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1900年10月6日下午1点,平民窟,鲁克控制下的某个仓库)
“奶奶的,把老子当死人么?”仓库一角,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男人怒将手里的空酒瓶砸碎在几个女人的面前——鲁克倚坐在一张木头几近朽烂的木椅上,略带醉意的他,额角还有一大块乌青。
对比起鲁克粗野壮硕的身材,一个身材颇精致而偏幼小的白衣少女正在他身旁用毛巾沾上冷水为其敷洗。
“鲁克!我们可是在替赛门大哥办事,少在这混搅蛮缠——”朵拉站在汉娜的身后,厉声喝道。
“老子才不管你们是给赛门大哥卖力的,还是来搞鬼的——”鲁克朝一旁招招手,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们手持各类“重武器”围了上来,“——大哥也要给我几分面子,就你们这几个臭娘们,到我的地盘上闹腾完了说走就走?”
“那你想怎样,把蜜儿就地拷问?”芭堤雅一脸阴沉,暗暗把袖管里的匕首往外抽出一截,“恐怕赛门先生不会同意的。”
“噢,我当是谁呢?”鲁克干笑两声,把身边的少女搂到怀中,又把毛茸茸的手掌伸进了她单薄的外衣,“——弟兄们,还记得这两个妞儿吗!”
鲁克身后的男人们大笑起来,不时还比划出颇具侮辱性的动作和手势。
“喂!你们说说看,那个时候,哪个娘们儿操起来更爽啊?”鲁克回头问道。
“当然是芭堤雅了,瞧瞧她的那双腿儿——”
“朵拉当时还踹了我一脚啊,这笔账——嘿嘿。”
“我倒是更想玩玩芭堤雅——朵拉一弄就求饶,芭堤雅上面的嘴巴严,屁股可是不老实得很吶!”
“还是朵拉的奶子大——”
众人七嘴八舌,一边淫言秽语,一边肆无忌惮地讥笑,毫不顾忌当事人脸面地谈论着两年前的那桩“趣事”。
回想起那段屈辱不堪的经历,心有余悸的朵拉和芭堤雅不由得向后退缩——尽管始作俑者汉娜就在身前,她们却还是下意识地以她为掩护。
“哟,瞧您说的。”汉娜吊起嗓子,腰肢款款地上前几步,脚步交错地立在鲁克眼前,弯下腰,“我的鲁克大爷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口味也变得——汉娜把目光转向鲁克怀中的少女——这么有趣了?”
鲁克怀里的少女畏缩着避开了汉娜的视线。
“臭婊子,我都把你给忘了——”鲁克弯下身子,歪着脑袋,低头瞄着垂悬在汉娜身下,微微摇晃着的丰满乳房,“——现在鞭子和烙铁对你都不够劲儿了吧?”
“那次可是多谢大爷的‘关照’了……”汉娜一脸媚笑地伸出舌头,在嘴唇四周舐了一圈,“不过可惜,那时候‘照顾’过我的两位大爷,如今也就只剩下一位了。”
(另一位的命运,大抵是在遭海娅一刀割喉,再被其他帮众补个几刀后打包丢进大海——而这一切,当时完全有可能发生在鲁克的身上)
被说到痛处,鲁克皱着眉头抬起脑袋,正好和朝自己似笑非笑的汉娜对上眼。
“呸,我他妈真是服了,赛门这两年是怎么收拾你的?”半晌,鲁克猛啐一口,手上一使劲,他怀里的少女轻喘了一声,“等哪天大哥有空,也让我参观参观。”
“欢迎,把这位小妹妹也一道带来好了。”汉娜仔细打量着这个有点陌生的少女,“到时候,赛门平时喜欢用的那些家伙,我会準备双份的——就是不知道这位小妹妹扛不扛得住呢。”
“……妈的。”鲁克放开少女,猛站起身——差点害得少女摔倒——绕过汉娜,走到被手下押着、五花大绑的蜜儿身旁,盯着瞧了会儿,“滚蛋——但是把那两个女人留下。”
鲁克用大拇指比了比躺在地上的另两个女人——她们是随蜜儿一同前来营救琳花的,却不幸中了埋伏,失手被擒。
仅着一身漆黑色紧身衣的她们,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几条绳索缠绕在她们曾遭棍棒殴打的苗条身躯上。躺倒在地的她们面露苦色,因痛楚而蜷曲着身体——由此展露出的圆滑的臀部曲线看上去相当诱人。
“成交。”汉娜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劳驾哪位把琳花养的那条小狗帮我抬上车?”
