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便进了院子。
穿过几个回廊,众人便来到一间富丽雅致的大堂内。
十几名衣着锦绣的贵族男女跽坐于两列席上,各自面前的案几上都摆列着鲜艳可口的糕点,可是却没有人去吃。见夫人来,便都起身行礼,道:“君夫人!”
寐生与一行人一同曲身回礼,华阳君露出羞赧的笑意,道:“对不住,妾身让各位久等了。”
“夫人不必多言,请先入座吧。”一名英俊的青年男子道。
寐生望过去,只见那男子一身青衣,眼如星,眉如剑,体如修竹,留着八字胡,头上插着木发簪,头发披散下来,如瀑布一般,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玩世不恭和自信洒脱的气势来。
华阳君回头对几人道:“夫人,师太,请各自随意入座吧。”说完,她便在两位侍女的搀扶下往正中坐席走去。
青衣男子一看到秦娥,眼睛顿时闪冒精光,露出几分兴奋的神色来。
“娇娥,坐这边来!”左席首位的一名妖艳的美妇对着秦娥喊道,她眨眼的时候,那一双眼如同流动的清泉。秦娥一看到她,原本沉默的眼睛顿时一亮,原来是姚姬夫人!又看看她旁边的坐席,正好还空着三个,便对流云师太道:“师太,我们也过去吧。”
秦娥挨着姚姬夫人坐下,而寐生正打算挨着她坐下,这个时候,华阳君突然说话了,她端着茶杯边饮边鄙夷地道:“你一个下人!也要与众夫人才俊坐在一起吗?”
又一名贵妇道:“哪里来的下人,竟敢然与我们平头论坐?”
一名公子道:“还不快快下去!”
寐生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估计是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年的日子。他连忙起身,跪地道:“夫人,小的失礼!请夫人责罚!”
秦娥望了寐生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歉意。心叹这雅集不来也罢!她又看向了华阳君,华阳君这时也正好看向她,她这份表情被姚姬看个真切,秦娥正欲说话,姚姬扫了众人一眼,娇滴滴地说道:“君夫人,今日不是只论文艺,不分尊卑么?”
那名青衣男子也笑道:“君夫人,一场雅集,寻个开心罢了。”
秦娥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那肆无忌惮地拿眼睛对着自己的身体瞟来瞟去,游移不定,她顿时就羞得低下头去,过了一会,才抬起头,却见那人还在偷偷瞄她,眼神中带着几分调戏,被这般轻薄的眼神所轻薄,让秦娥的身体立时就如坐针毡,恨不得躲到桌底下去。
暗道;如此场合,却被人轻薄!真是羞辱!
华阳君见大将军夫人姚姬这般说,一时语塞,便道:“罢了,罢了。我也是怕扰了大家的兴致,既然姚姬夫人和白朗先生这般说,那便随意坐吧!”丢了面子,她心里憋了口气,心下便对这个矮个下人更加厌恶起来。
寐生却道:“夫人不必为了小的废了礼节,小的命贱,允许小的站着便好。”
“也罢。”华阳君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淡淡地道。
听到她的答复,寐生便低头站在了秦娥身侧。
华阳君又道:“诸位已经相熟,刚刚随我进来的二人妾身忘了给你们介绍了。”
说着,她右手拎起左袖口,左手背对着秦娥道:“这位是车骑将军斛律山夫人,秦氏,秦夫人也是闻名东土和吴国沈媛并列的才女,想必各位早有耳闻。”
秦娥对众人微微一笑,以示善意。
“原来是编入烈女传中的贞妇秦罗敷!”一名华服老者道。
“哟,君夫人,今天可带了稀客来呢!”席中一名浓妆艳抹的贵妇道。
“竟然是东土才女秦娥!”
“据说秦娥的书画堪称东土一绝,弹琴更是可以引来飞鸟共鸣!”一些人开始议论纷纷。
那名青衣男子听完华阳君的介绍,眼睛再一亮,顿时就起身来,端起案上的酒杯,高声道:“耳闻不如一见,秦夫人原来你便是当年在阡陌采桑,遭巨富无礼调戏,并反击斥责,一时传为佳话的秦罗敷!”
在场的几名男女也都肃然起敬,纷纷举起杯来,道:“秦夫人,我敬你!”
秦娥也只好也起身举杯,面露羞赧道:“那桩事不值得说,不过是妇人的正常反应,诸位莫要再羞煞妾身了。”
众人纷纷轻笑起来。
华阳君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又指向了流云师太,道:“这位是无尘庵的流云师太,精通西域佛法,且善于书画,一会你们要好好交流切磋一番喽!”
