媸妍三人入了天都,不消半日,已经有忠义侯府的轿子前来迎接,直接将三人迎入府中。媸妍掀起轿帘,见这天都繁华更胜定州,到处可见买卖的小贩,房屋楼舍也皆典雅大气,她挑了挑眉,随即闭目养神。
若是将这万里山河都纳入掌中,似乎也不错?她心里激起报复般的快感,只不过,她对此兴趣也并不大。
从前她吃尽苦头,及至后来掌控了能力,那些仇人已如鸟兽散,她现在心中仍然堵着一口戾气。
到了侯府宾客厅,一个锦袍神气的老太监正坐在最上位的太师椅上喝茶,神色似有不耐,远远看见媸妍三人聘婷走近,并不起身,“莲华阁主这一路游玩的挺有雅趣?若不是侯府派人前去迎接,恐怕还要杂家等上两天吧。”
媸妍这一路只差没昏倒,蒺藜体恤她劳累,当即也不客气笑道,“我记得邀请我们来的似乎是忠义侯大人,怎么忠义侯也忒寒碜,就派一个小小家奴前来迎接?”
曹荣禄怒道,“大胆!你……”
“干爹何必同后辈们计较呢?”
孙玉龙一身紫袍玉冠,丝毫不见萎顿,从屏风后走来,止住了曹荣禄的怒火,提醒道,“皇上那边一时可离不开干爹呢,干爹可有什么要同莲华阁主交待?”
曹荣禄这才一口气舒服些,从袖中拿出一卷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莲华阁主攘外有功,念在忠心可嘉,其心赤诚,特赐楼兰紫翡镯一对,凝雪苍洱瓶一只,东海斗珠三颗,金银万两,跪下谢恩哪!”
媸妍挑眉: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谁都知道她的忠心和赤诚是怎么一回事,这皇帝颠倒黑白,在他自己地盘上先礼后兵?若是她不收,难免不识好歹,恐怕对方会派人直接请她去皇宫做做客呢,若是她收了,难免要认下“臣下”身份,她可不甘心。
“蒺藜!”
她也不叩拜,沖蒺藜笑笑,别人送礼,她何必不收呢?
蒺藜会意,上前也不管目瞪口呆的老太监,直接就着托盘夺了过来,递给朱锦,示意她收下去。
“你你你……”
曹荣禄呼吸困难,手指头几乎要点到媸妍脸上。
蒺藜心中不快,正想着,干脆将老东西手指拧断,却发现那太监自己先停住了。
曹荣禄突然惊惧交加,手指颤抖,往后退缩了几步,“你,你,你是鬼……还是妖……”
媸妍皱皱眉,觉得有趣,往他面前走去,“我为何不能是人?”
谁料那老太监不经吓,竟然一个趄趔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孙玉龙没想到他这干爹这般没用,读个圣旨都能昏厥,也不知他是否也知道媸妍什么秘密,暗自琢磨间,干脆吩咐几个人将曹荣禄送回皇宫,省的出了事他担待不起。
他微微一笑,躬身道,“恐怕干爹他见到阁主太过激动,失礼了,还请阁主前往宴席,容我好好招待。”
媸妍没想到他还会认了那老头子做干爹,嘴角轻轻一撇,再不多看他一眼,一行人向后院走去。
这侯府本来是天山王家,假山水泊都富贵逼人。
宴席就落座在富丽堂皇的内堂,四周都是不知上了多少年代的古董花瓶,桌上更是摆满鲜豔的芙蓉花,仿佛寓意来客比花娇。
朱锦跟随孙玉龙的侍女一并撤下,眼下只剩下孙玉龙和媸妍、蒺藜,再安静私密不过。
媸妍状似费解,遥遥沖孙玉龙举起酒杯,“看来,侯爷很是喜欢我上次送的见面礼。”
孙玉龙面色一变,狠狠喝下一杯,声音如常,“阁主的青睐,在下不敢忘。”
媸妍瞇了瞇眼,笑了笑,没说话。
孙玉龙举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来到媸妍这边,沖着她点点头,饮下,“今日之前种种,不打不相识,在下仰慕阁主已久,此杯酒后,恼心事便当没发生过。”
蒺藜接过酒杯,自袖中自拿出一根郎阿里特制的淬药银针为媸妍试了试,也对她点点头,媸妍对孙玉龙回之一笑,一饮而尽。
孙玉龙眼睛忽明忽暗,盯着她的一颦一笑。
不可否认,美人就是美人,即使这美人风餐露宿,三天三夜没合眼,眼里布满血丝,却依然散发着一种倦极令人心疼的美,她掩口打个呵欠,孙玉龙便想把她拢入怀中,让她以自己小臂为枕,安生睡上一睡,她用手掐了掐头部,孙玉龙便按捺不住指节,想帮她按摩按摩,让她不要糟蹋自己。
媸妍自然不会以为他毫无介意,要知道,上次她做的事还是很过分的,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无法忍耐。若不是孙玉龙想了什么圈套,便是碍着皇帝的面子还有什么所图。
媸妍眼中笑意不明,夹起一片藕片,咬了一口,带出唇齿间的黏丝,成功听到对面男人呼吸粗重许多,“看来,忠义侯大人似乎对我态度改善许多?”
