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随着一记重重的关门声,爱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常妹的心脏一阵巨颤,突然睁大了双眼,霍地站起身体,不由自主地向门口走去。
“常妹!”叶桂琴一声厉喝。
常妹身体一抖,蓦然停住,慢慢转过身,满面悲伤地看着妈妈,又求助地向爸爸望去。
“过来!坐下!妈有话说!”叶桂琴恨恨地瞪了丈夫一眼,对常妹严厉地道。
“听你妈说吧。”常振邦叹了一口气,起身在爱女肩头拍了拍,径直进房了。
这一次,常振邦没有选择帮女儿,而是决定继续保留。一方面,他顶烦妻子那一套,不想听,但事实摆在眼前,又没什么发言权;另一方面,自看到肖石和凌月如的亲昵状态后,他始终无法释怀。从常妹处断断续续听了一些凌月如的情况后,他认为肖石落榜是正常的,任谁有一个身家亿万的“姐姐”,都会不自觉地放慢奋斗和前进的脚步;最后,他了解自己的妻子,叶桂琴较起真来,他说什么也没用。
一向支持自己的爸爸也躲起来了,常妹无助地坐在母亲身边。
“现在你也该知道了吧,妈以前跟你说的话没一句错的,你固执、不信,现在他考完了,你还有什么说的?”叶桂琴严肃地看着女儿,科恨铁不成钢。
“妈,我……”常妹说不出话,爱人没考中,她心里全乱了套了。
叶桂琴看着女儿的样子,心中一阵不忍,缓了缓语气道:“算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妈不提了,也不批评你了,你赶紧跟他分手,别的事儿不要想了。”
“什么?!妈,我不能……我真的……”常妹泪水盈眶,立刻哭了起来。
“常妹!”叶桂琴厉喝一声,旋即心疼地把女儿搂过,常妹缩在妈妈怀里,痛哭失声。
常妈妈一阵翡凉,轻抚着女儿的秀发,温和道:“常妹,妈知道你爱他,可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生活是现实的,缺少面包的爱情就象缺水的鱼一样,根本没法子生存,他现在一无所有,以你的性格,可能跟他过到一起去吗?”
常妹挂泪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叶桂琴又道:“你现在觉得爱他,离不开他,那完全是一种激情!生活很无奈,当你的激情没有了,生活变成一种习惯,物质会占主导地位,到时候爱情会脆弱得不堪一击!你现在可能觉得愿意跟他一起吃苦,可你想想,你具备这个性格吗?你有那么坚强吗?面对外面那些花花绿绿,你能顶得住那些现实的诱惑吗?”
常妹不说话,只是哭。
叶桂琴将女儿扶起。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道:“常妹,妈知道,离开他你会难过,可比起将来后悔闹离婚,即使痛苦,也是可贵的,相信妈,跟生活相比,爱情什么都不是,你可以一辈子生活在没有爱情的富足生活里,却肯定不能一辈子生活在贫瘠的爱情里,听妈的,别犹豫了,马上跟他分手!”
“啊——!”常妹眼光茫然地愣住,忽然摇头哭道,“妈,我不知道,你别说了,我好乱!”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叶桂琴好话说尽,女儿还是执迷不悟,她急了,一把将女儿推开,起身冷冷道:“妈该说的都说了,你要是不听,就搬去跟他过,也别回家了!我没你这个丢人现眼的女儿!”言罢甩手进房了。
常妹睁着一双泪眼,半张着嘴,呆呆地望着女双妈的背影,她觉得自己的大脑被掏空了,一片空白。
夜深了,常妹趴在窗边,望着无尽的夜空,一种无言的凄凉侵入她孤寂的心内,她觉得有点冷。长夜漫漫,这个小女人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她彷徨、无助、迷茫,乱得仿似一团麻。
以前我不相信他,是我错了;现在我很努力地去相信他,完完全全地相信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错?为什么我总是错!难道爸爸、萧局,还有所有那些人,他们都错了吗?
