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夏娜？”

  　　身边的女孩突然跑开，以为发生什么事的莱维连忙想要叫住。却发现夏娜只不过是将手里的面包店袋子扔进两栋房子间小巷里的垃圾箱。

  　　想必她的‘父母’一定是严肃认真带点古板的性格。一方面碍于年龄而忽略了生理常识的教导，又很好地传授了为人处世的基本礼仪。当然，莱维知道不一定是遗传学上的亲子关系，但偶尔从夏娜露出的幸福回忆中，能够感觉出那是等同于父母般的亲密关系。

  　　“发什么呆啊，快点走吧！”

  　　夏娜跑回莱维身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走出几步却发现没有听到应该从身旁传来的脚步声，回头见到正用古怪眼神看着自己的莱维。只是个工具，没必要在意人类的事情，是夏娜从踏入人类社会就抱持的理念。以前的她也确实忠实执行，除了必要地食物采购，从不与人类过多接触。夏娜清楚自己的样貌和打扮总能吸引途人的目光，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也不是她需要在意的事情。除了自己的职责，其他一切存在不过是比空气还要虚无缥缈，不值得浪费精力加以关注。可为什么这个男人的目光总会让自己有种奇怪的感觉？面部温度升高，心脏运动频率加快，是生病了？不对，自己的身体没有这种人类机能。那么难道是魔法？他是自己的ＭＡＳＴＥＲ，没必要暗中做什么手脚吧？只要有令咒存在，自己就根本无法违抗不是吗？

  　　夏娜小脑袋里转着的想法，莱维如果知道的话，大概会哭笑不得吧。实际上从她去扔垃圾的时候，莱维就感觉到了一股隐约的英灵气息。之所以注视着夏娜，是想要知道她有什么应对的意见。从她莫名其妙的表现看，即使猜不出具体想法，至少明白了她并未发现对方气息这一事实。

  　　“唉。”

  　　凛不是说过能够成为英灵的都是叱咤一方的英雄人物吗？为什么自己身边尽是些懵懵懂懂的小女孩？无论灵梦、伊芙还是夏娜，都没有表现出凛所描述的英灵形象。这也是他对圣杯战争总是认真不起来的原因之一。真是像凛所说，为了争夺实现任何愿望的天之杯，所必须的残酷战争？难道真的是某位青春期活力过剩无处宣泄的女生的臆想……

  　　“嗯，走吧。”

  　　挪动脚步走到正等得不耐烦的夏娜身边，手刚搭上她的小脑袋就被一阵摇晃甩开。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配合自己的话，夏娜挺起小小的身子，气势不错，但终究改变不了外表给人的观感。从路人露出的微笑就能做出评判，无需莱维多余的反驳。

  　　“是我的错，夏娜小姐。”

  　　弯腰做出邀舞的姿势，拉起夏娜的小手，在被好事者围观前离开。

  　　“哼！”

  　　脸扭向一旁摆出不屑的样子，但也没有拒绝。任由男人的大手将自己包裹，转弯离开了人潮渐渐多起来的十字路口。

  　　“如果在这里碰到其他ＳＥＲＶＡＮＴ，该怎么办？”

  　　“打倒他！”

  　　莱维说话的同时有意将夏娜的身子牵引到能够清晰看见逛街游人的角度。没想到她对此毫无所觉，是没有想到伤及无辜的可能，还是抱着成大事不拘小节的洒脱？莱维一时弄不清夏娜的真实想法，但也打消了提醒她发现其他英灵的念头。前方，大概三百米。应该是进行了气息屏蔽，不如伊芙职阶赋予技能所达到的完美，也成功降到了很难让人察觉的微弱地步。所处在的街区还算熟悉，莱维记得不远处就有一条小巷，只要转进去，就能在不引起夏娜怀疑的前提下暂时避开。从魔力的波动能够判断出是上次和灵梦交手的英灵。根据推断，这位英灵属于冷静理智的类型，从现在仍保持着舒缓步调能够为推论增添砝码。毕竟夏娜是毫不遮掩任由魔力随风四散，简直与挑衅无异。估计他也不希望被无关者目睹英灵间的战斗吧。凛曾提起过圣杯战争有类似的保密原则。尽量避免目击，不得已情况下需优先排除目击者。所以英灵间的战斗一般选在僻静的午夜，总不能在人潮拥挤的日间，先来一轮屠杀然后再交手。所以莱维有把握对方能够理解自己的想法加以配合。