被一块烂布塞住嘴巴的蜜儿拼命地扭动身躯,发出呜鸣,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位向自己投来无助与绝望眼神的好姐妹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
在仓库大门关上前的一剎那,蜜儿不禁落泪——她看到鲁克的手下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沖向那两位姐妹,围着她们,撕扯她们身上单薄的衣物。
“心疼吗?”汉娜对帮自己把蜜儿抬上马车的男人抛了个媚眼,拍了下蜜儿的屁股,“你自己干的好事——她们可是替你受罪。”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蜜儿怒视着汉娜。
“要怪就只能怪你蠢——这种招数也会上钩,我看琳花是白教你了!”汉娜把蜜儿踢到车厢的一角,又用脚帮她翻了个身,让她面朝上地躺着。
“还有,现在的话还不算迟——”汉娜侧耳倾听着从仓库里传出的女人悲鸣声,“——只要你肯说出那女孩的下落,我可以帮你去和鲁克求求情。”
“……”蜜儿一时没作声。
“一个是不知底细的外人,一边是你的好姐妹们——很难选吗?”
“……”蜜儿把头折向车厢里侧。
汉娜砸了砸嘴——蜜儿的表现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汉娜早就精密地盘算好了一切——如果仓库里的两个女人知道蓝发女孩的下落,鲁克那边自会有办法让她们开口;如果只有蜜儿知道蓝发女孩的下落,就利用她们逼蜜儿开口。
可蜜儿竟然愿意为一个陌生的小女孩牺牲两个姐妹的清白与性命,更不用说,之后还有各种生不如死的体验在等待着她们——鲁克和他的手下们对折磨人,尤其是折磨女人有着相当丰富的兴趣和经验。
“她们俩知道那个女孩儿的下落吗?”汉娜眼珠一转,把蜜儿嘴里的布取了出来,“如果知道的话,你还是替她们说了吧——反正鲁克有的是手段从她们嘴里撬出来。”
“咳咳,她们知道……但,但是,不可以。”
“‘不可以’是——什么意思?”汉娜踹了踹脚边的蜜儿,“你听好,如果鲁克先从她们嘴里弄出那女孩的下落,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不可以!”
“你还不明白?如果你不肯说,她们俩要么被折磨死——鲁克的那些手段你都清楚——要么把蓝发女孩的下落透露给鲁克。”
“……我告诉——我告诉——”蜜儿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面容也变得扭曲“——咦?我不能——”
“‘不能’?”汉娜发现了蜜儿身上的异状。
“我,我——”蜜儿好像有点喘不上气了似的,“我,答应了,那个女孩。”
“我不管你答应了什么,你不说,那两个女人可就——”
“我,我们,绝,绝对,不会,出卖她!”蜜儿大呼几声,随后晕了过去。
驾驶座上的朵拉闻声连忙跳下马车,和芭堤雅一道打开了后车厢的门——她们看到了昏死过去的蜜儿,以及一脸紧张和困惑的汉娜。
“快走,愣着干什么!去找大夫,快!”在汉娜的怒喝下,朵拉立刻返回了驾驶座,扬起马鞭。
芭堤雅则偷偷攀上了仓库的顶棚,潜伏起来,盯住鲁克这边的动静。
颠簸的马车车厢中,望着双眼圆睁,却浑身僵硬毫无知觉的蜜儿,汉娜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然而还不到一小时,芭堤雅就报告了更加令人费解的事态进展——那两个落在鲁克手里的女人,也出现了与蜜儿类似的癥状。
(尼尔1900年10月6日下午3点,内城区,警察局)
“姓名!”
