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时,天光已然大亮,我环顾一圈,横梁上小九只挂条尾巴还睡的正香。其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
我慢慢坐了下来,皱眉思索着昨晚的一切,应该是梦吧,应该是梦,肯定是梦啊,清漓,我娘,能穿成那样站在我面前?
对,肯定是梦,我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可随后瞄了眼台桌,昨晚明明是整根的白烛此刻却已烧尽,成了一堆残蜡。所以记忆中惊醒后点蜡观瞧是真的?所以……
原来娘不仅是脸颊白玉无暇,就连身上也那么欺霜赛雪。而且那团晃眼的酥胸和那浑圆细腻的大腿……我噗通一声赶紧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连连磕头,「罪过,罪过,逆子不肖,逆子不肖!」
就这么傻愣愣在地上跪了好久,心里又觉得有些委屈,这也不能全怪我吧,她大半夜穿的如此清凉闯进我屋里,明明就是她失仪在先。
可转而我挠了挠头又心虚起来,虽说清漓失仪在先,可我作为儿子也不该胡思乱想才是。对了,她还教训我来着。
一直以来,清漓对我说话总是音调低沉,言简意赅。昨晚还是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口吻呵斥我。「元婴下山,永不相见。」这话我早已听过多遍,原以为她只是说说,没想到她真就巴不得我早点离开清漓山。我暗暗运着气,片刻后却开始用力揉搓着自己的头发泄愤。
她明明对我说了如此重的话,可我心里怎么一点都气不起来呢。我使劲晃悠着脑袋,可却怎么也想不通原由,甚至只这一会儿,我居然还挺想见到清漓。
算了,想了也是白想,就算真要滚蛋,也肯定不是现在,毕竟我清楚,自己离元婴可还早的很呢。
唉声叹气的出了门,发现石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凉了,我嘟囔着坐在桌边,瞥了眼山上,不是都气的让我滚蛋了么,干嘛还给我变吃食。
看到吃食,我突然想起飞梦她们,昨天时间紧急,就给那三个姑娘安排在了那么简陋的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到这,我进屋找来油纸,把桌上的吃食都打包起来,随后看了眼山上,第一次没大喊告诉清漓便一溜烟的跑下了山。
一路来到山洞,洞口的遮掩还完好无损,算是松了口气。
「道兄?你们在么?」
没一会,遮掩就被拨开了,飞梦一脸疲惫,但还是露出了友善的浅笑。
「公子,你来了。」
「你们都还好吧。念瑶怎么样了?」我确认了四下无人,便跟着飞梦进了洞中。怜雪正依靠着墻壁休息,看我进来挣扎着想站起身,可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成功,最后只得歉意的颔首。而念瑶躺在草垛上,还没醒来。但看脸色已经不那么痛苦了。
「嗯,我等虽内伤未愈,但好在性命无虞。念瑶脉象还算平稳,只是尚在昏睡,还不知何时能醒来。」
「那就好。」我说着把油纸包都放在她们面前,一一打开。「你们应该没练到辟谷境界吧,快吃点吧。」
「公子说笑了,我不过金丹境,怜雪念瑶尚在灵寂,何来辟谷之能。只是让公子费心了,弄来这么多食物。」飞梦看着那几包食物,双眼闪着微亮,显然是饿了。怜雪更是跪爬到我们面前,不住的咽口水,可又不敢伸手去取,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飞梦。
「不多不多,你们愣着干嘛,吃啊。」我看两人迟迟不肯下手,一脸的不解。但很快我便明白过来。「哦,我懂了,放心,没毒的。」我先撕下一块肉塞进嘴里,吃给她们看。然后我又把另一包里的饼也尝了一口,等吃完再想尝其他时,飞梦伸手拦住了我。
「公子,你不用尝了,我们信你。对不住,我等已许久没遇见如公子这般的好人了。」她看着怜雪点点头,「吃吧。」话音刚落,怜雪立刻伸手抓了块饼往嘴里塞,飞梦跟着也吃了起来。
我看着她们心里一阵感叹,还是出来闯蕩过的江湖经验多啊,要是我,饿成这样,哪还有什么防人之心,只可惜这些经验光靠看书根本就学不到。
虽说是很饿,但飞梦依然不忘仪表,一口一口轻嚼慢咽,毫不失礼,相比怜雪的狼吞虎咽要秀气的多。吃了几口后,飞梦咦了一声,看着手里咬了三分之一的饼凝起了眉。
「怎么?不好吃?」
飞梦摇了摇头,「不,公子误会了,这饼味道极好,只是里面这馅,敢问公子这是什么肉?」
「肉?」我盘腿坐下,一脸茫然。说起来,我虽然食量比一般人要大不少,可对吃一直都没什么讲究,只要管饱就成,而清漓每每变出的食物份量都很足,口味也很好。我往往都是风卷残云,囫囵吞枣的吃法,就拿这巴掌大的饼来说,三五口我就吃完了,根本从未想过这些肉是什么肉,果是什么果。
「我不知道,我没问过。」我实话实说道,和清漓这么多年从未閑聊过天,哪会问这些琐事。
飞梦又张口轻咬了一点肉,在嘴里细细品尝着,随后眉头却缩的更紧。我看着心里不免有些打鼓,不会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肉吧,我可都吃了十来年了。
可下一瞬,飞梦却一把抢过怜雪手里的饼,怜雪双手虚抓了两下,满是舍不得。
「怎么了,不是说好吃么?」我着实被飞梦的举动吓了一跳,这到底什么肉让她反应这么激烈。
飞梦的表情瞬间就变了,身体绷直全是警惕之姿,满眼也都是怀疑之色。
她抓住了怜雪的手,稍稍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语气虽严肃但好在不像昨日那般全是杀气。
「公子,你究竟是何人?」
「我就是这山间一介散修,从小到大都在这里生活,无门无派,我可真不是坏人啊。」
「那这些食物又是从何而来?」
我摸不清其中缘由,也不免急躁起来,「你别如此紧张,我若真想害你们,昨日也不必为了帮你们而去顶撞我娘了。这些食物究竟有何不妥,你先告诉我成不成?」
飞梦看了看怜雪,又瞅了眼还在昏睡的念瑶,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卸去了全身的劲道,语气恢复了轻柔并带着些许歉意。
「公子见谅,世道不古,人心叵测,我等着实是被骗怕了。其实这些食物并无问题,只是我等无福消受罢了。」她微微颔首致歉又紧接着说道,「这馅里的肉应当是凌纱刺鲷,常出没于宜州极北之地如纱岛附近的深海之中,出水即死。此鱼肉质细腻,鲜美无比,入口如含冰沙,生食亦可。只是这凌纱刺雕寒气极重,寻常人也只敢吃上一两块,若是食用过多,寒气侵体,少不了一场大病。我等虽修仙之人亦不敢擅用过多,否则身体必然耐受不住。何况我和怜雪还有内伤在身,更是不可多用。」
寒气重?可我吃了这么多年,也没生过病啊。飞梦转而又尝了一旁的肉和那几枚果子,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肉是天山雪鹿肉,果子应是无凉心果,皆是大寒之物。单论食材而言,这三者可都算是极其稀有,怕是得王侯将相的官宴上才能有幸品尝一二,此间竟在这荒山野岭的山洞中尝了个遍,公子,你说我能不有所疑虑么。」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飞梦,「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啊?」
