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然回到顾恩殿时已到掌灯时分,王府管事赵大忠在殿外偏房已等候多时,见王爷回来,急忙起身稟报道:“王爷,南庄的铁匠们已炼出第一锅铁水,您是否要去看下?”
宋清然没想到这些工部的工匠效率如此之高,也是高兴,说道:“那明个上午去看看,不知产量如何。”
赵大忠低着身子答道:“刚出第一锅铁水,应是不高,不过能出铁水,以后就会快些。”
宋清然自是不会对他细说自己所需大量钢铁,点了点头便算答话。想了下又对赵大忠说,“你邀请京中所有官绅富户,就说我下个月办招商大会,请他们前来,记住要真正的大富人家,商贸会的也可,但要派能主事之人参加。”
赵大忠应下后见宋清然再无交待,方告退离开。
次日一早,宋清然便随着在贾府门前等候的赵大忠,在刘守全等人的护卫下,骑马赶向城南庄子。
匠户们早早就得到通知,王爷今日驾临,众人在匠户定居点前跪地迎接。
宋清然下马看了眼打头的那人,三十岁年纪,一身古铜色肌肤,虽是初春,只着开衫对襟单褂,褂上被铁水火星烧的满是烫洞,前胸右臂肌肉明显发达,一块块隆起在外,壮实有力。
宋清然淡淡道:“你就是这群人的首领吧?叫什么名字?起来回话。”
领头之人小心起身,躬着身子答道:“小人刑怀傲,随工部各位匠工至王爷庄子,愧被众兄弟推为首领。”
宋清然点了点头道:“不必躬着身子,以后本王用得到你的地方多着,只要能多出好钢,本王不会吝啬封赏,哪怕以后做个小官也无不可。”
刑怀傲家世代铁匠出身,自幼读了点启蒙书,十五岁便随着父亲做起了铁匠,或是读过书头脑敏捷些,或是铁匠天赋本就遗传,十八岁时,技艺便超其父亲,能独自打造各种农具、刀具,十里八村都是名铁匠,前些时日,工部征招匠人,便随着父亲一同在工部作坊里打造兵器铠甲。
本以为就这么像自己父亲一样,平淡的打铁锻甲,娶妻生子过完一生,谁知被当今王爷要了去,如今更被王爷委以重任,更是激动,虽面色不显露出来,然像他们这种身份,如不能跳出这个圈子,子孙后代仍是匠户,如今有这个机会,刑怀傲却想抓住。
宋清然说完便由着刑怀傲引他到锻钢之处,几名铁匠正围着炉边挥汗锻着生铁,不时的火星四射,落在赤裸的上身,宋清然看着都觉灼痛,开口对身边的赵大忠道:“回头采购些耐火衣物发于他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易毁伤。”
赵大忠应着记下。
宋清然转头又问身国边刑怀傲:“你们是用何法锻钢的?”
刑怀傲躬身答道:“回王爷话,古书云有急乃后使工师击治石,求其中铁,烧冶之使成水,乃后使良工万锻之,乃成钢。”
这话宋清然听后理解半天方明白,古书上说铁出自矿石,把矿石烧成铁水,再一遍遍的锻打,方能成钢。
知宋清然嫌弃效率低下,接着说道:“世间锻铁所谓钢铁者,用柔铁屈盘之,乃以生铁陷其间,泥封炼之,锻令相入,谓之‘团钢’,亦谓之‘灌钢’,二三炼则生铁自熟,仍是柔铁。”
宋清然听他说的文绉绉,便问道:“你读过书?”
刑怀傲回道:“回王爷话,小人读过些私塾,识得几个字。”
宋清然问道:“如今锻钢之法用的就是灌钢?”
见刑怀傲点头称是,才道:“我所需钢材用量极大,灌钢之法产钢量还是太慢,后期会有源源不断的矿石运来,你们这二十户即便全都锻打,能出几何啊!”
