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５

  　　“虽然没有仇怨，但这是我的工作，抱歉了。”

  　　脸上澹澹的忧郁转瞬褪去，随着双手在胸前做出祈祷般的姿势，小巫女合上双眼的稚嫩脸庞被涂上一抹恬静的神圣。漂浮在深邃的夜空，五彩光芒隐隐闪现。一开始仅包裹灵梦的娇躯，渐渐在黑暗中扩散。沐浴在光幕正中的少女，初次展示身为巫女的圣洁。

  　　“专心点哦。”

  　　远处激战的二人也被那无法忽视的异像惊扰。吉尔伽美什竟然出神地注视着呢喃低语的灵梦。恍惚的眼神、禁皱的眉头，美丽的五彩霞光令他发自本能地厌恶。莱维当然不会放过对手奉送的破绽，短时间内聚起魔力，犹如巨炮般破膛而出的子弹裹挟着逼人的沖击波狠狠撞碎覆盖背部的华贵金甲。

  　　“……”

  　　恍如泯灭历史中的远古歌谣从灵梦嘴里流淌而出，神秘且动人的旋律宛如少女纯洁地呼唤。不知游离在何处的灵力响应少女的要求，温暖地汇聚在少女周围。

  　　灵梦分开紧握的双手，感受着久违的熟悉，如同置身美妙的梦境，幻想乡的一幕幕闪现眼前。

  　　“梦想……”

  　　守护人类，守护妖怪，守护幻想乡，守护维持幻想乡的结界。命运赋予博丽这个姓氏拥有者的责任，守护大家的梦想。那么身为梦想守护者的少女，其本身所拥有的梦想……

  　　“封印！”

  　　随着像是要沖破内心束缚的吶喊，灵力在少女的身边快速汇聚五个闪耀不同色彩的光球迸发出惊人的炙热。

  　　光球脱离小巫女的周围，旋转着飞向不远处地面的尤娜。看似缓慢的移动，宝石般的璀璨却带给旁人难以言喻的压抑。心神皆被诱惑的光华夺走，根本提不起逃离危险的念头，这是每个曾面对‘梦想封印’的妖怪都经历过的震撼。但此刻的观众，将要承受浩大灵力沖击的尤娜，却已经无法体会那夺魄的美丽。

  　　少女偶像的灵魂，早已被灵梦的吟唱带走。

  　　＝＝＝＝＝＝＝＝＝＝＝＝＝＝＝＝＝＝＝＝＝＝＝＝＝

  　　“如果尤娜要结婚，我希望她嫁给自己所爱的人。但如果尤娜要嫁给自己所爱的人，我会反对！”

  　　对待自己犹如姐姐般的人，曾对‘他’说过这句话。正是这句听似自相矛盾的话，却道尽了自己的宿命。

  　　曾经的自己，还是那懵懂的少女。在‘他’离开时的挽留，在‘他’被人嘲笑时的打抱不平，在‘他’失落时的鼓励。情不自禁的花季少女，如果自己真的能够安心诠释这样的角色，那该多么幸福。

  　　可惜，为了使命、为了理想、为了其他人的幸福，微笑着走向死亡才是属于尤娜的剧本。她和父亲一样深爱自己降生的那个世界，那么和父亲一样为了深爱的世界牺牲，则是注定的宿命。

  　　追随父亲的脚步，甚至比父亲更加出色。牺牲了爱人，同时牺牲了自己的爱情。

  　　使命已经结束，理想已经达到。远离世人歌颂的她，开始追寻属于自己的、少女的、‘自私’的梦想。

  　　……‘梦想封印’……

  　　像是隔着厚厚的屏障，犹如水中传来的声音。尤娜不确定自己是否真实听到了什么。自从败给金色英灵后，她就再也没有醒来。彷佛被关在无形的牢笼中，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眼前一片黑暗，虽然隐隐能够感觉到身体再不由自主地活动，但具体的情况一无所知。

  　　深埋黑暗的无奈，不知何时才能脱离的恐惧，无法做出任何挣扎的悲哀。此刻终于发生了改变，但那隐隐传来的声音，却只能增加尤娜的绝望。

  　　所谓‘封印’，难道预示自己终将堕落黑暗？不行，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还有必须要见的人，还有必须告诉他的话。

  　　尤娜无助地吶喊却没有换来哪怕一丝曙光。

  　　『谁能……救救我！』

  　　＝＝＝＝＝＝＝＝＝＝＝＝＝＝＝＝＝＝＝＝＝＝＝＝＝

  　　一声刺穿夜幕的啼鸣打破灵梦创造的梦幻。

  　　灵梦和一旁重创对手，终于得以喘息的莱维，不约而同地望向天空。

  　　远处隐约可见细小的光点，下一瞬间急速接近并填满两人的瞳孔。鼓动一双足以媲美小型飞机的巨大羽翼，火红和冰蓝的迥异二色形成彩虹般残影。

  　　美丽而诡异的怪兽，飞快沖向地面，划破空气造成的刺耳响声令在场众人一阵难以控制的不适。怪兽庞大的身躯将地面砸出密密麻麻如蛛网似的龟裂，没有理会严阵以待地灵梦，用宽大的羽翼将尤娜包裹，任凭灵力灌注的光球沖击布满鳞片状毛发的背部。

