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一结束,薛蝉衣拿出眼镜戴上,转身向外走去的时候,之前的期待与焦虑就都消失得无影无蹤。
她又变回了那个冷静淡定,仿佛泰山崩于面前也不会动动眉梢的高效医生。
不过韩玉梁知道,她其实很不甘心。
越是不甘心,他就越要给她拖延一阵子。一个是观察一下她到底是不是可靠,一个是思考一下,应该用什么内功心法来把她应付过去。
这种心法最好是容易快速入门,让她很快见到效果,相信内力的存在。还要很难有进境,易学难精,让她摸不到内功提升自身恢复力的门槛。最好还能是梧桐焚炼那样的童女功,等她开始修炼了就找机会勾引她破了瓜,看看她越练功越不淡定的样子,一定有趣得很。
他将藏龙宝居里的收藏看了个七七八八,易学难精的内功心里装了不少,但童女功,均不在此列。
他寻思半天,要不,干脆暗示一下任清玉,让她去把梧桐焚炼传给薛蝉衣,今后做一对儿同命鸯鸯?
给薛蝉衣埋暗坑的事儿,当然不方便让叶春樱知道。
看薛蝉衣那样子,多半不会说漏嘴才对。
在那之前,他还是好好养伤,抓紧时间恢复到生龙活虎,把许婷的约会承诺尽早兑现了。
一想到她那肉滚滚紧嫩嫩穿泳装时候比一般姑娘奶子还要诱人的屁股,他胯下就禁不住蠢蠢欲动。
之后几天,韩玉梁也在前面的临时诊所坐镇。
他本来想给燕雨杉打个电话问问偷精液的事儿,结果那两口子都换了号码,从沈幽那儿问了问,才知道他们竟然出境去其他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边区医院生殖医学科搞不定他们人工授精或试管婴儿的需求。
不想让叶春樱感到愧疚,他在雪廊顺便问了问易霖铃的下落调查进度。
然而答案很不乐观。
汪媚筠忙于上次事件的收尾工作,这边能借助的官方渠道就只剩下了金义负责的南城区警署。众所周知,黑街警署里的那帮人,指望他们找小帮派收个保护费,下班后兼职做做鸡头,换上便衣卖卖低档次军火之类的事儿还行,指望他们正儿八经查案子……新扈市其他几个警署听到能笑掉大牙。
不过金义这个署长说话多少还是有点作用,系统内打招呼的结果,就是在三月中旬终于确认,此前有疑似易霖铃的年轻女性从南城区的老火车站进入。
但结果也只能是疑似。
首先没有正式的记录,老火车站的监控探头修复后寿命一般不会超过两小时,而还能抵达这个车站的列车,通常也很容易逃票,不会留下实名信息。
其次,这个结果是从老火车站一个惯偷嘴里凑巧掏出来的。那家伙偷一个女孩的手机结果吃了个大瘪,差点被废了一条胳膊,按他的描述,那个戴墨镜口罩个子很小的女生,有很大可能就是易霖铃——因为一般的小个女生很难有那么大的臂力。
最关键的是,只有这一个孤证。
孤证不立。单凭一个惯偷的口供,很难确定易霖铃到底是不是来了黑街。
韩玉梁和沈幽都相信,易霖铃冒险过来,一定是为了找陆雪芊。
可问题是,陆雪芊大开杀戒落下了修罗名声之后,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沈幽已经动用了还在为雪廊效力的所有线人,依然没有半点头绪。这其中有个很不利的因素,就是陆雪芊的样貌,没有一个特别直观清晰的照片。官方通缉令上的那张,韩玉梁都要皱眉认一会儿才能看出来是本尊。差距大概约等于当代网红纯素颜和PS精修之间。
这让他甚至在怀疑,易霖铃会不会已经死了。
如果是穿越前,易霖铃死个几百次,哪怕是先奸后杀,他顶多会稍微有点可惜。
但到了这边,能称为同乡的人寥寥无几,那姑娘对他的态度也和从前天差地远,即便不如任清玉后来居上这么亲密,最少也能称一声好友。
如果陆雪芊真的疯到连易霖铃也害死,那她最好祈祷,将来莫要落在他的手里。
否则,他就要换成花夜来的身份来炮制她,叫她从此万劫不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家里的两位女将都找到了赚钱的活儿,许婷接了一个失蹤人口调查的委托,正好王燕玲过来看她,被她忽悠成了不要钱的搭档,俩人往牙东湾出差办事。
临走前,收拾好行李的许婷还过来故意说:“燕玲可是在追我哎,你都不吃醋的?”
