫星监测系统,因此每一个出入这些民宅区的人,都很自然地被设在宅区隐蔽处的感应装置收集到随身携带纪牌的信息,进而会报到空中卫星记录下来;如果有人未带纪牌,当然也可出入,只是手续要麻烦一些,须自己到各个验证点去通过检验。
问题就这么来了。
以天开语目前的身份,到杏林的任何一个高级场所都绝不会有半点问题,因为他随身正携带着杏林赠送的特别消费纪牌:可是在这种普通的民宅区,却有让他顾忌的地方。
所谓井水不犯河水,在新元世纪,普通人想提高一个层次,去过上等人的生活固是不易,但相对来说,高层人到普通人的居住地也不是一件随心所欲的事情。
为了保护大众的利益,避免其生活受到恶意侵扰,在东熠,非公务需要,任何军政人员都不得随意进出普通居民的宅区——不过天开语却知道,这只不过是为了进一步拉开各阶层人群的距离,抬升高层权力机构及其官员的地位,使之在群众之间造成神秘感和崇敬感而已。
且不论这种制度究竟隐含着各级机构、阶层的何种企图,就眼下而言,天开语就感觉颇为麻烦了。
因为他无法进入这个民宅群落。
他停下了脚步。
再继续跟蹤,他就要露馅了。
当然他大可以大模大样地进去,可是这却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重要的是,他不想让人妄加猜测自己到这种地方来的目的。
不过他的立场感应仍紧紧地锁定着凌远尘和尘璇儿,因为他不想跟丢他们。
一路上凌远尘和尘璇儿没有再说什么话,大概是担心在人群稀少的地方,容易被监听到吧。
这一刻,天开语格外地想念起离字凄。
——如果有字凄的“空的力量”多好,自己便可突破空间的限制,于瞬息间到达凌远尘和尘璇儿落脚的地方了!在“空的力量”作用下,任何的设备都不可能侦测到那俗世间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异次元速度……
要命的是,在目前的公众场合下,他还不好轻易使元神离体的方法,因为弄不好自己就会……
——唉!怎么会这样?难道就只能听听他们在做什么?
天开语心中郁然啐道。
沉思片刻,天开语走到路边,很随意地将身子倚向坚硬的石质灯柱,同时左手也扶了一把表面凸峭的柱体一下——就在这随手的动作中,他已经将杏林的特别消费纪牌给牢牢嵌进了石柱内。在他那绝世的真元面前,这坚硬的石柱就彷似蚀腐了一般,应手而入,竟未有半点阻碍之感。
他决定试一试,以雅儿所授她自己最擅长的“风”系身法侵入这个民宅区。
对于这个尝试,他有九成的把握不被民宅区的检测系统发现。因为一来以他目前的修为,那“风”系武道身法一旦施展开来,其速度可就不是雅儿那种层次了;二来他本身的能量属性就具备了极强的磁波特性,因此在干扰侦测方面便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上回在月亮城的“邀月筑”便是凭借这点,他潜出了刀夺烽的严密监视。
心中定计已毕,天开语微微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就在懒腰将完未完之际,他整个人便忽然消失在空气中,在街道行人的众目睽睽之下没了蹤影。
整个过程是如此地迅捷,以至于大多数行人还未在意他这个衣着普通的人,便发现自己的身边好像突然少了什么,却再也无法找回那消失的是什么……
尽量将速度加快,同时将周身磁波力场不停地变换角度、强度,天开语沖着那个锁定的目标极速飞去。
重重叠叠的磁波力量一面干扰着四处的验证系统,一面感应着那些隐蔽在各处的探测设备。天开语清楚地感受到那些探测设备所发出的波场变得混乱而盲目,所经之处,所有的探测设备悉数指错了方向,在他的干扰下,竟没有一个是指向自己的!
当然天开语更知道,以自己目前惊世骇俗的飞行速度,那区域定位卫星的扫瞄精準度,只怕仅能分辨到一团流动的影子吧!