  　　“好大的鸟……”

  　　面对突如其来的插足者，与其说畏惧，灵梦看起来更像是被那怪物的外形吸引。灵梦曾退治的妖怪中不乏各种奇异的怪物，但也许出于某种意志，她们总以幻化的少女形象示人。以至初次目睹真正怪物的灵梦，发出略带歧义的惊叹。被羽翼护住，免遭噩运的尤娜，仍旧一副呆滞的表情，双眼缺少焦点，恍如梦中不愿醒来。

  　　“灵梦！小心！”

  　　眼前的怪物确实属于从未见过的物种，但战场之中显然不是研究生物学的恰当所在。眼看怪鸟再次鼓动羽翼，莱维急忙唤醒傻傻漂浮在空中的灵梦。

  　　“哇！”

  　　梦想封印的光球并非表面看起来的缓慢，怪鸟突破超长距离及时赶到的速度，绝对远超悠閑度日不思进取的懒惰巫女。听到莱维的呼喊提起精神时，怪鸟已经出现在灵梦身前两米之处。匆忙举起的御币被坚如铁石的鸟喙击飞，失去了唯一的武器，来不及感叹，灵梦借势拉开至方便她发挥的距离。嘭！

  　　可惜对手并不只一样武器，怪鸟扇动巨翼鼓起的风压轻易将灵梦娇小的身体吹飞。在空中转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身形，摇摇还有点眩晕的脑袋，灵梦暗自安慰，至少成功拉开了距离。

  　　“哼，一时大意，你可别高兴太早，让我好好教训……”

  　　拉回离散的注意力，灵梦掏出厚厚一叠符咒。恼羞成怒的少女準备拼着弹药耗尽也要挽回丢掉的颜面。

  　　“咦！这、这种事情！”

  　　事实再次证明以貌取怪的局限性。认为动物都是以本能战斗的灵梦，很快发现自己的错误。怪鸟的身前浮现一个清晰的魔法图腾，像是链接异次元的窗口，汹涌的魔力连远处的莱维都不禁凝神。如此庞大的魔力，以比灵梦调动灵力还要惊人的速度凝聚，焦急地小巫女已经开始为大意而后悔。

  　　习惯以存活千年以上的强大妖怪为对手的她，根本不屑怪鸟的实力。可她却忘记了现在所处并非熟悉的幻想乡，现世的力量浓度和平衡都与她的习惯相差很大。实际上身为幻想乡守护者的博丽灵梦，远不止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但别说对手只是不理解人类思想的怪兽，在这种生死相搏的场合，又有谁会顾及所谓‘公平’？

  　　手中的符咒太多，如果先采取骚扰进攻说不定还能打断对方的魔法，灵梦不禁埋怨自己的好胜。

  　　魔力乱流被法阵规制，聚集在怪鸟的胸口部位。瞬间爆发出一道足以令普通人致盲的光线，蒸发掉行进路线上的空气，笔直射向还未完成灵力调集的灵梦。

  　　面对强光，小巫女闭上了眼睛。此刻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不会受到致命伤害。可是，连神社供奉着哪位神明都搞不清楚的少女，到底要向谁发出祷告？

  　　“哎……？莱维！”

  　　彷佛经过漫长的等待，却没有感觉到身体遭到炙烤的痛楚。难道不知名的神明真的降下奇迹，保护了不虔诚的自己？灵梦疑惑地睁开双眼，入目所见正是熟悉的身影。

  　　莱维站在场中，右手保持平举，像是阻挡着什么。刚才还让人无比畏惧的死亡射线，早已消失，如果不是空气中水分蒸发腾起的烟雾，灵梦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

  　　“喂喂，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因为刚才的惊讶，灵梦的小嘴不自觉地张开，连忙伸手擦拭，却发现只是莱维的调侃。恼羞成怒的小巫女泄愤般把手上的一叠符咒扔向满脸恶劣笑容的该死男人。

  　　“该不会以为只有你擅长远程攻击吧？太大意了，一点都不像战胜过很多大妖怪的出色巫女。”

  　　“大意……没错！只是一时大意！本来这个世界的事情就了解很少，谁知道有设定乱七八糟的怪鸟啊！”

  　　灵梦用空空的右手再次掏出一叠符咒。想必是有了刚才的经验，这次符咒的厚度目测薄了不少。

  　　“啊，对了。刚才是怎么回事，你一直瞒着我们吗？新技能？”

  　　虽然灵梦转移话题的技巧十分拙劣，但也成功阻止了莱维继续戏弄她的兴致。他默默看着已经恢复平凡的右手，即使听过外星人少女的详细解说，未曾真正体验，仍让人难以相信。

  　　怪鸟发射出的魔法射线，如果仅凭肉体抵挡，恐怕片刻阻碍都无法做到。本是下意识的沖动，却收到意外地效果，从移植后一直被认为是个麻烦的右手，首次引起莱维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