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禾洛啊……娘,你别,别乱说……」我没想到清漓见到秋儿,刚开口便是这么一句,着实让我有些难堪。
「我和她就是碰巧遇上,然后结伴而行罢了,现在世道不平,她一个女孩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我也能保护她不是。」
我刚说完,身旁的秋儿便「嗤」了一声,然后撇过脸去,一副懒得搭理你的样子,弄得我更加下不来台。
清漓看了秋儿一眼,秋儿只是微微点头行了个礼。我心想,秋儿这丫头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化神上仙在此,她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行了个礼?不知道清漓会不会生气啊。
我刚想开口打个圆场,结果清漓却轻轻抬手掸了掸身上的浮尘,漫不经心开口道,「我看这姑娘,遇事沉稳冷静,修为也算尚可,而你生性单纯,行事欠思量,又喜乱出头。往后你们结伴而行,你应多遵从她的安排,听她的话。」
我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诧的反问道,「娘,你让我听她的话?她才多大啊?」
「你初次下山历练,有人约束也可少些是非。若总是身犯险境,难道还指望每每都有人来搭救么?有她看着你,也免得你四处乱跑,总惹事端!」
看着左侧的清漓,双瞳含冰,脸色则如往常的清冷。
再看右侧的秋儿,两眼漠然,脸色则是一贯的冷冽。
左看右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依稀记得,第一次和秋儿见面的时候,她就让我得听她的话。结果没想到今天清漓居然也这么说。可我都已然下山自立……都已然白天下山自立了,居然还不能听我自己的?
末了,清漓转过身,淡淡抛下一句勿要晚归,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走吧!」秋儿从我身旁滑过轻吐二字,便径直往前走去。我使劲抓了抓脑袋,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我告诉你啊,你别听我娘的,我可是堂堂的男子汉,才不会听个小姑娘的话。」
秋儿闻言停下步子,慢慢转过身,脸上依旧毫无表情,「那你试试咯……」她说着话,手指又叠了起来。
「别别……还想劈啊。你是想让我彻底光着才高兴是么?」我说着话,抖了抖已成破布的下半身。
秋儿抿了抿嘴,然后还是笑出了声来,「活该!」不得不说,这丫头笑起来其实特别好看。就是不知道清漓笑起来是个什么样。不过话说回来,「我娘也是,看着自己儿子衣衫褴褛,满脸黑灰的。也不说给变身衣服……」我不自觉的就抱怨出了声。
「别啰嗦了,下山赔你一件便是。」秋儿白了我一眼,又扭头往前走。
「你有钱么?」
「不用你管!」
我只好硬着头皮将下身的布条撩紧,跟了上去。
「秋儿,你见到我娘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啊。」
秋儿在林中穿梭的步伐特别灵轻盈,就像是只山间的小鹿,看的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为何要怕?」秋儿漠然的反问道。
「她可是清漓啊,化神上仙!别人见到她,可都是奉若神明的。」但凡是见过清漓的人,我就没见过有她这么嚣张的,毕竟即便有也都已经成了灰。
「那又如何,她不是来救我们的么,既然是来救我们的,有何可怕。」
我听完憋了半天,最后也只憋出了三个字,「有道理……」
走了一段路后,我才想起来,「你打算去哪给我买衣物啊。还有,你就準备让我这样穿街过巷的去布店?」
秋儿听完愣了愣,转身又看了我一眼。撇了撇嘴,单手指天召出了气刃,随后便跳了上去。
「上来吧……」
我赶忙跟着跳了上去,紧接着气刃便又是一发沖天,我赶紧伸手搂住秋儿的腰身。
「你烦不烦啊,就非得贴着我么……」秋儿的语气居然带了几分娇嗔,听得人心里痒痒的。
「你这‘咻’的一声就上去了,我不抱着你,那不得掉下去。」
秋儿不作声了,我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舍不得放开。何况这么高,万一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抱着抱着吧,我们两个就贴的越来越紧,到最后秋儿几乎就是陷在了我的怀里。云潮翻涌之间,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
当然也可能是我一厢情愿,秋儿说不定心里都烦透我了。但谁让她答应清漓看着我的,活该!
片刻后,气刃急转而下沖向城中,我抬眼一看,居然又是流月城。原本这万城之城只在云溪老树头的嘴里听闻,据说要走上一两月才能到,当时听完心里别提多期待了。心想,此生一定要去上一次。
可结果这两天我就来了两次,顿时期待感全无,但好在流月城繁华之盛,确实名不虚传,新鲜感还是有的。
一落地,秋儿就开始拼命打我的手,「松开,松开,快松开!」我环视一周,不少人都看着我们俩面露匿笑。秋儿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我还愣在原地四处张望,又皱起眉头返身把我往里拽。
被她稀里糊涂的拖进了一间锦楼,打眼一看,原来是间布店,不过这流月城的布店可比云溪那间强太多了。
店内足有五六丈高,往里还分了四层楼阁,堂室的墻壁上挂满了绫罗绸缎,五颜六色,简直让人应接不暇。而再往里看,云衫罗裙,绣裳长袍更是应有尽有,楼内来往的大多是穿红着绿的才子佳人。这也就让此时的我更为的显眼。
掌柜的是位风姿绰约的妇人,她听闻骚扰,便踱着步子姗姗而来,随后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一旁的秋儿,面带浅笑的问道,「看公子怕不是刚度了雷劫,来我这岚裳阁选衣去尘的吧。」
我无奈的看着秋儿,心想不知是掌柜的眼光独到,还是秋儿劈的太狠。
「给他梳洗一下,置身新衣便可。」
「那便请姑娘稍坐。」
我跟着掌柜的一路进了内室,洗了洗脸,又擦了擦身子。就这么一会,掌柜的便已然从里到外都给我选完了一身。
我费了半天劲才穿戴完毕,而后又进来一个丫鬟给我重新盘了发髻。等一切完备,照了镜子后,我都有点傻了,这还是我么……
我长这么大,一直以来都是素色深衣或是粗布短打,还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物。
这身对襟大氅布料手感厚实,颜色自上而下,由淡蓝至丈青逐渐加深,襟边下摆皆有黑底银线云纹滚边,层叠有序,配上纯白内衬既露光鲜又不失沉稳。大氅外还附了一层蝉翼般的青丝纱绸,摸上去细腻而又光滑,腰上则系了一条白色宽尺的云纹大带,袖口也不同一般的宽袖,而是紧致的束袖,如此一来确是更便于施展身法。
掌柜的自从我出来后,便一直摇着圆扇绕圈夸赞着。
「公子可这身形可真是称衣裳,你瞧瞧这装扮起来,比起哪家王公贵戚也不差啊。再配上公子这面相,一瞧便是仙侠大能之人。」
「嘿嘿,真的假的……」我挠着脑袋,腼腆的看着自己的这身新衣。随后又转头张开手臂对着秋儿问道,「成么?」
秋儿呆呆的看了我一眼,便立刻转过了身去。
「还行吧。」
掌柜的便在一旁掩口笑了起来。「成,怎么不成,这出去还不知要迷了多少姑娘的眼呢。」
我扯了扯衣襟,又理了理下摆,低声嘟囔着,「真有那么好么。」随后余光又瞟到了秋儿,我发现她脸上红扑扑的,侧着头也在看我,与我视线相对后,顿时又转过脸去。
我也懒得管她喜不喜欢,反正还不是我自己穿,
「掌柜的,这一身多少钱?」
「不贵不贵,二十两便可。」掌柜轻摇着圆扇笑吟吟的说道。
「二……二……二十两?」我顿时就傻了。
「掌柜的,你可别坑我啊,什么衣物要二十两?」
掌柜倒也不急,「公子说笑了,我这岚裳阁可是宜州最好的制衣坊。您身上这件乃是城主御用的制衣匠叶纱大师亲手所做。这料子用的乃是咱宜州最好的息云锦和雷州上好的雪桑蚕丝,这滚边可都是用银线绣的。光是这件大氅,叶纱就做了半月之久。您说,值不值二十两?」
我被掌柜一袭话说的云山雾绕,但这二十两的价钱还是给我吓了结实,毕竟我一年多才勉强存了十两,「算了算了,二十两我可穿不起……」说完我就赶紧往下脱。
这时一只雪白的玉手却伸了过来,上面则放了两锭银子。掌柜一瞧,连忙接了过来。
「还是姑娘识货……」
我抬头一瞧,秋儿抿着嘴慢慢收回了手掌,我赶紧上前拉住她,小声说道,「你疯了吧,你知道二十两,烧鸡可以买多少只?」
秋儿听完狠狠瞪了我一眼,「少啰嗦,说了赔你就赔你,穿着便是。」
这下我这心里可真是有些过意不去,哪能让一个姑娘如此破费,可秋儿的表情又那么坚决,好像我再说一句又要劈我似的。
这时掌柜的又在身后砸吧起嘴来。
「公子这身真是越看越合适,可惜就是少了点什么。」
我心想二十两都被你赚去了,却还在这说便宜话。于是便没好气的反问道,「少啥?披帛么。」
「哈哈哈,公子可真爱说笑,我是说,公子这身若是有柄好剑系于腰间或是背于背上,那可真是完美,也不枉公子这一身仙侠之气。」掌柜的说的极其认真,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帮人选衣选出了病。不过她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
「剑?」我凝眉仔细想了想,突然便如醍醐灌顶,用力砸了下拳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秋儿皱着眉盯着我,语气里则是藏不住的无奈,「你这又想到什么了啊……」
「剑呀,你想想,我可是剑修,从小到大学的可都是剑谱。哎……都怪我娘,当年非使出那么大的剑气给我吓个半死,害的我一直以为剑修便是修行剑气。可如今我这剑气半死不活,说没就没的,哪有用真剑方便。再说了,话本里哪个剑仙没剑的呀……哎,我可真笨。」我使劲拍了两下额头,怎么早就没想到这事呢。
秋儿在一旁默默呼着气,扭头嘟囔着,「天天就知道怪你娘,怪你娘……明明就是自己蠢。」
「公子当真没剑?」掌柜的也是一脸惊讶。
「是啊……这流月城哪有卖剑的?」
「说起兵刃,放眼天下,自然是龙渊坊的最好咯。公子出门右行,走上两街便是了。」
我拜谢了掌柜,拉起秋儿的小手就往外跑,秋儿就这么默不吭声的跟着我。
很快,龙渊坊三个金字招牌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店铺内伙计赤着上身,正汗流浃背的干着。这招牌也是有意思,不同其他商铺都是挂于门头。而是刻在一柄巨大的断剑之上,剑柄处雕了条盘踞的青龙,龙首则含住了剑柄顶端,就这么立在铺口。
「坊主,有剑么?」
坊主是位年过半百的小老头,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跟看个傻子一样看着我,「少侠,我这乃是锻兵之处怎会没剑?」
