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无数雪粉成块撒下，无际平原被高耸入天的险峻山峦分割，绵延数千里的奇异景观，此时尽成银白世界。

  　　满目霜花攀万树,千峰覆盖贯苍穹。

  　　平原与山脉相互交错，在雷斯卡特耶广袤土地上相互映衬着。即便天空乌云密布，下界依旧亮如白昼，让这片大地充盈着庄严，神圣，像是在至高天堂被圣光笼罩一般。

  　　“我不喜欢雷斯卡特耶的雪。”茫茫平原，空无所有，武士少女手扶太刀，突感一阵苍茫“太野蛮，就算是在北海札幌，也没有这样粗鲁的雪景。”

  　　朔风凛凛，吹动衣角。身处异国他乡，心中思念之情油然而生。

  　　“虚实变幻”今宵接话道“弗雷的仲秋赏菊还在继续，等这里结束，不妨同往。”

  　　千里之隔，两季并存。巫女与武士并肩而立，多少同乡之情相视而笑。

  　　“没想到雨果把大将军都说动了，派遣源氏第八师团前来助阵。”今宵看着雪中亭亭玉立的少女，坚韧，自信，让她心中仰慕。

  　　“吃惊的是我们才对，失蹤已久的天之宫今宵居然在弥赛亚，还是和我们的合作伙伴在一起。”

  　　视野没有从雪原上离开，将整片大地纳入眼中的想法从未停止，少女嘴角上扬，对同道中人的抉择深表赞赏。

  　　面对如此广阔富饶的大地，没有不眼馋的。

  　　“莫非你对他有意思？”武士嬉笑道“那可要早点下手啊，大将军也希望和合众国亲上加亲。”

  　　明幻御神三官的当家是谁不重要，只要他们的家族继续待在东瀛就行。

  　　回望远处的要塞都市，今宵戴上斗笠，垂下白色薄纱遮住她俊俏美颜，不知脸上表情是喜是忧。

  　　若是外人提及家族，今宵绝不会给好脸色，可眼前的武士少女不论出身还是关系，都有资格对家族的事情评头论足。

  　　“轻音小姐，我在弥赛亚的事情，还希望您对家族保密。”

  　　私自离开基本就等于背叛，即便是曾经最有望成为家主的人物。

  　　轻音笑道“大将军可以给你一个在弥赛亚的私密任务，这样你出走也是师出有名。”

  　　卖人情，民不与官斗，若是有大将军做靠山，别说背叛了，就是回去直接当家主都行。只不过这样一来，必然受到东瀛官方钳制，今宵的自由生活也就结束了。

  　　“多谢您的好意”今宵躬身行礼“雨果陛下已经给我指明了方向，我要面对自己选择的人生，哪怕前方无尽风雨，我也要勇敢前进。”

  　　薄纱轻摇，露出在内清秀绝伦的大和抚子。今宵就像面对太阳的向日葵，心中唯有那颗炽热恒星，哪怕乌云密布，见过烈阳的心也绝不会忘记阳光的温暖。

  　　轻音美眸流转，她对雨果的了解只存于大将军口述，以及部分书面卷宗，因此对三言两语就让东瀛大家族继承人放弃继承的事情感到好奇。

  　　“这个雨果真有这么大魅力？”

  　　压低声音，用三分严肃语调试探性询问眼前巫女。今宵则没有丝毫紧迫的回答道“他是个温柔的人，看着阳光、帅气，果断而又决绝，冷峻而又充满威严。”

  　　客套话并不重要，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要是心仪的对象，总能夸出花来。轻音静听今宵接下来的评价。

  　　“尽管有时不着调，但他办事老练，总能想出新颖办法化险为夷，是能引发奇迹的人。”

  　　“作为弥赛亚的贵族，对我们是那么了解，神道，隐流，仿佛他就是在东瀛长大一样，就连雾大陆的部分诗词他也能说出来。”今宵发出小女孩一样的声音，像是在夸赞父辈“相处时间不长，但他经常在我不懂的时候开导我，和我一起面对家族，让我独立做出选择，能陪伴在他身边是我的荣幸。”

  　　从内心萌发出走在人前的想法，是标志成长的第一步，就算对方注定要成为国王，对方是优秀的弥赛亚贵族，今宵也下定决心在他麾下为他而战。

  　　对，那些因为阵营不同就迷茫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今宵和雨果手下的女孩子们一样，以雨果伟大理想为信念，自发聚集在他身边的人和他并肩作战。