“啊哈,之前的那一拳挺管用的,现在还疼着呢——”
“姓名!”
“我说,这位警察老爷——就这么干耗着也无妨,但人总是要吃饭的吧?”赛门百无聊赖地靠向椅背,又很不情愿地坐直身体——审讯室里的座椅极不舒服,硌得人生疼。
“你的姓名!”巴恩斯看上去还算理智,但双眼通红的他,已经连续不停地质问赛门长达两个小时了。
而且他的审讯毫无进展——从他正在问的问题以及频率就能看出来。
“啊,那个我是很感激你为我指路啦,不过那也不代表我们是可以互相交换姓名住址的交情吧?”赛门歪着脑袋,半瞇着眼,一脸挑衅的邪笑——十足的流氓无赖扮相。
望着与昨天问路时面孔截然两样的少年,巴恩斯怒由心生——咔嚓一声,他手中的铅笔断成了两截。
赛门不禁扬了扬眉毛。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巴恩斯拍着桌子,立起身来。
“……没有律师在场时最好闭上嘴的地方?”赛门笑着答道,“你看,我说了这么多已经是大甩卖了。”
巴恩斯的胸膛一起一伏,他瞪大双眼,死死盯住赛门。
近距离暴露在如此露骨地充满仇恨的目光中,赛门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自在。相反,他还对眼前这个几乎忍耐到极限的可怜人吹了个口哨。
一阵拳风呼啸着擦过赛门的脸颊,巴恩斯的拳头砸在了木制的办公桌上。
深吸几口气后,巴恩斯收回了不住颤抖的拳头,转身走向审讯室的出口。
审讯室的铁门轰然关上——赛门这才悄悄叹了口气。
其实,赛门自认为不适合扮演这种形象,但在对方似乎有意拖延律师到场的情况下,赛门只得如此应对。
而且,这样做也是为了小可。早先在“夏宫”被这位巴恩斯警官撞个正着的时候,握住自己脚踝的小可偷偷打了一串简短但很说明问题的暗号。
帮我、未婚夫、被胁迫、别伤害他——赛门当时连苦笑的机会都没有。
迅速理解状况后,赛门靠扭动自己的踝骨,立时就给小可回了信。
我、把柄、胁迫、老板、什么都别说——可惜小可当时是趴着的,否则赛门真想看看她的表情。
摸了摸之前被揍出的淤肿,赛门不禁有些恼火。要是律师在场,有被殴打迹象的自己应该立刻就可以获得保释的,而且保释金额绝对很低——在拉姆,刑讯逼供是非法的。
但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
首先,赛门在城里没有任何可以提供给警方的联络人——花店那边绝不能让警方有所察觉。
然后是保释的问题。
赛门打定了主意要替小可“死扛到底”,在恰当的时机承认自己是“夏宫”的老板——所以找“夏宫”方面的人士作保只得放弃了。
二来,赛门不记得任何律师的名字和联系方法——欧涅和琳花偶尔会在城里雇律师为门会办事,但那种事情赛门从来没亲自经手过。
“被警察无罪拘捕最长不超过多久来着?”赛门仰头想了想,却没记起来。
“夏宫”里的人,赛门倒是不担心——小可的手下应该知道分寸,不会乱嚼舌根。
也就是说,这个叫巴恩斯的警官手里暂时不会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这样的情况下,赛门也就只有等待了。
等待官方为请不起律师的市民免费雇佣的律师前来——估计要等很久就是了。
“有没有其它的法子——”
“喂!臭小子!坐正!”一声暴喝打断了赛门的思索。
赛门回过神来,眼前坐着的,换成了一胖一瘦两个警察。
“老实交代!你的——我看看,姓名?”满脸横肉的警察盯着空白一片的闻讯笔录愣了一会儿。
“咳咳,我觉得大家还是冷静一下比较好。”体型高瘦的警察清了清喉咙,“毕竟涉案的嫌疑人年龄十分微妙——喂,小兄弟,你今年贵庚?”