「不是,我是说,有没有特别厉害的那种?」
坊主上下扫了我一眼,随后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墻壁,「喏……镇店之宝!」
我打眼一看,顿时没了脾气,因为墻上只挂了一把「剑」,说是剑是因为勉强还有个剑的外形。但实际上,就是个满身长了锈包的烂铁棍。别说剑刃了,那形状色泽就像是烧火棍拼起来似得。
「坊主,你别逗我啊……这是你们掏炉灰用的吧。」
「呵,少侠是第一次来流月?这流月修仙之人有谁不知道这把剑。」坊主转身拿了个茶壶,绕到了铺外,一副要给我上一课的架势。
「少侠可知,三百年前,风宁禾洛为了与魔君决战,专门锻了一把神剑?」
我想了想,反正话本里,他们用的兵器倒是都有介绍,可每本却都不同,名字自然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鬼知道哪个是真的,于是我只得摇了摇头。
「那柄神剑名曰洛宁剑,神力之强我就不多说了,反正都是毁天灭地那些玩意。但这洛宁剑有一特性,便是可断剑自复,最后一场大战之时,神剑被魔君折断,断去的剑刃从天而落,天长日久之后便长成了另一柄剑,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把,你说是不是神剑。」
我跟听书一般听着这老头海侃,跟着瞎搭茬,「你意思是洛宁剑生了一把小剑,这是洛宁剑的儿子?」我刚说完,一旁的秋儿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坊主皱了皱眉又恢复了看傻子的表情,最后还是挥了挥手,「哎,随你怎么想都行,总之这就是那把剑。」
「那神剑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跟烧火棍似的……」
「当初的剑刃沾了魔君之血,落下凡后,成出了剑魔藏在剑内修行,便成了这般模样了。」我托着下巴看着那烧火棍不住的咂摸着嘴,「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如今神剑成了这副模样,我拿了也无用啊。」
「少侠若真想得此神剑,需先炼化剑内之魔,将剑魔炼成剑灵。届时自当能看到此剑真容。」我总觉得坊主说起这些,嘴皮子特别溜,彷佛已然说了许多遍。
「那要怎么炼化啊?」
「这个么,我就爱莫能助了,据说得找到当年风宁禾洛两位上仙锻剑用的煅炉,以炁炼化方可。至于锻炉在何处,应该是不难找,少侠就在流月随便找个博学之人,便可知晓。毕竟找锻炉不难,炼化才难。」坊主说着话,便到墻边取下了那破棍子,放在手上掂了掂,然后拿到我面前。
我接过后,仔细看了一遍,嗯,确实就是根烧火的破棍子。就是份量很沉,一般人估计是拿不太动。
「你怎知炼化更难?你炼过?」我把棍子贴在眼前,仔细打量,想看看这铁壳里面到底有啥。
「我不过是个打铁的,哪有那本事。只是这柄剑已被卖了十来次,最后都是隔了一段时间便又出现在我铺口。而买剑之人却再无消息,想来必是炼化出了岔子。」坊主口吻居然还有些可惜。
「你这……你这也太贼了吧,这剑买了去还会自己再回来?然后你便又接着卖,这一本万利的好事,还被你说的这么好听?」
「少侠有所不知,剑魔修炼需沾剑息,普天之下,哪里能有我这龙渊剑息纯厚。持剑者必然是放弃了炼化,剑魔才带着此剑返回继续修炼。我乃是一心锻剑之人,赚点银子,哪能比得上助神剑复苏之悦。这柄剑在找他真正的主人,我也只是在等此人出现罢了。」坊主昂首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摸了摸后脖颈,又把这根棍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迟疑的问道,「坊主,你别是诳我的吧。」
这下坊主可急了,「少侠这是怎么话说的,我们龙渊坊已上百年,这天下大半剑仙的剑都是出自这里。童叟无欺,货真价实,世人皆知,若是敢行欺诈之事,那些修仙大能不早把我这铺子拆了?」坊主说完,用力敲了敲了断剑招牌的最下面,果然刻了童叟无欺,货真价实八个字。
他见我还是半信半疑,便又苦口婆心的说道,「少侠想想那些说书的演义,还有那些话本里,哪件神兵是摆在你眼前让人唾手可得的?要不便是藏匿于千难万险之地,要不便是化为毫不起眼之物。只有如此才能待得有缘之人,才可被称作机缘。我观少侠仙风侠骨,倒像是有缘之人。为何不就此一试?」
被他这么一说,再想起平日听的书,看的话本,确实有几分道理。
「这么说来,好像也有道理。」我话刚说完,便听见一旁的秋儿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扭头一看,她一手抱胸,另一手正拍着额头。
「怎么了?你不舒服么?」我低声问道。秋儿闻言,看都没看我,干脆直接背过身去了。
我自觉无趣,又看向坊主问道,「那你这剑要卖多少银子?」
坊主笑着回道,「一百两!」
「告辞!」
我放下棍子,拉起秋儿便走。这流月城对外乡人可真是太不友好了,住在这的人是得多有钱?一身衣物要二十两,一柄破剑居然要一百两,还是半成品……就算他所说都是真的我也买不起啊。哎,就自己身上这点银子想来也只能去云溪找锻菜刀锄头的王铁匠凑合弄把剑了,神兵利刃什么的还是拉倒吧。
我往前走了十来步,步子就渐渐就慢了下来,最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柄被掌柜重新挂回墻上的棍子。虽说现在长得确实是见不得人,但那可是洛宁剑的儿子啊,不得不说这剑的背景可真是太吸引人了,如果有一天它真的能被重新锻回神剑,那该是什么样子呢。
娘都毁天灭地了,儿子怎么也不会差吧……额,好像也不一定。我想着想着便又开始天马行空起来,人也傻愣住了。
片刻后,秋儿突然挣脱了我的手,迈着小巧的步子又往龙渊坊走去。等我追上去之时,她已然掏出了一个大锭,交到了掌柜手中。
「别别别啊!」我再想去拿那锭子,可掌柜早就眼疾手快的扔进了钱匣之中,还顺便上了锁,随后便小跑着将那棍子取下,转而塞入我手中。
「秋儿……」我拿着剑,皱着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当是我借于你的,日后你有了再还我便是。」秋儿牵着自己的手指漠然的说道。
「可我也还不起啊。」一百两,一年存十两,我得存十年。
结果秋儿居然还不高兴了,「你年纪轻轻,就不能有些志气!」说完,扭头便走。
我赶忙要了根绑绳,将剑背在背上,转而跟了上去。
「秋儿,你家是做什么的呀,怎么出门带这么多钱?」
「你管我呢……」她抖了抖裙摆,侧扬着脑袋,一副小得意的可爱样。
「那这钱就算我借你的,以后我一定还你。」我信誓旦旦的说道。
她扭头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点点头。
又走了几步,我犹豫片刻,又跟着她小声说道,「秋儿,你又给我买衣服,又帮我买剑,还答应我娘看着我……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秋儿顿时便站住了,我就看着她那雪白粉嫩的小耳朵逐渐红了起来,
「谁喜欢你?我就是……因为……你烦不烦,能不能别老是胡说八道!不知道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烦人!」
「你别急,别急,我就是问问而已……」这丫头的脾气真是说变就变,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干嘛吼的半街都能听见。
秋儿哼了一声,加快了步子转了弯往主道走去。主道迎面走来一长列接亲的喜队,敲锣打鼓,热闹至极,可这看热闹的人猛然便多了起来。我被迫挤进了人流之中,费了半天劲才又挤出来。
可秋儿却不见了……
我顿时心慌了起来,穿街过巷在人群之中穿来复去寻了半天,也没寻到。而此时,我的汗毛突然都立了起来。我环顾四周,全都是陌生的人和景,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暗中不怀好意的看着我。而且似乎还不止一个,这感觉来的太突然。问题是我在流月城已经这么久了,为何偏偏此时才有这种感觉。
「少侠?」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给我吓了一个激灵,转身一看, 是个伙计。
「少侠,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找我?」我拍了怕胸口安定着心神。
「不是我找你,是我家小姐找你。」
「你家小姐?那是谁啊?找我何干?」我警惕的问道。
「少侠去了不就知道了。」
「我不去,我还要找人呢。」我扭头欲走,可那伙计却又一闪步挡住了我的去路。
「少侠莫疑,又不去远,就在前面的锦楼里。而且我家小姐说了,少侠身后所背之物,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求一叙。」
「你是说她知道这把剑?」我顿时便站住了。
「正是,少侠随我前去,只消片刻,便可知来龙去脉。」伙计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四周又张望了一圈,想了想以秋儿的本事,应是不会有什么意外,我先打探好消息再来寻她吧。
跟着伙计走了不远,便来到一座华美的锦楼,入堂后,四处皆是宾客,各色身着艳服的貌美女子穿行而过,宾客中饮酒,赋诗,弹唱者皆是醉生梦死一脸欢愉。整个锦楼里香气扑鼻,宛如仙境瑶池。我跟着伙计上了楼,期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伙计打开角落里的一扇门,随后便将我推了进去,一脸嬉笑的回道,「此处乃是醉仙苑,自然是极乐之地,少侠自便。」说完便将门关上了。
「醉仙苑?极乐之地?难不成是青楼?」
「少侠你还愣在那干嘛?还不快过来。」一双玉臂瞬时缠了上来,把我拖进了房内。扑面而来的脂粉气加上这姹紫嫣红的闺房摆设简直和话本里描述的寻欢之所别无二样。
再看眼前的女子,穿着件裹胸襦裙,腰封系的极上,将胸前两团丰硕的软肉压的呼之欲出,下摆至膝,稍稍一拉,便会露出光洁的大腿来。再看那张脸,浓妆艳抹之下配上半露贝齿的浅笑简直就是风情万种的绝代佳人。
只是这拉拉扯扯的行径却着实有些市儈,就像等不及了似的,就算是寻欢之所,至少也该走个过场吧。
「姑娘,你自重,自重……我先走了。」我拼命的喊着随后将她缠的死紧的手拨了下去,转身就想走。潜意识告诉我,待在这种地方是极不安全的,就算遇不上坏人,万一被清漓知道,那麻烦才真是大了。
「哎呀,哎呀,少侠别走啊,是嫌妾身生的不够美么。」结果这女人一转身就给我缠住了。
「什么跟什么啊,那伙计明明告诉我有人知道我这柄剑的事,结果怎么就带到青楼来了。你快放我走,要是我娘知道了,腿都得给我打断……」我拼命的去拨弄她缠上的手,可这女人就跟条蛇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没想到少侠出来闯蕩江湖,居然还会怕老娘,你放心,此时无人进来,你我寻欢一场,也不会有人知道的。至于那柄剑,我自然是知道,等妾身侍奉完少侠,必当全全相告。」她说完就散去了臂膀上的披帛,撤下一侧的交领,拉起裙摆,径直贴在了我的身上。
