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钢琴曲停下来的时候,姚姬的舞步也渐渐停了下来,众人皆鼓掌道:“好一段胡旋舞!好一首钢琴曲!”
酒泉侯道:“怪不得姚姬夫人能入一品阁的美人榜!舞姿真是绝美!”
“奴家献丑喽!”姚姬笑了笑,拿起地上的衣服穿回了身上,又返回了座位。
吴公子道:“连姚姬夫人和华阳君都展露才艺,拿笔墨来!本公子也要露一手,各自出题,以题的立意在一炷香内作一幅画,题一幅字,慢者输,劣者输,罚酒十杯!诸位,谁上来?”
何夫人道:“吴公子,一炷香一幅画,一幅字,你好大的口气呀!”
另一名老者也道:“公子莫非自比李公白诗仙在世?!”
众人哈哈大笑。
姚姬嬉笑道:“若论书画,你不如去找酒泉侯上去与你比一比!”
酒泉侯哈哈笑道:“有秦夫人在此,鄙人哪敢献丑?”
秦娥推辞道:“妾身愚钝,都是外面风传的,当不得真。”
然而众人却异口同声的道:“还请秦夫人一展书画技艺!”
华阳君意味深长地道:“夫人的才情大家可是颇为认可的哦!”
“娇娥,你就去吧,可是给你家夫君长脸呢!”
秦娥想想也是,反正都来了,如果干坐在这里,确实也不合适。
于是她温婉一笑,道:“那妾身便再献丑一回。”
她走向堂中央,吴公子也走上去。
华阳君命仆人端来两座案几和两座笔墨纸砚,二人面对面跽坐对立。
吴公子道:“秦夫人,您先出题!”
秦娥道:“那妾身就出题了,嗯……”她沉吟片刻,道:“便以姚姬夫人的胡旋舞为题作画吧。”
吴公子道:“好,那夫人便以君夫人的钢琴曲为题作画吧。”
二人言罢,等仆人拿来一炷香台,点起香,便各自开始作画。
吴公子名曰:吴轩,算得上安京才子,一口诗文一手字,也是为人传颂的。
只见他拿起毛笔蘸蘸墨水,略微沉思侯,便在宣纸上大刀阔斧地画起来。秦娥似乎没有经过什么思考,低头拎起袖子拿起笔,便在纸上行云流水般作起画。
众宾客皆屏息凝视,生怕打扰到二位。
酒泉侯更是一个劲地偷看秦娥那握笔作画的姿态,似乎是癡迷至极。
过了一会,吴公子便面露得意之色,似是对自己的即将成平的作品很满意,抬起头对秦娥道:“秦夫人,我看你还是认输吧。”他看起来,信心十足。
秦娥淡淡地道:“吴公子便这么急么?”说完她又继续作自己的画去了,吴公子只好面色尴尬地收回视线。
他表情越来越兴奋,似乎胜券在握。
又过了一会,只听秦娥淡淡地道了一声:“吴公子,老身画好了。”
吴公子似乎是听错了一般,顿了一顿,待明白她的话里的意思,急道:“什么?半柱香没过!你便画好了?”
众人立刻都围了上去,定睛一看,果然!在秦娥面前的案几的纸上已然有一架钢琴和一个华贵美妇跃然纸上了!旁边还题了一行字:“静若幽兰谷不知!”
“妙,妙,妙!”酒泉侯连喊三个妙字。
“这一局,秦夫人胜!”酒泉侯道。
华阳君走过来,瞥了一眼,顿时也被吸引住了,那画中人是她么?
姿态端庄,神韵优雅。如一朵空谷幽兰立于一架钢琴,用那纤细的手指拨弄琴键,好似在拨弄流水,发出珠圆玉润的叮咚声。
所有人都把吴公子的忘在了脑海,围着秦娥的画上下欣赏。
吴公子黯然地丢下笔,也凑过去,这一看,他彻底地服气了,躬身行礼道:“秦夫人如此妙笔,在下实在佩服!在下认输!”
秦娥颔首道:“吴公子,承让了。”
“秦夫人,这幅画可愿送我?”华阳君微笑着问。
秦娥道:“画的是夫人,自然要送给夫人了。”
酒泉侯道:“要不是送给君夫人,在下真想买下来。”
吴公子道:“在下也想买下来回去观摩啊!”
事毕,众人坐回原位。
酒泉侯道:“既然几位夫人公子都略展才艺,那么在下也为各位带来一段舞剑!”说着,他便解下腰上配件,持剑来到堂中央。
“好!今日可有眼福了!”
“早就听说酒泉侯极擅舞剑!”
“酒泉侯风姿卓绝,舞剑自当堪比剑仙!”
酒泉侯长剑指空,念一声:风萧萧兮赤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脚步如虎,剑走游龙,寒光破空!
