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０７９章

  　　红山区下辖一镇四乡，是未统一规划前，怀安县境内管辖面积最大的地区。可是红山区在整个怀安县的地位却不高。这里和荆江的花田地区在某些地方很相似，农业勉强能自给自足，工业基础十分薄弱，自然资源贫瘠，民族问题严重。秦老把楚天羽放到这里绝不是让他享清福来的，有没有真本事，能不能掌控得了复杂的局面，对楚天羽来说来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赵长胜亲自督阵，自然也有放心不下的成分在里面。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里的人出了名的难缠倒是真的。红山区的哪一任领导最后不是被老百姓弄得焦头烂额的，更何况初来乍到而又年纪轻轻的楚天羽呢。也许在红山区老百姓的眼里，楚天羽还只是个小娃娃吧！

  　　车子驶进红山区区公所大院，早有各乡镇的主要领导夹道欢迎，几个乡民在后面敲锣打鼓的，场面十分热烈。大家早就接到通知，市委赵书记和县委周书记亲自莅临，这场面必须要弄得隆重好看一些才说得过去。

  　　车门打开，早有几位主要领导迎了过来。为首的就是红山区区长郝爱民。郝爱民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褪了色的中山装，可是却感觉清清爽爽干干凈凈的，让人莫名的就觉得亲切。

  　　“赵书记您好，周书记您好，马部长您好……”郝爱民忙不迭的和领导们一一握手。周建国原来在怀安县政法委工作，郝爱民也多次打过交道，所以对这位新任县委书记也显得十分熟络，至于马万山更不用说了，已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郝区长，你手下的这些兵，精神面貌很不错啊！”赵长胜笑呵呵的环顾四周，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郝啊，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楚天羽同志……”马万山处事圆滑，见周建国并不急着介绍楚天羽，而让赵书记介绍就显得他们怀安的领导太不懂事了。所以，他急忙拉住郝爱民，把他推到楚天羽面前。

  　　郝爱民看着楚天羽，明显微微一愣，不过毕竟是在官场混过多年的人物，他的神情马上一收不至于失态。他笑呵呵的伸出手来，“楚书记，你好。早听说你要来，我们大家都盼着你呢！欢迎你到红山领导我们工作！”

  　　郝爱民听说这位楚书记很年轻，可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

  　　怀安县常委会的任命正式颁布，红山区的主要领导就对楚天羽的基本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据说这位楚书记还不满二十三周岁，这对于怀安的官场来说几乎是爆炸一般的消息。除了革命战争年代，全国的官场数个遍，还没有过这样惊人的人物呢！对于这样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许多市井传闻，有关楚天羽身后各种背景的风言风语也如期而至。不过，老百姓们可以随便说，郝爱民却是不敢乱说的。因为怀安县委在召开通气会的时候，周建国特别申明，楚天羽是从中组部下来的，这一点对老百姓一定要保密。免得有些刁民把楚天羽当成了微服私访的青天大人，搅乱了地方的一池清水。

  　　各乡镇的主要领导看到楚天羽也是一愣一愣的，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楚天羽高大俊朗，器宇轩昂，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气度让人惊叹。可是，比起惊叹，众人脸上更多流露出来的是怀疑。这位楚书记看起来比在场大多数领导的孩子还小吧，这个能行吗！

  　　楚天羽自然看到了这些不和谐的目光，不过，他并不为所动。楚天羽的笑容很灿烂，但却不失稳重。他伸出手紧紧的和郝爱民握到了一起，“郝区长，您是这里的老领导了，我可是第一次到地方上工作，所以今后工作免不了要向您多多请教啊！”

  　　“好说，好说……”郝爱民冠冕堂皇的笑了笑。老实说，他的心里对楚天羽没有半点好感。原来的红山区区委书记李自强受原县委书记李威贪腐案牵连，被罢免之后，一直是由郝爱民代理区委书记的职权。而且他也趁着年前年后的机会在县里没少跑动，希望一举把位置落实下来。让他兴奋的是，县里的领导对他是很支持的，郝爱民在红山区干了十几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论资排辈的话也该熬出头了。就是新提拔的县委书记周建国也是暗暗向郝爱民打了保票的，可是没想到风云突变。上峰传令下来，郝爱民还是区长，区委书记一职另有任用。

  　　于是，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娃娃竟然戏剧般的成了他的上级！

  　　在郝爱民的眼里，楚天羽更像是京城哪个世家的纨绔子弟，閑着没事到这里混资历等升迁来了。可是要混也应该找个好地方混啊！红山区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能混出个什么鸟样来！莫非是楚天羽自知以他的能力，在光鲜的地方不好混，所以到这个穷乡僻壤躲清閑来了？

  　　郝爱民的嘴角不觉挂上一丝冷笑，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算你倒霉了。红山这个地方可绝不是那么好混的……

  　　红山区的干部大会开得很成功。

  　　县委周书记亲自主持，市委赵书记亲自压阵，岂有不成功的道理。

  　　区公所的大礼堂里面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除了个县区的领导干部之外，来现场看热闹的老百姓也不在少数。而郝爱民有意开门纳客，搞了一个开门会。有的时候，老百姓的参与也能成为挤垮某些领导的有效筹码。