怜雪苦着脸看着这一地美食,幽幽的说道,「我师姐原本也是达官显贵家中的千金小姐,见识自然广博。」
「怜雪!休要信口开河。」飞梦立刻打断了怜雪的话,看起来她并不想提起自己的身世。
飞梦转过脸,又继续言道,「只不过,这凌纱刺鲷虽味美绝伦,可体内多刺,一般来说,都是取腹部那两块少刺之肉生食,或是片成鱼片放于炭火烤制,待鱼骨酥脆再食用。若像如此先取其刺再剁成肉泥做馅,着实是麻烦的很。况且,以如此稀有的凌纱刺鲷为馅包入饼中,多少有些煮鹤焚琴之味,甚是可惜。飞梦不过有感而发,还请公子切莫挂心。」
我拿起块饼放进嘴里又咬了一口,味道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按飞梦的意思,我娘天天给我变的还都是山珍海味?不过细细想来,既然会变,那自然应当变些好的。就好比能变出金子势必不会去变银子。
只不过说是大寒之物,我倒是毫无察觉,吃完也从未有过不适,和我在镇上吃碗馄饨豆花并无区别。
这时,飞梦又斟酌着问道,「公子,这吃食究竟从何而来,真的不能透露一二么。」
我思索片刻,觉得似乎也无需隐瞒,只要不暴露清漓的身份就可以了吧。
「其实这些都是我娘凭空变出来的。」
「变出来的?你说的是昨日以障眼法救我等一命的女子?」
我点点头,飞梦则终于释怀,「昨日只觉她仙气逼人,看来确实是修为大能者,凭空便能变出这些珍馐美味,如此大神通还真是闻所未闻。」
「可她也没教过我,不然我就变点你们能吃的了。」
飞梦望着我,笑的却有些无奈,「公子不必费心,待我体力恢复一些,去山间找些野果山菇充饑便可。」
我看了眼怜雪一直看着吃的发呆,着实是可怜。于是不顾飞梦阻拦便跑去了镇上,好歹也是金丹修为,虽说功法不行,可脚程还是不错的。
很快我便拎着新鲜的食物重新回到了山洞,和往日不同,如今有那些散碎银子在,我应当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缺钱了。
看着她们重新开始进食,我肚子也跟着饿了起来,于是拿过油纸打包的食物,往嘴里塞去,飞梦说她们是无福消受,那我还算是有福之人咯。
填饱肚子之后,飞梦看我还有话想说,似乎猜到了几分,便示意怜雪自行休息,和我一起出了山洞。
「公子……」
「不然你还是别叫我公子了,我就是一个山中散修,无钱也无势,当不起公子二字,我听着也变扭。」
飞梦掩笑点头,「如此,叫你少侠可好。」
「也行。」我嘴上逞强,但心里却很美,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被人叫做少侠,看了那么多话本,今日彷佛成了其中主角,属实畅快。
「少侠可是想问我等之事?」
「嗯,你们是天玄山门下吧,为何那些追兵说你们是门派叛徒,你们当真刺杀了天玄山的长老?」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这三个小姑娘一个金丹,两个灵寂能刺杀的了长老?飞梦望着我,却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是,长老确实是我刺伤的,我只恨修为太浅,仅能伤其一臂。」
我撇撇嘴,又让清漓说中了,但我还是不信她们是出于恶意为之。「可你们为何如此呢?」我示意飞梦继续说下去。
飞梦看了我许久,面色略带忧虑,「少侠真就不怕我等是歹人?」
「不怕,不怕,你说便是。」一个元婴大魔尚且拿我束手无策,我还能怕这三个小丫头。
飞梦满脸无奈,「少侠当真是生性单纯。」说完她便找了块平整的地方望着群山抱膝坐了下来,「若是以往我必不会对他人轻言半字,但在这重山峻岭之间,面对少侠如此仗义之士。今日我便一吐为快,至于少侠听完信与不信都可。少侠当真不知炁奴为何意么?」
我摇了摇头,「不知,我从没听过这词,我娘也不知。」
「那便从头说起吧,众所周知,修仙之人需吸纳天地灵炁,灵炁浴体,才可通顺经脉,提炼修为,开悟得道。灵炁于体内周天运转,化为灵力,便可施展神通。故而想要提升修为,集炁便是重中之重,只有体内灵炁充裕,才有望沖破限制,突破境界。少侠为同道中人,自当明了。」
我听到这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飞梦立刻就察觉了,「少侠,是我说错什么了?为何感觉你有些沮丧。」
我也很少遇到可以倾诉的机会,毕竟整座清漓山就只有我和清漓两人,而她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性子,自然不可能与我促膝长谈之类。
「你没说错什么,只是我自己感慨罢了,我自入金丹境后,就再也集不了炁。所以修为才一直停滞不前。」
「怎会如此?」
「我也不知其中缘由,平日无论我集多少炁于体内,只要顺着奇经八脉游完全身,那些炁便会凭空消失,一点也留不下。所以现在身上仅只有丹田炁还存有一些。」我越说越觉得失落,要说在清漓山上集炁,那应算是易如反掌,可我每日竭尽全力修炼,最后仍是一场空,这一年来我都不知道已经集了多少灵炁,消失了多少灵炁。
「只有丹田炁,那岂不是……」
我望了她一眼,再次垂下头,「是啊,就和筑基境的后学一样,连五行灵根也激发不出。」
飞梦并未接话,只是皱眉思索,半响后终于还是摇头放弃了,「抱歉少侠,我自问也读过诸多修行要义与秘籍法本,可如你这般的情况确实是从未听说过。恐怕你还得请高人指点迷津才行。对了,你娘不是有大神通之人,为何不去问她。」
「我娘?」我除了一个劲的苦笑实在说不出别的话来。早在大半年前,我就已经问过清漓,毕竟要说高人指点,放眼整个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比清漓还高的人来。
还记得当时,我们于石桌对面而坐,我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的情况告知了清漓,炁从哪来,怎么入的丹田,又怎么在筋脉中游走,最后又是怎么凭空消失,当时的身体又有何感受,每个方面我都描述的清清楚楚,足足说了半个时辰。
清漓则全程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一言不发,也未移开过视线。
等我终于说完后,清漓依旧没回一个字,我眼巴巴的望着她,满怀期待又无比急切的问道,「娘,我到底该怎么办,炁集完都没了啊!」
清漓慢慢起身,看着我默默吐出了四个字,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再集便是。」
说实话,她要不是我娘,我早就……哎,现在想想就只有心酸。
「算了,还是别管我了,继续说你们的事吧。」
飞梦显然读懂了我提到娘时的表情,于是只给了一个安慰的笑,并未继续追问。她拉回思绪,转而便是一脸愤恨和幽怨,「虽三百年前的天地浩劫使得灵炁外泄,可如今修仙者众多,金丹之后所需灵炁极大,而充裕的炁源之地又长久被各派或是强者所占,再加上天雷浩蕩,便开始有人想出些歪门邪道来。」
「你是指双修之法?」这一点我却是极为赞同,前几日从兴安嘴里听见的描述根本就与邪法无异。
「正是,所谓双修之法乃是魔教中人从妖邪精怪那里所学来的采魂之术。妖邪以此术采食凡人精血,道者修为,中术者必然形如枯槁,甚者当场毙命。魔教习得此术后加以改造,便成了这双修之法,以男女交合为媒,修为强弱为规。双方交合期间,修为高者便可吸取低者体内灵炁。而修为低者不仅灵炁被窃,精魄也会日益受损。而双修之法是否真的会调和阴阳抵御天雷,其实还未有定论。但对于修为高深的恶人而言,既能满足淫欲,又能夺炁自用,自然便是他们心中的妙法。」