刑怀傲愧疚道:“草民无能,请王爷恕罪。”
宋清然道:“我知一法,可提高炼钢速度,谓之‘炒钢法’,铁水出炉后,在为铁水之时使人不停搅拌,让其内部多与空气相触,久之结块后便成硬钢,只是质地较差一点,还需锻打,至于搅拌用时及如何锻打提升,就靠你自己琢磨了。”
宋清然见刑怀傲表情有所疑惑,便接着道:“此法汉代便有人在用,只是视其为珍宝一直未能外传罢了,我也是偶在古书上看到,你回去大可一试。”
见刑怀傲欣然,便说道:“对了,此法所出钢铁不经锻打易断裂,你可试着寻些镜铁和锰注入炒制的铁水中,可加强硬度,记住带几个信得过之人来做,不可轻易传外。”
交待完事后,宋清然便骑马回了贾府顾恩殿。
二月十一日,征北军第二波信使八百里加急奔赴至京师,顺正皇帝此时正在后宫,近日新纳几名妃子,正是情热之中。
身边的太监总管贵全宫外接过信件,通报后近前,看了一眼龙床上娇媚的徐妃,稟报道:“启稟皇上,征北军八百里加急信件刚刚送到,请皇上过目。”
徐妃名叫徐莲儿,贵全听说是走太子路子,被顺正帝最小的妹妹,和顺公主送到他身边的。年约十五六岁,娇躯丰腴却不显肥腻,圆润的玉脸滑如凝脂,最出彩的便是那双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扬,眸子灵动勾人魂魄,身穿当今正流行的薄丝长款吊带罗裙,罗裙堪堪遮住臀部,双腿间若隐若现,起伏的曲线隐约透出还未绽放的妩媚风姿,媚骨天生,日后一旦情怀开放,必是绝代尤物。
此时的顺正皇帝正在贤者期,便由着妃子给他披件外衣,摆摆手,让这个最新得宠的妃子下去。
徐莲儿抬头轻扫了眼站在不远处躬身低头的太监总管贵全,转身面向顺正皇帝,蹲身一福,一方雪白翘臀划过贵全眼中,但见那臀翘之处,深深一道缝隙延绵至腿根。
贵全虽已凈身,审美仍在,看着这位退着出门的徐莲儿心中暗叹:“好一个尤物啊,难得懂事会察言观色,哪怕在退出房门那一剎那间,仍不忘给顺正帝一个娇媚可怜的眼神后,还能给自己一个友善的眼神。”
只是,这个徐莲儿应是太子的人,只是不知和太子有无瓜葛,自己虽是顺正皇帝身边近侍,像这种事也不是自己能多嘴的,心中闪个念便不再敢多想。
顺正皇帝接过信件看完后,面色平静的放下信件,接过身边小太监端来的茶水,润了一口。
贵全扫眼顺正皇帝的表情,未发现丝毫波动,也不知赵王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是何信息,按说应是与战事有关,可不论战果是胜是败,顺正皇帝都不该是这么平静的表情才对。记得二月初一的大朝会,顺正帝接到征北军捷报,当廷就哈哈笑出声来。
待顺正放下茶盏,思了一会儿,才对贵全说道:“着人传朕的口谕,宣内阁大臣,太子、燕王、礼部尚书觐见。”
贵全急忙领命,退下去安排此事。
待贵全退出房间,顺正又摆摆手让身边的小太监也出去,才沉思这封信件的内容。
信是赵王宋清仁亲笔所写,上书胡人伪皇察罗达隆派使者转达对顺正帝的敬意,并派出由亲王察哈尔机率领的使节团前往京城,商谈两国世代友好的事宜。
顺正皇帝现如今虽雄心不再,没了北征的勇气,可看到察罗达隆这个刚强一生,和自己打了数十年的老对手,能亲口服软也是开心。
周胡两国相处百余年,因历史遗留,燕云十六州中六州在胡,十州在周,胡人并非全是真胡,领地也是民族众多,有北地汉人,亦有草原游牧,及部份蓝眼白肤的色目人组成,领土之广不亚于周,只是两国就十六州问题打打谈谈数十年,谁也奈何不了谁,周朝自开国以来一直不承认胡国的国度,可真实情况亦只是口头不承认罢了,即便是民间,两国亦是平等交流,常有贸易往来。
就因此问题,顺正一直不敢过份收拢兵权,他自己也知,兵弱则国弱,国弱则敌强的道理,一直放任边关实权将领长久手掌兵权,内地里则加强京卫力量,避免造成支强干弱,所以哪怕出征也是尽量派出京卫及皇子出征,也不愿再加强边军力量。
这次胡人来和谈的使团正使是在边塞和周朝打了多年的察哈尔机,看样也是来者不善啊。
此次觐见宋清然来的最早,当时他正在带着宁蓉儿在皇城边不远的东市閑逛,看有没有好的舶来品可买,也不知这些太监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想必自己身边的暗卫里有皇卫司的人,宋清然也不在意,目前自己还没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把一切都展现给皇卫司的人看也是好事,省得被人惦记,等自己真正有实力时,再慢慢解决眼线之事。
宋清然听是顺正皇帝召见,便让宁蓉儿自己先逛,便随着太监进了皇宫。
刚进到内宫,宋清然就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不似普通的水粉香,也不似女儿家的体香,这种香味让宋清然感觉舒适,却又让他有些警惕,想来应是顺正刚和哪个嫔妃玩乐。
宋清然看了一眼领自己进来的太监首领贵全,沖他点头示意,眼神中询问召见他是何事。
贵全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便退出房间,守在门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