“原来是流云师太!早先听人说过,师太书画也有颇有造诣!”
接下来华阳君又将众人互相一一介绍了一番。秦娥见众豪门贵族中竟然没有一个自己听过的文人雅士,心里有些失落和后悔。她看向流云师太,见其面色也是有些不自然。
这时,一名华服青年望向华阳君,夸赞道:“君夫人今日可比往日更加美艳了,连这身衣服都被映衬的这般华美!”
华阳君掩嘴轻笑,道:“吴公子!你这是夸妾身的衣服呢?还是夸妾身本人呢?”
吴公子笑道:“衣服美,人更美!”
寐生暗叹,这魏郑民风开放风流果真如传言一般,话题大胆,毫不避讳。
“那是自然!华阳君颇有美后娘娘十之一的美!”青衣男子赞道。
华阳君叹道:“还十之一,妾身蒲柳之姿,哪敢与美后娘娘天颜圣容相提并论呢?”
一位贵妇道:“君夫人倒是谦虚的很,不知君夫人这一身衣裳在哪里买的,真是华美!”
华阳君摸着脖子上的黑鉆石,眼里露出几分骄傲,道:“这是我夫君在西土法兰国囤货的时候购来的,花了十万金呢!可心疼死妾身了!”
那黑鉆石闪耀出一阵阵白光,耀眼无比。
众人又纷纷惊叹,道:“君夫人这颗鉆石真是如一颗落地星辰啊!”
姚姬的美目里都快滴出来来,她羡慕地道:“君夫人这颗鉆石估计也只有美后娘娘那颗明月之心可以比得上了!”
华阳君道:“这是夫君在南土带来的,也花了不少金。虽然极其珍贵,但要说比美后娘娘那颗,自然是一个天,一个地呢。”
姚姬笑道:“君夫人,之前说好的,要帮我带些南土香料和西土礼服回来的哦!”
华阳君道:“姚姬夫人,妾身记得,夫君过段时间回来,便差人亲自送你府上去!”
饶是在场的都是达官贵人,富绅商贾,却还是不禁面有惊色,要知道,十万金可以让一个一贫如洗的人瞬间变成一个巨富,也可以武装起万人军队,对于平民来讲,一辈子能存有百金,那便足矣。那这颗黑鉆想必只会更加昂贵!
“乔家不愧为连贯东西的海商,太上皇信赖的家族啊!”有人赞道。
“那是,否则太上皇怎会封乔公为济海侯!封君夫人为华阳县君呢?这可是我大魏国唯一赐封君侯的商贾啊!”一位老者面带奉承的道。
吴公子道:“何大人说的是!”
华阳君听到他们的夸赞,眉眼间泛起阵阵得意,却还是装出一丝谦卑,道:“妾身哪有什么本事呢,还不是沾我家夫君的光,太上皇才给妾身赐个华阳君的封号。”华阳君生怕别人不知道太上皇对他家的青睐,似乎太上皇和她乔家有多亲近似的。
姚姬道:“听闻君夫人长子名曰乔子高,玉树临风,资质聪慧,为何今日没有一同前来,好让我等一睹风姿呀!”
华阳君有些伤感地叹道:“唉,子高在道宗修行,已经好几年未曾回家探望我这个娘亲了。”
“原来如此!在道宗,那可是前途无量的啊!”有人道。
秦娥和流云师太都独自品茗,没有参与话题。
倒是寐生,听着众人对话,不禁一顿腹诽,这个华阳君,不仅高傲无脑,还爱慕虚荣。这些个吮吸民脂民膏的所谓贵妇看起来光鲜亮丽,夺人眼球,实际是也只是满脑肥肠,只会吃喝玩乐的蠢猪罢了。
青衣男子见话题越聊越偏,便插回话题,问道:“君夫人,南园的花开了吧?。”
华阳君听他一说,恍然想起什么,一脸愧意地道:“瞧妾身这脑子,雅集的第一步不该是赏花闻香么?却带着诸位在这里呆坐着!”
“诸位,随妾身来南园吧!”说着,她便领着堂内众人往南园里面走去。
寐生紧跟着秦娥,穿过精致富丽的回廊,走进一间花草芬芳的小院。
这间院子和秦娥的那座兰园有点类似,都栽满了花草,不过这间装饰得更加华丽,无论是从花盆还是建筑都比兰园都奢华很多。
园内花草争奇斗艳,繁华似锦,赤橙黄绿青蓝紫,高矮大小,一一不同,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让人眼花缭乱。
“哇!好香!”
