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舒服的睡下了,张无忌却起床,这个时候才四更天。天未亮,一切还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张无忌把徐达、常遇春、蓝玉、汤和、杨逍、范遥、韦一笑全部召集。众人见张无忌如此早把大家叫来,都以为有紧急情报。没想到张无忌只说了一句话。
“进攻计划提前,你们现在就把部队开拔,连夜杀向敌营,将徐寿辉给我拿下!”
“现在!现在就开拔!”……
众将士都面面相觑,惊奇的看着张无忌。
张无忌淡定的说道:“连你们都想不到,那么徐寿辉肯定更加想不到我们会连夜突袭!打战靠的就是出奇制胜,去吧!”
“得令!”
众人领命,张无忌把韦一笑叫到跟前,吩咐他跟随胡惟庸一起行动,执行斩首行动!韦一笑领命,其实张无忌心里挂念的是徐寿辉的美人皇后诺兰。自己有了一个达兰,再弄一个诺兰,那就完美了。
此刻,在张无忌的对面阵营当中,徐寿辉躺在泾江口镂金大床上,胸前一片血渍,他的伤势危重。诺兰和张必先、儿子徐玉成等人围在跟前。
徐寿辉吃力地吩咐,要尽快拔寨起行,大船走不了的都烧掉,不能在鄱阳湖久停。
张必先说:“如今太子下落不明,万一……是不是立徐玉成为太子?”
徐寿辉点点头,他喘了一阵,说他不要紧,让他们都下去吧,只留诺兰陪他就行了。
众人陆续退出。
徐寿辉握住诺兰的手,说:“我在他们面前不愿说泄气的话,我不行了,撑不过一两天了。”
诺兰垂泪道:“你别这么说。我们回武昌去养,那里好郎中多……”
徐寿辉说:“你不必安慰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不是人力可强求的。我这一生,活了四十四岁,由一个打鱼的登了皇帝位,知足了。没想到我百万大军,居然打不过张无忌的三十万乌合之众……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可以把张无忌干掉!”
诺兰说:“陛下好好养伤,才能报仇啊。”
徐寿辉说:“朕惟一割舍不下的就是你呀。满以为能够天长日久,这都是不可能了,朕走了,扔下你孤孤单单的,朕闭不上眼睛,可怜啊。”
诺兰抽泣着说:“我虽跟陛下只有几年时光,却终生不忘陛下的好处。”
徐寿辉下了这样的遗嘱,他死后,叫他们秘不发丧,省得张无忌趁乱攻击。
一定不要声张,悄悄把他运回武昌后再举行葬礼。
诺兰说:“你别说这话吓唬我了,你不会有事的,老天也会保佑你。”
“朕知道朕的路走到头了。”
徐寿辉说,“别忘了,把你的画像放到朕棺材里一张,陪陪朕,省得朕一个人做孤魂野鬼。”
说到痛心处,他流出了浑浊的泪水,诺兰伏在他身上失声痛哭。
徐寿辉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没办到,喘了一阵,伸手指着床头的一个铁皮箱子。
诺兰问他是不是要打开?
徐寿辉从手腕上解下一把钥匙。诺兰接过来,打开箱子,里面有一个漂亮的嵌螺甸檀香木匣子。
诺兰知道里面装的是皇帝玉玺,不知他此时拿出来要做什么。
徐寿辉点点头,诺兰把匣子捧到他面前,徐寿辉打开匣子,里面有一方很大的玉玺,诺兰早就听徐寿辉说过,这是用和氏璧打造的皇帝之宝,是汉高祖的,后来宋徽宗得到,又偶然传到了徐寿辉手上,他才做了皇帝。他让诺兰带着它,日后交给徐玉成。
就在徐寿辉临终托孤的时候,张无忌的水陆大军已然出发,而比水陆大军更早出发的是胡惟庸和韦一笑,胡惟庸那条船借着暗夜和芦苇蕩的掩护悄然滑行在湖面上,下弦月昏暗,湖上一片灰茫茫,只有远处徐寿辉水寨的船上张挂着高高低低的灯笼,梆子声,巡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似乎为了壮胆。
这条船鉆进了可以没人的芦苇蕩中。原来是胡惟庸带从人来吊唁徐寿辉的,船上摆着猪头、羊头和牛头。
一个侍卫问:“咱们偏离泾江口大营了吧?”