自喜得计下,天开语来到了凌远尘和尘璇儿藏身的所在。
眼前是一幢再普通不过的楼房,而天开语现在就在这楼房的十二楼两面外墻的夹角问,紧紧地贴在墻面上。
天开语选的这个位置很巧妙,恰巧在楼层换气管道的下方,这样一来,便可避开来自空中的监测。
不过他仍为下一步如何进入室内而顾虑着。
——如果拥有字凄的力量,自己便可视眼前这堵厚墻如无物,悠然自得地破空而入,可现在却……
天开语边想着边轻轻地摇了下头。
看来他得从通风管道潜入大楼了——尽管脏些,但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心念微动下,一阵清风已然卷上头顶的通风管出口,紧跟着,他整个人便已经如同一片轻飘的树叶般紧紧地贴在了那高速转动的风轮叶扇中的一叶上,像是叶扇的一个部分那样,随即顺着叶扇一道急旋滚动。
这高速运动中的叶扇在常人眼中甚为可怖,但在天开语面前,却不过是个缓缓转动的风车而已。仅仅随着叶扇转动了两周,他便略略施放力场,以更快的速度自相邻叶扇之间的缝隙中穿进了通风管道——在护体力场罩的维护下,他甚至连衣角都未沾上片缕脏污。
如法炮制,天开语顺利地通过了管道后面的两扇风轮,并且随手破坏了几根安全栅栏后进入了大楼的主体建筑内部。
将断裂的合金栅栏以“炽”系能量重新熔接好之后,天开语顾不得修饰其熔痕的美观,便匆匆向走廊深处潜去。
“……如果这次隐大叔能够帮上忙就好了……”是尘璇儿焦虑的声音。
“唉,谁知道呢?上回我听说他行动失败后,也受到了组织的处分,目前的处境也很难吶……”是凌远尘苦涩的回答。
“可是再难,也得帮这个忙呀,不然小弟就危险了!”尘璇儿似乎正坐立不安,说话的声音并不固定在一个方位上。
“是的是的,他一定得帮这个忙的……”凌远尘在安慰她,但语气里却也透着掩饰不住的焦灼。
“……要是小绿争点气就好了,可……”尘璇儿停下来了,方位应该是面对着凌远尘的。
“算了,璇儿不要埋怨她了,她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取得一个公开的身份,又找到一份工作……”凌远尘在为那个叫小绿的辩解。
“她不是辞职了吗?难道受点气就可以任性吗?”尘璇儿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怨气。
“算了算了,璇儿不要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小绿给我们大家不少帮助,如果没有她节衣缩食地为大家提供物资,现在恐怕得病的就不只一个小弟!”凌远尘的劝解听上去是对尘璇儿的,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对他自己。
“知道了……璇儿又没有说过小绿不辛苦,只不过……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尘璇儿的音调里带了些哭腔。
听着二人的对话,细心体会着两人的心情,天开语心中一动,知道了他们口中所说的“小绿”是谁。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一小绿应该就是在“广袤飘香”里的弥绿!
实在是天开语在杏林认识的人有限,因此听到凌远尘和尘璇儿提起“小绿”,他脑中便一下蹦出了弥绿那“嫉恶如仇”的娇俏形象。
——想不到弥绿居然也是凌远尘那一群暗住民中的一员!
天开语在讶异的同时,不禁深深同情起凌远尘和尘璇儿这些人来……
说实话,天开语对于“暗住民”这一新元人类的特殊群体,并没有太多的了解,这是因为在他的几世记忆中,身份都相当特别,也因此几乎没有怎么同这个群体接触过,就更不用说“了解”了。
但是现在,他却从点滴之间感受到了“暗住民”的艰难。
对于“暗住民”的情况,他做为“霸”时曾经听说过一些,但那只是官方的内参,无非是说这些劣等种族是如何地破坏公共安全秩序,以及军方是如何打击这些人发起的暴力活动等等。
然而与凌远尘和尘璇儿等的短暂接触后,他却对生活在城市边缘的这群人有了另外的认识,更知道他们不但被那些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们利用着,而且也在不断地争取着自己应有的利益!
只叹现实社会给这个群体的空间太过狭窄,乃至他们无论怎样努力奋斗,也终逃不了被唾弃的命运……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为什么会有这种人类种群的存在呢?新元世纪不是一直讲求平等、公正的吗?