“这么多花啊!”一阵此起彼伏的莺声燕语响起,贵妇们皆忍不住叹为观止,那些老者和公子们也被这些花草给吸引住了。
秦娥一进园子的时候,眼睛就直了,她忍不住心里惊叹:这比我那间兰园可要繁华多了。好多花,都没有见过。
“早就听说南园花草可比百草集,我看已经胜过了百草集!”青衣男子道。
“这些可都是夫君在天涯海角花费好大力气收集来的奇花异草。”华阳君站在一株紫色的花面前,问众人:“这株花,诸位可识得?”
吴公子道:“这花跟荷花有些相像,只是颜色差别很大,倒真是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
众人也是纷纷摇头,秦娥上前一步,看了看花朵,不确定地道:“君夫人,这是不是南土紫金莲?”
华阳君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没料到秦娥竟然连南土的花都认识,便问道:“秦妇人真是博览,这正是南土紫金莲!不知夫人如何得知?”
秦娥的眼睛转向寐生,道:“这是我从他口中了解到的。”
“哦?”华阳君不经意瞥了一眼寐生,心底却有些惊异,这么个下人竟然知道这种稀世名花!莫不是这秦夫人诓骗自己的?算了的,她说的真与假,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青衣男子赞道:“秦夫人才情魏人皆知,没想到身边的随从也不简单。”
秦娥不好意思地道:“妾身不敢当,公子谬赞了。”
华阳君眼里又闪过一丝妒忌,她来到一颗笔直修长的花树前,指着枝头金灿灿的花朵道:“这株花树,只要轻轻一摇,便会洒出金粉来,粉中的香味透着丝丝清凉。”她轻轻一摇枝干,只见那花朵上顿时就洒出阵阵金粉,犹如一只扑闪的萤火虫,果然如她所说,那飘入鼻中的香味犹如薄荷,让人心旷神怡。
华阳君问:“不知这株花树谁能认识?”
众人纷纷上前观察,却无人可答。
“秦夫人,未曾见过?”她问秦娥。
秦娥癡迷地香萤树道:“这树绮丽芬芳,妾身却从未见过。”
华阳君对众人道:“这是南海碧落岛上特有的香萤树,常年吸入花粉可延年益寿,大家现在可以尽情呼吸。”
众人皆艳羡地望着那株树感叹。
姚姬凑到一株火红色的花朵面前,低着头,撅着屁股使劲地嗅着那扑面而来的浓香。她今日穿的有些宽松,倒是没有体现出凹凸的身子。寐生偷偷地拿眼瞥她,暗道;论长相,这个姚姬可是众人里最美的一个了,骨子里还透着几分妖艳。
一看就是性欲旺盛,比较贪欲的女人,只是这个女人怎会和秦娥那木头相识呢?
“娇娥,来这边,看这花好美!”姚姬回头对着秦娥喊。
秦娥走进去,闻了一闻,赞道:“果真是好闻。”
姚姬道:“倒是很配你这身襦裙喏!”
“试试这个!”说着,她弯腰从花盆里采了一朵红花,往秦娥发髻右侧一插,道:“这样花映人更美,花也更美了!”
寐生心道;这女人倒是有些可爱。
参与雅集的众男女老少都三三两两,或站,或蹲在一株花前,评头论足,有的人则在听华阳君对他们解释这一株株花草的来历,流云大师倒是被几个人缠住了,给别人讲佛法。
寐生跟着秦娥和姚姬在南园里一朵花一朵花的观赏,姚姬时不时发出一声娇滴滴的笑声,而秦娥则是抿嘴浅笑。
姚姬看见眼前的一株桃花,不禁轻呼道:“竟然有白色的桃花!?”
秦娥道:“这是来自雪域昆侖山的雪桃,必需得有冰块才能养活。”
姚姬朝树根处一看,果不其然,原来整个树根都穿过了一块半丈平方的冰块,冰块上还放置着发光的玉石。
“乔公可真是大手笔呀!”姚姬的眼里隐隐泛光。
雪白的桃花看起来比粉红色的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素雅。这时,不知何处吹来一股风,桃枝开始摇摆起来,那枝头的桃花很脆弱,风一过来,便像是雪花一般,纷纷扬扬地飘洒起来,落得有些凄迷,像是天上泪珠一般,落在脸上,有些凉丝丝的。而空气也多了一些淡淡的馨香,令人很舒服。
“好像下雪了一般。”秦娥目光有些迷离,她那发髻上的红花在雪白的桃花映衬,显得格外妩媚。
姚姬看得有些癡了,像个小女孩般独自转了几个圈圈来,兴奋地道:“好美啊!”
旁边的人也被吸引过来,纷纷赞叹,青衣男子赞道:“这里的花,有清香,馨香,甜香,浓香,醇香,真是百香之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