以前吧,我是没见过,初次相见还会忍不住看上几眼,可如今这香肩,酥乳,玉腿,朱唇的我也见多了。原本也不是好色之徒,这三言两语便想让我沦陷,岂不是说笑。再说,这天下女子再美,还能美得过清漓,切……
「你爱说不说,你再不松手,我就拖着你一起去街上,反正我又不是流月城之人,别人也不认识我。」说完,我迈步就走,不过一个女子,哪能顶得住我的力道。
「你当真对我毫无兴趣?」女子猛然换了个声调,不可思议之中还藏着几分愠怒。
「我眼下便只对何处锻剑有兴趣!」我高扬着脑袋,挑衅般的回道。
「当……真……」女子突然拉长了声线,随后她双瞳的颜色突然由黑色缓缓变成了浅字,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视线中所有的一切都如水波一般飘蕩放散。
头晕目眩之际,眼睛的女子彷佛变了个模样,彷佛变成了清漓。我连忙摇了摇头,女子的脸便又变了回来。可我全身却再无半点力气,只能任凭她将我一步步带到了榻上。
「少侠,妾身美么?」她从口中吐出一股香气,扑了我满脸,媚眼如丝的问道。
「美……」我根本没了思考的心智,彷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眼前这个半身赤裸的女子,随着时间退役,我越发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恨不得顷刻间将其压于身下,待她娇体承欢。
「那你还不快来摸摸妾身……」
「好……」如此尤物在前,神佛也难挡啊,我直觉心中欲壑难填,便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惹得女子一阵嗤笑。
可就当我的手快要碰到她之时,丹田内一炁直沖而上,砸在胸口某处,顿时痛的我浑身一震。什么美女,尤物,承欢啊,全都在这接连不断的剧痛中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我捂住胸口痛的龇牙咧嘴,一下便坐到了地上。
当视线里没了那女子身影后,胸口的剧痛才慢慢的淡了下去。我大口喘着粗气,女子闻此异变,赶忙下地到我面前。
我只看了她一眼,剧痛便又压了过来。我只得闭起双眼,无力的瘫在地上。
片刻之后,女子略有无奈的声音传来,「少侠,睁开眼吧,已然无事了。」
我偷偷睁开一只眼,看见她正安然的坐在桌边喝茶,摸了摸胸口果真是没事了。
「你刚刚到底干了什么?」
女子打量了我一眼,淡然的浅笑了两声,「刚刚妾身一时性急,对少侠用了媚心之术。毕竟我在此多年,侍奉恩客无数,对我毫无兴趣的,你还是第一个。」
「你怎会如此邪术?难道你不是人?」我爬起身便立刻后退了几步。
女子纹丝不动,依旧默默的喝着茶,「少侠言中,我非人,但也非妖,不过是个残妖罢了。我不会再对少侠用术,少侠莫惧。」
「何为残妖?」我好奇的问道。
「残妖便是人与妖相合所生之物,残妖既不能如人般集炁修行,也不可如妖般吸灵修炼。便只能靠着这交合之法夺些炁来。我名曰樊姬,虽为残妖,可从未害过一人,也未逼过一人,来的恩客皆是爱我容貌。便只有你……少侠可真不亏是如此奇人。」樊姬说完,递过一杯茶,我犹豫了片刻,却还是不敢喝,她也不劝,只是自饮。
「便是未着你的道罢了,又有何可奇的?」
樊姬放下杯子,皱眉看了我半天,随后试探性的问道,「少侠莫非不知自己有何特别?」
「特别?」我心想眼下除了不能集炁外,也没啥特别的啊,不过模糊记得,清漓所杀那空冥大能好像说过我是什么二十?可我明明就才十六么。
「少侠当真一点不知!」樊姬居然惊讶的站起身来。
「知道什么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知不知道。」我也有些着急了,说的话连轴转差点咬着舌头。樊姬只是默默摇头,「这可真是神了,少侠一无所知,居然能安然无恙的长大成人,还有一身修为。不过,既然少侠不知,那我也不便多说,毕竟我只不过是个小小残妖,可得罪不起大能者。只是我奉劝少侠,若是无事还是少在外走动,寻个僻静之处,安心修炼去吧。」
「哎呀,你这话说半截,不是急死人么,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还不能知道了?」
「少侠莫急,机缘到了,自会知道的。」樊姬连声安慰道。
我想了想又抽出身后的棍子丢在桌上,「那这剑的事,你总可以说了吧。」
樊姬一看,便掩口轻笑起来,「少侠被那龙渊坊的坊主诓了。他可是细说了此剑来龙去脉,只待其主?又说少侠仙风侠骨,像是有缘之人?」
「啊!这……这……难道这剑是假的?」
樊姬摆摆手,「那倒不是,此剑确实是神剑残刃所化,只是根本炼化不得。」
「这是为何?」
「少侠有所不知,当年两位上仙铸剑,乃是风宁上仙用体内灵炁催出的阳炎业火所锻,再配上禾洛上仙的无极弱水淬炼,才有此神剑。阳炎业火乃是天火,寻常之人哪有这等本事?虽算炼化剑魔用不着两位上仙那般的修为,也用不着淬炼,可单单这天火便已是绝无可能了。」樊姬说完看我一脸闷闷不乐,只好轻言相劝,「不过是百两银子,少侠莫往心里去,只是少侠这性子却是单纯,你想想,若此剑真有法炼化,还能轮的到少侠去买么?坊主便是专挑少侠这般的年轻人诓骗。那些年轻人寻到了锻炉,结果却都是弃剑而去。」
我的心情自然是糟糕透顶,毕竟这买剑的钱还是秋儿给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心有不甘,不管怎么说,这剑可是真的。实在不行,要不去求求清漓?
「这么说,你知道锻炉在哪?」于是我转而问道,樊姬闻言一脸无奈,「少侠还是想去?」
「银子都花了,好歹去试一试吧。」樊姬点点头,「锻炉在宜州北方的雾霭山中,具体是在山中何处,便不得知了,想来也是不会难找。少侠御剑往北,见到云雾缭绕品字排列的山川便是了。」
「嗯,多谢姑娘,那我先走了。」
「少侠……」樊姬又叫住了我。
「怎么了?」
「少侠当真不愿垂恩于我么,我这身子当真入不了少侠的眼?」樊姬含情脉脉的盯着我,随后一把扯下腰封,将交领由两肩褪下,完整的露出自己那两朵酥乳来。
「哎呦,怎么说着说着又脱了呀……」我赶紧转过身,可她却跟着跑到我身前,抓着我的手臂,带着几分固执的说道。
「我就是想试试看,少侠是否真的对我毫不动心。」
「就非得这么试么……」我话刚说完,闺房的大门砰的一声飞了出去。我和樊姬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着秋儿板着脸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她一眼便看见了樊姬抓着我的手臂,当然还有樊姬胸前那丰腴到扎眼的双峰。
「秋儿……我要说,她就是想试炼下我,你信么……」
而樊姬扫了秋儿几眼之后,居然笑着轻声说道,「呵,原来如此,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啊,你快穿上然后给我解释清楚呀!秋儿,你听我说,我和她什么都没做,我就是为了问怎么锻剑来的。」
樊姬慢条斯理的穿好衣衫,扭过头风情万种的说道,「对,姑娘,你莫要见怪,我和这位少侠可什么都没做。」她那语气拖得又长又尖,完全就是故意找茬的架势。
秋儿长长的吸了口气,默默垂下头,额间刘海落下遮住了双眼。一步一步的朝我走的过来。
「哎呀,你这什么声调,还不如不解释呢。秋儿,你别沖动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而此时秋儿已然走到了面前,她刚一抬头我就愣住了。
这丫头眼眶红红的,居然落下了泪来……
随后她抬起右手猛地扇向我的脸,速度太快,根本躲都来不及躲,我只好赶忙闭起眼睛,等着这雷霆万钧的一巴掌。
可不曾想,当我睁开眼时,秋儿的手掌就停在我的耳侧,随后颤抖着握成了拳,重重的挥袖而下。
「秋儿……」我有些心疼的喊了一句。
秋儿转过身,一道掌心雷劈碎了闺房的窗户,三步上前就纵身跳了下去。我想都没想,连忙拔腿就追。
结果樊姬又拉住了我,「少侠,临别之际,妾身还有一言相赠。」
「你还要说什么啊。」我急着去追秋儿,可她的手又很难甩开。
「日后少侠若是游历天下务必要跟紧刚刚那位姑娘,最好是寸步不离,如此便可保少侠一路平安。」樊姬说的很认真也很诚恳。
「那你还不赶快放开我,她都要跑没影了……」
樊姬笑着松了手,我便赶忙跃下楼,追了上去。一路跑了好几个街道,我才终于一个垫步,拉住了秋儿的小手。
「秋儿,你别跑了,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秋儿停下步子,用尽全力甩开我的手,「你别碰我!」
「秋儿……我真的就是被人诳上去的,不骗你!」我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而秋儿简直就是火力全开,玩命的发着女孩子脾气。
「谁说我生气了,你去哪与我何干!」
「可你刚刚明明就哭了。」
「我那是踹门碎屑迷了眼,你离我远点,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可我就得跟着你才成啊。对了,你看我的衣服,我衣服还是好好的啊,都是那女子自己脱的,我可碰都没碰她……」
可我没想到,一提起衣服,秋儿扭头极其恶劣的瞪了我一眼,显然是更生气了。随后她便叠指唤出了气刃来,一个箭步跳了上去。
我估摸着此时的她多半是不会等我了,于是也赶紧跟着爬了上去。
气刃一飞沖天,这次御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的多,而我又不敢去抱着秋儿,只好半蹲保持着平衡。
一路上秋儿一句话也没和我说,就在那生闷气。等到了云溪境内时,气刃还未完全落地,秋儿便转过身一脚给我踹了下去。随后便沖破树影,消失不见了。
我坐在地上,无可奈何的叹着气,今天这个冤大头当的着实太冤了。而且女孩子发起脾气来,怎么这么吓人,连一句解释都不听,跟要吃人似的。
我一路垂头丧气的走回清漓山,刚进山内,我就觉得今日山中怎么这么凉,再细看周围,连竹林的根叶上都有着一层层薄薄的青霜。我顿时便心虚了起来,可我着心虚的却又毫无道理,因为我明明什么也没干,而且按樊姬所言,我还算是难得一见的正人君子呢。
清漓应该不会知道我今天不小心逛了青楼吧,她就算再神,也应该不可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事啊。
我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山上走去,突然一声巨响从山顶传来,接近着又是一声巨响传来。我原地怔了半天,清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随后便飞快的往山顶跑去。
等从山道一跃而出,我整个人都傻了……我屋子呢?