天开语心中着实疑惑不已。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现象绝非他能够想明白的,如果一定要追溯的话,只怕会一直查到新元创世纪之初了……
暂且放下这段心事,沉吟片刻后,天开语便轻轻叩响了门。
室内立刻寂静了下来。
天开语下禁微笑了下:凌远尘和尘璇儿一定是吓了一跳,不知道会是什么人敲门。
“是我,天开语。”他轻轻吐气传声,以沉凝的真力将声音透过门扇送到室内二人的耳内。
凌远尘和尘璇儿的呼吸先是停了一下,随后便急促起来,显然是感到十分吃惊。
听到里面仍然没有回答,天开语轻叹了口气,不再理会室内的人会否开斗,便逕自伸出食中二指,在那门锁处自上而下地划了一下——那坚固的锁具结构立时被他揉和了磁、电、炽、寒多种属性诡异的能量生生地切断,门轻轻地打开了。
强烈的警戒气息立刻扑面而至!。
天开语微耸了耸眉,毫不在意地继续举步进入,同时强横的气机迫体而出,于瞬间便将一脸惊骇的凌远尘和尘璇儿给生生缚住!
“两位好久不见,为何一见面就威慑天某人呢?”天开语淡淡说着,随手将身后的门带上。
“你……”凌远尘只嚅动了下嘴,勉强做了个发音的样子,便被重重涌至的气浪堵得几乎透下过气来,心中的震骇更是强烈得无以复加——这个天开语的霸气,似乎天地间无人可挡!
隐隐间,凌远尘不自觉将好友隐无敌同面前这个年轻人做了个比较,并立刻毫不迟疑地断定两人间的差距太大,已经没有多少可比性!
见凌远尘的目光迟疑不定,天开语笑了笑,这才散开束缚他与尘璇儿的力场,上前和声道:“呵呵,对不住了璇儿姑娘,让你受惊了。”
尘璇儿早一睑土色,望着天开语的眼神绝望无比,此时见他面色和蔼,又听他语气温和,也未能回缓过来,仍是双瞳惊悚地盯着他看。
凌远尘终究阅历丰富,此时虽仍惊悸不定,但却能够勉强说话了。见身边的女孩惊骇失常,忙向天开语报以一个招呼的眼神,随即便一把拉过尘璇儿,将她扶至床边坐下。
天开语这才分心打量了一番凌远尘和尘璇儿所处这问室内的布置。
房间很小,只有两进,一看便知主人是个经济条件普通的人。
联想到凌远尘和尘璇儿所说的“小绿”,天开语心中不由暗叹:现在这样生活简单的女孩真是不多见了呀……
“你……”凌远尘终于开口,但却迟疑了片刻。
“哦,就叫我天开语吧,不用客气的。”天开语似觉出凌远尘的犹豫,主动笑道。
“呃……这样……天兄弟——我这么称呼,你不介意吧?”凌远尘此时已经断定,面前的这个天开语绝非普通人,自己应对时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呵,当然不会了,凌兄随便怎么称呼天某都可以的。”此时天开语的应答口吻已经开始越来越接近前世的“霸”,而非是现世当龄大男孩的寻常语气。
他这样随和,凌远尘却反而心中一滞,感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闷直堵胸头,令他无法顺畅开言。
天开语倒也未再说话,而是目光柔和地望着凌远尘,等他开口。
窒闷了片刻,凌远尘才拙口说道:“天……天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天开语笑笑道:“我只是跟同伴们一起行弈到这里的。”
凌远尘呆了下,又道:“那……天兄弟的同伴呢?”
天开语笑道:“他们玩去了。”
凌远尘“哦”了一声,嘴张了张,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这时尘璇儿也许是回过神来了,听到凌远尘和天开语说“同伴”二字,忽细声细气地插口道:“那……天——天大哥,您的红萼妹妹呢?”