另一个说:“可不是,船掉头吧?”
胡惟庸却说:“我把船开到这儿来,是想救大家一命。”
众人狐疑地望着他。直到此时,胡惟庸才告诉从人,这是必死无疑的差使。
他让大家想,我们有无活路?如果人家徐寿辉根本没死,或者只是受了点伤,我们大张旗鼓地带着三牲来吊祭,这不是当面咒人家死吗?徐寿辉生性残暴,马上得把我们剁成肉泥。
一个侍卫说:“说得在理呀。”
胡惟庸接着分析,如果他果真死了,也不会放我们回去,大战之际折主帅,会动摇军心的,他们必定要瞒得铁桶似的,怕我们走漏了风声,能不杀我们吗?
一个侍卫不平地说:“这哪里是来刺探情报,这是叫我们来送死呀!”
胡惟庸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主公想要的情报只一条:徐寿辉到底是死是活。我们弄到準信不就完了吗?
“对啊!”
“幸亏胡大人为我们做主。”
有人问:“现在怎么办?我们听胡大人的。”
胡惟庸下令,把三牲都推到湖里去,算祭龙王,求龙王保佑他们。
一阵隆隆声,众兵士把猪头、羊头等供品全掀入湖中,湖里开了锅一般,水花四溅,胡惟庸带众人跪在船头,口中都念念有词。
起来后,胡惟庸说:“一切都听我的,我先带一两个人去看看,别人在二里以外的关帝庙里藏身。”
众人答应着。
夜色浓黑,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泾江口镇街市到处是徐寿辉的兵营。
胡惟庸跟韦一笑,都披着雨衣顶着雨笠,踏着泥泞跋涉着。
偶尔有巡街兵士提着风雨灯走过,还有敲梆子报平安的戍卒。胡惟庸几人走走停停地尽量躲闪着巡逻兵。
又一队巡逻兵过来,他们三人藏身牌楼后。
韦一笑问胡惟庸:“我们找这个人,会不会出卖我们呀?”
他要找的是为诺兰画像的李醒芳,胡惟庸知道他在徐寿辉帐下当着閑散的翰林。
胡惟庸告诉韦一笑放心,说李醒芳是他的同乡,又和他同年参加乡试,现在虽在徐寿辉这里挂个翰林的空招牌,不过是个御用文人,李醒芳会画画,就用他这一技之长。
韦一笑道:“反正我什么都不怕,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一个飞身就可以离开,只怕胡大人你走不掉而已!”
胡惟庸嘿嘿两声,道:“韦蝠王的轻功天下第一,谁人不知道,如果发生什么意外,还请韦蝠王出手相救才是!”
“那是!”
韦一笑得意的笑道。
敌兵远去了,胡惟庸韦一笑又开始往前走。
李醒芳万万想不到,胡惟庸会亲自闯来自己房间。时下徐寿辉与张无忌兵戎相见,同乡胡惟庸正是在敌方供职,他来此何干?
李醒芳还是很热情地把他迎了进来。
李醒芳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是在客中,居无定所,亏你能找上门来。”
胡惟庸抖抖身上的雨珠,说:“仁兄又低估了我胡某人的本事。”
李醒芳请他坐下,说:“不敢,不敢。不过,那年乡试时,在江南贡院门外,你我打过一次赌,你可是输了。”
原来他们打过赌,胡惟庸夸下海口,说二十年后自己要当宰相。
胡惟庸说:“我说的是二十年为期,现在才六年啊,我说我二十年后做丞相,还有十四年,你等着吧。”
“可你连中书省的七品都事还没当上呢。”
李醒芳说,“距正一品的中书令不是有十万八千里之遥吗?十四年何其短?”
“我并没说限于元朝的官职。”
胡惟庸说,“我现在就是都事,正七品,不过是张无忌那里的。”
李醒芳哈哈大笑,笑他虽是七品,却是个带伪字的,草寇而已。
胡惟庸也反唇相讥:“你虽为翰林,不也是个伪的吗?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胜者王侯败者贼,我看醒芳兄是上了贼船了。”
这话说得李醒芳的脸很不是颜色。胡惟庸见他认真了,马上打哈哈说:“玩笑,玩笑!”