联系兴安曾说过的话,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们门派中师傅师娘修为提升极快,旋照的师弟师妹却止步不前。
「只是魔教本就以实力为尊,弱肉强食已为定律,可不曾想,那些自诩正道的大能之士也忍不住诱惑。他们仗着实力压人,便私自圈养修为低者供其双修,而这些受害之人便被称为炁奴。所行之事甚至比魔道还要卑劣。」飞梦双眼噙着泪,回身看了眼山洞,那里还躺着尚未苏醒的念瑶。
「所以,强迫你们成为炁奴的难道是……」
飞梦猛地站起身,双眼瞪的血红,浑身颤栗的喊道,「对!正是天玄山巽沂宫长老风玄子。」
「他们只是一群为名利长生而搏之人,算不得魔,也谈不上正。」清漓的话再次于我脑中振聋发聩。我突然觉得,用地域势力,宗门派院来区分正魔善恶才是最大的单纯。
「天玄山的掌门难道也是同恶?不然他为何不管此事?」我脑海里回忆着那个正气凛然的老者面孔,完全无法想象他的门派会是如此藏污纳垢之地。
「天玄子虽为八宫之首,可一心扑在正魔交锋之上,几位长老皆是身边亲信,他又怎会怀疑。况且风玄子乃是空冥大成者,控住十多个炁奴简直易如反掌,根本无人敢泄密。这次若不是我们趁虚而入,又怎能伤得了他。」
「他居然养了十多个炁奴?那念瑶的伤也是拜他所赐?」
一提起念瑶,飞梦的情绪便异常激动。「念瑶才年仅十六,被他折磨一夜之久。其残忍恶行,恕我难以启口。」
「他那么厉害,你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我也不想听其中细节,赶紧换了个问题。
「这老匹夫喜爱舔舐女子汗珠体液,我和怜雪为了救念瑶出来,只能假意迎合,怜雪在身上抹了神仙倒。只可惜他修为太高,并未彻底昏死。好在那日正是宗门讲礼,山内守卫空虚,我们刺伤他后,便带着念瑶逃了出来。」
我真没想到怜雪这个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居然会为了同门姐妹,甘愿以身犯险。而飞梦更算是重情重义,胆识过人,令人敬佩。至于她是如何从官宦千金流落成了炁奴,我便不想再揭她痛楚了。
「少侠,刚刚所言之事,若不信,便权当故事听罢了,若信,也请权当故事听。我不想少侠如此纯善之人日后因管了我等的閑事遭恶人加害。我迟早会将风玄子老匹夫的项上人头悬于天玄山山门之上!」
「我倒是不怕恶人加害,只可惜无论你所说是真是假,以我现在的修为都帮不上什么大忙,哎!」仔细想想我的少侠之路前途实在是堪忧啊。
「少侠切勿妄自菲薄,我自幼便开始修行,算是天资聪颖,得多位师长相助,才于二十二岁勉强结得金丹,少侠看起来与念瑶年岁相当,却已然入了金丹。眼下虽入困境,但有朝一日得高人指点突破此困后,必然前途无量,少侠切莫失去信心啊。」
「多谢宽慰,那眼下你们打算怎么办?」
飞梦转过身,面朝着雷州的方向极目远眺,「我们打算在此停留一段时日,然后便去雷州,那里是魔教地盘,可以躲一躲天玄山的追杀。等一切準备停当,定然要将余下的师妹师姐都救出来。」
「去雷州?可魔教之地岂不是更为混乱?你们总不能因此就弃正入魔吧,虽说那风玄子做尽恶事,可宜州正道之人众多,还是比魔教乌烟瘴气之地要好吧。对了,不然你们干脆就藏在云溪,这里正魔的势力都无法触及,也算是安全。」
飞梦看着山洞,微微叹气,「总之还是先等念瑶醒来,我等伤愈再行计划吧。」
「这山洞虽然隐蔽,但阴冷潮湿,不适宜长期居住。」随后我指了指云溪镇的后山,「那边阴面山腰有处木屋,原住户已迁徙镇中,现已荒废,你们可以去那里暂歇,离镇上近些,生活也可方便。」
飞梦双手抱拳一躬到地,「全凭少侠安排,此间大恩我飞梦必牢记于心。」
将飞梦一行安顿好后,我才想起三位姑娘皆是衣衫不整,只能勉强遮羞。可天色已晚,已到了回山之时。于是只能约好明日再来送些衣物。现如今,我这少侠也就只能做些鸡零狗碎的小事了。
回山的路上,我一直在思索飞梦的话,如今世道若真的已经变成了如此模样,那云溪的太平安乐岂不只是虚无的假象。
刚踏入清漓山境内没多久,我便没来由的开始烦躁起来,越靠近屋子就越发的烦闷,而且这股烦闷中竟还透着几分哀虑,石桌上的饭菜已然备齐,我唉声叹气的一边吃一边往山上瞧,今天清漓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往日虽然我俩言语不多,但每日至少都能见上一两面。难道她还在为昨日之事生气?
肚子填饱进了屋,但心里那股烦闷却丝毫未减,脑中想要追寻烦闷的源头却又无迹可寻。可我堂堂一七尺男儿,平日所思也只有吃饱修行,惩恶扬善。何来这些多愁善感的情绪。围着屋子转了几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书也看不进去。
抓耳挠腮了半天无果,心里的烦闷连带着身体都热了起来,我只得去院中石塘泡了个澡。就这么耗到快亥时过半,心神还是不得安宁。这感觉属实糟糕透顶,我不知道到底为什么烦闷,也不知道需要什么来缓解这烦闷。
当我再次出到院子里时,几乎是无可奈何的叉手看着山上。在院里只能勉强看到清漓竹屋的房顶,其他什么都看不见,片刻后我突然灵光一闪,健步来到屋侧,我的竹屋几乎是贴着山壁所建,屋侧与山壁间不过一丈宽,于是我提了口气,一脚踩着山壁,反向腾空而起,虚踏两步后便爬上了屋顶。
屋顶是悬山顶,正脊和垂脊都是整根的苍竹圆筒,我猫着腰小心翼翼的站上了正脊,一边保持平衡一边挺直了身体细细观瞧,可刚瞧一眼便愣住了。
整个清漓山大多是竹林,剩下的则是高处的松柏,只有清漓竹屋的堂前有一株梨树,这株梨树自打我有记忆起便已经在那,如今早已亭亭如盖,只是不曾想今年花期已至。
一轮上弦月正悬于半空,藏于满天星斗之间,轻柔的月光如银粉撒满院中,落于那株梨树之上,簇簇绽满枝头,如云似雪。其中一枝压低了身姿,轻敲泛着昏黄灯色的纸窗。此一时微风不燥,一抹剪影正侧身坐于窗前,身姿纤细,曲线柔美,而枝头最艳的那朵梨花垂于窗前,宛如正隔窗戴于发间之上,影中人轻抬手臂捋过披肩的青丝,另一手斜握排梳缓缓而下,如随潮挽舟循环往复。
窗内剪影端坐,双臂慢舞,青丝如浪,静中有动,动不扰静。远处山谷间的疾风游弋至此,带动梨树轻摆,霎那间,漫天梨花如初雪一般,从窗前飘旋划过。
星月交辉,仙姿叠影,梨花白雪……
这如画般的一幕让我彻底看癡了。原本烦闷异常的心绪,随着画中人透出的默默柔情逐渐沉淀了下来。可这超凡脱俗的清幽淡色却也让我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孤寂。
陡然间画中人手臂的动作僵住了,窗内唯一的动在瞬间化为了静,我还未来得及惋惜,不知什么东西突然就砸在了我的脚踝之处。「唉,唉,唉,哎呀!」
我立刻便失去了平衡往后滚去,可能是刚刚太过沉醉,落于半空才彻底回过神来,眼下就要脸面朝下摔个结实,我本能的伸出双臂交叉挡于眼前。
可身体却在一瞬间又停住了,我偷偷睁开眼看了看四下,自己离地不过几尺之高,一团小旋风夹着片雪白的梨花花瓣正顶住了腹部。
我长出一口气,「好险……」结果险字刚出一半,旋风便消失了,整个人还是结结实实的被扔在了地上。
我盘腿坐起,揉了揉手臂和额头,「啪。」不知什么东西掉进了怀里,捡起一看,原来是枚青枣,刚刚难道就是这东西砸的我?