眼下,我曾经生活了十多年的小院已然是面目全非。满地都是碎裂的竹条木屑,院前的那几排竹林尽数折倒歪在一边。而我那小屋的残骸被挤压成了一小团如污秽般卡在山壁边上。所有的断壁残垣之上还在冒着寥寥的青烟。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我屋子原本所在的位置不仅仅是被夷为了平地,而是凭空成了一个三丈大小的大洞。
我瞪大了眼睛,一步步走到我那团房子前面,一眼便看到,小九居然还在断成两截插入地面的主梁上睡的正香。我揪住它后脖劲的毛皮把它拎了起来,晃悠了一下,结果这小家伙挂着脑袋,两个小爪抱着摄魂铃,依旧睡的极香,嘴角居然还吐着泡泡。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都没了,还在睡!」我掐住它的小鼻子,使劲拽了拽。小九这才终于睁开了眼睛,它抬起头,睡眼惺忪的看了圈周围,浑身的毛立刻就炸了,挣扎着下了地,里里外外跑了几圈,显然和我一样吃惊。随后便直接跳过来,蹿进了我的怀里。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猛然想起清漓。于是顾不得整理残骸,飞一般的往山上跑去。万幸,清漓这边没事,而她好像也不在。
重新回到自己的破烂摊,我满怀失落的把残骸推开,一眼便看到那张红莲石的床,从中间四分五裂的碎成了好多块。这可真给我心疼坏了,毕竟这张床既漂亮,睡的又舒服。而且还是清漓费了那么大的心力弄回来的。其他的竹制家具自然是全都成了破烂,我辛苦存的话本也有不少被撕成了废纸。
我埋着头,一声不吭的把还能用的东西一件件整理出来,结果费了半天劲,也没救出几样。心情更是失落,我着实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我院子折腾成这样。这可是清漓山,清漓上仙住的地方啊。
而清漓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若不是对她的实力有所知晓,我心里肯定更加担心。
收拾完残骸,我便跑到了那个巨洞旁,打眼往下一看,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到底。我捡了块碎石,扔了下去,等了半天竟然也没听见落地的动静。
我的天,这洞怕不是直接打穿了整座山吧……我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难道真的有旷世大魔头出现了?和清漓在此大战了?然后凑巧就只把我的院子给推平了?
「你在此何干?」
清漓的传音终于来了,我连忙回过头,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她的身旁,情急之下直接拽住了她的袖摆。一手指着那洞,慌不择言的喊道,「娘,我屋子,还有大洞,床碎了,小九还在睡……」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清漓一振袖,脱开我的手掌,往前迈了两步,平静的问道,「怎么回事。」我真是佩服她,自家的房子都被折腾成这般模样了,她居然还能如此冷静。
「孩儿不知啊,一回来便就已然是这番模样了。你看那个大洞,怕是连山都打穿了。娘,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我说着话又绕到清漓的正面看着她,只要清漓在此,我便有了主心骨。
而清漓却又侧过身去,「我……我也才刚刚回山,如何知道,许是天火烧的,天雷劈的,坠星砸的,谁知你在外又做了什么坏事,惹的上天责罚。」
「这也没有火烧的痕迹,纵使雷劈,星落,也出不来这么大这么深的洞吧。再说了,我哪有做什么坏事。」我一边说,一边垂头丧气的埋着脑袋,感情毁的不是你的屋子,就我自己心疼。
「不过是屋蹋了,再建便是,有何可叹。」
「可那大洞呢。」
「填上便是。」这么深的洞估计也就只有清漓敢说的如此轻松了。
「倒是你……」清漓突然话风一转,「今日回来的挺早啊。」清漓的声音毫无感情,也毫无温度。
「今日无事,便早点回来了。」我心头突觉不安,于是再次绕到她的正面,想看看她是个什么脸色先。结果清漓下一句话,我就傻了。
「为何身上一股不良的脂粉之气?」
「额……」我可真是服了,御剑在天上吹了那么久,身上还有什么气味么。化神境难道连鼻子也与常人不同了?
清漓看我未做回答,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双瞳凌厉似剑,直插面门。
「你今日去了何处!」
「我……我今日买了衣物,还买了剑……」
「还有呢!」
我再次吞了口唾沫,下意识往后小退了一两步,「还……还被人诳进了……进了……」
「进了哪?」
「……青楼……」我犹豫了片刻,几乎就是含在嗓子里,小到连我自己都没听见的声音快速吐了两个字来。
清漓站在原地,双手在腹前紧紧的攥着,脸色铁青,「跪下!」片刻后她声调极轻的吐出了两个字,可份量却极重。
我二话不说便跪在了地上,然后低着头,悄悄抬眼去看她,清漓的呼吸越发凝重,胸口上下起伏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我知道事大了。于是便慢慢的跪着往石桌的残骸那边移去,一直移到石桌旁。接着一手伏地,一手悄悄搂住了还剩半截的桌腿。
这两天我真的是飞腻了……
清漓就这么看着我,一直都没说话,我心想,她应该不像秋儿,应该是会听我解释的吧。
「娘,其实我今日……」
「你如今简直是越发的混账!昨日还应允我要摒弃六欲,今日便敢上那烟花之地去寻欢作乐!你还把为娘放在眼里么?你是不是一天不惹为娘生气,你便不自在!」清漓气的双唇都在颤抖,她说完后,左手一抬,一根小臂粗细的木棒便落入了手中。
她两步走到我面前,咬着牙,恶狠狠的朝着我的后背砸了下来。
我彻底惊了,因为清漓今日居然揍我了……而且她刚刚的脸色俨然和一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娘亲毫无二样。这还是这十多年我认识的清漓么,她一直不都是万事都处变不惊,永远都惜字如金,对我毫不在乎,不管不问的么?
结果被清漓揍了我居然还有点高兴,还觉得很亲切。
当然我能这么轻松思考这些的最重要原因便是,我根本一点都不疼……我回头一看,清漓完全是在用气力打我,一下又一下,虽然贝齿咬的极紧,可其实一点灵炁都未用,因而我压根就毫无感觉。清漓打了一会显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举着木棍僵持了半天,双眼一闭,转而又将无可奈何的将木棍抛开了。
这也实在是没法子,倘若不用修为打我吧,我不疼,可她若是用了修为来打我……那便不是责罚了,那便成了大义灭亲了。一叶可平山,这一棍还不得给我打成粉。
不过这毕竟打了十来下,明显气是消了一些。我则赶忙抓住机会解释,「娘,我那是被人诓去的,进了闺房才知道上当了。」
清漓轻吸口气问道,「后来呢?」
「后来……她就拉拉扯扯的想和我那样,还脱了衣服,可我没同意,执意要走。只不过后来她……」我尽可能仔细的还原当时的情状,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对清漓说谎的。可之后的事确实有那么点难以启齿,毕竟我当时已然爬上了床,差点就着了道。
「后来怎样!」清漓咬牙切齿的问道,眼神也愈发可怕起来。四周的碎石断叶缓缓开始滚动,从四面八方往我所跪的方向逐渐汇聚。
「后来她对我用了媚心术害我差点着道但我胸口突然剧痛破了她的媚心术然后她就不再勉强我只是和我说她是个残妖还说我的身子很奇特但又不肯告诉我是什么之后她又告诉我被人诓了和怎么去锻剑接着走之前她想再试试我便又脱了我来不及阻拦秋儿就进来了后来秋儿生气跑了她又告诉我要跟紧秋儿可以保证自己安全我就去追秋儿了……」
我用尽毕生气力在最短时间里用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估计离憋死也就差那么一点。不过好在,周围的碎石总算是都停了下来。
清漓上前了一步,凝眉问道,「胸痛破了媚心术?是胸前哪里?」
于是我挺直了腰背,拍了拍自己的心房……
一炷香后,清漓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仰头看着天空,彷佛成了一尊塑像般,我跪在地上也不敢动,可清漓却又再没说过一句话。
「起来吧……」这是清漓消失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那声线苍凉而惆怅,令人忍不住的心疼。
我起身后掸了掸土,独自又发了会愣,直到腹中低鸣才意识到,吃饭的时候又到了。可如今别说吃饭,就连一会睡觉的地方也没了着落。
只有小九依旧睡的踏实至极,我寻了处平整的地方,将小九放下。随后便缓缓往山上走去。清漓刚刚的情状着实惹人心疼,虽说我并未真的寻欢,但此事还是因我而起。
走到清漓的院中,发现她正独自坐在石凳上,我走近一看,她的双腿紧紧靠着一起,十指交叠置于膝上,脸颊微垂看着地面发呆。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独自神伤的小姑娘一般。
