媸妍一行人回了关内,一直走到三省交界,才分道扬镳。
瑶姬提出跟杜皓然去拜祭剑圣遗墓,两人先走一程。媸妍一路上得她指导,受益匪浅,此时再舍不得,也只得话别,心中惋惜不止。
剩下几人走走停停,算起来大家前前后后去关外也有三五天了,没想到这么快安全回来,虽未能如愿把杜精卫干掉,但是至少要他受了重伤反噬,想必讨不了好,短期内,要是他不想送命的话,最好不要贸贸然发动战争。
媸妍觉得这些天下来,她有些累了,真的好想跟他们一起,好好过日子,给莫离生个孩子,跟大家一起相夫教子,和乐融融,不再涉足这些是是非非,她创立莲华阁的时候,曾经想过,想要推翻龙霖的统治,可是后来发现了邱白露的身份,及至在阵中悟透了情字,就不再想那些报仇与是非了,如今她只想珍惜爱她她爱的人,不让他们再因为她的复仇有一丝损伤。
“等回去之后,做一番交待,我想,把那些事交给孔雀和蒺藜,我们几个一起离开这里,去到处游山玩水,你说好吗?”
媸妍握了握岳洛水的手。
岳洛水会意,“你厌倦了么?”
媸妍感慨,“听瑶姬说,西边还要远的地方,有很多有趣的国度,不仅有天竺波斯,还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还有沙土之国,我们这些人以后一起去见识美丽的化外风光,是不是很自由?很幸福?”
岳洛水似乎觉得她有些心神不宁,正要说些什么,一骑白马绝尘而来,马上的年轻人一路疾驰,险些撞到了人。
他们从出了关外就没掩饰过行蹤,因此被认出也并非什么难事。
白宇臻找到媸妍极为高兴,又十分焦急,沖其余几人点点头,只拉了拉她的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远,岳洛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白宇臻的背影,倒是甘莫离轻轻笑道,“有意思……他不是一向避妍儿而不及的么……”
以前岳洛水还曾因为白宇臻吃过醋,从那之后,白宇臻对媸妍就越发恭谨避忌。
媸妍随他来到旁边,直被他扯出好远,才堪堪站定,惊疑道,“宇臻,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这样神神秘秘?”
白宇臻眉宇忧愁,“说来话长──小豆芽丢了!”
“你说什么?”
媸妍失声惊呼,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他好好的在莲华阁,又有陈大哥的大阵机关,哪里就会丢了?”
白宇臻急急说道,“那日你走时交代我,委婉的告知巧手鲁班小豆芽的身世,我就找了机会跟他说了,可是他一再追问你为何抛夫弃子,不闻不问,我怕他生恨,便捡着你之前一些事与他说了,结果他又羞又愤,说要去为你报仇,我只好拦住他说你没事,结果他又要问你既然没事为何还不肯出现……一来二去,我也只好将他缠住,我们打了一场,他好似猜出了你的身份,后来冷静下来,说要带着小豆芽离开……结果等我们回头,小豆芽就不见了!”
他说的极乱,媸妍听的更乱,但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小豆芽确实丢了好几天了。
当初也确实是她让白宇臻同陈大说实话,虽说叮嘱他先别泄露自己的身份,可也担着万一的心思,她不好开口面对,只好希冀白宇臻能帮她先疏通一二。
“会不会是,小豆芽偷听了到了你们讲话,一时叛逆心起,就离家出走了?”
媸妍声音发颤,不敢去想后果。
白宇臻一时语塞,这个结果听上去可能,其实却不可能,小豆芽性情肖似生父,最为老实,不似有些童年不幸的孩子那般执拗,实际除了调皮,他从未做过什么让大人担心的事。
他握了握媸妍的手,希望能缓解她的六神无主。
媸妍突然压低了声音,眼神微瞇,“我或许知道是谁了。”
十天前,邱白露要她挨个把那些男人解决掉,才放她出宫的。
当时虽然焦急,但是并未太当回事,无非是觉得,天高皇帝远,她一走了之,他又能怎样。
也只有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带走小豆芽,而不被人察觉。
而若是他,那么必然是因为这些男人还“逍遥法外”而给她的警告,如果她再带着人打上门去,恐怕正中他的下怀,一网打尽。
她恍惚了一下,低声道,“这件事若是他,可能就麻烦了。但是我跟他险些夫妻一场,好歹了解他的性子,他这个人虽然行事果断老辣,但是内心却最为温柔稳重,上次,若不是情难自禁,想必他行为不会那么的……大失水準。”
“你也别担心,陈栋他们已经到处在找了,”
他拿出几封书信,“这是我临走的时候收到的,都是给你的,不知是否是陈栋他们有了什么消息……”
媸妍接过来,其中一封是如意的,给她定时回报消息,一封是瑶姬的,还附了不少东西,一封是皓然带来的草信,最后还有一封无名,上面只有几个字,“一个人来,否则”言尽于此,却不难猜测。
媸妍心中腾起无明业火,却只能生生压住,晃了晃神,将纸条揉成一团丢弃,“……这件事,我会去皇宫亲自找他,你们都不要去,你们去了,恐怕适得其反。”
白宇臻又担心小豆芽,又担心媸妍。
见白宇臻担忧,媸妍又补充道,“小豆芽也未必在那里,我只是去探探,你先别着急。”
白宇臻欲言又止,忍不住拉住了媸妍的手臂,想把她抱在怀里,那天分别之后,他一直有种不真实感,早就想要这么做了。
媸妍想到别人还在,忍不住抗拒的挣扎起来,这么一抱一拒,那边几个男人就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郎阿里面现疑色,想要挡在前面。
岳洛水一把拉住他,面带微笑看向媸妍,“妍儿,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媸妍苦笑,见躲不过,便索性几人去了酒楼,点了桌菜,娓娓道来,把白宇臻和她的前事都交代了一遍。
听她不是有意瞒住不报偷腥,岳洛水这才好受了些。
岳小川以往是最爱发难的,可是这会刚从幻阵出来,心里一直有所愧疚,反倒不言不语了。
阿里则有些闷闷的,岳洛水蹙眉思考,甘莫离不置可否,即便是刚来的佐云霏也过于安静的样子。
白宇臻见势不好,直后悔刚才孟浪,否则与其被这些人联手打压否认,还不如以后偷偷跟她偷情也是好的。
他便死死拉住媸妍的袖子,脸色认真到绯红,一副不肯妥协的模样。
媸妍本想给其他人夹点菜讨好一下,结果被他抓着手什么也干不了,只能苦笑,甘莫离忍不住笑了几声,反是夹了几筷到她的碗里,俱是她爱吃的菜品,“你还是省省吧,快些吃你的。要不要我喂你吃?”