望着那枚青枣,心里的烦郁突然就一扫而空,最后居然还忍不住笑了两声。这情绪莫名奇妙的转变真是让我一头雾水,我耸了耸肩,把青枣塞进嘴里,用力一咬,「嗤,好酸!」……
得益于心情转好,这一夜我睡的极香,第二天下山前,我想了想还是朝着山上大喊了一声,「娘,我下山去了。」
去云溪买了几件便服和吃食,我一路小跑去了后山木屋,好久没去听老树头吹牛了,我打算放下东西就重回镇上去。
可来到后山,我刚敲了两声门,就听见屋内飞梦声嘶力竭的喊道,「别进来!」声音凄惨迷离,吓我一大跳,「你们怎么了?」
「少侠,别……呃啊!」飞梦怜雪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听得我后脊阵阵发凉。我顾不上其他,一脚把门踹了开来,侧身进了屋,想着若是她们衣衫不整,我便可以尽快背过身去。
可打眼一看,情况远比衣衫不整可怕的多,念瑶不知何时已然醒了,此时正缩在墻角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飞梦和怜雪双双捂住丹田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满脸都是泪痕,飞梦尚能自制一二,怜雪则一个劲的用脑袋砸向地砖。
「你们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少侠,打晕我们,打晕我们!快!快!」飞梦伸手拽住我的脚,眼神里满是祈求之色。
我二话没说,后颈处一人一下,两人瞬间便瘫软了下去。我这身蛮力算是唯一出众的地方了,毕竟集炁除了增长修为外,对身体也是大有益处。如今,我这一拳,一般修为的人还真吃不消。
等她们再醒过来时,已然是午后,可两人却连站都站不起来,念瑶缩在角落已经又睡了过去。我递过吃的,飞梦把大半都分给了怜雪,自己只吃了一点。
休息片刻后,两人气息算是正常了,我才忍不住问道,「你们刚刚到底是怎么了?」
飞梦看了眼怜雪,摸了摸她的脸颊,随后强撑着站了起来,「少侠,我们还是外面说吧。」
到了屋外,我们离屋子稍微远了点,飞梦才缓缓开口,但她这次并没有任何的犹豫,而是直言相告,「我和怜雪中了风玄子的缚炁。少侠应当没听过这个词吧,但凡炁奴几乎没有心甘情愿的,炁主为了控制我们,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威逼利诱还算轻的,下毒,下咒,用符者甚多。而风玄子为了控制我等,便在我等体内种下了缚炁。缚炁乃是他所精炼的灵炁,若隔几日未与其双修,此炁便会在体内四处沖撞游走,五脏六腑都会被搅得天翻地覆,让人痛不欲生。而且发作间隔会逐步缩短,直至命丧。」
我彻底傻眼了,也就是说她们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云溪,却还是没有逃出那家伙的魔掌。这种极恶之人不除,简直让人想要生啖其肉。可眼下,她们三个岂不是……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除掉这缚炁么?」
飞梦此间却犹豫了,片刻后她轻轻点了点头,「只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听闻垂绝山某处长着一种草药,名曰鬼厄。食之也许可除!」
我听完便一摆手,「你别开玩笑了,鬼厄草?还食之,你知不知道,此草剧毒无比,寻常人舔上一口都会肝肠寸断,而且鬼厄之毒无药可解。你们是从哪听到的这不靠谱的法子。」
「是我从古籍之中查到的,鬼厄之毒可与缚炁之力相消,此法确实兇险,可却也是唯一的办法。反正不吃也是死,吃了还有一线生机。我们从天玄到此,也正是为了这鬼厄草,只是这茫茫大山,不知该去哪里寻找。」
「裂心山,就在垂绝南段的阴面。」我指了指方向,那山离云溪倒并不算太远。
飞梦两眼发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少侠,你知道鬼厄草在哪?」
我却并不像她那般欣喜,一脸担忧的低声说道,「云漓但凡和草药打交道的都知道,毕竟是剧毒之物。可你们当真要吃这毒草?」
飞梦用力的点了点头,「留给我和怜雪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此是唯一解法,不得不试,只有一事怕是还需请少侠帮忙。」
「你说。」
「当初因我们打断及时,念瑶体内还未被种下缚炁,若此次我和怜雪有何意外,还请少侠代为照顾念瑶一段日子,她受了刺激,此时尚未恢复,待她恢复过来,是去是留便随她去吧。」人与人真的着实不同,飞梦明明年岁不算大,可为人处世却极有担当,和我以前在镇上交的那些朋友相比,简直是判若云泥。
「好,我答应你。」我郑重的应下了这个嘱托。
「那事不宜迟,鬼厄草在何处,烦劳少侠带我去取吧。」飞梦急不可耐的问道。她此刻明明连站直都显费力,还如何去采草。再说屋里还有两位都以她为支柱,可要是我自己去取,这时间怕是不够了。
我思前想后,还是咬咬牙说道,「不必了,只是取几株草药,我自己去就可以,你现在身体还未恢复,同去反而会影响我的速度。你还是照顾好你两个师妹吧。」
「这……」
「哎呀,事到如今,就别在小事上纠缠了,我采回来不算什么,你们要吃才是真的九死一生。」我很想劝劝飞梦再想想别的办法,可我又给不了更好的法子,而且她们既然一路躲避追杀来此,必然是下定了决心。
飞梦感激的点了点头,「那便拜托了。」
虽说刚刚答应的爽快,但去裂心山的路上,我还是有些心虚,这一路去加上采药送药,势必来不及赶在酉时前回清漓山。自从被允许下山以来,我还从未晚归过。
可眼见飞梦和怜雪被那缚炁折磨成这样,确实不能再耽搁了,现在只希望这鬼厄草真能救她们一命。
裂心山就在落谷身后,被四周的高山藏于其间,终年照不到什么日光,平日几乎也无人会来此地。一穿过落谷,四周的温度俨然就降了下来,时不时的还穿过一阵阴风,刮的人心里毛毛的。
平日听镇上人言,这裂心山多瘴气,恶植。运气不好还会遇到个把邪物作祟,还有人说这山其实是空的,里面是妖邪之物的老巢。一个个吹的神乎其神,听得时候倒是过瘾,可当真走进山里,却还是让人心神不宁。
越往山中行进,光线便越发黯淡,路也被四周的藤蔓灌木侵占,变得越来越小。镇中本土的医药志里有过记载,鬼厄草长于裂心山深处。紫黑色的茎,叶瓣打卷,顶端伸出两根长针般的尖叶。这草形状如此怪异,想必一眼即可辨别。
我加快了步伐,想着快进快出,采了就走,可千万别走背字,遇上什么邪物。我心里刚想到这句,结果下一脚踏下,地上一段树藤突然圈成了一圈,直接绑住了我的脚踝。
我心知不好,赶紧运炁用力踩了下去,整个脚都陷入了泥土之中,那树藤一扯,硬是没扯动,我用力甩脚往前一带,旁边的灌木中竟被我带出一个活物来。仔细一看,那树藤竟是这活物的尾巴。顺着尾巴往上,便是一张奇丑无比的怪脸,只有额间长了一只眼。鼻孔上翻,血盆大口一张开,全是刀刃般的黑色长牙。它四足踏地,虎视眈眈的看着我。
我周身一颤,这什么鬼东西。但很快,我便稳住了气息,好歹我也是金丹境,就这么一只不知名的小妖物应该能对付的了。我俩似乎都是第一次看见对方,彼此对视后都不敢轻举妄动。僵持片刻,这家伙提鼻子一闻,眼睛猛然就睁大了,嘴角竟然留下涎液来,而且还越流越多。
这什么意思,是我闻上去比较好吃?天色已经不早,我也不能在这干耗着,我活动了下右手的指关节,紧握成拳。后脚猛然蹬地,瞬间扑到它面前,左手自上而下按住那满是脓疱的光滑头顶,直接给它按在了地上,右拳便狠狠的砸了下去。
这一击势大力沉,周围的灌木土坯都为之一震。那怪物低嚎一声,松开了尾巴,晃晃悠悠的往身侧倒去。头颅已然被我砸扁了,可居然还没断气,依然挣扎着想站起来。
原来这妖物只是看着吓人,根本一点都不厉害。我散开拳头,掌间凝出剑气,后撤手肘,準备一击毙命。
可手肘后撤之时居然撞上东西,但刚刚我身后明明是空的啊。我疑惑的慢慢扭过头,身后居然多了根树。我再顺着树干往上一瞧,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原来这不是树干,而是一条腿,而腿的主人正低头怒视着我,一只眼,翻天鼻,吞天口。只是身材是不是大的有些离谱了。
「这不会是你儿子吧……」我尴尬的对它说了一声,巨兽张开嘴对着我猛吼了一声,那口气差点就给我熏晕了,就跟在粪缸里泡过一样。
我往后退了两步,拉出了安全距离,心里不断打气,没事没事,不就是体型大了点么,反正就这一……
可下一瞬,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彷佛所有灌木和树藤都活了起来,四周时不时的传来各色各样的低鸣与吼叫之声。等声响停歇,我环顾四周,心算是彻底凉到了底。除了身后这只独眼巨兽外,剩下的有些妖言志中有记载,我还能勉强认识一二。
一群浑身带甲刺,身如虎豹长有鹿角的赤鬼正找寻机会逐步靠近,互相之间还略有争斗;毛如同像刀刃,双眼流血,大如灰鹤的罗剎鸟则在天空盘旋,锋利的尖爪专为勾人眼球;形如猿猴,双眼大如圆盘,爪如玉斧的金晴猿扒着树干拨弄着自己一尺来长的獠牙;就连树叉上都蹲着一群长着胡须人脸蝙蝠身子的髯蝠。
粗略看了一圈各类妖物数量加起来足足有几十只。是哪个混蛋说,运气不好才会碰到个把邪物的,这眼下是什么情况,我是赶上群妖议事还是大典了。而且远处的灌木树荫仍在耸动,天空也不断的划过阴影,显然还有新的妖物在赶来。
这些妖物面容形体迥异,却只有一点几乎保持着一致,便是都张开了狰狞恶口,不住的流着涎液。看起来,不是议事也非大典,而应是会餐而来。可就算这裂心山是妖邪巢穴,我只不过一个人,是怎么引来这么多妖物的。
环顾四周,无论那个方向包括天空都被堵的死死的,根本无路可逃。既然无路可退,心境倒也开始逐渐坦然起来。话本里那些仙侠们突破修为前不都得经历一场恶战么,与我而言这说不定也算是机缘一场?说不定把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统统弄死,我就能真正拥有金丹境的实力了。
我不住的宽慰自己,体内黄庭中里那枚炙热的金丹居然真的开始旋转起来,只不过灵炁却依旧只有那么一点残留在体内。
不要怕,不能怕,我娘乃是清漓上仙。身为其子,面对这些妖邪之物即便真的恶战至死也绝不能丢了娘的脸!