天开语转向她,目光愈发柔和,道:“她?她很好,现在正跟其他的同伴一起在杏林的某个地方游玩呢——哦对不起,刚才吓坏璇儿姑娘了。”
天开语在说这番话时,有意将自己带着磁性喉音压得比平常更低,同时那地母的磁能也如春风般温柔而细致地拂向了尘璇儿,立刻让她整个身心放松了下来。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尘璇儿问出了这个让天开语感觉有些奇怪的问题。
“她?到时候就回来了吧!”天开语不确定地回答道。
“哦,是这样啊……”尘璇儿的脸上居然出现了明显的失望。
“也许很快吧!”天开语随口安慰她,心中暗忖或许第一次的见面,红萼给她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所以她才会一再提起红萼。
“天兄弟,你……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有人带你吗?”忽然间凌远尘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当然不是,我自己跟进来的——呵呵,凌兄不用多问,如果是隐无敌,相信也应该可以轻易到这里来吧!”天开语打了个哈哈。
“大概吧!”凌远尘也顺着天开语随口应道。但是他心里却深知,除非通过纪牌,否则隐无敌若是贸然进入这民宅群落,定会被区域卫星记录在案。
“对了,凌兄到杏林来有什么事情吗?”天开语故作丝毫不知凌远尘和尘璇儿此行的目的,问道。
“这个……也没什么事情,只不过来看看朋友。”凌远尘小心应答道。对于自己这种只能生活在地底阴暗处的人来说,或许些微的错误都会导致永远的后悔——眼前的天开语实力实在太过霸道,在他的面前,自己根本不可能有丝毫的机会……
“是看弥绿吗?”天开语咧嘴一笑,突然直奔了主题。
“啊!”几乎是同时,凌远尘和尘璇儿惊叫了一声,并且跳了起来!
“不用这样紧张——”天开语皱了下眉道。他不喜欢看到别人一惊一乍的样子,尤其是这件事情本来就不算什么的时候。
“你……你怎么会……”话到嘴边,尘璇儿在凌远尘紧张的目光下,生生将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不过已经晚了,天开语已经完全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弥绿是与凌远尘和尘璇儿一道的。
“弥绿当然是你们的朋友,而且是很亲密的那种,对吗?”天开语视而不见面前两个人的惊惧紧张,伸出双手,目光好似很专注地审视着那十根干凈而修长的手指,这十根手指正隐隐泛溢出金属的色泽,显得有力而诡秘。
“……不错,弥绿是我们的好姐妹,你……你认识她吗?如果不认识,我们可以介绍的……”尘璇儿有些语无伦次地看着凌远尘,对天开语道。
“天兄弟,你有什么想法,大可直接跟我们说,不用绕圈子的。”凌远尘轻叹一声,以目光制止了尘璇儿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天开语一定是掌握了什么,否则不可能说出如此话来。
“我?我没什么想法,我只是很好奇,你们千里迢迢从‘达里奇图城’到这里来做什么。对你们来说,四处乱跑并没有什么益处,反而平添了许多盘查的危险。”天开语实话实说道。
“不错,天兄弟说的的确是实情,只是……”凌远尘迟疑了一下,咬咬牙道:“只是这回我们遇上了大麻烦,非得出来一趟不可。”
天开语点点头,表示知道,道:“那隐无敌什么时候到?”他再次抛出了一个令凌远尘和尘璇儿更加震撼的问题。
不过这回凌远尘和尘璇儿的反应倒不如开始听到“弥绿”这名字时强烈,但脸上的神情却似僵了一般,目光发直地瞪了天开语好一会儿都说下出话来。
“不用这样看我,你们说的话我都已经听到了。”天开语摆摆手语气仍然十分平和地说道。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那个拥有“黑洞力量”的隐无敌。说心里话,此刻他的心中有种莫名的兴奋,在修为得到大幅度提高的情况下,渴望能够再与那个神秘的隐无敌会上一次……
面面相觑之后,凌远尘叹了口气,整个人立刻疲怠下来,颓然地坐在床边,一面招呼天开语:“天兄弟请坐。”一面对睁大了双眸盯着天开语的尘璇儿吩咐道:“璇儿,去给天兄弟倒杯水——真是对不起,我们这里只有这个,弥绿平时很简朴的。”他后半句却是对天开语说的。
天开语露出个“没有什么”的笑容,对凌远尘点了点头,指掌微微作势下,在凌远尘对面墻角的一张靠椅便被轻松摄栘过来,然后悠然坐下来。
眼中流露出叹服的目光,凌远尘道:“想不到天兄弟的修为已经到了这般不带丝毫烟火的境界,上回远尘贸然出手,真是唐突了。”
天开语笑笑不言。
这时尘璇儿已经端了两杯水过来,天开语接过后轻轻说了声:“谢谢。”尘璇儿的俏脸微微红了一下,道声:“不客气。”便在凌远尘身边坐下了。
凌远尘轻抿了口水,略略整理了下思路,沉吟了片刻才道:“天兄弟好像对我的老朋友隐无敌很感兴趣?上回在‘达里奇图城’就追问下停。”
天开语点点头,并不回避这个问题,直言道:“正是这样。其实天某并非是对隐无敌感兴趣,实在是对他身后的那个组织好奇。”
凌远尘脸色一变,深深望了天开语一眼,低头继续小口饮水,好一会儿不说话,似在思考如何回应天开语。
天开语也不着急,眼睑微垂,目光注视着手中的水杯,好像刚才并未说过什么似地。
尘璇儿不禁感觉奇怪起来。
要知道,从小她就未曾想过隐大叔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每回见到他,都是一身黑衣裹身只露双眼而已;不过那露在外面的双眼,流露的却尽是慈祥与温和,让人见了便想亲近。
可是现在,一提及隐大叔的背景,凌大哥便沉默下来,难道说,隐大叔他……
正想着,凌远尘开口了:“天兄弟似乎对这个世界上的神秘组织了解不少?不但‘暗夜魔煞’、‘还仇销恨’,便是老隐的情况也说得上。”
天开语笑着点点头,道:“不错,凌兄说的很对,天某的确对这些组织了解不少——只怕比你要多得多!不过眼下我只对你朋友所属的组织感兴趣。”
凌远尘苦笑了下,道:“天兄弟是指‘黑洞’吗?”