“……黑脸和白脸都很失败啊。”赛门摇摇头,“那边的老兄,肚子比较大的那位,对,就是你——扮黑脸其实是很难的。”
“……啥?我吗?”
“扮黑脸的人是要把握全局的,恰如其分地选择挑唆的话语和角度,而且气势上绝对不可以松懈。说实话吧,你更适合白脸,好好负责应对就好——你看上去也很面善呢。”赛门对他微笑着眨了眨眼。
“呃,谢谢。”身材发福的警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至于这边——”赛门又转向另一位警官,“——什么叫‘涉案的’?”
“就是——”
“这根本就不能算是案件吧,又怎会有‘涉案’一说呢?”
“这个——”
“所以说,嫌疑人什么的,也是站不住脚的说法。”
“可那个姑娘——”
“在自家的地盘上,陪自家的姑娘‘玩’——有什么问题么?”
“……”
事到如今,总不能硬着头皮说“涉案”的那位小姐是队长的未婚妻吧——两个警察一时哑口无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赛门在气势上把自己压倒。
“话说回来——”赛门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从这两个警察的身上,他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味——和那位夏莉小姐用的香料一模一样的味道——不同香料之间味道的区别,赛门从不会搞错。
“二位,该不会是我店里的常客吧?”赛门身子前倾,把戴着手铐的双手放在审讯桌上,趴着小声问道。
“你老实点!胡说八道些什么?”高瘦的警察立时正色回应。
“你是怎么知道的?”只可惜,他身边的同事,另一位警官过于坦诚的性格让他警告的效力打了个巨大的折扣。
运气不错——赛门不禁失笑。
“你!小点声!你,你刚才说——”高瘦的警察压低了声音,“——你刚才说,‘我店里’?‘自家的地盘’?”
“你是,‘夏宫’的老板?”肥胖的警察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刚才多有不敬,失礼了。”赛门轻轻点头——这就对了,之前那种麻烦的警察毕竟是少数嘛。
“我的——天!”
“小兄弟,你竟然会是——”
眼见如此情形,赛门顺水推舟地从怀中掏出一张卡片——那张价值不凡的贵宾卡。
“若二位不弃,请收下这个。”
“这,这个是!你这可是公然行贿!”高瘦的警察话一出口就恨不得抽自己耳光——趁他起身装模作样地故作姿态,他的同事已经以十分熟练的手法迅速把那张卡揣到了怀里。
“哪里话?一枚好看的木片罢了。”赛门摊开双手沖胖警官使了个眼色,“若是觉得不妥,扔了便是,反正也不值什么钱。”
五分钟后——
“哎呀,真是误会,误会!”
“没错儿!虽然这么说对队长有些不太义气……但要我说,这位年轻有为的少年,其实是帮了队长一个忙——那位可莲小姐竟是如此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请别这么说,那位姑娘是个‘相当不错的’女人,能娶她为妻,你们的队长很有福呢。”说这句话时,赛门的笑容毫无做作。
“这个嘛——说不定,不瞒你说,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高瘦的警察摇摇头。
“关于这点,我很抱歉。”赛门表现得诚恳而略感伤怀,“你们的那位队长是个难得的‘好人’。”
“嘿,没错,我们和你是一回事,队长那边……可是另一回事——我们哥俩可是很敬重队长的!”身材较胖的警察一本正经地说道。
“看得出来,有两位这样忠心耿耿又能干的部下,他可真走运。”
三人小声地谈笑,不时还互相吹捧几句,将之前房间里不愉快的气氛一扫而空。
“对了,如果二位不介意——”
“但说无妨。”
“我的律师大概什么时候到?”赛门切入了正题。
“律师?你是有权请律师,不过——”
“怎么?”