我站直了身体,双掌都聚出剑气,平举于胸前。「来啊,看看你们牙口够不够好,能不能咬动我这身血肉。」
话音刚落,离我最近的一只赤鬼便飞扑了上来,我举起剑气迎面砍下,气刃砍在鹿角上,削去了一大半,可于此同时,它那尖牙也扎在了我的肩上。一阵清脆声后,我手里的剑气瞬间被他坚韧的甲皮崩碎,而它的獠牙也折断在了我的钢筋铁骨之上。
赤鬼痛的连连甩头跳开,我看了眼手中残破的气刃,干脆收了双手灵炁,我这筑基的剑气,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赤鬼的断牙掉在了地上,我捡起来把玩了下,倒还真是锋利。抛起后又接在手里,尖刃朝外,毫不退让的看着众妖。刚刚它那一口倒是让我又放心了几分,威力显然比不过之前的元婴大魔。
「来啊,就从它开始,我一个一个把你们的牙都给掰下来,以后就吃点素,别想再吃人了!」
我不知道它们听不听的懂我说的话,反正气势不能输。我没想着后退,反而往前上了一步,妖物们窃窃私语,却原地未动,似乎并没被我吓唬住。
刚刚站我身后的那只庞然大物再次怒吼了一声,厚重的鼻息喷在我身上,满是血腥味。下一刻,它便举起水盆般大的巨掌挥了下来。我这身蛮力今日算是有了用场,躲也不躲,直接用胸膛接住了那一掌,左手将其抱住,右手拿着刚刚那截断牙便是一阵猛刺。
巨兽哀嚎一声,张嘴便来咬,瞬间眼前一黑,半个身子都被它塞进了嘴里,它用力合口,虽然无法刺破我的身体,可腹背巨大的压迫还是让我极其的难受。
我屏住呼吸,左手紧握住它的一只獠牙用了吃奶的力气使劲往外掰,右手用赤鬼断牙扎在他的巨舌上用力一划,舌面一破,一股绿色血液带着腥臭铺面而来。我再次拔出断牙,径直向上捅入他的上颚。巨兽终于吃痛,把我吐了出来,踉跄了两步后,撞上着一旁的大树,呜咽着将自己那根细长的尾巴伸进嘴里,想去拔上颚中的断牙。
我擦了擦满是污秽的脸,真没想到这獠牙当武器居然出乎意料的顺手啊。不过刚刚那个太小,这个尺寸正好,我颠了颠手里刚掰下来还带着血的巨大犬齿。没再给他拔牙的机会,踩着它的腿一跃而起翻到他背上,举起犬齿直接扎进了它的眉心。
巨兽晃蕩着身体,慢慢栽倒下去不动了,我拔出犬齿抗在肩上,踩着巨兽的脑袋,看着周围的众妖,「来啊,下一个!」
虽说身体并未受伤,可气力却有点不足,毕竟其他修仙之人都是靠灵炁,而我是纯靠体力。我心想,这么大个都被我弄死了,它们应该不会再贸然上前了吧。
可这些妖物许是修为不高,或是智力还未开化,我明明说的是下一个,可一嗓子喊完,居然涌上了一大群来。我瞬间便被直接扑倒在了地上,浑身上下都是各种流着涎液的脑袋在我身上啃着,崩断了牙便会换下一个上来,手脚都被牢牢踩住,身体自然也动弹不得。
我费了半天劲才勉强抽出右手挡住了自己的脸。这种车轮式的袭击超出了我的预想,我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还能撑住多久,毕竟某些部位已经开始有了痛感。
原本每每这种危急时刻,身体便会开始发热,但一直以来却又仅仅是在发热。可今日却有所不同,身体的热量突然开始在身体中游走,似乎在找寻出口却又遍寻不得,全身上下的每处毛孔都有细微的灼热痛感,而心情也跟着越来越焦躁。
我用力吸足了一口长气,整个胸膛都膨胀开来,随后全身都开始发力,一点一点的把自己撑了起来,直到最后单腿跪地的站起了身。那些小一些的妖物便扒在我身上,又抓又挠。
外面是不住的撕咬,体内是出不去的高热,这感觉真的快要把我逼疯了,体内仅剩的灵炁被我全都聚集在了手掌之中。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倾泄,将这股怒气,这身燥热都都倾泄出去!
「都给老子滚开!」一股怒气之下,我用尽全力将手掌砸向地面,以拳为心,一股强烈的红光膨胀开来,遮挡住了视线。耳边传来的是纷扰的哀嚎,鼻尖还能闻到阵阵腥臭的糊味。
等光芒消失,我艰难的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发现以我为中心周围一大圈已然寸草不深,只露出了深褐色的泥土。刚刚那些茂密的灌木树丛全都凭空蒸发了个干凈。只剩下一些妖物的尸骨断肢散落在各处,冒着缕缕的青烟,这是被火烧了么?可怎么一点火星都没留下。
可再看远处,有几只金晴猿脸已成了绿色,拼命伸长了脖子用利爪去挠,显得痛苦异常,宛如中了什么剧毒一般。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已与平常无异,周围也没留下太多痕迹,就凭我刚刚聚集的那点灵炁能有这样的威力?