  　　至于自己身边的几个ＳＥＲＶＡＮＴ为什么都毫无英灵的自觉，正是莱维和凛头疼不已的问题。反正已经接近尾声，想着麻烦即将过去，莱维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已经能够看到巷子的入口，只要转进去，就能避免无意义的麻烦，莱维拉着夏娜微微加快脚步。

  　　“啊！老师！”

  　　听见前面路口传来的声音，莱维恨不得一头撞进旁边的墻壁。想着干脆装作没听见，继续走进巷子，却被身边不明事态的夏娜破坏。

  　　“有人在叫你。”

  　　被夏娜拽着转身，既然事已至此，只好希望对方的ＳＥＲＶＡＮＴ能够体谅自己的一翻苦心。

  　　“啊，你是……”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上次那位无缘见面，击伤灵梦的罪魁祸首。挺拔的身材，坚毅的面容，无不与自己分析的性格特征吻合。仔细注视能够看出眼神中的一丝无奈与尴尬，果然对方也有着避免在闹市开战的想法。可惜一个懵懂的ＭＡＳＴＥＲ和一位懵懂的英灵，破坏了两人无意中形成的默契。

  　　“我、我叫阪井、阪井悠二，是高一的新生。”

  　　“阪井同学，初次见面，你认识我？”

  　　能够认出自己并不奇怪，叫做阪井悠二的男生看起来属于优等生行列。难道是不善言谈的书呆子，还是发现了自己和夏娜的身份？之所以做出以上猜测，单纯是由于对方结结巴巴的自我介绍。其实这倒不能怪在阪井身上。缺乏老师的自觉，所以莱维没意识到这个时间逗留在街上的学生有着旷课嫌疑。早在阪井叫出那声‘老师’的时候，他就开始后悔了。自从成为ＭＡＳＴＥＲ后，就以安全为由被ＳＥＲＶＡＮＴ禁止返校。虽然找了个理由请了长假，但还是会不自觉地畏惧老师。长年累月的习惯，哪是短时间内能够改变。

  　　至于莱维和夏娜的身份，称不上魔术师，甚至在得到ＳＥＲＶＡＮＴ前信奉科学无神论的阪井，根本就毫无察觉。他的ＳＥＲＶＡＮＴ了解这点，所以从见面开始，就不着痕迹地将阪井掩护在身侧，以防无意识下遭到偷袭。

  　　“是、是的。听其他同学提起。”

  　　没达到鬼冢老师那种人尽皆知的地步，莱维的知名度也确实不低。

  　　“哦，那么，这位是？”

  　　眼神转向对方的ＳＥＲＶＡＮＴ，同时也将夏娜拉回侧后方。自从见到阪井，小女孩就陷入了古怪的感情波动。怕她突然出手攻击，莱维只好以行动加以阻止。

  　　“悠二的哥哥，阪井悠一。”

  　　莱维当然知道两人不可能是兄弟关系，不过从表现来看，倒也能够瞒过一般人了。至少夏娜就没有明显的怀疑。

  　　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普通的衬衣搭配长裤，艺术家的外表下却给莱维以军人的气质。英灵大多是历史上成名的英雄，比起民间，战争显然是更适合英雄的舞台。那么一名军人身份的英灵，也就不值得奇怪了。

  　　“叫我莱维吧，算是你弟弟的老师，虽然不负责他的班级。”

  　　“感谢您的照顾。”

  　　“不，你才是，辛苦了。”听起来莫名其妙的对话，实际上是彼此友好的示意。自称‘哥哥’的ＳＥＲＶＡＮＴ感谢莱维没有戳穿他们的身份，莱维同样也是出于同样的心思。

  　　“这位是……”

  　　终于注意到了一直忽略的夏娜。既然已经探明了没有交战意图，那么不打个招呼实在有失礼仪。两位ＳＥＲＶＡＮＴ第一次彼此对视。

  　　“她是……”

  　　“难道是老师的女儿？”