“你为什么不花钱请一个?市政部门为你免费提供的律师——你还是忘了这回事吧——不瞒你说,预约已经排到下个月了,等他过来三天拘留期早就满了。”
“我在城里没什么亲友,二位可以帮我去请一个律师吗?价钱好说——”
“这个嘛,哈哈,谁不喜欢钱。只是队长那边——如果你不指定通讯人的话,我们不能帮你请。”
“嗯,明白。”赛门看出来,这两个人虽然容易收买,但对之前那位警官还是很忠心的——小可的眼光不差。
“对了,如果你只是需要保释——不一定要请律师的。”胖警察提醒道。
“哦?”
“对,有保人也行。”
“保人?”
“对,比如有律法资质的个人——不过这种人基本就是律师了。不是律师还持有律法资质的人很少——或者是社会名流。”
“名流啊——”
“对,而且还要交保金。你的保金——队长肯定是不会放过你的——恐怕会很高,队长是有权提高你的保金额度的。”胖警察补充道。
“钱不是问题——”
“那是那是——”
“嗯,让我想想,商会的人行不行?”赛门灵机一动,他想起了昨天遇到的那个叫豪斯的商人。
“商会里的人行是行,不过要高层人士才可以——抱歉,否则的话,他们互相之间作保,拉姆市的法律就跟儿戏一样了。”
现在已经够儿戏啦——赛门硬生生忍住了这么说的沖动。
这样一来,请豪斯先生帮忙的事情还是算了。赛门不想平白欠别人人情,也不想让那位豪斯先生看到面目否变的自己——那样会很尴尬的。
“我有个人选——可以帮我联络下吗?”赛门又报上了另一个“名人”的名号。
“你确定?”
“没开玩笑吧?”
两位警察惊得目瞪口呆。
警察局内部的食堂里,从“夏宫”收队归来的警察们,正在享用着迟来的午餐。
平常吃饭的时候,食堂可以说是警察局里最热闹的地方了。从排队打饭,到就坐进餐,以年轻人居多数的警队总是少不了此起彼伏的嘈杂与呼闹。
但今天的情况有点特别。
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坐在食堂的角落。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悲伤与愤慨,扭曲了周围的空气,让周围的人们本能地坐到尽量远离他的位置上,同时尽量闭上嘴巴,保持肃静——悄悄的交头接耳还是少不了的。
砰的一声响,又一只空了的酒瓶被砸在饭桌上,巴恩斯喝光了第二瓶葡萄酒。
吐出胃中升腾上来的酒精,巴恩斯失望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有醉。
巴恩斯站起身,走到打饭的窗口。见窗内无人,他把头伸了进去,正好与故意躲到一旁的厨子对上了眼。
“还有酒吗,谢谢。”巴恩斯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可他用于恳求的绝望语气却给笑容平添了几分悲切的意味。
“巴恩斯——巴恩斯先生。”年近五十的厨师,已经为警局服务了二十年,因为与所有人相熟,平时总是直呼巴恩斯姓名的他,此刻终于看不下去了,“您喝得太多了。”
“没关系,再给我一瓶吧。”突然,巴恩斯眼前一花,双膝一软,瘫倒在窗口前。
厨子立刻跑到外面将巴恩斯扶到他原先吃饭的餐桌旁,按抚着他的后背。
所有人闻声都放下了餐具,静静地看着这边。
“唔,还有酒吗?”不知过了多久,巴恩斯醒转过来。
他扫视四周,偌大的食堂里就只剩下他和身边的老厨子。
“你不可以再喝了。”厨师语重心长地说。
“中午的餐酒对警官是不限制供应的——”
“……巴恩斯先生——好吧,一杯,不能再多了。”
巴恩斯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正在厨师起身準备为巴恩斯去倒一杯用葡萄汁勾兑过的葡萄酒时,一个警察慌慌张张地奔了过来。
他沖进食堂的大门,对巴恩斯大喊。
“队长!接待处!请您立刻来!”
此刻,警局的接待处,一个衣着不整,头发也有些散乱的,有点疯疯癫癫的女人正在大喊大闹。
“啊!赛门!赛门在哪里!快把赛门放出来!”
“欢迎您大驾光临——玛格丽塔博士!请,请冷静!”面对暴跳如雷的玛格丽塔博士,年轻的接待警员一时乱了手脚,“那个,赛门是哪位?请问您具体是要办理什么手续?是保释吗?”