看着她如此模样,我感觉自己的心都揪成了一点。我三步走到她身旁,跪在了她的脚边。她彷佛没看见我似得,依旧呆呆的看着地面。可我该说的都说了,该解释的也都解释了,而且看样子,她应该已然信了我。就这么又跪了片刻,我觉得还是该打破这个沉闷的局面,不然她难受,我看着心里更难受。
我抬手轻轻摇了摇她的腿,「娘……你看我今天买的衣服好看么。」
清漓慢慢收回目光,斜着视线白了我一眼,「刚买了新衣,便去风月之地。有何好看!」她说完后居然轻挪脚步,转了个圈,留了个后背给我。
我便只好跟着又转到她身旁,这下便几乎是贴着她的双腿,整个人都和她靠在一起。
清漓没在移位,只是不再看我。我挠挠后脖,又腆着脸的开了口,「娘,您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是孩儿江湖经验浅薄,因而受人蒙蔽,以后我一定多留几个心眼。但今天孩儿真的什么都没干,碰都未碰那女子……娘……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伸出双手分别半握住她置于膝上的手臂轻轻摇晃了几下。带动着清漓整个身子都微微晃动,可她只是抿了抿嘴,依旧不肯看我。
「娘,我给你讲讲我在流月城的见闻吧。那可是万城之城,比云溪强百倍的地方。」
「不听……」清漓低低的吐出两个字。
我顿了片刻,还是小声开口说了起来,从御剑云海的景色,流月城的美景,一直说到岚裳阁,龙渊坊,醉仙苑。我说的很慢却极其细致,岚裳阁掌柜的称赞,龙渊坊坊主的诓骗,樊姬的劝慰,一字一句,事无巨细的说给清漓听,还将那根破铁棍的来历添油加醋的吹嘘了一遍。
清漓一开始仍然固执的看着别处,可慢慢的她便将视线一点一点的转了过来。只是那蹙起的峨眉终是一直未曾放下。
说到后来,我的一只手已然不自觉的环过了清漓的腰身,轻轻将她搂着,另一手则与她的手牵在了一起,而这一切发生的却又是那么的自然,自然到彼此都未察觉到有何不妥。
她的脸颊就在我一尺外安静的看着我,我说了许久,慢慢便收了声,就只是那么傻傻的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我情不自禁的松开了她的玉指,抬起手一直伸到了她的眉间,用拇指在她那柳叶长眉之间轻轻拨弄着,将那蹙起的眉头慢慢抚平。清漓的眼神跟着就变了,变得有些恍惚和飘然。而我的手掌在抹平眉头后,却并未放下,而是轻轻贴住了她欺霜赛雪的脸颊。她的皮肤很凉,却极其细腻,宛如冰泉中沖刷万年的美玉。脸颊由圆润的颧骨划着极其柔美的曲线直至略尖的下颌,多一分肥少一分瘦。除了那双藏匿着星尘的双眸外,那张只比鼻梁略宽几许的朱唇也极其牵动人心,唇瓣轮廓清晰宛如花瓣,唇峰相靠,唇纹丝丝饱满,嘴角则微微扬起。若是抿起,便更显楚楚动人。清漓的五官极美,彷佛动之分毫便会失其完美。
面对如此倾城之容,我觉得看上一辈子都看不够。
「娘,你好美……」我的声音带着某种仰望,期许和不可自拔。清漓并未回答,但原本微凉的脸颊却渐渐温热了起来。
此一瞬,我仿佛再次中了那媚心术,可与樊姬的不同,清漓的「媚心术」让我如癡如醉,甘之若饴。
修为,境界,身份,地位在此时全都被抛在了一遍,我几乎不受控制的便缓缓挺直了身子,立起了膝盖,将自己的脸缓缓凑了上去。
清漓就那么看着我逐渐靠近,却也不躲,只是那双紫曈中暗藏的湖泊彷佛受了狂风,猛烈的摇曳起来。而眸角闪亮的高光像是照向湖面的圆月,随着我的靠近便越发的明亮。直到彼此鼻尖相近之时,清漓竟情不自禁的闭起了双眼,并轻轻放开了原本抿紧的唇瓣。而我心中对此却似乎未觉丝毫意外,彷佛一切都是必然。我缓缓用双唇靠了上去,将那饱满的唇瓣微微压下了几分,触感冰凉微甜,圆润饱满。
我的动作轻柔至极,就像是生怕因为片刻粗鲁而吻破了一滴晶莹的露珠,吻裂了一片透明的蝉翼,亦或是吻碎了一夜华美的梦境一般。
随后我微微侧头,稍稍加了几分力,舌尖扫过唇纹并暗自偷回了唇齿间的几滴甘露。
这一刻,我只觉得,我已然成仙了……
这一吻之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彷佛过了许久之后,我似乎听见了哭声,模糊之中我发现自己又不能动了,难道我又被人夺舍了?
而这次显然比上次更严重,因为我除了能听见声音外,眼前完全是一片漆黑。周遭的声音很吵杂,一开始是哭泣,长久的哭泣,断断续续让我分不清哭的人究竟是谁,之后便是法术灵炁碰撞的争斗之声,争斗之后便又是哭泣……直到最后,我彷佛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又有人似乎在推我。是谁?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呵!说什么?日晒三桿,自然是叫你起来,还能说什么!」
我被这一声顿时就惊醒了,缓缓爬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清漓的榻上,而清漓则一脸寒霜的站在我身前。
「娘……」我看着清漓,昨夜种种顿时浮现眼前,我感觉自己的脸颊顿时便烧了起来。
「娘,昨夜我们……」
清漓眉眼一抬,冷漠的问道,「昨夜如何?」
「昨夜我和你……是不是……」我想知道那一吻后怎么了,我又是怎么睡在这的。
「怎么,你还嫌昨晚气你娘气的不够么?」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们那个之后……」我越说声音越小,心扑通扑通的跳的飞快。
清漓缓缓眨了两下眼睛,语气声调丝毫未变,「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休要在此浪费时间,你今日不是还要去锻你那把剑么?」
「娘,你如何知道我今日想去锻剑?」
「不是昨夜你自己说的?」清漓说完顿了顿,冷嘲热讽般的说道,「你倒也是厉害,跪于地上说着话也能睡着。看你今早这神魂颠倒的模样,怕是昨晚又做了什么不堪的梦吧。」
「梦?」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清漓,心里的期待瞬间跌入谷底,原来这一切只是梦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清漓那动人的脸畔,唇间的柔软和甘露的香甜明明还在心头回蕩着,怎么会只是一场梦呢!
「无暇与你在此耗着。」清漓说完一甩袖摆,便消失在了院中。
我沉默的洗漱穿戴,又在桌前一口口吃完所有的食物,然后拿起剑便缓缓朝着山下走去。路过落尘故居遗址之时,我走到我昨天收拾的地方,看着满地的杂物,拿起一件后塞进怀里便又重新往山下走,而在这之间,我的脑中从头至尾却只有一个梦字。
不过其实细细想来,这不是梦又能是什么呢,若我真的吻了清漓,她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抛上九霄之外去,哪还能让我睡在她的榻上。
原先想不明白的事我都会很快抛之脑后直到彻底忘记,可眼下这个梦却如同心魔一直绕于脑中。那一吻于我而言着实太过美妙,简直可以比过与世间任何女子的水乳交融,可倒头来却只是大梦一场。铺天盖地的失落像座山一般压得我走的越发缓慢。就这么一直走到和秋儿碰面的地方,心想昨日秋儿如此生气,不知道今日还会不会在此等我。
哎,不等便不等吧,说不定秋儿也只是个梦……
我埋着脑袋,怅然若失的穿过秋儿常露面的那个树,径直往山下走去。走了没几步,屁股上猛然便挨了一脚,我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哐当摔在了地上。
扭头看了一眼,秋儿侧着身子抱着胸一言不发的看着前面。虽说心情低落,但看到秋儿在此,我还是有些喜出望外。
「秋儿……你来了啊。是不是又等我好久了。」我赶紧爬起身凑到她旁边问道。
「反正我也无事……」秋儿嘟囔着。
「昨天的事,真的只是误会,我被人诓骗,其实什么都没做……」我沉着嗓子又把昨日的事说了一遍。这一次秋儿没耍脾气,安静的听我说着,看来这一夜她的气也消了。
「好了,我信你了,不过以后不许乱跑,要跟紧我!」秋儿皱着眉厉声说落着。
我抓抓发髻无奈的说道,「可昨日乱跑的明明是……」
「今日要去哪?」秋儿闪电般的打断了我。
「去铸剑吧,昨日樊姬告诉我,锻炉在流月北边的雾霭山里。」秋儿听完便祭出剑刃,带着我一起上了天。这次御剑我只是将一只手放在秋儿肩上保持着平衡,然后便一直在出神。
直到落地,我也没说一句话。雾霭山的树木极其茂密,走进林中宛如夜晚,我们探着路往前走着,虽说我们并肩而行,但其实都只是在跟着秋儿走。
不知走了多远,秋儿终于停下了步子,「你今日究竟怎么了。」
我茫然的抬起头看着秋儿同样有些愁苦的小脸,「我没怎么啊,不是好好的。」
「你明明就是心里有事,平日里话那么多,烦人的要命,今日怎么如此安静?」
我看着她撇了撇嘴,「我昨晚做了一个美梦。」
秋儿闻言,声音不自觉的低了几分,「……既然是美梦,为何……为何还不开心。」
「因为就只是个梦……」说完我随手捡起一根树枝,百无聊赖的挥舞着继续向前。
秋儿跟在我身后幽幽的说道,「有些事便只能是梦,当不得真,若是当真便成了祸事……」