“你又不喜欢她。”韩玉梁轻描淡写挑了挑眉,“再说,我可是亲自调教过她的,她要敢打你的主意,我不介意帮她唤醒一下当时的记忆。说不定,你那挥小鞭子的欲望,就有渠道满足了。”
“哼,那我就跟她订一件双人房。”她皱起鼻头沖他嘟囔了一句,急匆匆连夜出发。
而叶春樱,算是正式踏足了地下世界规模庞大的黑色信息产业群落。
那更多被寻常人称为暗网的世界鱼龙混杂,只要技术过硬,肯担风险,牟取巨额利益的难度绝对不会比她攻陷西岸区政府系统更大。
但真正的障碍在她心里,也就是她那个骇客组织的名字——良知。
如果连游走在法律边缘只需要顾虑道德影响的灰色行业都感到排斥,那么能从暗网中挖掘到的金钱,就变得极为有限。
最有效的只剩下一种——黑吃黑。
韩玉梁不太懂那个战场的具体情况,他只能从叶春樱逗留在地下室漫长的时间和紧锁的眉头来猜测,事情并不顺利。
“这个世界高手太多了……我天赋是很好,也肯下苦功,但经验的积累没有捷径。慢慢来吧,我相信会好起来的。”靠在椅子上享受过他温柔的按摩后,她捏着眉心,轻声说,“其实,我感觉像是在互联网的黑街里当清道夫。果然,不管哪个世界的清道夫,都不是容易的工作……”
“别太累了。我差不多快好了,等汪媚筠那只骚狐貍回来,我就让她给我找合适的活儿。我觉得,还是现实中黑吃黑比较容易一些。”他笑着低头吻了她一下,“起码我暴力打开一个保险箱不需要熬夜。”
“嗯,我也不熬了。”她笑着站起来,打开一个脚本继续自动执行安排好的命令,转身抱住他,“韩大哥,你……身体真的好多了?”
听出了她口吻中略显娇媚的期待,他点了点头,在她细嫩的耳边柔声道:“没事儿了,三、四赫兹都不成问题。”
她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眼波水漾,“那……今晚一起睡,好吗?”
“我早在等着了……”他一把抱起她,搂紧那轻盈的身躯,大步离开了阴沉沉满是制冷系统工作声的地下室。
这一晚,才算是他们真正的小别胜新婚。
叶春樱的小嘴之前已经过足了瘾,于是,此次退位让贤,将所有的温柔甜蜜与快乐沖击,都让给了另外两个娇嫩湿润的通道。
靠虑到最近精力不是很充沛,韩玉梁很谨慎地选择了更偏爱后庭花几分,等她在他的怀抱中满足到八成,才清洗一番后,对那销魂的榨汁名器展开了进攻。
然后,被榨得干干凈凈……
3号晚上,沙罗以小岛秀子的身份带着一兜蜜瓜过来探病。出于纯粹的好奇心,韩玉梁问了问她在暗黑金融界的信用等级,也就是可以担保借贷出的金额上限。
答案让他颇有点意外。
沙罗这个身份的担保额高达两亿,另外归属于她的身份永夜还能担保借贷五千万。
而沈幽的信用等级,只有不到两千万。
这两人联名给叶春樱担保的七千万借款,很有种“我和科比合砍83分”的微妙既视感。
不过大致了解之后,韩玉梁也明白了这玩意具体是怎么回事。
说白了,就是担保人在地下世界的还款能力和可靠程度。
那么,靠雪廊的委托混口饭吃的清道夫,当然比不上杀人如麻进帐都是大额的顶级杀手。
4号是清明节,已经顺利完成任务的许婷要回来跟姐姐一起扫墓祭祖,叶春樱也在家里的庭院中,摆下了祭拜父母的简单布置。
任清玉望着眼含热泪的叶春樱,颇感惆怅道:“她好歹还知道该祭拜谁,而我……连自己是不是真的姓任都不清楚。”
“彼此彼此。我这姓氏,也和我的人一样,是捡来的。清明这种节,我还是随便吃点不用生火的东西来过吧。”
“那我去下单买汉堡。”
“清玉,炭烧鸡腿堡你吃不腻的么?”
“婷婷不在家的时候,吃不腻。”
“可那玩意能算寒食吗?”
“能算吧,烤箱用的是电不是火啊。”
韩玉梁想了想,拍拍她的肩,“不错,我感觉到,你就快适应这个时代了。”
啪嗒啪嗒啪嗒……砰。
葛丁儿一路小跑沖过来,拉开门,脚不知道怎么诡异地在空无一物的光洁木地板上虚空绊了一下,又来了个偶像剧女主摔。
然而,韩玉梁这次站在叶春樱后面,距离她好几米远。
她揉着脑门坐起来,一边疼得嘶嘶抽气,一边大声说:“韩大哥,那个……薛大夫找你。”
“嗯?”韩玉梁皱了皱眉,难道她等不及,催着这边开始让她实验“气功”了?