“对!保释——不过他根本就没罪!没罪!你懂吗?”玛格丽塔一把揪住了接待警员的衣领,将他拽到眼前。
“懂!懂!博士!请放开!我这就办理——”
“快一点!我的时间很宝贵!”
“是,是——”警员快速浏览了一遍羁押记录,有点疑惑的他看了玛格丽塔一眼后,把记录又看了一遍。
“找到了吗?”瞪大了双眼的玛格丽塔气势咄咄逼人。
“我们这里——没有逮捕过叫这个名字的人。”年轻的警员在确保自己退到了玛格丽塔无法抓到的距离后才小心地将这个消息告知。
“你说什么——”
“玛格丽塔博士!请自重!”一声大喝,打断了玛格丽塔力压全场的独角戏。
见巴恩斯赶到了警察局的前台,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我不自重?是你们抓了无辜的人!快把赛门放了,否则我跟你们没完!”玛格丽塔交叉着双臂,气势汹汹地在接待处里的桌子上一屁股坐下。
“我们会立刻办理,请稍安勿躁,另外烦请提供这位‘赛门’的特——”巴恩斯正欲劝解,却突然陷入了沉默。
“特征是吗?好,他长得特——别帅!大概这么高,他身材不胖也不瘦——看起来有点瘦,不过他的身子很结实——”玛格丽塔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正阴沉着脸的巴恩斯。
“明白了,博士,我知道您说的人是谁了。”巴恩斯长叹了一口气。
“明白?明白了就好,还不快去——”玛格丽塔欣喜若狂。
“鑒于是您这样的社会名流提出担保,我们可以直接释放此人——”一股从未有过的邪念在巴恩斯心底升起,“——但是保释金,依然要支付。”
“好!在哪儿交钱?”
“这位嫌疑人,身涉绑架、教唆——”巴恩斯咬咬牙,“——强奸、胁迫、贩奴等多项罪名,再加上,考虑到他的个人资产、身份、家庭状况都不明确,这个人的保释金额不得低于——五十万拉尔,并且其中的百分之三将不予退还。”
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不光是因为这夸张的天文数字,结合此刻正在警局中飞快传播的流言来看,巴恩斯很明显是在利用职权公报私仇——换句话说,那个流言的内容很可能是真的!
接待处的一角,胖瘦两位警察也是刚刚赶到。听到上司的说辞,他们不由得相视一眼——巴恩斯罗列的那些罪名中,没有一条是目前有足够证据可以用于定罪的。
“没问题!”玛格丽塔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就是少了一根毫毛,我也要告你们!”
“……那么,为博士把表格拿来——”巴恩斯盯着玛格丽塔看了会,然后沉着头,一脸凝重地转过身,“——我这就去把他带过来。”
“赛门?”巴恩斯缓缓在赛门面前坐下。
“嗯?你怎么知——哦,这么说,是我的‘朋友’来了,对吗?”赛门扬起下巴,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我曾经,听过一个传闻。”
“哦?”
“只是传闻罢了——‘赛门先生’,一个盘踞在贫民窟中,倚仗着暴力与恐怖作威作福,欺男霸女,贪享富贵,残暴不仁的犯罪集团头目。”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赛门听得有些心慌,尽管表情大体仍旧镇定,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挠了挠脸颊——正好挠到受伤的部位,赛门哆嗦了一下。
“我想问一件事。”
“洗耳恭听。”赛门耸耸肩。
“那位小姐,她是否——有什么把柄落在你的手里?”
“把柄?多难听的词。”赛门暗暗道苦,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个角色演下去,“欠债还钱?人身威胁?说得好像我是什么奸人歹徒之辈似的——”
“……今天就这样了,但这件事没完。”
“还有吗?”