我顿下步子思量着秋儿的话,似乎从醒来到现在我都忘却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清漓可是我娘啊,我吻了自己的娘,我在期待什么,这还有何可期待?万幸只是个梦,不然我岂不是真成了衣冠枭獍?我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最近确实是太不对劲了,越来越不对劲。
我要去锻剑,然后好好的修行,早日渡劫元婴,踏入炼神合虚之境。至于那个梦……既然那么美便偷偷藏在心缝中吧。
「走,锻剑去,等我锻出神剑,立刻去龙渊坊,好好的气一气那个糟老头子,让他诓我百两银子。」我转过身一脸灿烂的的喊道,随后气势汹汹的大踏步而去。
激昂慷慨之中,我听见秋儿在身后好像叹了口气,依旧幽幽的说道,「哎,可真好劝……」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对了,这个给你!」我从怀里掏出云溪买的那枚玉簪,递到她面前。
秋儿一愣,抿抿嘴,上抬双眸看着我。
「你又给我买衣服,又给我买剑,虽说是借,可我什么时候能还上还不得而知呢。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便送你这个吧。原先我是买来送我娘的,可她又不要。放在我手里也无用,便送于你吧,你若喜欢便戴着,不喜欢便自己留着。」
我摊着手掌,那枚竹叶状的玉簪安静的躺在手中。
秋儿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缓缓探出手接了过去,可她接过去后发现我依旧在看着她,只好又慢慢抬手,将那只玉簪慢慢插入了发髻中。
她原本就娇小可爱,一身白裙配上这玉簪的点缀,更显灵动。
「嘿嘿,挺好看的!」
秋儿埋低了脑袋,伸出双手便使劲把我往前推,嘴里慌乱的催促道,「快走吧,再磨蹭下去,太阳落山都找不到锻炉。」
「哦……」
我们加快了脚程,直到踏入了大山深处的一处谷底,才终于发现了一片巨大的遗迹,地面由原本的泥土转而成了遍布苔藓的青石板路,石板上还雕刻着各种奇怪的图案,而这青石板路还不止一条,但都通向了前方树木更为茂密的幽径之中。我拉着秋儿缓缓往前走,弯腰避过头部的藤蔓荆棘,踩着青石板,越过积水。最后终于看到了远处有一个十丈见圆的平台,圆台顶部已被茂密的枝叶封死,一点光都透不下来,而平台外一圈则环了几座被藤蔓缠满的立柱,立柱顶端飘着绿莹莹的火苗,而一个四方锻炉正在当中。
「果然不难……」
「嘘……」我刚想说话便被打断了,刚刚光顾着看锻炉了,这才发现,圆台上竟然躺着许多,人?因为距离太远,而且地面上青苔又太厚,我根本不能确定是不是人。
于是我们小心翼翼的再凑近了些,蹲下身子藏在一侧的灌木后。虽然距离还有些远,但台上的景色却已然十分清晰。
圆台上躺着的果然都是人,有些都已然被青苔裹住,长了一身的绿毛。
「看那!」我拍了拍秋儿指着圆台一角。那里有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子,赤裸着身子,正埋着头上下动着。
「她在干嘛?」
秋儿皱皱眉,也摇了摇头。于是我便拉着她悄悄的围着台子转了一圈,躲到了女子侧面的灌木蹲下,这下打眼一看,给我吓了一大跳,原来地上还躺着一个男子,那女子正埋头含着那个男子的阳具,上下吞吐着。吞吐了几下后,还伸出长的吓人的舌头从根部妖娆的舔至顶端。随后她直起身子,跨至男子腰部,一手握住他的阳具,慢慢塞入了自己的身体里。一阵略显沙哑的呻吟后,女子便快速摆动臀部,上下猛烈的运动起来。
这种事,听别人说或是看书上写自然是不可能有眼见刺激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男女交媾,惊讶的嘴都合不拢。
突然一只白嫩的小手伸过来挡住了我的双眼,「你不许看!」
我眼前一黑,这才返过神来,于是便移开了视线看下侧边,结果发现秋儿伸手挡住了我的眼睛,结果居然自己还睁的老大的。
「你不让我看,你自己还看!」
秋儿这才回过头,满脸红晕,气急败坏的举起手狠狠敲着我的脑袋,「我又不是在看那个!」她这一嗓子明显忘了压音,顿时惊动了那个女子。
她看着我们的方向张开嘴猛然大吼了一声。
随后便是一阵强劲的阴风袭来,将我和秋儿藏身的灌木吹的一干二凈,我想都没想便将秋儿拽至身后。
「你别沖动,这是百年阴尸,你杀不了它。」秋儿在我身后小声说道。
「那也不能等死吧,你放心,我杀不了它,它也未必弄得死我。大不了就耗着呗。」按我的一贯经验,如果觉得战无可避,那必然要先下手为强。于是我几步便沖上圆台,没想到那女尸看我上前居然后退了几步。
而地上刚刚与她交合的男子已经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成了一具干尸,我从上到下扫了它一眼,只可惜剑还没铸成,那唯一可行的便是只能去扭断她的脖子了。我暗自运气后,便一个箭步跳了过去。
不曾想,那女尸跑的比我还快,又和我保持了刚刚的距离,半伏着身子警惕的盯着我。
「秋儿,你瞧,它居然怕我,哈哈!」我兴奋的扭头喊道。
「怕你又如何,只要周遭有尸体它便是不死不灭,你看看这周围。」我环顾一圈,忍不住吞了下唾沫,确实倒处都是尸体,多到下脚都难。
就在我和秋儿说话间,那阴尸居然偷袭而来,此时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刚刚的女子模样,浑身的骨头都从皮肉中伸了出来。双手更是化成了鬼爪,指甲一尺来长,闪着利刃般的银光。而此时周围的气息也变得更加阴沉粘稠,压得的人喘不过气来。
「小心!」秋儿大喊一声也跟着跳了上来,我刚一回首,那利爪便从我心口处猛然划下,噼里啪啦的直冒火星。还好我今日换了身衣服,不然我那二十两可就完了。
阴尸一击之后见毫无效果,眼神顿时变了,而我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伸手探去想要掐她的脖子。结果我手握住它之时,刺啦一声便开始冒起烟来,阴尸连连甩手后跳而去。
我手上沾满了绿色的粘液,带着股腐臭嘀嗒往下落,可给我恶心坏了。
「你这什么鬼招数,脏不脏啊……」
「她才刚修出人形,根本不通智识,你和它说这些有什么用。」
阴尸看了看手臂上缺损的那一块,呼吸逐渐加重了起来,鼻尖也不断喷出阵阵白气。它扬天怒吼了一声,一股浊气以它为圆心化为了强劲的阴风呼啸着朝四面八方而去。若不是我提前运气抵挡,恐怕要被这风吹走。下一瞬,圆台一圈由下向上突然出了一道水帘,一直延生到顶。彻底封死了我们离开的路。
而后我和秋儿脚下突然出了一滩水纹,随着水纹逐渐扩大,剎那间变成了一汪黑色的水涡。我刚想看看是个什么东西,身旁的秋儿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蹭的一声将我拖到了半空中。
「小心,有毒!」每当秋儿落地,那水涡便会跟着出现在脚下,秋儿只好拽着我不断的躲闪。
「秋儿,没事,我百毒不侵,你放开我。」
秋儿在跳闪的同时还不忘抬手敲了下我的额头,「这是弱水,重如千金,沾之既腐。」
「额……那就算这样,我们也得先解决掉这阴尸啊,不然总一直躲闪也不是办法。」
「不行,不行,她已用弱水蔽体,太危险了,你不许去!我们等等寻得时机,便离开此处。」
「可我剑还没锻啊!」我看着远处的阴尸,她已然变了副模样,浑身的骨骼都已融化,全身皆是流动的黑色液体,就连移动也宛如一捧浪潮。而四下的阴气越发的凝重起来。只觉得自己身骨之上都附着了如灌铅般沉重的气息。
随后阴尸再次怒吼了一声,那原本几尺大小的水涡突然增大了起来,眼看便要将整个圆台沾满,而秋儿则再也找不到落脚之地。其实秋儿已然非常厉害,那么小的个子拖着我这么重的身体飞来闪去了半天。可眼下,无论如何都必须得落地了。虽说沾之既腐,但我肯定要比秋儿更能坚持吧。
想到这我手腕一用力,在半空中将秋儿娇小的身体拉到身体,随后一手搂过肩,一手抄过腿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随后任凭自己落在弱水之中。而原本那一圈封住退路的水帘已然由上弯曲了下来,在顶部汇成一点。彻底把这个圆台包成了一个水球。
我双脚踏地之后,彻骨的寒冷便从脚下袭来,真的是冷的骨头都酥了。而此时我的脚也已经牢牢的被水涡抓住,根本动不了分毫。而秋儿缩在我怀里,就只顾着傻愣愣的看着我。看着满地的弱水,我一眼便看到了那位于圆台正中的锻炉。
「秋儿,站上锻炉去。」说完,我把她整个举起,用力往前一抛,秋儿回头看着我,虚踏了几步后落在了锻炉之上。
而阴尸似乎终于找到了机会,它彷佛从一开始就只把我当作了最大的威胁,对于一旁的秋儿根本理都不理。当秋儿尚未落地之时,一阵黑色潮浪便已然铺面而来,这黑水砸在脸上简直比座山还重。差点给我拍晕了,径直将我压躺了下去。
「落尘!」秋儿声音也彻底被四周粘稠的弱水所掩盖。
「别过来!」这是我被潮水淹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很快,万蚁噬骨的痛楚逐渐遍布全身,可这于我而言,倒还是能忍受的住。可弱水真正要命的也许并不是这个,而是这水又黏又重,落入其中根本就无法挣扎,时间一久就算不被腐蚀之死也得被淹死。我突然想起以前说书先生所说的话,冥界弱水三千,鹅毛不浮。
就在这时,漆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模糊的白光,难道又是清漓来救我了?