随着一只罗剎鸟展翅飞走之后,剩下的妖物也都有了退意,我站在原地看着它们一只只的消失在了视野当中。身上满是酸痛,我敲了敲有些麻木的双腿,再次移动了步伐。
我赢了,一己之力杀败了那么多妖物,可我却没什么兴奋感,因为最后那一击着实莫名其妙。无论是威力还是效果都太过出乎意料,让我有些接受不能。
不过好在是度过了危机,紧绷的神经松懈后,全身的疼痛瞬间加剧,我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往山里走去。离日落已经没多久了,要是真拖到夜里,就算没有妖邪出没,我也寻不见鬼厄了。
直到沿着半山腰整整转了一大圈,我才在石壁上看见几株鬼厄草,这草无论那个角度都散发着不祥的征兆,尤其是顶端的那两根尖叶,高高的伸出一大截,就像是毒蛇的信子。简直摆明告诉别人,它有剧毒。
我从怀里掏出布兜,把那一圈所有的鬼厄全都连根拔了。想着如果这草有效,飞梦以后再救出其他姐妹来时,就不用再来采了,反正这裂心山这辈子我都不想再来了。
背上布包,我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往山下走,可经过刚刚那一战,体力捉襟见肘,所以根本走不快。
走了一小段,居然隐约听见了女人的哭泣声,我停下步子,四处寻找,这才发现路边有一土坑,里面正卧着一女子。
「喂,你没事吧。」土坑并不深,我放下布包,一边问一边跳了下去。女子听见了我声音,慢身爬了起来。扭过脸来楚楚可怜的看着我。
「公子,我的腿伤了。」这女子杏腮桃颊,凤眼上翘,有种说不出的魅惑。她斜躺在地上,双腿一张一屈,伸手把那纱罗裙摆一点点往上拉扯,露出光洁小巧的玉脚,纤细的小腿,小腿侧边果然有一处伤,还有隐隐的血迹。
「可这荒郊野岭,我也没办法给你包扎,我看你伤也不算重,不然就先扶你下山去?对了,你一个女子跑到这里来干嘛?」
女人听完,立起身子直接扑进了我怀里,哭哭啼啼的说道,「女子家贫,家中老父饑饿难耐,小女子便想弄些野菜回去充饑,不曾想跌落此处,好在遇到公子。公子,我好冷啊。」她说完居然直接翻腿骑在了我腰间。
我还从未听过这么娇颤的声音,一时间居然无所适从,等视线下移才发现,这女子身上的对襟沙罗裙里居然没穿别的衣物,就连心衣都没有。半透的纱衣下,一对粉嫩的玉乳随着她身体的动作颤颤巍巍左摇右摆,紫红的乳尖像是熟透的果子娇艳欲滴的呈待采之姿。
我双手撑着地,毕竟不久之前才刚刚经历生死恶战,如今面对这种情形不免有些精神恍惚,说话都有些打磕,「……你穿这么少……不冷才怪。」
她双手拉扯裙摆直到腰间,我瞄了一眼,发现她的下身也是光光溜溜,丰盈的大腿把我夹得紧紧的,娇臀则反复在我的丹田处磨蹭,整个上半身都伏在了我身上。手指顺着我的交领伸进了我的胸膛,在我的胸口打转化着圈。朱唇贴着我的耳畔,声音酥的简直发腻。
「人家不是说了么,家贫如洗,就只有这件纱裙了。公子,你身上好热,烫的人家好舒服。不信你摸摸……」她抓着的手,直接放在挺翘的娇臀之上。触及臀肉,她先一步娇嗔起来,听得我心里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有些慌张的问道,初次面对这种状况,满脑子似乎都是话本里那些露骨的桥段。
「公子生的如此俊朗,在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你说还能做什么。」她每一句话都贴着我耳边飘进来,口吐如兰,闻的人晕晕沉沉。
见我依旧只是傻愣愣的盯着她,女子的呼吸越发炙热,「公子,你倒是说话啊,人家下面可都湿透了。」她拉着我的手顺着臀瓣滑入两腿之间,曲径通幽之处果然是湿滑一片。她一刻不停,抓着我的手指便往肉穴中送去。指尖刚刚没入,便被牢牢吸住了。她仰头长长的娇喊了一声,极尽淫浪之色。
「麻烦你等一下……」我轻声说道,然后便抽出了手来,可刚刚抽出又被她硬塞进去。与此同时,她浑身软若无骨,还一个劲的往我身上缠。
我憋足了力气,一鼓作气的把手抽了出来,然后扶住她的双肩用力把她推了出去,自己便赶紧后退了好几步。
「公子……」她娇喘一声,换了副更为我见犹怜的表情,仍要往我这扑来,我赶紧连连摆手止住她,「等等,等等,你先别过来!」
「公子,是小女子生的不美么。」
我瞅了她一眼,只是不住的叹气,「我承认自己游历经验浅薄,也容易轻信于人,受人欺骗。可不管怎么样,我也没这么好骗吧。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妖物血迹,腥臭无比,连我自己闻了都想吐,你是怎么看出俊朗来的。镇上从大人到小孩,谁不知道这裂心山多瘴气,产毒草,你在这挖野草,谁敢吃。你现在站的笔直,脚伤痊愈的事我都不想说了。只不过……」我越说越是无奈,「你尾巴都露出来了还在这装少女是不是就有些过分了。」
女子一阵惊呼,扭头看了眼后背,一条两尺长的肉尾正挂在臀根之处。
「公子真是不解风情,人家刚刚可确实是动了情的,你不是摸了么。毕竟你这样的男子可是千年难得一遇啊。和奴家颠鸾倒凤一场,再让奴家吃了你,也可落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美言。你又何必揭穿呢。哎,可现在如何是好,你坏了兴致,奴家也只好果腹了。」
她说完最后一句,原本较小的香舌突然变成了鲜红的信子,两尺长的尾巴瞬间长了几丈,撑着身体高高抬起,盘旋几圈之后,女子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头顶长角的黄瞳巨蛇。
「吃我?那得看你,能不能咬的动了。」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惊讶,语气也是云淡风轻,毕竟话本里的大侠都是如此,不管打不打得过,肯定是不能露出怯色。虽然我心里着实是很慌,毕竟这蛇头都已经快赶上我半个身子大了。刚刚自己居然还摸了这妖物的私处,想想可真是恶心。
「哈哈哈哈哈,公子,你可千万别把奴家和那些连人型都化不出的小妖比哦。来,乖,姐姐就只咬一口,吞进肚,化成汁,很快的。」
话音刚落,蛇信吞吐了两下,便急速而来,无论气势还是速度果然都不是刚刚那些杂碎能比的。我还没反应过来,两柄尖牙已经如长剑般刺入了我的左右肩,力量之大,瞬间就将我压的单膝跪地,根本站都站不起来。
最可怕的是,我感到了痛,这痛并不是仅仅是来自双肩的利齿,还有它口中喷出的毒液,这毒液一落在身上,衣物便被烧穿一个大洞,紧接着便开始灼烧皮肉。
我体力原本就已经耗尽,灵炁也寥寥无几,这下真的是无计可施了。这蛇妖远比我想象中强的多,怕是那元婴大魔也它比不得。她说咬一口,就真的只咬了一口,可我却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
她见我已经无力抵抗,便松了口,用长尾一层一层的把我裹住,自上而下打算一口将我吞进肚去。我看着那血盆大口里深不见底的腔道,才意识到,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我听闻人死之前会在脑中不断轮转自己的生平画面么,可我死前的这一刻,脑中却为何全都是清漓。记忆中的音容举止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流淌。
如果我死了,清漓会来找我么?会帮我报仇么?会将我的尸骨埋在清漓山上么?尸骨?我突然有点想哭,因为我发现自己被这蛇妖吃进肚后,便会尸骨无存。
「娘,忘了孩儿吧,愿您早日登仙。」这是我视线一黑前心里想的最后一句话。
在我刚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我突然就从天上掉了下来。我抬眼一看,居然是被吐出来的,这什么意思?我不好吃?
那蛇妖却是僵在原地,盘绕的身体崩的笔直,双瞳猛烈的颤栗之后,蛇头突然像发了疯似得四处砸着地面,似乎在寻找一处松软的土质,最后居然慌不择路的直接用头上的角猛撞一旁的山石,硬生生砸出了一个洞,风驰电掣的沖进了洞去,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我赶紧回头四处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啊,那她这是发的什么颠?总不能是被我吓跑的吧?算了算了,老天保佑,捡了条命。我来不及多想,生怕她卷土重来,忍着满身的伤痛,捡起布包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走。
天已经完全黑了,这鬼厄我只能明天再给飞梦了,不然以我现在的速度再跑个来回,怕不是得半夜才能回山。
眼下我已然注定要晚归,而且是带伤晚归,还不知道清漓会怎么处置我。不过发自肺腑的来说,如果她真的狠狠骂我一顿,我可能还会觉得挺开心,就怕她根本不在乎。
话虽如此,可靠近竹屋时,我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偷偷躲在树后猫了一眼,万幸,没见到清漓的身影,但走近几步才发现不好,因为石桌上没吃的。我娘不会一生气就给我断粮了吧,那可就完蛋了呀,我早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小跑进了屋子,先麻利的脱下了已经成破布条的衣衫,又到泉水下快速沖了个凉,不管怎样,至少得先换件干凈衣服。
沖凉时我才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全身上下都成了青紫色,划伤和灼伤满身都是,不过好在都是皮外伤,未损筋骨。换完衣服,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这下可如何是好,平时也没想着存点干粮,这要再饿上一夜,那我今日未免也太过凄惨了。
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出去找点吃的,哪怕在山上挖点山药,摘点野果充饑也好。前脚刚一迈出,就看见清漓背对着我正坐在石凳上。
我暗暗叹口气,老老实实的走到了她身边。「娘!」
「还想去哪?」清漓没有抬头,但声色的温度显然比平日低的多。
「想去找点吃的。」我实话实说,顺便希望清漓大人能放我一马,至少变点吃的来。
可清漓根本没理这茬,「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
「为何晚归!」
「孩儿代人采药,去了裂心山,耽搁了时间,故而晚归,实非有意,还请母亲大人原谅。」我恭恭敬敬的回应着,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大丈夫未能遵守诺言就已然是没理了。
「又是为了那三个姑娘?」清漓不温不火的问道,手指在石桌上划着拳,指尖却凝出了一个小光球,时而绿,时而黄,时而蓝,甚是好看。
听到这话,我立刻耿直了脖子,「我是为了天下公义,娘你是不知道,飞梦她们被……算了,娘应该不想知道这些,总之孩儿是为了行侠仗义。」飞梦的那些过往还是不用告诉清漓了,反正说了也是白说。
「你可知裂心山是何地方?便敢擅自闯入?」清漓猛然间站了起来,转身狠狠瞪着我,我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因为她兇起来的时候确实吓人,那双杏眼明明那么美,可射出的寒光仿佛就像是剑气,扎的人浑身都疼。
我心虚的埋下头,小声的说道,「孩儿尚且能够应付……」
说完我很清晰的听见清漓倒吸了一口气,我也跟着下意识悄悄后移了两步。
「脱了外衣!」此间的语气已然成了毫无温度的命令。
我扭捏着抓了抓发髻,「不用了吧,孩儿无恙。」
清漓没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我,一直盯到我的寒毛从头立到脚。我知道今日不脱,肯定是过不去了。于是只好扯开衣襟,只露出了胸膛来。可清漓还是那么看着我。我只好拉开衣袖,彻底裸露了上半身。
双手挡住伤势较重的地方赔笑着说道,「都是些皮外小伤,无碍的。」
清漓摇了摇头,彷佛很失望,而她这失望的表情与我而言简直比打骂我一顿还让人难受。
「哼!不自量力!」
说完,她便转过身,迈步走了,我傻站在原地,连衣服也忘了穿上,心里五味陈杂。
「吃完!」清漓最后又抛下两个字一甩袍袖,散进了风中消失不见了。
可于此同时,石桌上也整整齐齐的摆好了食物。
「不自量力……我明明就打过了那么多妖物!」我倔强的低声吐了一句,心里委屈至极,可肚子也委屈至极。到最后还是没能顶住诱惑,毕竟行侠仗义的首要条件必然是吃饱穿暖。
饭菜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味,只不过这一大锅汤却看着清汤寡水,闻着也不怎么样。我用筷子在里面捞了捞。居然叉出一个拳头大小,黑乎乎的东西来。
「这是什么东西?」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有点腥。又用舌头舔了舔,哇,好苦。这应该是什么动物的胆吧,我仔细瞧了瞧,这椭圆的形状,墨绿的色泽。不会是蛇胆吧?今日是怎么了?就躲不开这蛇了吗?