他剑眉星目之间满是自信,长发与衣袂飘飘,尽是洒脱!如此俊朗男子,令人在场许多贵妇的眼睛都冒起了星星。
姚姬的眼睛也亮了,连高傲的华阳君也不禁为之侧目。
酒泉侯一边舞剑,一边不经意地偷瞟秦娥,秦娥早已发现这个俊朗男子似乎对自己格外关注,她受不了对面男子眼神的挑逗,暗道:“这个登徒子!怎地总无端往我这边看!”秦娥心里受不了这般煎熬,便对华阳君说了几句,借机出去了。
酒泉侯的眼里不经意闪过几分失望,他继续舞剑。
剑势变得更快,更猛了!
原本的和风细雨变成了疾风骤雨!奔雷而来,呼啸而去寐生见他舞地尽兴,不禁暗暗咂舌:这个舞剑虽然看起来有型,却只是个花架子!
在场的人都是锦衣玉食的娇贵子弟,自然不懂修炼法门。见酒泉侯的架势,便都觉得威风凛凛,赞道:“酒泉侯的舞剑果然名不虚传!”
正在这时,寐生感觉自己的脚脖子有点痒,他低头一看,见是一只小白狗,正是华阳君之前怀抱的那只宠物狗。不知何时,这狗自己竟然跑到自己这边来。
寐生暗暗叫苦,这狗可别给自己找事。
然而,他这个念头刚起,那小白狗突然咬住了他的靴尖,死命地拖拽起来。
见旁边的姚姬正满脸兴奋地看着舞剑,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便松了口气。暗道:先给它咬,咬腻了就该去咬姚姬的了吧,她那里估计很香呢?!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发展,白狗咬地更欢了,甚至还叫了起来。幸好当下人声吵杂,华阳君并没有听见。
寐生立刻蹲下身,用手去拨白狗,想要将它赶走,结果刚一碰到白狗,那狗就就“汪汪汪!”大声叫了起来!
这下麻烦了!
狗叫声突然变得很大,将众人的叫好声都压下去了!华阳君一听到狗叫声,脸色一变,喊道:“小白!小白!你怎么啦?”
姚姬也被狗叫声惊动了,她寻着声音回头,见小狗正死死地咬着寐生的靴子。
她拼命用眼神和嘴型给寐生示警:“赶紧将狗弄下来!快!”
寐生正欲抓住狗,将其扯下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华阳君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一见到这般情形,走到寐生面前,伸手就甩了过去!
“啪!”地一声,寐生被她重重甩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痛。
那一瞬间他很想将这个女人一拳击杀!但,这种羞辱,纠结的折磨,让他心里极其难受。到底还要忍多久!他已经不想在忍下去了!然而一想到复仇几乎,他强压住怒火,表面努力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原地不动,摸着被打的脸,一脸害怕地道:“夫……夫人……”
华阳君那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愤怒,居高临下地瞥着他,“啪!”又一个耳光甩过去!
寐生摸着被打的脸,神情既痛苦又害怕,他身体抖抖索索地,他的内心却在狂吼: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轻而易举!以他的实力在这里是无敌的!
甚至可以杀光在场所有人!
可是,杀了之后呢?
寐生的内心不止一次地在挣扎纠葛,最终却还是选择了忍耐,卧薪尝胆,厚积薄发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华阳君挑着眉道:“你这个贱奴!竟然招惹我的宠物狗!它有了分毫差池,你就是拿一百条命也抵偿不了它的一根毛发!”
寐生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夫人……小的命贱,夫人教训的是……”
姚姬眼里闪过一丝怒色,她觉得这个华阳君实在是太过跋扈了!竟然这般羞辱下人!这般有意针对秦夫人!她打着圆场道:“君夫人,算了吧。打一个奴仆事小,若是和秦夫人闹得不愉快……”其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算了吧,君夫人!”吴公子也劝道。
酒泉侯冷声道:“君夫人,打下人可不就是打主人的脸么?”
华阳君见众人如此,饶是她的丈夫是张常侍面前红人,她也不好拂逆众意,毕竟姚姬夫人的丈夫可是大将军林擒!想到此处,她便抱起狗,瞥了寐生一眼,道:“那今次便饶了你,你出去吧!”
酒泉侯这时也没了舞剑的兴致,丢下剑道:“诸位先慢用,在下先去方便一下!”
秦娥自出了大堂,便来到一间林园,在凉亭里閑坐,里面的气氛实在是不适合她这样的人。
秦娥心中自嘲道:“流云师太不知道去哪里了?早先她说来赴雅集能见到些文人雅士,这倒好,都是饮酒雅士。带个随从,还被人羞辱,看来我还真不适合参与这种场合。”
正想着心事,突然,她感觉后背好像有一只手搭在了上面,“啊!”她吓得猛地往后一缩!回头一看,竟然是酒泉侯!她松了口气道:“酒泉侯!你……你怎会在此?”
酒泉侯露出温柔地笑,道:“夫人能来这,本侯就不能来这吗?”
秦娥道:“妾身不是这意思。”
“那夫人是哪个意思啊?”酒泉侯慢慢走近她,眼里有些挑逗。
“酒泉侯,你……”秦娥有些手足无措。
“夫人不明白在下的意思啊?”