「少侠,撑住,我这就拉你出来!」怎么是个男子的声音。
我还未来得及细想,一股清泉沖破了眼前的黑水,泉水化作了一只手抱住了我的身子,一点一点把我拉了出来。
刚一离开水面,秋儿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将我带上了她的剑刃。
「少侠没事吧。」
我只顾埋头干呕着根本没空去看来者何人,但还是举手摆了摆,示意没事。秋儿便一直紧靠着我,用手轻拍我的后背。
「弱水之下,还能活命,看来少侠也非等閑,少侠暂歇,容我先去会一会此妖邪。」
我吐了几口后总算是缓和了过来,在秋儿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眼前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踩在一块寒冰之上,在空中来去自如。而原本水球的顶部已被冻成了冰,碎了一个大洞。
男子单手叠指至于身前,下引潮水压住了弱水沖击而来之势。随后手握长剑,径直沖向阴尸。阴尸闪躲不及,一剑便被砍下了半个肩膀。而后,男子默念心诀,手中长剑分出万刃,化为剑雨再次侵袭而下。
阴尸将体中骨刺尽数排出,化成了骨盾,将剑雨挡在了外面,可当它再次露头之时,男子已闪身至它身后,一剑便削去了它的脑袋。
潮起的弱水瞬间便落了下去,可男子还未来的及起身,从那团肉尸之中便又生出了一个脑袋,比原先的还要丑陋,而弱水也再次倾巢而去,直接压了过来。
两人一来一去激斗之时,我只能远远的看着,因为身体里的感觉着实有些不善。刚刚侵入体内的弱水此时就在身体中横沖直撞,每一寸皮肉经脉都在被牵引拉扯。
「你是不是还不舒服?」秋儿捧起我的脸,关切的问道。
「可能是没吐干凈,没事,我撑得住……」
可我不断渗出的冷汗并不足以支撑没事二字。一瞬间,秋儿的眼神就变了,变得极其吓人,后槽牙也是咬的吱嘎作响。小圆脸满是寒气,斜眼死死的盯着阴尸的方向,小拳头也悄悄握紧了。
我赶紧抬手搭上她的肩,「你不许去……那弱水好厉害,就在这陪我,哪都不许去。」
她鼓了鼓腮帮子,白了我一眼,便又开始帮我轻拍着后背。
那阴尸果然是不死不灭之身,白衣男子已杀了它十次有余,可依旧没有改变现状。而且那阴尸的体型身手似乎还变得更强了些,相反男子抑制弱水的水势却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我此时已经盘腿坐在了剑刃上,屏息去抵御体内弱水的侵扰,可慢慢的我便有了一股烦躁感,这股熟悉的烦躁感又渐渐的拉出了我体内那似曾相识的灼气,这股灼气也不知从那冒了头,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在我体内蹿了起来,追逐着体内的弱水,随后便交织在一起,互不相让。
我的身体越发闷热,灼气混合着弱水又开始四处寻找出口。我真想给身子开个洞,免得总是遇上这样的情况,这种憋屈的膨胀感着实难受的很。等到体表的汗毛都立起来之时,我知道差不多到头了,因为我现在哪怕张口呼上一口气都是滚烫如巖浆一般。
我突然站起了身,整个人紧绷成一张弓,双手握紧拳头拼命的用力想要把这股灼气散出去。而此时圆台上的弱水也终于沖破了白衣男子的限制,铺天盖地的涨了起来。
我仰头吐出一口白气, 飞身跳下了气刃,用尽全身的力量狠狠将拳头砸向了地面。一瞬间排山倒海的热浪喷涌而出,一直蔓延到数十丈外。无论是弱水还是白衣男子的清泉都在这股热浪中被蒸发的一干二凈。
就连整个圆台上所有的尸体都被烧成了黑灰。白衣男子反应灵敏,迅速升高了十余丈,而阴尸那原本粘稠的肉身被烫了个干干凈凈,只剩下一具骸骨。
它在瞬间将一抹弱水护在了身下的最后一具尸体上,热浪落尽,白烟散去之际,它又利用这最后一具尸体恢复了肉身。而我已然眼疾手快的越到它的身旁,一手便掐住了它的脖子,它赶忙抬起双手紧握住我的臂膀,没想到的是,这百年阴尸力量极大,一时间我俩竟势均力敌。
而白衣男子也拍马赶到,一剑刺入它的胸膛,可剑势却被最后那一洼弱水给吸住了。于是三人纠缠在一起,陷入了僵局。我扭过头大喊了一声,「秋儿!」
秋儿闻言,立刻摊开双手,各叠二指,随后交汇于胸前,整个身体微微上浮泛着莹莹的紫光,随后翻转手腕,二指向天。
随后一道青紫色的天雷从天而落,沖破了茂密的枝叶,雷势极大,可见之处皆是紫白一片。而这澎湃的雷势最后竟化为了一点正击在阴尸的天灵盖上。我只感觉瞬间臂膀上的力量就消失了,便赶忙后退几步。白衣男子也连忙撤剑而走。
可天雷却未断,连续三道雷接连而下。可其实第一道雷那阴尸便已然气魄俱灭了。看来她是铁了心要把这五雷劈完啊,于是我小跑到秋儿身边,伸手将还浮在半空的小丫头给摘了下来。
「秋儿,别劈了,再劈圆台都要碎了……」她贴在我怀里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我,小脸雪白,鼻翼也因为激动而不断地起伏着。
一切尘埃落定,我拉着秋儿走到白衣男子身边,而就在此时,又有一位男子身着红衣御剑飘摇而下。一落地便大呼小叫起来,「我说师兄,你也不等等我,倘若你有个什么闪失,我如何向长老们交代。」
白衣男子看着他只是摇了摇头,随后走到我身前一拱手,
「在下乃天玄山弟子渐川,多谢两位少侠出手相助。」
「你是天玄山弟子?」天玄山果然是正道第一大派啊,到处都是门徒。这时身后的红衣男子挤上前来插着话,「什么弟子啊,我师兄乃是天玄三垣之一的紫薇垣,乃是剑仙传人。」
「舞墨,休要张狂,此二位皆是大能之辈,这百年阴尸吸了当年禾洛上仙锻剑弱水之力,已为大害,倘若不是得他们相助,我刚刚恐是兇多吉少。」
我听闻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刚刚可是你先把我从弱水里捞出来的,不然我就憋死了。」
「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我叫落尘,她是秋儿。我们乃是散修。」秋儿默默站在我一旁,看着远处也不言语。这时舞墨一脸笑意的却凑了上来,「姑娘,我乃天玄二十八宿之一,敢问姑娘年方几何?」
我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挡在秋儿面前,「你有何话,和我说便可……」
舞墨凝眉笑道,「这是为何,难不成秋儿姑娘不会说话?」他说完身姿一转,又绕到了秋儿面前。
「姑娘如此身手,若是无门无派,何不加入天玄山,师承名门正派岂不光耀门楣。你放心,若是入了门成了我同宗师妹,我定然护你周全。」
我心里莫名的着急起来,可若是总拦着又显得有些刻意,只好目不转睛的看着秋儿。
「不必……」
秋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来。
「姑娘,行走江湖若是无门无派,着实不便,若姑娘不愿受门派束缚,做个外门弟子也好啊。由我推荐,此事不难!」
秋儿扯了扯我的胳膊,「你问他吧,他若去我便去,他若不去我便也不去。」说完背手又闪去了我的身后。
哎呀,这丫头可真是太给我面子了。
「我不去……我们散修惯了,暂无入派的打算。」渐川闻言只是默默点头,眉眼间只有些遗憾,而舞墨却不免唉声叹气起来,不住的打量着秋儿的背影,我下意识的又往秋儿身边靠了靠。
「少侠既为天玄门人,可知天玄山有没有一位以木为术的空冥大能之人?」我这里有太多关于天玄山的谜团,如今正好碰到门内之人,还是应该找机会询问一下。
渐川点了点头,「兑率宫长老木玄子便是空冥大能者。」
「那他还活着?」我非常直白的问道。
渐川一愣,「自然是活着的。少侠何故有此一问?」
「只是听了些无聊的传闻,我再问你,天玄山风玄子是怎样的人?」我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连追不放。
「风玄子长老宽厚仁慈,道法精湛,在门中声望颇高,就连我也得过他的指点,自然是正道大成之人。」这和飞梦所说简直天地之别啊,可眼下也无法问的太过露骨,我只能把话题岔到别处。
「天玄山不亏是第一大派,八宫,三垣,还有二十八宿,人也太多了。」
不得不说,渐川这人品性极好,他闻言便很耐心的解释给我听,「天玄确实分了乾元,坤元,巽沂,震厉,坎盈,离咎,艮守,兑率八宫,其中以乾元天玄子师尊为首,乾元宫下设紫薇,太微及天市三垣,其余七宫各有四宿,合曰二十八宿。但这些都只是预设之位,天玄门规之一便是宁缺毋滥。因而有成者也不算太多。眼下天市垣便无人得名,二十八宿其实也只有一半在位。而那些分门外门弟子其实并不能算的上是真正的天玄门人。故而师尊一直求贤若渴,希望有能者入我门派助正道一臂之力。所以还烦请两位少侠多多考虑一番。」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自然也不好再回绝的太直接,
「嗯,容我们想想,日后再说吧。」
渐川点点头,「还未请教二位道友为何会在此处?」
「哦,我来锻剑的。」
我刚说完,舞墨就噗嗤的笑了出来。随后捅了捅渐川的后背,小声说道,「看来那老爷子又白赚一百两。」
渐川也面露尴尬之色,但他还是表现的十分有礼,反正我买都买了,爱笑不笑吧。
「那你们来此何干?」
「我等只是听闻此山总有人无故失蹤,便前往调查一番,不曾想原来是有邪物作祟,看来之前锻剑之人怕是都死于非命了。眼下邪物已除,我等还需回山复命,便在此别过了。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二位同宗修行,共守正道。这是在下的紫微星牌,日后若有不便,可以此为信物,在下必当竭力相助,告辞!」
渐川递给我一块圆形的木牌,再一拱手,随后便御剑而起。舞墨则看着秋儿喊道,「姑娘,我们有缘再见啦。」
待二人走后,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此人可真是欠揍……」秋儿却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抿嘴浅笑。
我摘下背后的棍子,走到锻炉边,将棍子放了上去。
片刻后,我扭过脸看着秋儿问道,「然后呢?」
秋儿闻言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你问我?」
「不然呢?我不会锻剑啊……」
「……我也不会啊……」
于是我们两人围着锻炉傻愣愣的发了半天的呆。
「锻剑,得有火吧……」秋儿撇撇嘴说道。
「嗯,还得是天火呢,可我去哪找天火?」
「你刚刚不是放了一把那么大的火么?」
我皱着眉看了看光无一物的圆台,犹豫的回道,「我那是天火么……」
「万一呢?」秋儿毫不在意的说道。
「也对……」我捏了捏鼻子,不管怎么样,总要试试看。可这时我才想起,「可我不知道怎么放的火,每每都是它自己出来的。」
「那你就想着刚刚体内的知觉,再试试看呗。」
既然秋儿都难得这么鼓励我,我自然不能让她失望,于是我沉下心,双手按在锻炉上,开始感受刚刚那一刻的知觉。
可感受了半天,我也没感受到什么东西。
「不行,身体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秋儿侧扬着脑袋想了想,「你会不会只有在遇险或是情绪激动之下才能使出那火来?」我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特别兴奋的时候也会。」我诚实的补充了一点,因为那日晚上在清漓的池子里,我就是因为太兴奋才把那泉水煮熟的。秋儿闻言脸颊顿时便红了,接着二话不说,上来就狠狠踹了我一脚。
我摸着屁股站起身,「又怎么了?」
「兴奋什么兴奋,你想怎么兴奋?」
「我不是那意思……」我心虚的又走到锻炉边,想再试一试。
这时秋儿突然换了个口吻,十分认真的说道, 「不然我劈你吧,焚雷诀,殷雷咒再加上五雷轰?」
听见这话,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背过去,「你想直接把我给超度了啊!」
可秋儿已然自顾自的下定了决心,她轻盈的后撤了三步,瞬间叠起手指,大喊了一声,「专注于心!」
「哎,你别……」别字刚说了一半,一股汹涌澎湃的巨雷鸣直接砸在了我双肩上,差点就把我压的跪在地上。
这股雷压源源不断,浑身上下每一处皮肉都被电的死去活来,我这心里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可不曾想,丹田处居然真的热乎了起来,我连忙集中注意力,一边承受着巨大的震慑和心神的动蕩,一边努力引导着那点热气。
渐渐的,那股灼气慢慢露了个头,而此时,秋儿的雷术也增强了威力,极度的反压之下,灼气却逆势上涨,瞬间便膨胀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这个破旧的锻炉,这一次,这股灼气并没有在我身体中乱窜,而是径直往我双手而去。
我跟着大喝一声,热流从掌心喷涌而出,瞬间便将锻炉包裹住了。于此同此,双肩的雷压终于被撤走了。浑身轻了之后,掌心的热流更甚,突然砰的一声,燃起了鲜红的火焰。整个锻炉跟着便发出了磨擦扭转的声响,彷佛是被这火焰给启动了。难道一直藏在我体内的真的是天火?他们说的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指这个?