常妹想不通,很想不通。
夜色愈来愈浓,常妹仍呆呆地坐在那里,遥望着深遂的夜空。繁星流动,仿佛世间万物时刻在追寻,却又一动不动;又仿佛挂钟的时针,每次都静止在同一时刻,但又在不知不觉中转过一圈又一圈。
钟声滴滴答答,漆黑的晚空不时划过流星,我们的小女人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
冬日的傍晚很柔,雪已经停了,到处白得耀眼,肖石踩着雪,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感觉马路又白又长,好象在无边延续,没有尽头,路上很热闹,路灯很亮,灯下有很多赏雪的人。
圣洁的雪花和路人简单的快乐让他平静了很多。
他知道生活很现实,常常需要人低着头走路,偶尔捡到钱,快乐就会来临,这些他都懂,但做不到对他来说,尊严比什么都重要,他喜欢平常的快乐,发自内心,随性随意。
落榜了,他没什么可说的,自己没用,怪不得谁,但他不能容忍别人作践自己,即使那个人是他未来的岳母。
肖石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性格,即使在孤独中也很特别,很多孤儿喜欢不择手段地出人头地,拼命证明自己强于他人;还有少数自我封闭,用冷眼甚至仇恨看世界。
肖石不是,都不是,他恬淡而简单,对自己和周围的世界要求都不高,近似一种“无为”的思想,不是道家的无为,是老子的无为。唯一不同的是,肖石从不消极,身受不平,他可以不反击,但绝不会妥协,用一句白话说就是:我懒得理你,但你他妈的别惹我。
电话响了,还是姐姐,肖石接通。
“弟弟,查完了吧一?”凌月如问。
“查完了,我没考中。”肖石平静地道。
“……是吗,你……你现在在哪呢?”凌月如尽量抑制着心内的震惊。
“我在路上呢,马上就要到家了。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改天我去看你。”
“那好吧,你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姐姐去看你。”
电话挂了,肖石叹了一口气,姐姐总是第一个挂着他的人,他很感动,他知道姐姐很想给他些安慰,他也很想见到她,但他不能,他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姐姐,尽管凌大宽的病情姐姐还不知道。但他仍想她多些快乐,哪怕是一点点。
听了姐姐的声音,肖石冷静了许多,又开始思考他的分数。从小到大,他每次考试的预感都是异常精确的,这次司法考试,无论是感觉还是卷面,他都觉得自己应该轻松飘过,怎么可能考那么点儿分。
夜色已深。肖石进入家门,立刻找出準考证,仔细看了看,又打开电脑上网,认真输入网址。就算是没考过,起码也得知道自己差哪,肖石这样想。
或者是网络问题,又或者是查询的考生太多,造成服务器负荷过重,肖石瞪着眼睛刷新了一个小时,还是该页无法显示。
“该死的!”肖石咒骂了一句,把鼠标推到一旁,将电脑关了。
反正不急于一时,肖石决定洗洗睡觉,明天再说。
肖石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又想起了在常妹家的际遇。多少有些闹心,他起身开灯,打开抽屉,拿出了方思诚给他的信封,里面有他生身父母的线索:一个车牌号,他坐在灯下,燃着一支烟,反复地翻看了一通,又重新锁在抽屉里。
他对自己的父母说不上什么感情,更谈不上什么爱恨,叶桂琴虽然没做错什么,但一次次地拿他的出身说事儿,他仍然难以忍受,为自己,或许也为不知身在何处的父母。
次日,肖石心境不平,在大庆上多懒了一会儿,也没去晨运,清早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空隙,直直地照在他身上,窗台上唯一的植物沐浴在阳光里,与窗外的冬天相比,显出一派生机,清新怡人。
肖石觉得有些惭愧,立刻起身洗了洗,胡乱吃了点东西,又坐在电脑前,準备重新查看一下分数。