李醒芳揭开茶壶盖看看,说:“茶凉了,我去烧一壶开水。”
胡惟庸说:“方才在外面还听到嫂夫人的声音,怎么转眼不见了?”
李醒芳说:“我尚未娶妻,哪有夫人?方才走的是一位朋友,与苏坦妹齐名,并称楚苏的楚方玉,想足下亦有耳闻。”
“她呀,不得了的人物。”
胡惟庸说,“大名如雷贯耳,你怎么不替我引见一下?”
“改日吧。”
李醒芳说:“反正她不走。”
胡惟庸犹念念不忘:“原来李兄有幸与楚苏之楚交往,令人羡慕。据说,她的姿色也是艳冠群芳的。”
李醒芳道:“苏坦妹也是色艺双绝呀,不是叫你的主子砍了头吗?”
胡惟庸尴尬地一笑,不敢再说这个话题。
李醒芳和胡惟庸喝着茶,李醒芳问:“你来此地是公事还是私事?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当然是来看望老同乡、老朋友了。”
胡惟庸言不由衷地说。
李醒芳当然不相信。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胡惟庸说:“这你又忘了我的本事了。我不但知道你在徐寿辉大皇帝御前供奉翰林,还知道你又是宫廷画师,你忘了给过我一张诺兰皇后的画像了吗?现在我们主公手上。”
“我当初就不该给你。”
李醒芳有些后悔,说他未必安好心。
胡惟庸一笑,话锋一转说起这里很快就要树倒猢狲散了,大难临头各自飞,问他有何打算啊?
“你是来当说客的呀!”
李醒芳说,“早了点吧?大汉尚有湖广之地,精兵良将几十万,谁输谁赢还不见得呢。”
胡惟庸说:“你不过是个门客而已,何必为人家张目。徐寿辉不是快死了吗?他一死,还不是旗倒兵散?仁兄还不该早做打算吗?”
“谁说他快要死了?”
李醒芳不想说出实情。
胡惟庸说:“实话告诉你,我是带着祭祀三牲前来吊唁的。也许这会儿他已经寿终正寝了。”
“不可能!”
李醒芳说,“我是个没用的人,你也不必说服我去倒戈。”
胡惟庸显得很诚恳,人都说,良禽择木而栖,人也一样。张无忌为人敦厚、仁慈,文韬武略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我已向张无忌推荐了阁下,现在去,总比徐寿辉灰飞烟灭了再去好些。
“谢谢你的美意,”
李醒芳说,“我本来无意于官场仕途,也无意在他这里混,很快就回乡下去了,写诗作画,过我的自在日子。”
这时门外灯火一片,车声、人声嘈杂。一个官员推门进来,说:“李翰林,宫中有请。”
“现在?”
李醒芳问,“谁请我?”
官员道:“自然是皇帝陛下。谕旨请带上画笔画纸。”
李醒芳更觉惊奇不解,他一面换衣服,一面对胡惟庸说:“真是对不起,官身不由己。明天我请你饮酒。”
胡惟庸说:“你快去忙吧。”
他给韦一笑示意一下,决定跟在李醒芳后面,见机行事。
李醒芳坐进了华贵的大轿,被人簇拥着抬走了。胡惟庸和韦一笑紧紧地尾随而去,他们在暗处,没有人注意。
徐寿辉临时营帐岗哨林立,李醒芳下轿时还听见有一个值夜高官在叫:“皇帝圣谕,各将士不得松懈斗志,防止贼人来劫营!”
声音传递下去,此起彼伏。
李醒芳被人引进帐中。
已经混入了敌营的胡惟庸和韦一笑,此时已穿上了徐寿辉军的号衣,正混在人群中。
大帐空空蕩蕩,一块大幕把中军帐辟成了两半,大幕前端坐着丞相张必先。
李醒芳向张必先施礼:“丞相大人安好。不知深夜召我何事?皇帝陛下可好?”