「吃完!」清漓消失前的两个字还回蕩在我脑中。她最近变的食材是不是有点太追求稀有了。这么恶心的东西也变。这蛇胆虽然个头大,但质地很软,表面也很光滑,顺着应该能吞下去。我捏着鼻子,长大了嘴巴,强忍着恶心,把这东西塞进了嘴里,龇牙咧嘴废了半天。
「不行,找机会得和娘说说这事,不能再由着她胡来了。」我用手不断抹着胸口,止住不断翻涌的胃水。
所有的食物一扫而光之后,睡意便跟着袭来,今日着实太累,我晃晃悠悠的走进屋子,蜡都没吹,倒头便睡。
不知睡到何时,突然感觉床好像在动,我揉了揉眼睛,四下看了看,猛然就惊醒了,因为不仅仅是床在动,整个屋子都在动,这是……
我快步跑到院子,发现整个清漓山都在不停的抖动,这是地动了?我想都没想赶紧往山上清漓的竹屋跑去,可刚刚跑到半路,地动却已经停了下来。
四处的竹叶飘落之后,整座清漓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原来只是虚惊一场,我拖着困乏的身体再次回到屋子,这一觉直接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不过也多亏这一觉,早上醒来时,我发现身体的淤青全都好了,只剩下些比较大的伤口还未痊愈。我拍拍胸膛,又原地蹦跶了几下,居然已经恢复如初。
看了时辰已然不早,我赶紧换好衣服,吃完饭菜,带着鬼厄草下了山。把毒草交予飞梦时,我却不忍放手,毕竟万一她们失策出了意外,那岂不是被我害死的。
结果飞梦二话不说,跪地便要磕头,我吓得赶紧把草药给了她们。我原本想在门口等着,可飞梦却婉言拒绝了。
「少侠,服用此草势必痛苦难当,我不想让少侠听见我们的异音,少侠放心,我们必会做好万全準备,运功守住心脉。少侠自行下山,两个时辰后再回来,皆时如若结果不尽人意,还请少侠勿忘托付,飞梦感激万分!」
我点了点头,反正事已至此,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就算飞梦她们不吃毒草,也早晚会死在那缚炁之下。
下山后刚进镇上,就看见三五人在一茶摊前閑聊,表情夸张至极。我便要了碗茶,在一旁听热闹。
「昨晚地龙翻身之时,我还在和内人观音坐莲呢,那一摇一晃,倒是别有滋味。不过说起来这地动也是够邪门的,居然唯独夷平了裂心山。周围其他各座山都相安无事,镇上居然连间屋子都没倒。」
「可说不是呢,所以我就说那裂心山内必是妖邪巢穴,故而山体是空的,这一地动,体内无有支撑,自然是扛不住。哪像其他各山,都是巖底石山,区区地动不足挂齿。」
「你要这么说,那裂心山离云溪不过数十里路,若是妖邪巢穴,为何不来镇上吃人?」
「你知道个屁,裂心山里的妖邪是被高人封印在那,入口的落谷便是封印的阵门,它们倒是想出来,可出的来么。」
「去去去,你还不是听说书匠瞎吹的,一本正经说的好像是你封印的一样,行了别吹了,反正那邪山被夷平也好,以后去别的山采药打猎还方便些……」
我细细听来,简直匪夷所思,裂心山被地动夷平了,就昨晚那种威力的地动居然可以夷平一座山?不过还好我昨日便去山上取了鬼厄草,要是耽搁一日,事情还麻烦了!这应该也算是上天垂怜吧,看来飞梦她们今日的生机极大。
想到这我心情未免好了几分。在镇上瞎逛了半天,买了点吃食,总算熬到了两个时辰。我健步如飞的上了后山,远远一看,心便放进了肚子里。
木屋前,飞梦正扶着怜雪远远眺望着山下。
「这毒草真的有用!」我兴奋的说道,这也算是我出入江湖第一件义事了,虽然过程艰辛,但属实圆满。
飞梦怜雪眼含热泪,见到我二话不说,磕头便拜,我拉扯了半天才将两人拽了起来。
「大恩不言谢!有朝一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满心欢喜,羞赧的挠了挠后颈,「谈不上,其实我什么都没干,就给你们找了个地方住,采了点草药罢了。」
行侠仗义的快感也许就在于此吧,这简直是我从未感受过的重视和尊重。
她们虽然缚炁已除,可内伤还未痊愈,念瑶也未完全恢复神智。势必还要住上一段日子,我便丢下些碎银子给她们度日,答应之后得閑便来看看她们。临行前,飞梦支开了怜雪,说想单独和我谈一谈。
「少侠,你帮我们甚多,我们暂时无以为报,关于你修为困局,我也无计可施。只是有个建议还想请少侠听听看。」
「嗯,你说吧。」我确实需要建议,太需要了。
「我看少侠似乎一直都不愿提起你娘,那我也不再提,可你总是一个人思量恐怕难有结果。少侠欲突破限制,必须得有高人指点。所以何不去找个名门正派,做个弟子,也可有机会遇到真正的高人。在此地虽生活安逸,可却对修为无益。若少侠因我等原因,无意加入宗门,也可寻一知己佳人共同修炼。说不定可以有所裨益,总比你独自一人苦思冥想要好。」
知己佳人?「你是说像风宁禾洛那样?」
飞梦一听,脸色微红,「意思差不多,但也并非一定是仙侣,哪怕多结识一些见多识广的道友也好啊。」
确实,清漓让我元婴下山,可照现在这情况,怕是等我老死,也到不了元婴。而清漓这至高之人虽说是我娘,但也着实是靠不上,还不如下山去闯蕩闯蕩。
「嗯,确实有道理,我也在这云溪待得有些腻了,是该去闯蕩闯蕩了。」
飞梦刚想点头,可却又想起什么,拉住我义正言辞的嘱咐道,「原本这些话我不该说,但少侠确实是我见过最富正气之人。所以就当是忠言逆耳还请少侠不要怪罪。」
「哎,你说吧,放心,我受过的打击多了。」
「少侠虽然正直,心地良善,可实在太过单纯,极易轻信于人。如今时风日下,恶人当道,狠人横行,奸诈狡猾之徒高堂而立比比皆是。少侠如若真要闯蕩,定要慎之又慎,切莫轻信他人。飞梦万不愿如少侠这般的好人日后被奸人所害。」
这确实是个问题,我在清漓山上待了十六年未下过山,善恶如此多变,哪能那么容易分清。哎,对了,我有小九!