说着又凉凉的瞥了白宇臻一眼,“某些人就不要做小媳妇嘴脸了,这都六七个了,不定以后最小的是谁呢。”
话里话外,说的是白宇臻,却把媸妍刺了一通。
这下就连白宇臻脸色也不好了起来,环顾了一圈,果然好大一桌子人,个个人中之龙,便放开了媸妍的手,闷闷饮酒。
一时媸妍成为众人中的罪魁祸首。
媸妍面色更苦,也不知是谁招惹的这一大群美色,怎的现在她心中半点快感也无?她端起一杯酒,“以后真的再也没有了……再有,我也消受不起了,先削了头发做姑子去,诸位相公,可否信我这一回?我真的错了……”
几人面面相觑,谁舍得她真的为难?更何况,他们心里愿意相信,以后会是她说的这样才好。
“洛水,你劳心劳力,我敬你一杯。”
“莫离,你面冷心热,来,干了这杯,别跟我计较了吧?”
“阿里,你对我最好了,干了吧?”
“云霏,我绝不会负你的,好不好?”
媸妍心意十足,挨个敬了一杯,又一再许诺发誓,姿态做足,自己只浅酌一口,几位都喝了酩酊大醉,媸妍一个个安抚,见他们都伏案睡去,只到岳洛水那里,他睁着双眼,脉脉看着她,“妍儿,我好难受……为什么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呢?若是……就好了……”
媸妍没想到是最稳重的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百感交集,心中绞痛。
白宇臻吓了一跳,“难道……剂量不够?”
媸妍却爱惜的将洛水的头抱在怀里,又哄他睡着,“只是醉话罢了……”
也是心里话。
白宇臻此时方见她多情不舍,失落之余,又多了些心安,若是她一再像以前那般冷漠,他才要担心以后怎么办,现在看到她无情变多情,他反而安定了许多,想到那几人醒来,指不定要怎么安抚,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这样做真的好吗?”
媸妍摇摇头,“我跟邱白露是不可能真的为仇的,他也绝不是那种人。他们若是出现,恐怕激怒之下更是难以善终,而两相争执之下,我和他更是谈判无解。想必现在他只是跟我怄气,我想,我跟他好好说上一说,他是会理解的。”
顿了一顿,她又道,“邱白露为人与杜精卫不同,就算几世变迁,我愿相信他的为人也不会变。”
更何况,还有那封信,她心中难免有些不妥。
白宇臻不知想起什么,脸色有些青白,“你和他……”
媸妍失笑,想起酒桌上他们撩拨的话还是让他起了疑心,同他抵额话别,“你别担心,我说你是最小的,你就是。”
她想起幻阵中的感悟,“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我再不满足,恐怕天要将这些幸福也给收取了。”
“我已经联系了如意,她会派人来帮你把他们送回,若是他们问起,就说我去同瑶姬前辈话别了,她既然要远走天竺,我少不得要相送一程。”
瑶姬确实要去天竺,只不过她已经走了,只给媸妍留下一封书信和几本秘笈心血。
本来她这一走,这辈子恐怕相见无期,媸妍极想追送,可是皓然信中述说,她一头红发染色褪去,在拜祭之后数夜斑白,脸上也现了皱纹,想必心中苦楚,不想媸妍当面道别。
明明分别之前,媸妍心中的瑶姬洒脱至极,现在却终究是无法放下所有,这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悲壮之情。
媸妍心中实在理解不得他们这样的夫妻──几乎一辈子互不相见,可是若是一方有事,另一方又悲痛欲绝。
“白露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我们虽是曾经家族安排,却知根知底,我当初天赋虽高,却是个私生女,他比我父亲对我还要好,”
她抱了白宇臻一下,“你放心吧,我先去打探一下,上次他在气头上,我不好说什么,这次就此说开了,就算小豆芽不在他手上,我以后也不欠他。”
“武林盟,你还要盯着点,虽然杜精卫没了消息,我们也得做足準备。”
白宇臻心底实在是想跟她一起,可是却也知道她的脾气,最后欲言又止,“那你小心些,陈栋差点急疯了,到处去找……我担心,闹得太大,反而对小豆芽的安全不利!”
媸妍表情凝重起来,如果小豆芽真的在宫中,去很多人打草惊蛇,就更没有丝毫好处。她此时心中有些不妥,却又觉得不必说出来让大家一起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