张必先脸上的肌肉跳了几跳,说:“好,好。想请你再画一张像,皇帝陛下久有此意,一直因鞍马舟车劳顿,总是没有画完,今天总算空閑下来了。”
李醒芳很纳闷,正在打仗,用得着这么急迫吗?也妨碍皇上休息呀。
“这倒无须担忧,你怎样做也打扰不着他了。”
张必先向内宫摆摆头,两个太监刷一下拉开帷幕,李醒芳吓了一跳,里面停放着一张灵床,床头点着长明灯,徐寿辉穿着皇帝的衮冕,静静地仰卧在灵床上。
李醒芳看见诺兰扎着孝带,坐在灵床前,眼都哭肿了。
李醒芳大惊:“这是……”
张必先说:“皇帝驾崩了。”
这可不是“怎样做也打扰不着”了吗?
李醒芳不禁一阵悲从中来,连连说:“这怎么会呢,这怎么会呢?”
他的目光直视着诺兰。
诺兰告诉他,本来中了一箭,并不伤筋动骨,没想到是毒箭。她说着又哭起来。
此时再不画下御容,日后就没有机会了,张必先要求他要快,问天亮前行吗?
李醒芳说:“行。”
张必先又叮嘱,已决定秘不发丧,不能让张无忌知道,也不让汉军知道真相,那会使人心涣散,不可收拾,所以李翰林必须守口如瓶。
李醒芳说:“请放心。”
打开卷笔帘,走过去。张必先命人在尸体旁摆了一张桌子。
人陆续撤出了,灯火通明的灵堂里除了死人,只有李醒芳、诺兰二人。
李醒芳铺陈渲染,开始作画。
帐篷后面毗连一棵大槐树。此时胡惟庸藏在树后,他用匕首将帐篷挑开一道口子,向里张望,见到了尸体和对照遗容绘画的李醒芳。而韦一笑再已经在屋顶看了一清二楚,他本想趁机杀了徐寿辉的,没想到徐寿辉已经过世。
只听诺兰幽怨地说:“天塌地陷,有时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当了几个月的皇帝,就这么匆匆地走了。”
正在画像的李醒芳头也不回地说:“乐极生悲,否极泰来,皇后不要过于悲伤,自己多保重为好。”
诺兰问道:“我想,李翰林再也不会到宫中来了吧?你想干什么?我现在还有能力资助先生,今后怕就不能了。”
李醒芳说:“我一个读书人能干什么?我想到名山大川去游历,画遍天下大湖大泽、名岳名山,我要钱也没用。”
诺兰说:“你不屑于用我的钱,是吗?”
李醒芳说:“那倒不是。这几年,你和皇上对我很好,我结识你也深感荣幸。过几天我就告辞了。”
诺兰说:“我知道,人去不中留,明天我到府上去为你饯行。”
“那可不敢当。”
李醒芳说,“再说,听张丞相的口气,天亮前你们就可能护送灵柩走了。”
诺兰说:“为缩小目标,人不与灵柩同行,灵柩先走,人分批陆续撤走。”
李醒芳又低头作画了。
已经亲眼目睹这一场面的胡惟庸别提有多振奋了。他知道,张必先所以秘不发丧,一是要稳军心,二是迷惑张无忌,防止他趁火打劫。胡惟庸正好利用这个弱点,他要把徐寿辉的兵营搅个地覆天翻。
在他们下榻的小客栈里,胡惟庸準备了几刀纸和文房四宝,插好门,胡惟庸决定天亮前让泾江口遍地开花,贴满惑乱军心的揭帖。
几个随从裁纸的、研墨的,忙个不亦乐乎。他们把胡惟庸写好的帖子拾到一起,另一个人在熬制糨糊。
胡惟庸仍在快速地写着帖子。
一个侍卫喜气洋洋地说:“这一招,抵得上千军万马!他们不是怕下面知道徐寿辉死讯树倒猢狲散吗?咱来个遍地开花,搅散他的军心。”
胡惟庸得意洋洋地说:“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你们都立了功,等着回金陵领赏吧。”
一个随从说:“就怕到时候都事大人早把我们忘到脖子后头去了。”
胡惟庸说:“不会忘。我要把你们名字列上,让主公赏赐!”
“糨糊好了!”
一个侍从提着锅进来。
胡惟庸命令:“快出去张贴,军营里,船上,大街小巷都贴。”
几个人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