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旧没有停。
路程比想象中的还要艰辛,百余人的队伍花费了整整三日,只走了不到五十里的路程,而在这三天里,已经有十几名兵士被永远留在这白雪皑皑的冰原。
他们有些是在睡梦中死去,因爲临时的帐篷和雪洞根本无法阻挡这北域冰原的刺骨严寒,另一些则是因爲遭受了雪狼的突袭,还没来得及反击就被叼走。
没有人退缩,因爲所有人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自己可以走到最后,即使现在已经是第四日了,即使他们连十分之一的路程还没有走完。
队伍正中唯一的马车里还燃着炭火的小炉,那脆弱的温度,就连方寸之地都无法温暖。
长风坐在马车里,怀中抱着栖绯,只有他身体中火镜的力量才能在此时保护栖绯,让她不在这严寒之中冻僵死去。
轩辕剎坐在马车的另一角,反复结这一个繁琐的符印,他已经尝试了数百次,而那光芒总是一闪即逝。
「到底怎么样了?」
轩辕剎没有回答,指尖用肉眼几乎难以看清的速度划破虚空,留下残影,那些残影交织在一起,结成一个古老的符印。
长风有些恼怒:「你不是很厉害么,就不能让这风雪散去?」
轩辕剎分心,原本正在成型的符印再次散开化作七彩的光点。
「有本事你来!」
「我来!要是我能做到,根本不会靠你这个混蛋!」
「你说谁!」
「若不是你,栖绯又怎么会是这样!」
轩辕剎的脸色黑了又白。这是他一直逃避的,他从前犯下的罪。
若不是他的放任,轩辕紫硫根本不可能伤得到栖绯,若不是他后来反反复复的纠缠和报复,栖绯的病情也不会恶化,若不是他拥有的创世镜,栖绯也不会被卷入他的过去。一切好像是个圆,首尾相接,甚至让人看不清什么是因,什么是果。
现在,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是伤害栖绯的兇手之一。
如果不是他,栖绯此刻根本不会毫无生机的沈睡,也不会被卷入这什么所谓的天命。
焦躁的怒火散去,剩下的都是自责和悲哀,他没有在同长风理论,而是低下头,再一次画起符咒。
一定要成功,即使他水镜的力量已经被月冉抢走了十之八九,可他不能认输,他要让这风雪散去,赶去北域,让栖绯好好活下去。
只有那样,他才有机会告诉她,其实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上她了。不接受也好,讨厌也罢,他只是想告诉她而已,他想说出口,让她听到,即使得不到响应。
马车外,队伍还在艰难前行。
今天似乎比前几日更冷,刺骨的冷意似乎可以穿过厚厚的衣衫直接扎入骨髓。
忽然,雪小了,竟然连风声都渐渐隐去,可衆人的耳边,竟能隐隐地听到女子的哭泣。
「皇上!」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脸色一变,滑下马,踉跄地奔到轩辕皓面前:「皇上,大事不好!」
轩辕皓心头一沈。
「是雪暴!」那人叫道:「雪暴来了!雪暴来了!」
话音刚落,衆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原本停歇的风骤然刮起,地上空中的雪被那股大力卷起,队伍右前竟形成一道数米高的旋风,那旋风向有生命一般袭向队伍,如刀子般锋利的飓风竟瞬间割断了一名士兵的脖子,鲜血四溅,落地成冰。
「弃马!卧倒!」一声令下,衆人纷纷弃马。
长风已经抱着栖绯跃出马车将栖绯护在身下,扑倒在雪堆里。
痛苦的哀嚎响起,动作稍慢的兵士瞬息之间就被锋利的雪刀夺去了性命。
片刻之后,那雪暴不弱反强,甚至开始在大地上游走,风眼就像锥子,所到之处,皆留下一道深坑,那些被刺中的人,都被撕城碎片。
那风锥距离栖绯和长风越来越近,风的吸力却让距离过近的长风动弹不得半分。他心头一横,用周身真气护住栖绯,就算死也要将她守好。
其他人远远地察觉不对,冒着危险起身,却根本无法接近。
「栖绯!」数人的怒吼都被风声掩盖。
「以天爲名,以地爲约,以风爲誓。」黑衣墨发的轩辕剎忽然从地上升起,悬浮在半空之中,他双手结印,手掌般的冰蓝色符咒凭空而出,他一拂袖:「散。」
符咒飘然飞出,竟越散越大,竟将那数十米高的旋风瞬间盖住。
只听「轰」一声巨响,那风暴消失无蹤。
与此同时,悬浮在空中的轩辕剎从半空落下。
昶山古墓,暗室之中,一面古朴的镜子悬浮在半空散出隐隐幽光。
银发男子站在镜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镜面,他的右手还在维持刚刚推出符印的动作。
良久之后,当红发的男子将安好的少女从雪中抱出,他才放下手臂。
「幸好。」他的手捂住双眼:「幸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