  　　马万山代表县委当众宣读了对楚天羽同志的任命文件。周建国书记又对楚天羽同志的工作能力，政治觉悟等等方面予以高度赞扬。礼堂里惊叹声、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坐在主席台上的那位楚书记，其年轻俊美的程度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不过让郝爱民大跌眼镜的是，这些老百姓不仅没有对楚天羽的过分年轻表现出理所当然的不满情绪，甚至大家还津津有味的品评起楚天羽的相貌。那个远近闻名的算命先生刘铁嘴，像模像样的掐指算了半天，竟然吓得一撅胡子，一脸正色道，据我算来，这位楚书记绝非凡人，实乃是天界的官神降世才有这样的威仪啊！

  　　刘铁嘴这样一说，人群中更是唏嘘不已，彻底乱套了。

  　　赵长胜坐在主席台上看着下面乱糟糟的情况，脸色很难看。周建国也觉得情况不妙，赶紧建议休会五分钟，让郝爱民把那些群众请出去。既然已经公示完毕，那剩下的领导干部工作会议，老百姓们就没必要旁听了。

  　　“老郝啊，怎么搞的，你们平时开会也这么不严谨吗？”周建国见赵书记有要发作的意思，急忙抢先对郝爱民提出批评，这要是等到赵书记开口了，恐怕他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所以周瑜打黄盖，先演一场戏，把场面混过去再说。

  　　“周书记，赵书记，这个是我考虑不周……”郝爱民有些尴尬，可是又不甘一无所获，“其实，平时的秩序也是挺好的，今天可能是看到楚书记有些激动吧……”

  　　赵长胜斜了郝爱民一眼，没说什么。在他的印象里，郝爱民一直是一个老好人的形象，凡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算是个平和沉稳的人物。所以，赵长胜把楚天羽送过来，原想着有些事情这位前辈是可以帮楚天羽挡一下的。可是完全出乎他预料的是，郝爱民竟然对楚天羽充满了敌意。郝爱民刚才的那句话说的很有内涵。什么叫激动？激动就可以混乱？楚书记没来的时候秩序井然，楚书记来了就乱了？这里面是褒是贬，你自己琢磨去吧！

  　　可是，郝爱民忘了一点：在聪明人的面前不要玩把戏。更不要在见多识广的领导面前展示自己的政治智慧。这一句自作聪明的解释，让赵长胜在心里彻底的把这位郝区长给黑掉了！

  　　周建国见赵书记没说什么，楚天羽也表现得不以为然，所以这事也就没往心里去。在接下来的大会上，周建国重点表扬了以郝爱民为首的红山区领导干部公正廉洁，从善如流，在和不正之风的斗争中取得了全面的胜利，得到了上级领导的高度肯定等等，希望在楚书记的带领下取得更辉煌的成绩云云。说得上下一团和气，大大小小的官员脸上都红扑扑的。

  　　周建国讲完，就轮到楚天羽发表讲话了。

  　　楚天羽的讲话简洁明了，完全没有官话套话，也没有过分自谦。他提出两点要求，一是自律：整顿作风，提高效率。二是自强：展开有效调研，积极谋求发展。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区委区政府将深入基层，体民情，听民意，切实解决老百姓关心的实际问题。各个部门的领导干部要群策群力，为红山区的发展做出切实有效的贡献……

  　　楚天羽的声音充满磁性，很好听。他说话的时候，会场里十分安静。大家的表情就好像是听中央台的播音员播报国家重大消息一样，认真而专注。这倒不是因为他们认为楚天羽讲得好，或者是为他的魅力所折服。大家对于这位楚书记，更多的是好奇，至于他讲的是什么，大多数人是没有心思听的。

  　　官场之上的推诿扯皮，无欲无为，是根深蒂固的。没有人会为楚天羽的一句话而欢欣鼓舞，激动不已。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已经麻木了，无论任何工作，上面连下十几个文件，下面能动动手指头就算不错了。想干出政绩？你个小娃娃还太嫩了吧！

  　　郝爱民和身边的几个亲信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你说这小子在这儿能坚持多长时间？”

  　　“我看用不了半年就会卷铺盖卷滚蛋吧！”

  　　“半年，你也太抬举他的，看他那个模样能忍一个月就不错了！”

  　　几个人窃窃私语，而郝爱民在一边则含笑不语。

  　　开完大会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区委区政府在食堂摆下工作餐算是给楚书记接风洗尘。赵长胜和周建国陪着楚天羽敬了几杯酒就打道回府了。只留下楚天羽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中自己应对。

  　　郝爱民点手把办公室主任陆川叫了过了。“你去找几个娘们儿在镇招待所开好房间等着，记着啊，越风骚的越好！”他看着在众星捧月之中和众人推杯换盏的楚天羽，嘴角滑过一丝冷笑。今天就让你春风得意一回，到了明天早上，我说你香你就香，我说你臭你就臭。听我的，我就让你当几天傀儡。不听我的，我就让你一臭到底。什么京城望族，这里山高皇帝远的，民风彪悍啊，我就算是想帮你也是爱莫能助啊！郝爱民的心里大爽，像楚天羽这样的年轻人栽在女人身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作风问题真是个好东西，出了事情，上面的领导就算是想帮你都开不了口。

  　　傻小子，你到底是个处儿呢，还是个雏儿呢？郝爱民在心里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