  　　今宵越说越激动，身子也在微微颤抖，时而高昂，时而低沉，看得出她对雨果的重视程度。

  　　每每提及雨果的种种，在今宵心中就会燃起一股火焰，极致的正能量充斥着内心，让她变得勇敢，告诉她这是对的。

  　　教导的方向越是符合人的三观，越容易让人信服。

  　　事实也确实如此，雨果的教导在她的观点里确实都是对的，正如善就是善，对着善事去做，就是正确的。

  　　恍惚，空白，不知为什么每次提及雨果对自己的支持总有这种感觉。

  　　就像知道自己看过一本书，但重新翻阅时，每行每字自己都不认识。

  　　自己不是看过吗？但为什么不知道情节？

  　　轻音冷哼一声打断姑娘狂热臆想，今宵呆了一呆，发觉雪花已经落满肩头，连忙将其抖落。

  　　再看轻音时，她身前跪着一名忍者，黑色忍装上印有大将军的家徽，是她的部下。

  　　“服部传来消息，人员排查已经到了最后阶段，那个叫什么忧的，在萨城没有任何记录。反倒是曾经有个叫佩尔法斯的女糕点师，她和雨果给的时间对的上。”

  　　萨城主要结构和军事布置已经摸得一清二楚，忍者们的任务也已经完成，马上就可以回到雨果身边。

  　　“他们之间肯定有关系，雨果的敌人，那个卑鄙、蛊惑人心的男人。”今宵平复心情，狠狠说道。

  　　轻音冷笑连连，样子也有些奇怪“不错，是个蛊惑人心的男人。”

  　　今宵不明所以，欲要再问，只觉得结界魔力浮动，察觉是熟悉的同僚后，赶忙解除禁制，随后一个巨大的断臂人影踉踉跄跄进入结界。

  　　“风魔，你怎么伤的这么重？”轻音不屑地说道，若非今宵在旁，她连问都不会问。

  　　“我的人全灭，还被圣冰华劫走一个。”断臂上并无血肉，只有飞速旋转的齿轮和寥寥几条透明丝线。

  　　今宵焦急的看向远处，在白皑平原之上，萨城周围黑色的城镇和周围雪景截然不同。

  　　“时间不长，我们还有机会。”

  　　提议很明显，趁着他们还没有回城开始审问，现在去救人还有机会。

  　　风魔听后，脸上阴晴不定，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作为忍者你也太失职了，忘了你的本职工作了吗？”

  　　嘴上嘲讽着风魔没有做好任务后续，轻音向前踏出一步，随后在她面前出现百余名忍者都对她齐齐跪倒。

  　　“也罢，就让我来会一会圣冰华，看看是否真的如传言一般战无不胜！”

  　　*

  　　人们向一个目标努力，奋进，之后在这片领域取得成绩，并且引以为傲，这没有错，甚至可以说很让人骄傲。

  　　然而骄傲的久了就会转变成理所当然，觉得自己天生就该拥有。

  　　说到底唯心主义只要坚信任何一件事都会无止境的傲慢。出身？背景？身份？一心生万念，而这份傲慢经常被人包装成优越感。

  　　所有的优越感都来自于群体，单单没有自己的作用在里面时，自我就会断言自身是一个垃圾，一个一无是处的大垃圾。

  　　这是很可笑的想法。

  　　假如你的群体给不了你优越感，那你就应该成为那个给别人优越感的人，而不是等着别人成为你的优越感，坐享其成谁都会，没什么可优越的。？而不是依靠组织获得优越感。

  　　换句话说不需要这份扭曲的优越感，英雄不一定要问出处，凡是个劳动人民，凡是个自食其力的，就有资格在桌上坦蕩蕩地吃饭，就是都没分别。

  　　彼此间友好平等和睦，有好文化一起保护，创造。有“坏糟粕”，就一起取缔掉它。非要什么“优越感”？我自豪我的双手与品德，我的群体是人民。

  　　“解放受苦人民就是我的动力！”芙兰自豪的说着。

  　　“不行哦，芙兰殿下。”圣女纠正道“我觉得用拯救受苦的人民做口号比较好。”