  　　莱维听到阪井突然冒出来的话，身体差点控制不住抖动起来。好在不是下午茶时间，否则把茶水喷出的情景绝对不可避免。而从见面开始就抱持沉默的夏娜，她的反应已经可以预见。

  　　“白癡！”

  　　夏娜想要拨开挡在身前的莱维，沖过去教训一下这个无知的人类。早有準备的莱维弯腰将她抱起，碍于身高劣势，双脚无法着地的她只能扭动小小的身子拼命挣扎。

  　　“夏娜，别闹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说出口的安慰话语，传到夏娜耳中却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被迫接受无法长大的命运，一切关于身材的话题都是禁忌。而莱维说对方不是故意，根本是等同于强调身材矮小的事实，怎么可能让夏娜平息愤怒。

  　　“放开我！”

  　　“别乱动，周围的人都看着你，现在的样子不就是调皮的孩子嘛！”

  　　时机并不合适，首先要尽快让夏娜安静下来。一手怀抱女孩的细腰不让其挣脱，一手指着放慢脚步逐渐有成围观趋势的路人，莱维暗示夏娜的行为正是印证自己的不成熟。

  　　终究是年纪不大的女孩，还未练成中年主妇的厚颜功夫。听着纷乱的声音，望见别人的指指点点，夏娜的小脸不禁温度上升。连忙低头让乌黑的长发将变红的脸颊遮住。莱维感觉夏娜稍微平静下来，至少暂时能控制自己的沖动，随即松开了手。说实话在大街上强行抱着一个未成年女孩，面对群众的目光，他的坦然也不过是演技出色的伪装而已。

  　　“重新介绍，这是夏娜，刚转到学园都市，暂住在我家的房客。”

  　　其实莱维也惊讶于阪井的眼光，心想自己怎么看应该也不像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爸爸。这份迟钝已经不是‘单纯’足以形容，竟然无意中就让自己差点背上乱伦的罪名。刚才的话果然没错，照顾这样的ＭＡＳＴＥＲ，可不是件轻松的差事。

  　　“啊，抱歉，对不起！我……”

  　　阪井满面通红地道歉，沖着两人一再鞠躬，直到莱维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才放弃了以此遮掩尴尬的意图。

  　　“看来这里变得不适合閑聊了，有空的话再好好谈谈吧。”

  　　虽然表面上四人已经恢复正常，但围观的途人依旧没有散开的迹象。恐怕过惯了平淡日子的他们，还在期待着有趣场面的上演。受不了被陌生人好奇注视的诡异气氛，莱维做出了结束会面的发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抛给无奈看着‘弟弟’的ＳＥＲＶＡＮＴ，拉起夏娜转身消失在他本该一早走进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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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纪委员在通称ＳＴＲＡＮＧＥ的地区遭遇危险，请立刻派人增援！啊！”

  　　穿过小巷来到一间家庭餐厅门前，正準备带夏娜进去休息顺便打发时间的莱维，差点被飞奔的少女撞到。侧身闪开的同时，伸手扶住对方的肩膀，阻碍了少女和水泥路面的亲密接触。

  　　“对、对不起！我有急事，抱歉！”

  　　嘴里胡乱的喊完，少女好像连抬头看莱维一眼的时间都不够，转身继续向着北边跑去。虽然只有身体接触的一瞬停顿，莱维还是看清了少女的样貌，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在哪里见过吗，在庞大繁杂的记忆迷宫中搜索。

  　　“风纪委员是什么？”

  　　“嗯？就是ＪＵＤＧＥＭＥＮＴ，负责维护这个都市的安全。处理一些小事情之类的，大事件多数还是交给类似警察的ＡＮＴＩ－ＳＫＩＬＬ处理。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

  　　被打断思绪的莱维，顺嘴解释到。没想到夏娜还会关心这种事情，还以为她对什么都毫不在意的莱维，好奇地看着小女孩般的脸庞。

  　　“等等！刚才那个女孩是说风纪委员遇到危险？”

  　　“嗯。”

  　　一直想着哪里见过这个问题，忽略了无意中听到的话。得到夏娜的肯定，莱维的记忆回路仿佛突然开启。虽然只见过几面，也没有深切的交谈以至印象模糊，但那名少女应该是白井黑子的搭档。风纪委员，危险，只有她一人。那么遇险的就是……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