信心一旦上来后,感觉全身的经脉都更加通畅。这股热浪似乎根本不需要灵炁的支撑,彷佛就源自我体内原本便存有的力量。
锻炉之上火焰熊熊的燃烧着,一开始那柄剑还无甚动静,但很快便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我屏住呼吸,进一步催动着双手的热浪,火焰顿时又抬高了几尺。剑身中先是传来了一阵哀鸣,但随后一个如魅影般呈倒三角状的巨大魔脸从剑中膨胀开来,嘶喊着一直涨到一丈来高。魔灵张开血盆大口便沖我的面门而来,而我则咬紧牙关,彻底搂住了锻炉,将体内所有灼气都释放了出来,火焰瞬间将魔灵埋了进去,而魔灵拼命挣扎着又露出了头来。
于是这场较量进入了你来我往的焦灼状态,谁都不肯认输,我浑身已然变得血红,每一寸骨肉都剧痛无比,可却依旧死咬着牙关不肯松懈半分,既然我的火正是天火,那我就算是死也要把你给炼了!
我和剑中的魔灵完全就在对拼着彼此的极限。可能是我第一次有意识的引导出体内的阳炎业火,运用的还极不熟练,根本没办法把热浪聚集在一点上。而此时我周围一圈已经模糊一片,整个锻炉都被这焚灭一切的烈焰围绕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因为明显身体已经逐渐失力,仿佛要燃烧殆尽了一般。
就在此时,火光一片中突然闪入了一抹白色的倩影,秋儿绕到我身后,一把贴住了我,双手则绕到身前搭在了我的胳膊上。
我自然知道现在我的身体有多烫,可根本没办法开口让秋儿走开。很快,一阵热流顺着秋儿的玉指传到了我的臂膀之上,接着便由我的手传递到了锻炉中。锻炉中的烈焰顿时裹上了一层淡紫色的电光,随后便径直沖高了一丈多,直接把魔灵埋在了火焰之下。魔灵的嘶喊吼叫逐渐成了一阵阵的哀嚎,到最后终于连声响都听不见了。
而此时我们的气力也依然到达了极限,火焰逐渐小了下来,魔灵在最后的挣扎中终于被完全烧尽,啪的一声,魔灵的残骸凝结成了一枚湛蓝而晶莹的玉珠,这应该就是剑灵了吧。剑灵漂浮在半空中,发出柔和的光,随后缓缓下落,掉在了那根破棍之上。一时间光芒大盛,刺得我们根本就睁不开眼。
等光芒褪去后,一柄长约四尺的剑安静的漂浮在锻炉之上,缓缓向四周散发着光芒。剑柄呈青色,上面隐约有亮银色的花纹,剑格虽窄但如玉齿倒插在剑柄上,剑身修长轻薄泛着淡蓝的荧光,勾勒出两条笔直的剑槽,两刃极薄近乎透明。剑柄剑身宛如融为了一体。
我松开搂着锻炉的手臂,看着那柄剑,缓缓伸出了右手,剑彷佛受到召唤,左右摇摆了几下后便调转了方向,直接落入了我的手中。
我拿着这柄仍在泛着光亮的神剑慢慢转身看着秋儿,一脸的呆滞,「秋儿,我真的锻成了……」
此时的秋儿双瞳也摇曳着淡淡光华,语气轻柔至极,「是,你锻成了!」
我看着手里的剑,顿时兴起,一个后翻跳下锻炉,随手便舞起了我已练了十余年的天引剑法。从一式至二十二式,每一招我都早已烂熟于胸,如今长剑在手,我终于可以将这一招一式展于眼前。
我越舞越是起劲,慢慢的体内那股热流又泛了起来,一剑挥下后,剑身突然着了火,随后我再次用力往前一挥,烈焰顿时从剑尖抛洒了出去,一丈外的几棵参天大树,顿时被拦腰斩断,各自焚烧,直到变成了灰烬。
金丹之前,五行皆可修行,可入了金丹后,必有一属灵根极强,可作主修,天资极高之人也可修两属灵根。而我入了金丹后却一直不知自己所拥有的五行灵根。现在看来,我应当是火灵根为尊了吧,而秋儿自然是雷灵根,至于清漓么,七灵俱全,强至无理……
等舞完剑后,我发现周遭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刚刚舞剑之时并未察觉有剑气,可眼下方圆三丈内寸物不立。我再次低头看着手中的长剑,这就是神剑之威?我这么一个毫无灵炁之人也能做到如此地步?那也太厉害了吧。而秋儿在旁看着我舞剑时,脸上就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
我收起剑后,跑到秋儿身边兴奋的说道,「快,秋儿,咱们去龙渊坊,我得好好气气那个老头子。」
秋儿顿时一脸苦相,「你还真要去啊!」
「那是自然!」
片刻后,我再次换了身干凈衣服,兴沖沖的跑到了龙渊坊门口,站在门外大声喊道,「坊主,你看这是什么!」
坊主打眼一看,手中的铁锤顿时落在了地上,傻愣了几瞬后,快速跑到我面前,将我拉倒了一旁的僻静之处。
「少侠,你当真锻成了?」
「是啊,差点就死那了?你知道锻炉那有什么,百年阴尸!之前从你这买剑去锻的人估计都死了。」
坊主虽然和我说着话,可双眼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过这柄剑。
「少侠可真是神人啊,不过既然已得神剑,便万不可再如此招摇了。难道少侠不知怀璧其罪的道理么?」
我想想,点了点头,老头说的确实有道理。一个摄魂铃还没解决呢,眼下又有了柄神剑,以后估计麻烦会更多。
「少侠可否借老夫一观?」我随手便递了过去,顺口说道,「你可别想抢走了啊?」
「少侠说笑了,神剑认主,便是抢走也无用。」明明在我手中无比轻盈的剑在老板手中却显得沉重不已,可他依旧不肯放手,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打量下来,最后居然落下了泪。
「果真是名不虚传啊,纵使我再锻上百年的兵刃,也锻不出如此神兵啊!」他看完后一闭眼又将剑还到了我手中。
「少侠稍等!」老头说完掉头便走,很快就拿出了一布包来,「此乃北海冥蛟之皮所做的剑鞘,坚韧无比,也是识剑识主的灵物,用它来纳此神剑正合适。老夫便将此物赠予少侠,已藏神剑之光。」
我接过这青色的剑鞘,将长剑一插而入,还真合适。
「那便多谢坊主了。」
「不用谢我,是我该谢你,多少年了,这把剑终于找到了主人!真是可喜可贺啊。愿少侠持此神剑斩妖除魔,惩恶扬善!」我原本是想来气一气这坊主,结果现在场面弄得居然还有些感人。人家还送了我这么好的剑鞘,一时间是善是恶,是骗是真,我倒有些弄不清了。
「对了,既然神剑已认主,那少侠可曾为它取名?」
「我取么?」我睁大了眼睛问道。
「少侠的剑,自然是少侠取了?」
我皱起眉摸着下巴,「这得容我想一想。」可能是给神剑起名这事比较有纪念意义吧,坊主一点不着急,就在那安静的等着我,就连秋儿也在一旁看着我。
我在脑中将之前说书先生和话本里所有的神兵利刃都想了一遍,既然是神剑,那名字自然要显得它厉害才行,不然和普通剑有什么区别。
半晌之后,我一拍手掌,坊主和秋儿顿时抬起头,「我决定叫它,九天十地断浪斩风分光剑!」
坊主手里装剑鞘的布袋无声的落在了地上,他揉了揉耳朵反问道,「少侠说,叫什么?」
「九天十地断浪斩风分光剑!」
坊主听完沉默了许久,最后重重叹了口气,「看来就是神剑也有眼瞎的时候。」接着便摇着头转身而去。
我再转头看向秋儿,她的脸色也不比坊主好多少。
「怎么了,不行么?」
「行什么行,你这起的什么破名字!」
「可这名字显得这把剑厉害啊。」我坚持着说道,秋儿看着我只是睁大了双眼,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我便又耐心的解释给她听,「你看啊,就比如掌,‘断魂掌’听上去必然是要比‘掌’更厉害的,而‘霹雳断魂掌’呢,又肯定比‘断魂掌’厉害,那如果是‘乾坤霹雳断魂掌’,那必然就更厉害了。所以按照我一贯的经验,名字越长就越显得厉害!」
「你……你,哎呀,真是,真是气死我了!」秋儿捶胸顿足,不住喘着粗气,最后她想了想,又对我喊道,「你不是说这把剑是洛宁剑的儿子么,哪有儿子比娘名字长这么多的?」
我突然意识到,秋儿似乎想踏入我的领域,然后尝试说服我,那我肯定得给她点面子。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叫断浪斩风分光剑吧,这个短。」秋儿死死盯着我,大眼睛蒲扇了几下后,终于再也忍不住,扭头便大步而去。
我赶紧将剑背好,颠颠的跟了上去,凑在她身后不住的说道,「怎么了啊,你真的就这么不喜欢这名字么?」
「是!」秋儿回过头大喊一声,然后又再次往前走去。
我想了想,又低声说道,「其实我原本还起了一个名字的,若你不喜欢这个,那我便用另一个好了。」
秋儿止住步子,回头问道,「什么名字。」
我微微侧开视线,脑中浮现着一个人影,轻声说道,「叫……清尘剑。」说完后,我就觉得自己的心噗通噗通跳的特别厉害。转脸看着秋儿,发现她的眼睛愣的比刚刚还圆,就连嘴都张了开来。
「怎么了?这个也不行?」
片刻后,秋儿慢慢摇了摇手,随后跟着又摇起头来,「不行,不行,这名字……这名字一点不适合男子汉大丈夫!算了算了……你还是叫那个什么什么分光剑吧。」秋儿默默叹了口气。
「叫断浪斩风分光剑。」
「你闭嘴!」
「哦……」
傍晚时分,我兴致沖沖的回到了清漓山,一路小跑到落尘故居遗址,发现昨日乱糟糟的一片已经被打扫干凈,就连那个大洞也被填平了,但上面什么都没有。远远的便看见清漓站在山上正俯瞰着我的院子。
我赶紧跑了上去,一个健步沖到清漓身旁,和她一起看着山下。
「娘,我的屋子呢?」
「昨天不是毁了?」清漓波澜不惊的说道。
「我知道啊,可你不是说再建便是?」
「你自己不会建么?」清漓恶狠狠的把话头抛了回来。
「可我不会建屋子啊!」我委屈的说道,学道这么多年,何时学过木瓦工的活计。
沉默了片刻后,清漓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也不会……」随后便转身往屋内走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挠了挠后脖,怎么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呢。而手上一伸则摸到了剑柄,便顿时什么都忘了,转身边跑边喊道,「娘,给你看看我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