  　　口号中使用拯救显得有些居高临下，但作为神之使徒，圣女说出来并无不妥。

  　　芙兰并不喜欢，说道“能拯救皮埃尔堡人民的只有他们自己。”

  　　就算是自己带领他们脱离贫民身份，芙兰也坚信子民可以凭自身力量真正过上幸福的日子。

  　　正如她一样。

  　　“公主殿下的愿望一定有达成的一天。”

  　　从口中发出由衷赞叹，一旁青年递出手中皮箱。

  　　“谢谢”芙兰笑颜如花，伸出双手接过青年皮箱“代我向耶诺商会的那个大人物问好，嘛～要是耶诺商会能接受我的提案，一起来改变教国，人民会更加幸福。”

  　　待青年走后，莉娅从一旁走来坐在二人身旁，笑道“无论给出的条件是什么，让这些大头乖乖听话是不可能的。”

  　　芙兰吐了吐舌头，当众打开皮箱，里面有着一踏踏的贫民契约，还有荒地开发权，购买粮食的契约劵等等。

  　　“买这么多粮食，尤斯特鲁陛下给你分的财产恐怕都用光了吧！”

  　　莉娅从中抽出一张契约，细细端摸后，对少女的作为感到疑惑。

  　　“这些粮食不是给我的，王城贫民虽多，皮埃尔堡还撑得下，最起码能过一个冬天。”

  　　“看来芙兰殿下已经做好打算了。”

  　　圣女也好奇芙兰打算怎么撑过去，皮埃尔堡的余粮可不多，加上芙兰几乎用光了财产，她打算到哪里买粮食过冬？

  　　芙兰翻阅过后将皮箱合上，最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意味深长的说道“父王本来就没给我多少钱，充其量只够买过冬的粮食，两边加起来几十万贫民……我要是卖领土，保不齐会被人砍价，领土是绝对不能动的，还要保证人民的日子。”

  　　“出兵怎么样啊？赚点外快”美妇早就料到芙兰的小心思。

  　　后者急忙哀叹一声，生怕旁边的圣女接过话头“莉娅阿姨，不是我说，我实力有限，能分出去的兵力不多，皮埃尔堡有将近一百万人，那些小买卖可供不起。”

  　　美妇脸上染起红霞“哎呀呀！这不好办啊，强大的领主每一个都兵强马壮，平日里也没什么矛盾，就算有，加入进去也很难起到作用。”

  　　芙兰摆了摆手“谢谢莉娅阿姨，不过皮埃尔堡很希望能为教国的基本利益而战，像刚才耶诺商会的平权交易，怕不是成功了也会失去人心。”

  　　听着少女开出的条件，莉娅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条线，她目光流转，扫了圣女一眼，说道“这样吧，西境侯韦丝娜正好有些麻烦，你可以派遣部下过去，保护领土完整，可是符合国家的最高利益，多么神圣的使命，况且她也是个富可敌国的可人儿啊～”

  　　“可我听闻韦丝娜大公性格古怪，从来不让其他贵族进入她的领土～”芙兰努起嘴，生怕对方忘记。

  　　三十万外国联军屯军西境，这事儿早就在教国传的沸沸扬扬，若非韦丝娜性格怪癖，瞅中生意的骑士团早就开拔了。

  　　“这简单”

  　　莉娅手中出现纸张，美妇笔走龙蛇，只见字迹荧光闪闪，并非是普通信件，而是带有魔力的卷轴。字数不多，美妇拿出腊章将它封好，递交到芙兰手中。

  　　“把东西交给她看，她自然会懂的。”

  　　芙兰收好后，心中却在打转。莉娅未免太好说话了些，她还準备很多备用方案，可是桌前三言两语对方就自己入套，就算两人关系好，莉娅也不至于不顾自身利益，这不像当今教国的贵族。

  　　阿维斯塔在圣女身后一言不发，听了这几段对话，不由得眉头一挑，深深的看了美艳夫人一眼。

  　　芙兰从打开皮箱的一刻，就做好纯粹利益交换的準备，然而莉娅并不在意。并且后者见龙门阵无果，索性就单刀直入，总在对方思考出结果的前一刻给对方答案。

  　　看着她那张美艳如花的笑脸，阿维斯塔不由得在心里暗自盘算——灵，欲，肉。当年教国的三位圣徒，似乎都有些不大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