没等他开机,外面隐隐传来开门的声音。“是常妹,一定是。”肖石立刻沖了出去。
“常妹,你来了!”果然是常妹,肖石心头一阵跳蕩,小女人这么早就来了,肯定是来安慰他的,他惊喜,也感动。
常妹看着爱人,强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发木,眼圈也隐隐发黑,显然昨夜没睡好。
肖石一阵心疼加愧疚,走上前将小女人拥在怀里,常妹投在爱人怀里,紧搂着他的脖子,把头贴在他肩上。
在未开灯的门厅里,在那些昏暗的光线里,两人深深相拥。
良久,常妹移过脸,觅上爱人的唇,张开小嘴向他狂吻而去。肖石一怔,脖子已被小女人死死缠住,常妹的香舌在他口中横沖直撞,迅速找到他的舌头,贪婪地攫取而去。
肖石情不自禁,两人激烈交吻,常妹喘息逐渐混乱,口中哼声不绝,身体扭动不堪,蹭来蹭去,搂在他后颈的双手,大力地揪着他的头发,肖石有些透不过气,感觉舌头要被吸掉。
肖石觉得不对劲了,常妹虽然热衷于性爱,也很疯,但从未这般狂野,而且自进门后,小女人还一言未发呢。
正当他疑惑之际,常妹忽然推开他,蹲下身体去解他的裤带,这一刻,他看见有泪水从小女人脸旁滚滚而落。
肖石心里骤然一紧,继而一阵巨大的空洞,然后无限下沉,他明白了,猛地退了一步,颤着手指着她道:“常妹,你……你要和我分手!是不是?”
“我……肖石……我……”常妹张着嘴巴,扬着挂泪的脸,怔怔地望着爱人。
“是不是!”肖石痛心不已,又大声问了一遍。
“肖石,我……我……”常妹忽然手捂着脸,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你……你……唉!”肖石抖着身子,转身回到房内。
肖石坐在床上,他伤心,难爱,固然,可他没想到,常妹居然带着分手的想法来跟他做爱!或许她想最后一次,但这让他很受伤,深深地悲凉。
常妹流满泪水,缓缓走进,肖石看了她一眼,痉地别过头去。
小女人趴在他腿上,仰头望着他哭道:“肖石,对不起,我不想……我也舍不得,可……可我妈……我……”
肖石心如搅痛,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生命中第一个恋人即将远去,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没考中,他没脾气,也不想找什么借口,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他想不通,看不清,觉得太突然,太难以接受,仿佛爱情象一场游戏,一个赌局,当他鼓起勇气準备去拥抱未来的时候,竟突然宣布他输掉了!
他不知道是自己做错了,还是看错了,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看着常妹的样子,他揪心不已,强打着精神,抚着她的头发道:“常妹,算了,别哭了,你妈没错,你也没错,是我自己不中用,我不怪你,也不怪你妈,你走吧,让我冷静一下。”
常妹猛地抬起头,揪着他道:“肖石,你……你再爱我一次吧,或许……”
“不行!”肖石一把将她推开,站起身道,“既然已经分手,就不可以再做这种事了!而且你应该了解我,我什么都需要,唯独不需要可怜!”
“肖石……我……我不是……”
“常妹,别说了,我理解你,永远都不会怨你。”肖石深吸了一口气,扶着她的双肩,尽量平静地看着她,“我虽然不喜欢你妈,但我想你妈是对的,这么久了,我从来没给你和你家人任何安全感,都是我的错,因为我是个孤独,对家庭一直感受太少,很多方面,很能永远也做不到,离开我,应该是个正确的。”
常妹无限哀伤,低着头,轻轻抵着爱人的胸口,哭泣,哭泣。
常妹走了,肖石站在窗边,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他忽然很想笑,命运很会捉弄人,二十几年从未失败,现在一夜之隔,就把爱情和事业的的失败滋味都尝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