「你放心,这事我记下了!」
回山的路上,我满脑子都是风宁禾洛,拜师学艺自然是不行,虽说清漓山只有两人,我也算是拜在我娘门下了。但寻访知己佳人倒是极好。若是真能像风宁那样,找到禾洛,风亦那般,寻到灵岚。
然后双双行侠仗义,斩妖除魔,那日子简直就和话本一般精彩啊。哪像现在天天被困在清漓山上,守着个对我不理不睬,还随时会飞升的上仙娘亲。
想到清漓,心情便又是一落千丈。我停下步子,坐在石阶上撑着脑袋。我其实知道,自己心底深处并不想离开清漓山,可清漓一直以来对我的态度简直就是想要逼走我一般。
一方面,她定要我元婴才可下山,从我记事起便一直说到现在;一方面又对我不管不问,只是一个劲的催我精进修为。搞得两头皆是死路,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当晚我少有的失眠了,清漓每日只是管我吃食,还是轻松变出来的,其他便是如门规一般的约束,根本就不像是我娘。可一想到真要下山去闯蕩,这心里为何又如此难受呢。
一夜未眠后,我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要去这天下看一看!
「不可!」清漓干凈利落的两个字让我这一夜失眠如同犯蠢。她见我未做回答,又加重了语气,「元婴之后,你就算不走,我也会轰你下山!」
「可我若是一直留在清漓山,怕是此生都到不了元婴!」
「难道下山便能到了?」
「至少可以找些知己佳人陪我一同思索如何突破困境。」我扭过脸,压低了声线,倔强的回应着。
「平日里不好好修行,整日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只会胡思乱想,异想天开。」清漓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严厉,我听得出,她是真的生气了。
「风宁禾洛,本就有此二人,何来异想天开。」反正事已至此,大不了一剑砍了我,倒也算省心。免得整日元婴元婴的压在脑袋上。
「你就是要下山去找你的禾洛?行些污糟之法?」清漓的声音居然变得有些颤抖,我斜眼看了看四周,不远处的苍竹根部已经开始结冰了。我偷偷吞了口唾沫,我娘不会要五行天罚把我扬了吧。可如今就算被扬,我也得把话说出来。
「我就是想能有个人陪我说说话,遇事能一起商量商量,能安慰我,给我添些信心。和我一起行侠仗义,斩妖除魔!根本就不是娘所想的那些污秽之事!」
清漓半天没有说话,最后缓缓转过了身,「……不可……」
而此时我的情绪已然有些失御,关注的重点也早就不是能不能下山闯蕩这件事了。
「娘,从小到大,你连抱都没抱过我,我甚至都没见你对我笑过!既然我如此不招你喜欢,你何必又非要把我留在这山上,放我下山自生自灭不好么。」
「……元。婴。之。后。方。可。下。山……」清漓的声调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她一字一顿的再次把那八个我深恶痛绝的字吐了出来。
我觉得脸颊微凉,许是迎风流了泪,我并未理睬清漓的话,只是自顾自一步一步的走到她身后,缓缓张开双臂,「娘,我想抱抱你!」说话的同时,我已经情不自禁的贴了上去,双手也跟着合拢了。此间,我要的不多,我只想抱抱我自己的娘,哪怕真的困死在这山上,也好歹让我知道,娘并没有那么嫌弃我。
可清漓身上却白光一闪,像是一道会反射的屏障般将我直接弹飞了出去,撞断了三四棵苍竹才落了地。被撞飞之时,时间彷佛变得很慢,我看着清漓的背影,一旁的竹屋,质朴的石桌,还有这满山遍野的苍竹。
「娘,你能陪我爬这棵竹子么,它好高啊……娘,你只要看我爬便好……孩儿知道了,孩儿自己玩便是……」
「娘,我昨夜做了噩梦,心里害怕,今夜你能陪我一起睡么……孩儿知道了,孩儿独自去睡便是……」
「娘,你能给我说个仙侠的故事么……孩儿知道了,孩儿自己读太清本纪便是……」
「娘,孩儿能抱一下你么……孩儿知道了,知道了……」
我依靠着断竹,默默看着远处的清漓,她已经侧过了身,手臂伸展开来虚抓了一下又缓缓收了回去,刚刚飞出的那瞬间,她的脸上露出的是惊慌之色么?许是我看错了吧!
我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对着清漓的背影深鞠一躬,然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下了山。已然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她只是清漓,是三百年来第一化神境者,是天姿绝色的大成上仙,她不属于此处,不属于天下,更不属于我。
出清漓山前,我对着竹屋的方向吹了声口哨,过了片刻,一道白光便窜了出来,鉆进了我怀里。
带着小九就够了,反正也没什么其他可以带的。
此时此刻我不想见到任何人,也不想去任何热闹的地方,于是我便沿着山路一直走。走了十多里后,茂密的山林树影间,我竟然看见一个姑娘,穿着一身白色罗裙坐在树叉之上,直勾勾的盯着我。
当我从树下走过时,她便双手一撑,轻盈的落了下来。我愣了一下,却没心思搭话,绕过她继续往前走去。
可走了几步我才发现,她居然一直跟着我。
「你跟着我干嘛?」
「没跟。」姑娘依旧看着前方的路,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来。
我皱起眉疑惑的看着她,「你要去哪?」
「与你何干。」
我叉起手臂,转着圈打量着女孩。女孩长的很美,远山芙蓉,凝脂点漆,尤其是那双眼睛,微波蕩漾,如双瞳剪水。唇若花瓣,紧紧抿在一处。只是表情略显冷冽。
她穿了件淡粉色的对襟襦裙,上身紧窄,露着白底的内衬,一条浅绿色的绢条扎于腰间,两端垂下系带。下身的裙摆也不似寻常那般宽大遮履,而是只到脚踝,显得轻盈绰约。可谓既有仙气,又显可爱。
「我知道了,你多半是迷路了吧,那你就跟着我吧,我带你出去。」
「多事!」
我回过头忍不住就笑了出来。女孩见我笑了,两条柳叶眉便叠在了一起,「你笑什么?」
「我就是觉得你说话的方式和我娘挺像的。好像多说一个字会算钱一般。」女孩听言,便扭过脸去不再理我。
「你不信?我真没骗你,你看我给你学学啊。我娘平时就这么说话……」我站直了身体,挺直了脖子,把双手叠与丹田处,板起脸,目视前方,「回山!不可!不许!不自量力!对了,还有她最常说的那句,元婴……哎吆。」
我还么说完,竟被人用力踹了后腰一脚,直接趴在了地上。我回过头才发现那小姑娘,脸颊绯红,眼睛瞪的老大,满面的怒气。
「你踢我干嘛!」
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用力抿了抿嘴,先一步往前走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这小姑娘嬉闹了一阵,心情反倒好转了起来。
「你别瞎跑啊,前面岔路可多。」
就这一前一后的走到午后,她也没再和我说过一句话,只是保持着和我同样的速度。我这才想起来什么,扭头问了一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目视前方,声色清冷,「你叫什么名字?」
「哎,我名字不好听,我也不喜欢!」
我刚说完,就发现女孩面沉似水,「怎么不好听了,哪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我看她的语气居然还有些认真,心想这世上原来还有比我更单纯的人。
「我叫落尘,你想想这名字,落尘,掉在尘土里,就算不是脸着地,那也得碰一身灰啊。」
女孩暗暗吸了一口气,狠狠白了我一眼,「这名字是你这么解释的么!」我看她又要提脚,赶紧往前蹦了两步。
「你是不是踢人上瘾啊,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确实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我娘一直说有朝一日,要赶我下山永不相见。所以你听这名字,落尘,也就是去尘世的意思么。所以从我出生,我娘就在想着赶我走了。要是你,你喜欢这样的名字?」
女孩听完,没有认同也没否认,只是稍稍加快了步子。我连忙追了上去「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女孩用那晶莹的贝齿刮了两下樱桃般的朱唇,伸出手握住修长的鬓发青丝,在脖前捋了捋,音色中第一次带了几分少女该有的娇羞,「我……我……我叫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