这可是好兆头。
他向叶春樱低声交代一句,先离开了这个春风也吹不暖的寂寥院子。
没想到,来到前面,答案和他预料的并不一样。
薛蝉衣暂时关闭了诊所,收拾好了东西,要让他做保镖,一起出诊。
按照惯例,葛丁儿留下看家。
考虑到安全问题,韩玉梁出发前叮嘱任清玉看好家里剩下两个,之后才带着薛蝉衣开车上路。
“去哪儿?”打开导航,系好安全带,他才意识到,薛蝉衣一直没说目的地。
“北城区和平医院。”
“又要做飞刀手术?”之前已经跟过一次,有了经验,他开出院门,笑道,“怎么这次是白天了?”
“因为不是飞刀手术。那病号已经动完手术了。”薛蝉衣拿出手机,好像在跟谁文字沟通着。
“那你去探病?”手术之外的领域,薛蝉衣肯定不如大多数科室的专业主治大夫,不需要动手术刀,一般也没有哪个大医院需要专门请她去一趟。
而和平医院算是新扈市目前最大的医院。
“不,是你去。”
“诶?”韩玉梁一愣,差点把油门踩大,“我去?”
“沈幽在线人渠道发布着一个长期寻人启事。是你们委托的。”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了几分,“没错,她叫易霖铃。”
“身高一米五左右,相貌和某个网络红人很像?”
为了不引发事端,寻人信息上并没有直说易霖铃就是易水寒。
韩玉梁眉心缓缓拧紧,“是,没错。”
薛蝉衣没有再说话。
从正常人的角度,这种时候对话怎么也不该结束吧?
但给薛蝉衣当保镖当了几天后,韩玉梁已经非常适应她这种一切为了有效性的对话方式。
“你準备带我去看的人,你怀疑就是我要找的易霖铃,对么?”
薛蝉衣点了点头。
于是,韩玉梁也没有再说话。
眼见为实,之前说得再多,也是白费。
和平医院比黑街那座地区医院大了不止一倍,人流量也大得多,不少黑街那边的病号都会坐车跑到这边看病。
尽管心里很急,但车位只能慢慢排着队等。
足足一个多小时,韩玉梁才算把车停进了方框里,跟着薛蝉衣一起快步迈进综合楼。
没想到薛蝉衣还真是个名人,从大门口到电梯这么短的距离,竟然有四个护士两个路过的医生跟她打招呼,表情还都挺尊敬。其中一个医生看起来就比薛蝉衣大,就算本着敬老尊贤的道理,她也该认真回应。
可她一概只是点点头,连表情都没怎么动。
也许唇角稍微翘了一点点?
“六楼。”
韩玉梁依言按下,等出去跟着她走到目的地,才意识到,面前的病房,是重癥监护室。
而且,门口还有两个警察在站岗。
这什么情况?
薛蝉衣直接走向医办室,推门进去,就像到了自家诊所一样。
韩玉梁本来打算跟进去,可凑巧里面出来两个哭哭啼啼的病人家属,他只好让到一旁等着。
那俩家属互相搀扶着坐到旁边,他还没进去,薛蝉衣就已经出来了。
跟她一起出来的,还有个高高瘦瘦的男医生。
他看了一眼韩玉梁,沉声说:“请跟我来。”
“这位是?”韩玉梁皱了皱眉,扭头沖着薛蝉衣问道。
“我以前的同事。跟他进去吧。”薛蝉衣没有穿白大褂,留在原地站着,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静静望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医护和病患,仿佛在怀念什么,又仿佛在努力遗忘什么。
跟着那个男医生开门进去,往床上一望,韩玉梁就认出,那个躺在那儿插着一身管子憔悴到几乎失去人形的女孩,就是易霖铃。
光看她如今的样子,他竟然想象不出,陆雪芊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你认识她?”跟进来的警察很严肃地问。
韩玉梁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我要打个电话,请稍等。”
他和易霖铃的身份禁不起真正的深入调查,北城区这边也让他没有安全感,他需要外部支援。
越洋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汪媚筠大概正在睡美容觉,口吻中带着明显的起床气。
韩玉梁清清嗓子,用近乎肃杀的语调把当前的情况迅速讲了一遍。
于是,汪媚筠瞬间清醒了许多。
五分钟后,接了电话回来的值守警察表情变得恭敬了很多,“你好你好,韩sir是吗?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你是特安局的编外人员啊,失敬失敬,汪督察的意见我们收到了,你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就可以。”
虽然不知道汪媚筠跟这边具体怎么交代的,但这种程度的随机应变韩玉梁还不至于对付不来。
他清清嗓子,将易霖铃也说成了自己的同事,了解了一下具体情况。
警方所知有限,结合医院这边的记录,才算是拼凑出一个大概。
简单的说,今天凌晨,易霖铃从一栋老旧公寓酒店的七楼坠下,被临街店铺的防雨蓬阻挡后,摔落在水泥地上。清晨店铺开业,店员慌张叫来了救护车并报警。
和平医院里有雪廊的线人,但这个群体主要通过薛蝉衣跟那边联系,于是,就有了韩玉梁此行。
根据和平医院当前的诊断记录,易霖铃除了多处骨折和软组织挫伤外,身上还有陈旧利器贯通伤,体内脏器也有未知原因挫伤。
韩玉梁听着听着,就握紧了拳头。
这些医学描述,转化成他熟悉的语言,那就是她在摔下楼之前,早已经受过了剑伤和内伤。
陆雪芊,这好歹也是和你并肩战斗过的同伴,你……到底怎么才能下得去手?