“我之前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对你动手的,所以今天是你赢了——如果拉姆市的法律没有明令禁止决斗就好了。”
“喔,好可怕——还有吗?”还有那种事吗,决斗的话,随便找个地方不就解决了——赛门心想。
“……在案件调查清楚前,你不得离开拉姆市,每日上午9点到下午5点,不得离开住处。”
“呃,这个有点——好吧。”赛门眨了眨眼——难道你还能叫人天天守在贫民窟里不成。
“还有吗?”
“没有了,滚吧。”
“那么,再见了,好心的警察先生——祝您愉快。”
赛门起身致以别礼,将巴恩斯留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审讯室,来到外面的走廊。
“哪边是出去的路?”赛门扭头问道。
“不送了——我记住你了,我会盯着你的。”
“真是个坦诚的人啊。”赛门小声嘀咕着,“我看看,该怎么走——有了!”
赛门露出微笑,主动上前,对一个迎面走来的女性警察打起招呼,“姐姐你好,请问哪边才是出去的路呢?”
“啊,你好!走这边,右拐,走到底,就是接待处,那边是可以出去的。”怀抱着文件册的女警员颇受宠若惊似的,为赛门详细指出了道路,还恋恋不舍地目送赛门走到走廊拐角视线的尽头处。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从拐角后传出了赛门的声音。
明知道刚刚侧身而过的英俊少年已经走出了视线,满心欢喜的女性警员还是情不自禁地朝赛门消失的方向挥了挥手——可惜,这句话真正要传达的对象在一旁的审讯室里踢翻了桌子,弄出了很大声响,破坏了这位年轻女警对生活小小的美好憧憬。
“赛门!”
“玛蒂。”
为迟到的真挚爱情所沉迷的女人与赛门在众人万分惊愕的视线中毫无顾忌地紧紧相拥。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碰的——想我了吧?”
少年肆无忌惮地将手搭在玛格丽塔——大陆最着名的博学者、科学界的天才、为世人同时歌颂和怜悯的女人——的腰际,搂着她,与她缓缓漫步在警察局门前被西斜的落日所辉映成金色的一小段道路上。
在警局门口不远处,两三个报社的记者正在紧张的记录着这一场景。
“大!大新闻!我说的没错吧?玛格丽塔博士急急忙忙离开学院,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天哪!这个是——快回去通知总编,明天的头条撤掉,换这个!”
“我没看错吧?那位少年是谁?他刚才好像称呼博士为‘玛蒂’?快去调查!”
“不,我们直接去采访——他们上了马车!”
就在记者们仍措手不及的功夫,乘着玛格丽塔博士的专用马车,赛门已经和玛格丽塔跑出很远的一段路了。
“那些记者好可怜。”赛门望着车窗外调侃道。
“哼,一群跟屁虫而已。”玛格丽塔挪了挪的身子,贴到赛门的怀里。
“玛蒂,要怎样才能用文字把场面给写出来?我想想都觉得很难唉。”
“他们也会画一点图啦——反正等以后有可以记录图像的工具就好了。”
“记录图像?听起来好神奇。”
“没什么神奇啦,我都快完成了——明年就可以生产了吧?”
“……你,真厉害啊,难怪大家那么——”真是个令人惊叹的女人——赛门由衷地感叹道。
“那个,那个,我们去吃饭吧,我,我请客!”玛格丽塔打断了赛门的溢美之词,同时不好意思地提议道。
“好啊,其实城里我不太熟呢——你把我从那里救出来,今天就都听你的吧!”
赛门考虑了一下,既然贫民窟那边没有消息传来,现在急着赶着回去也没多大意思,而且肯定还会被汉娜或是茱斯汀说教,还不如和玛格丽塔多待一会。
“那我们去——皇,皇,皇,皇冠酒店?听说那里的床,哦不,饭菜特别好吃的——”玛格丽塔十分扭捏地问道。
“嗯,听上去就很高级啊,还有保释金也是,今天真是让你破费了——你怎么流鼻血了?”
“没事,没事,小事一桩。”玛格丽塔边说边把鼻血都擦在了马车的窗帘上。
这种女人也很可爱呢——赛门不禁感叹——比那些成天有事瞒着我的女人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