孙玉龙愣了愣,随即道,“阁主大手笔把那些门派治的服服帖帖,就连皇上亦是佩服此等女中豪杰,皓然又怎敢冒犯?”
媸妍听到皓然的名字,皱了皱眉,“哦?看来,是陛下要您来做说客的吗?”
孙玉龙淡笑,“陛下自然有这个意愿,希望阁主能放下偏见,江湖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自然更好,毕竟阁主如今作为,朝廷可是少了很多税收,若是让陛下以为威胁,恐怕就只能做些我们并不愿的事了。”
媸妍冷笑道,“那是你们的事,眼下盟主是白宇臻,干嘛要同我说呢?”
孙玉龙点点头,“白大侠那里已经派人去说了,不过阁主盖世武功,亦值得尊重。”
媸妍心中明白,这是提防她手脚伸得太长,也是个警告,现在是礼,若是不听,之后便是兵了。
若是皇帝真的没成见,便不会只让孙玉龙来见她。
不过这又怎样?她全不在乎。
酒过三巡,媸妍突然扶额,似乎有些不支,然而不管怎么掐按穴位,终究抵挡不住晕了过去。
孙玉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她的机子前停住,用手挑了挑她的下巴,见她毫无反应,随即呵呵一笑,“终究落在了我手里,该说是莲华阁主太大意呢,还是太过轻信呢?”
蒺藜沈默一会,才道,“你最好不要太过分。”
孙玉龙声音有些发冷,“我能对她做什么?她不是很厉害吗?”
顿了一下他又不在意道,“好了,你该走了。回头,我会派人把她送回去的。”
“不过,我实在奇怪,你不考虑我的建议,让我把她拘下来?要知道,她回去万一醒了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知道你背叛了她,恐怕你难逃一死?你要知道,我同她恩怨很深,很难不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的……她若不在鄂南了,你接替莲华阁不是更好?”
蒺藜冷冷拒绝道,“不用你费心。”
便像是逃避一般消失了。
孙玉龙难掩得色,将媸妍轻轻抱起,捂在怀里粗鲁的揉了揉,随即消失在屏风之后的地道之中。
媸妍小睡一觉醒来,见自己被竖着固定在一张极为柔韧的丝线绑成的一面大网上,那网由纵横交错的丝线结成了一面网墻,她又被猎物般绑在上面,整个人献祭一般的姿态固定着。
她低头,沈思。
其实,她那会不过是因为日夜兼程,困倦之极,又多喝了几杯酒,便昏昏欲睡,这倒不足以让她倒下,只不过觉得孙玉龙见到她着实有些反常,她便装作昏睡试上一试。
至于那些酒菜──她重生之后向来难以轻信,更是从未真的相信过蒺藜。
只不过,蒺藜的背叛也有些出乎意料,她心中终究有些凉了,闭上双眼,脑子里出现的是凌红绡和蒺藜交错的面孔,让她有些凌乱。
孙玉龙碰到她的时候她便醒了,也听到了那些话,这更让她起了一些好奇心,想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难道孙玉龙只是想报复回来,玩玩她的后庭?冒着被皇帝监视的风险动她,想想也不是那么回事。
她想不出头绪,干脆打了个盹养养精神,谁知道待会会出现什么情况?这会小风一吹醒了过来,头脑清晰了许多。
不久,那一身紫色锦袍似模似样的清俊侯爷便走了进来,他提着一盏琉璃灯,媸妍原以为这里是什么密室,没想到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挨近郊外的密林深处,想是刚才从地下道一路走到了这里。
媸妍看了看周围,瞳孔微缩。
东方有枯木,北方有死水,南方燃烬灰,西方锈铜堆,四野树阵累累,正中天网恢恢。
好一个困兽之阵!
对于阵法她几乎白纸一张,最早接触的也是岳洛水院子里那个桃花树阵,她最终也只能闭了四识,只靠耳力才勉强过得去。若是让她直接破解,她是不行的。
若是没有事先参详便宜爹那本书,恐怕她还没发现,只是现下即使发现了,她依然奇怪:只是想困住她,孙玉龙有必要用这般灭绝阴损的阵法?
要知道,困兽之阵极为决绝,入阵人本身要承受反噬后的等同风险。
更何况听他们之前对话,他们是要瞒着她进行的,那么又何必如此?作家的话:蒺藜背叛原因番外五蒺藜之刺里最后一段写过,她也不是多恨女主,不过心情有点复杂。本章标题里“捕蝉”的“蝉”不是媸妍,是孙玉龙。这几章小高潮结束之后很多谜底会挨个揭开了,大概下周之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