他平复了一下心绪,追问了几句。
结果并不意外,坠楼的那个房间里面早已人去屋空,酒店前台登记的信息是伪造,只能确定住客是两个女人。
在前台的回忆中,那两个女人个子都不低,不是易霖铃。
看来,那应该就是在黑街已经被视为眼中钉的陆南阳和陆雪芊。
警方目前正在通过假身份追查线索,并已经在酒店周边开始了现场调查,搜集口供。北城区警署,显然并不是个占地很大的摆设。
不过韩玉梁不信那样能抓住陆雪芊。
如果陆雪芊只是孤身一人,以她对当下环境的糟糕适应力,肯定早就被警察围捕了。
但她身边还有陆南阳,这个好比是他身边叶春樱一样的恋人。
咨询完薛蝉衣,联系好金义和沈幽,迅速交代清楚想要的结果后,韩玉梁翻找一番,从通讯录中找到了几乎被尘封的号码,拨给了赵婉。
“喂?哪位啊。”赵婉的声音听起来嘶哑而疲倦,好像还没起床。
“我,韩玉梁,不过半年多不见,不至于这就忘了我吧?”
“什么事儿啊?”
赵婉刚问完,那边就传来一个男人有点粗鲁的咒骂,她应付了一句,走远了些。
“陆南阳最近联系过你么?”
“没,那个贱货,有新欢了怎么还会找我。我还要找她呢!她欠我的,以为让我玩儿几次就能还清吗!”
那边的男人又骂了几句,赵婉直接怒气沖沖吼了出来:“滚!这他妈是老娘的房子!你不就鸡巴大点儿活儿好点,装你妈个屄啊!穿衣服,滚!肏!”
骂跑了姘头,她才气喘吁吁地问:“怎么,韩大侦探,你有那个贱货的消息了?”
“我有个朋友被她们害了。”韩玉梁咬了咬牙,“我準备全力找她,你要是有什么线索,欢迎提供给我。”
“你準备全力找她了?”赵婉听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没错,我会尽我所能找到她们。”韩玉梁望向重癥监护室的房门,靠在走廊尽头的墻上,耳朵传来冰凉而坚硬的触感,“然后教教她们,什么是后悔。”
“我……帮忙的话,能分一杯羹吗?”赵婉的口吻听起来很是亢奋,看来,她不光对表妹难以忘怀,估计,还惦记着陆雪芊那张绝色容颜呢。
“等你帮上忙再说吧。”
听出他有挂电话的意思,赵婉忽然说:“哎哎哎,别急别急,我……想起了一件事。说不定真的有用。”
“什么?”
“我其实一直关注着阳阳的所有社交帐号。她在暗网上的一个帐号最后一次使用,是在咨询什么地方有比较私密的心理诊所。”
“哦?现在那个问题还在不在了?”
“早就删除掉了。不过……我抄下来了当时下面的账号给她推荐的所有答案。这个能帮上忙吗?”
“你把那些给我发过来,我找人排查一下。如果有结果,我通知你。”
“好,我挂了电话就给你发。”
通话结束后,等了几分钟,赵婉发来了一串长长的清单,大概是陆南阳求助的时候没有报上地址,其中至少有一大半一看就不像是在亚洲。
他皱着眉先把那些外国名字排除掉,剩下的中文信息,全都记在脑子里,然后收起手机,準备过去和薛蝉衣一起帮易霖铃办理转院。
一般情况,易霖铃这样的状态不会允许转院。
但薛蝉衣的人脉、雪廊的关系和汪媚筠、金义通过各自渠道施加的影响,最终还是让这个计划顺利执行了下去。
下午两点多,和平医院的主治医师跟车将易霖铃送到了南城区医院的重癥病房,交给了以前薛蝉衣的同事负责。
叶春樱和沈幽,也都已经到了。