天开语心头一跳: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狰狞的名字,但此刻它仍然让人惊惕。
“不错,就是它。”天开语不动声色地点头道。上回在“达里奇图城”的地下空洞里,凌远尘已经透露了一些他所知道的有关隐无敌和“黑洞”的事情。
“很可惜,这回恐怕远尘帮不了你了。”凌远尘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上一次,为了救治孤织子,他已经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告诉过天开语了。
“所以我问凌兄隐无敌何时能到,就是想亲口再问他一些。”天开语立刻接口说道。
凌远尘登时脸色剧变,本能地身子侧后,似要躲避天开语一般,惊道:“那可不行!老隐会杀了我的!”
“凌大哥!”一旁的尘璇儿也被凌远尘突然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不禁脱口惊叫了一声,然后一把将他抱住。
天开语心一沉,知道这件事情殊不简单。
要知道,一般来说,在这些神秘的组织之间,是不可能有多少真心朋友的——管理这种神秘组织最有效的方法,便是让成员之间相互保持猜疑与戒心!
可是凌远尘却与那隐无敌成为了朋友,这足以说明两人的感情到了何种深度!
即便这样,在涉及到“黑洞力量”时,凌远尘仍毫不迟疑地便说出了“老隐会杀了我的”这种话来,只能证明在隐无敌的心目中,“黑洞力量”秘密的份量仍要比多年的友情沉重。
微皱着眉头,天开语道:“可是凌兄在‘达里奇图城’时已经告诉天某一些秘密了,难道那个时候就不怕……”
凌远尘摇着头,仍是一睑惊悸地道:“那不一样,那时远尘是为了救治孤织子——她也是老隐的同伴,所以老隐会原谅我。可是现在天兄弟若是想透过我让老隐说出他的秘密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听他说得斩钉截铁般决绝,天开语便知道不能再就这个问题迫他,否则不但没有收获,反而会害了他,而这对那些地底的孤儿来说,就是一个灭顶的灾难。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来到这里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天开语苦笑了下,对凌远尘和尘璇儿点头示意,便要起身离开。
“既然天兄弟来了,不妨多坐一会儿嘛!”见天开语不再逼问,凌远尘登时大大地松了口气,脑筋也灵活了回来,这才想起自己尚未尽地主之谊——天开语好歹也是他的客人吶!
“哦,不用了,我还有事情,就不多留了。”天开语婉言谢绝道。他的确还有其地的事情要去办理,首先便是关于发红萼等在“妖莽幽坑”的事。
说着天开语便欲举步离开。
然而正转身时,他眉峰匆地一扬,停了下来,笑道:“呀,你们的小绿回来了呢!”