酒泉侯道:“夫人今日的风采真是让在下仰慕至极啊!”
秦娥不好意思地道:“公侯谬赞了。”
酒泉侯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笑道:“两个人的时候,夫人还是这么的矜持端庄。”
秦娥的眼神一边左右躲闪,一边后退,一边颤声道:“酒泉侯,你……你……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
酒泉侯从怀里拿出一本诗集来,递到她面前,动容地道:“这部秦氏诗集便是夫人所写,在下可是视若珍宝,怀藏多年啊!今日有幸见到夫人真容,在下真心有口难言啊!”
秦娥听到此话,头皮一麻,顿感不妙,她岔开话题道:“公侯既然没什么事情,我要走了!”
“夫人莫急!”酒泉侯拦住她,笑嘻嘻地道。
秦娥面色一变,正声道:“公侯,怎地学起街头纨绔的作风?”
酒泉侯的笑,格外好看,使他俊朗的姿容看起来更加有诱惑力,当然,这是对女人而言。闻着美妇人身上散发的女人香味,他一阵心猿意马,表情陶醉地道:“夫人,你不晓得你有多美,美到我心坎里了,比那些做作的,徒有其表的所谓贵妇真是云泥之别啊!你可知道这么多年,在下对你的相思之苦啊!那种痛苦真是头锤穿壁啊!”
秦娥一听这话,面色大变,表情一冷,寒声道:“酒泉侯!你莫要胡言!你是读书人,读过圣贤书的!当行道德,守伦理,怎么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夫人这是什么话?诗经是圣贤书吧?关雎诗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是圣人所传载的,世人所传诵的,有何不妥呢?夫人当作何解释?”
秦娥此时终于明了,怪不得他在酒席上老是偷看自己,原来早有企图!她心中打乱,又气又急!想要逃,却又被拦了去路,想要骂,又不知道该如何骂。
酒泉侯想忍耐,可是他忍不住,她的一颦一笑,生气的模样令他神魂颠,无法自拔。他继续逼近,两眼含情道:“夫人,你难道不明白在下的心意么?”
秦娥被他的神情吓得一边后退,一边急声驳斥道:“登徒子!你……你……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莫要再如此胡言无礼!妾在家有婚配,有满堂的儿孙,你我鸿沟之别,劝公侯勿作他想!赶紧离去!“秦娥面上气红了脸,暗想:若是眼前这个再逼迫她,她便投入旁边的水池里,以守清白。她心中又是痛苦,又是悔恨,暗骂自己不应该来这趟雅集,招惹了这些是非。丢了命还好,若是丢了贞洁,那岂不是毁了父亲和夫君的一世名声啊!她如何对得起父母,对得起夫君,对得起儿孙呢!
酒泉侯声情并茂地道:“夫人难道甘愿跟那年过九旬的人吗?他只会舞枪弄棒!杀人盈城!夫人琴棋书画,贤良淑德。他哪里配得上夫人?夫人跟他困守腐名,虚度青春年华,有话无处说,有苦无人懂,难道午夜梦回,不曾后悔吗?”
酒泉侯的一番话着实有其道理,加上他外表俊朗,身材高大,配合着眼中流出的泪,更是独具男人魅力和感染力!若是其他女子见之,不投入怀抱都很难。
可是在当下秦娥的眼里,却是恶心至极!她想吐!没想到这个仪表堂堂的王侯的心里竟然这般扭曲放蕩。她出奇的,一反平常的软弱,她愈加态度强硬起来,眼神冰冷,义正言辞地道:“妾身如何,与公侯毫无干系,妾身夫君如何,更容不得公侯侮辱!劝公侯悬崖勒马,莫要僭越男女防线!再这般逼迫,毁我名声!别怪我不客气了!”
酒泉侯哪里听得进去,他又向前走了一步。竟然抓住了她的双肩,可怜巴巴道:“夫人何必如此苦苦守礼守节?如此绝情?你知道我这些年如何过来的么?难道我如此一表人才,还配不上夫人么?”
作为一个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节,这远远比命重要。他这样的话,视自己和画舫上的妓女又有何区别?秦娥的脸气得通红,她眼里满是怒火和羞赧,哪里还能忍受的下去!
“你如此羞辱妾身,毁我名声,难道不知妇人名节高于性命吗?”
“啪!”秦娥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直接将他抽蒙了。
借着这个机会,秦娥低头噙着泪就逃离了林园。往大堂里去了。
寐生刚出大堂就望见秦娥迎面跑来,秦娥低着头似乎没有发现他,他赶忙道:“夫人!”
秦娥抬起头,见是寐生,松了口气道:“是大龙啊。”
“咦?你的脸怎么了?谁打你了?”秦娥一眼便看见他有些红肿的脸,急忙问道。
寐生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秦娥叹了口气道:“唉,老身对不住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寐生道:“没事,夫人。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他的话正好是秦娥想要说的,秦娥点点头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