凌远尘和尘璇儿同时一怔,对视了一眼,不明白天开语为何会这么说。
原来,在普通民宅区,由于安全及隐私的关系,每户人家的隔音都使用远距离磁波消音,除却设定的小范围内,所有的声波都会被自动抵消屏蔽,因此即便修为再高的武道高手,也难以轻易从声波的振蕩传播来听到外界的声音。
不过天开语本身深受大地母亲的恩宠,在融汇了整个大地磁场的情况下,这种磁波约束对他可说是没有丝毫的作用,因此他才会从外面走廊传来的声音做出準确的判断。
天开语笑而不答,因为他听到,弥绿的脚步声就要到门口了,事实会证明他的判断正确。
果然,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了弥绿的声音:“我回来啦!”
天开语对尘璇儿眨眨眼睛,尘璇儿在惊喜之余,不禁脸儿微微泛起了红晕。
“咦?怎么这门锁……呀!是谁把门锁弄坏了啊?”只轻轻一推,门便应手而开,弥绿立刻发现了门锁的异常,立时叫了起来。
“是我。”天开语转过身去,平静地望着这个他原本没想到会再见面的少女,轻轻地回答道。
弥绿登时呆住。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再次遇到那个行事奇怪的男人!而且是在自己的家里!
“弥绿,是谁呀?你别挡着门,让我们进去啊?”门外传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声音,天开语微微一笑——是那两个在“广袤飘香”帮助弥绿“作弊”的年轻男女呢!
弥绿默不作声地栘开身子,自她身后立刻挤进两个人来。
“什么?是你——”刚刚看清眼前的人,那对年轻男女立刻目光定定地瞪着天开语,失声叫了出来!
“怎么?你们认识?”尘璇儿立刻看出个中蹊跷,忙上前看看双方,怀疑地问道。
“是啊,我们认识。”天开语淡淡一笑承认,随后转头对凌远尘道:“凌兄,天某这就告辞了。”说着对那两位年轻男女及弥绿微笑着点头示意,便自三人身边擦过,走了出去。
弥绿赶出来寻找天开语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了。
仅仅是一愣神的功夫,天开语已经自大楼走廊的尽头消失。
“小绿,那个人真是很奇怪……”随弥绿一道回来的女子讶异地在她身后嘀咕道。
“小绿,进来吧!”尘璇儿自身后将弥绿拉回屋里,轻声道:“他便是你说的那个人吗?”
弥绿的脸上流露出一缕愧色,低低应了声:“嗯,就是他。”
“呀!那我们不是得赶紧找到他,把钱还他吗?”随弥绿回来的男子立时轻叫“好了啦,叮叮,不要吵了,你没看到小绿已经很烦了吗?”那女子一扯同伴的手低声斥道。
“是是,听你的……当当。”叮叮忙一吐舌,缩了下头应道。
“你们两个人又在胡闹什么——来,小绿,到这里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姐姐。”尘璇儿瞪了叮叮、当当二人一眼,将弥绿拉进屋里。
“我们又没有胡闹……”叮叮、当当感到颇为委屈,撇了下嘴,也跟进了屋里。
这几人在说个不停,凌远尘却一直未出声,而是目光注视着墻角,皱眉思考着事情。
——这个天开语,实在是跟自己所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大不相同,虽然年轻,但为人处事却根本不似同龄人。在这个青春活泼的年龄、在周围安逸的社会环境里,其他的青年人都嘻嘻哈哈、生活漫无目标,可是他的目的却十分明确,而且所谋取的也非常人敢想……
——“黑洞”……
——他居然要追查“黑洞”的来源!
——天哪!如非亲身体验过他那惊人的武道修为,真会以为他的脑子出了问题了……
凌远尘无声地发出一下呻吟,茫然地闭上了眼睛。
“凌大哥,您不要紧吧?”搀弥绿坐下后,尘璇儿细心地发现了凌远尘的表情,有些担心地问道。她猜到,天开语说的那番话,一定对凌大哥产生了很大的沖击。
凌远尘微微摇了摇头。
——“黑洞”……
——“黑洞”可是远远要比“暗夜魔煞”神秘恐怖百倍的组织呀!自己也是机缘巧合下,与隐无敌这个失蹤已久的儿时玩伴遇上,并且出于两个组织的一次合作才了解了这么一鳞半爪,可是已经感觉这组织幕后的诡异血腥了……
——现在这个天开语,居然想追查“黑洞”。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想要做什么?
凌远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旁边的尘璇儿也已经问明了弭缘遭遇的详细原委。
但尘璇儿对弭缘的情况却没有加以评述,因为自见到天开语后她便也重新勾起了心事……
房间内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